的一看再看,然後在同一个地方笑出来,又在同一个地方哭出来。
九点半的时候,护士会来替他关灯,然後依照一定的频率进来替他翻身,夜班护士的动作有点粗鲁,他每每被惊醒,就在断续的睡梦中,
他忍不住会想起父亲替他翻身拍背时,那近乎呵护的轻柔。
细细想起父亲每一个表情,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回忆里,总是充斥著关於季节的背景,有时是佐仓的樱花香,有时,是病院附近向日葵的颜色,更多时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夏天。
龟梨记得自己深爱的那个少年所有的样子….
试演会上悄悄告诉他动作大一点的低嘱,事务务所里那个诧异著他怎麼还这样瘦的语气,因为工作而在外地过夜时,轻哄他入睡的好听声
音,两人在试探时期,偶然交会的热切眼神….
那年的情人节前夕,少年约了他一起去买戒指,两人在银饰店嘻嘻哈哈的打闹,他买了一只刻著雪花的银色打火机,但少年却偏偏要说那
是乌龟的花纹。 想起住在佐仓时,少年为了怕自己去工作的时候他会寂寞,特别去宠物店买了小蝴蝶犬回来跟他作伴,两人笑笑闹闹一个下午,总算取名
叫sakura……
梦见母亲的时候,他会哭醒,梦见山下叔叔的时候,他们总还停留在被舞蹈老师骂的阶段,有时想起更小的事情,与兄弟一起游戏,当时
爸爸妈妈很爱他,也不曾说过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最大的希望不是恢复健康,而是希望能跟父亲再一次手牵著手,在向日葵田里散步……
小小的空间里,我顺著龟梨的记忆,一点一滴回溯著遥远的时光,想著父亲、想著母亲、想著山下叔叔对我说过的话,思绪飘浮在时间的
洪流里,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和美。」
是错觉吗?一时之间,竟觉得刚刚听到父亲喊了我….或者他的名字。
「和美。」
直到第二声相同的句子传来,我才惊觉,那是真实。
我回过头,讶异的发现,应该在家静养的父亲居然站在我的身後。
病房门口,父亲只是很温和的笑著,「要不要跟爸爸去向日葵田散散步?」
「爸你怎麼会来?」
「………….因为…..来找很重要的东西。」
我原本希望,这趟旅程会和那个雨天一样,悄悄开始,悄悄结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最不该遇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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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轻踢脚边的碎石,一边猜测著父亲心里的想法,是不是山下叔叔向父亲说了什麼。
很重要的东西……是我吗?还是我私自拿走的手札?
在父亲的故意带开话题的言不及义中,我们走了好久的路,绕了好大的圈子,病院早在数个转弯之中不见,我不知道要去哪,只是跟著父
亲,穿梭在向日葵海域之中………然後,我看到了那个山坡。
每年每年,看著父亲离开又回来的那个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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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一直延伸过去到遥远的那端,大片熟悉的向日葵朝太阳热切地绽放,透明的日光妆点著满山遍野的阳黄色,午後的微风轻轻吹著,
拂过一波又一波柔软的花浪。
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踏上这片山坡的最高处。
以前的我总是从远边的低处望著父亲的身影,从来不知他的眼神是落在哪个遥远的地方,如果不是此刻站在这里,恐怕我永远不会明了,
映在父亲瞳孔中的,原来竟是那幢有点年代的灰白色建筑物。
一步步爬上坡,病院便一点点地显露出来,遗世独立般默默地隐藏在尽头的另一端。
距离太过遥远。
铁灰色的窗子看起来更加渺小,更加遥不可及。
我和父亲并肩而立,乡间的绿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父亲……应该已经晓得我知道过去的事了吧。
「和美今年十八岁对吧?!」
「嗯。」
「再两年就是大人了。」
「爸爸你十八岁的时候都在做些什麼?」
父亲想了想,「练习唱歌,跳舞,主持……要不然就是和朋友混在一起吧。」
「那….有喜欢的人吗」小心翼翼地问著,我感到手心微微出汗,乡间温和的微风丝毫没有舒缓我如丝线般拉扯的神经,连自己也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