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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宫与闲庭宫不同,闲庭宫里处处是假山小溪,绿草如茵,就如同一个小家碧玉一般,而偌大的
一个花容宫却没有一处绿草萋树,从前厅到后园,花容宫里只有木雕纹刻的精致朱木画廊,地上是坚硬
亮洁的大理石地砖,偶尔有几处插花的景致也都是些石刻木雕,整个宫里不见半点江南情调,有的只是
威仪大气。
青画跟随着想容到了后园,第一眼见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大理石砌台面,几个台阶从地面慢慢绕到了
三尺多高的台面上,阳光照在上面,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大理石台面有一处反着光。
青画不知道这台面是来做什么,直到想容上了那圆台,她顿时了然,目光中有了惊艳赞叹的神色,
想容穿的是宫闱中妃嫔常穿的那种輭纱,那种纱不是蚕丝制的,而是挪用工匠用别的什么东西的丝,精
心编织而成,比她身上的素纱衣轻薄了不知道多少,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纱衣底下的衬衣纹花若隐若现,
最最简单的动作都能牵扯出如同云彩一样的韵味。
然而妙处却不是她的衣服,而是整个花容宫的构造,坚硬的大理石砖、大气的木雕石雕,所有的一
切都是恢弘而坚硬无比的,想容出现在其中,就好像一片浑沌之中夹进了一丝光亮,明明是妃嫔中最普
通的穿着,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云彩落凡间,比烟霞还飘渺:女子的柔,要用最刚的东西才能衬托到极致,
如果把这一切搬到沙场之上,那效果会更惊艳。
想容站在台面之上,笑吟吟看着底下若有所思的青画问:“明白吗?”
青画沉吟片刻,抬头道:“明白。”
想容眼里闪过一次诧异,倏而笑道:“画儿好聪明。”
明白有何用呢?青画暗笑,这跳舞可不是光明白就能学会的,她年纪已经不小,筋骨早就比不了小
儿,更何况短短三个月,她真的能够学会这朱墨舞姿第一的“夺天舞”吗?
想容见她发呆,忍不住催促:“上来。”
青画配合地上了台面,还没站稳就被想容笑眯眯拉住了手,她似乎是在探究她的筋骨到底如何,一
面拉过她的手、一面用手轻轻按着她的各处关节,从手腕到脖颈、腰腹、腿踝,最后她有些惊诧地退了
几步,从怀里拿出块缉帕,站在离青画六步远的地方,把绢帕送到了她面前。
青画不明白,眼里有些疑惑。
想容解释:“站着别动,想法子拿到我手里的帕儿。”
青画细细打量了片刻,有些明白了,那绢帕离她有些距离,单单伸手是绝对构不着的……可是脚下
能动,如果弯腰,就看不见那绢帕,而且会站不稳踉枪,如果抬头,手就压根构不着……除非是把浑身
上下所有关节都开发到恰到好处,这就是学舞的入门检验资格?


IP属地:湖南127楼2012-03-15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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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对自己的身体底限不是很清楚,不过她可以慢慢靠近那儿,只要把重心稳住了,就能慢慢调整
    姿势,一点一点靠近,很意外地,没有花想像中那么大的精力就拿到了那块绢帕。
    想容限里的诧异又浓了几分,她惊奇道:“你不仅筋骨比常人柔韧许多,连这个都和小儿有些类似。”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学“夺天舞”?”
    “当然。”
    验过筋骨,接下来的就是正式的训练,一般古代传承的舞多半是以圆润为上,十种舞里有九种是以
    基本的招式“云手”为基,适当的或伸长、或收放,集提、沉、开、放为一体,姿势圆润了,舞姿自然
    而成,可是青画曾经见过想容跳“夺天舞”,这个却不似一般舞蹈,与其说是柔中带刚的剑舞,不如说是
    以舞为剑,以柔为刚。
    第一日,想容教了些基本活动筋骨的姿势;第三日,想容开始教起始的动作和舞剑的要诀;第五日,
    夺天舞的招式就已经基本授完。
    可是远远不够,一个要从小儿学起,学十数年才能有所成的舞蹈,怎么可能短短数日就学成?但它
    的招式的确就只有那么几招,简简单单、清晰明了,就像是军营里悬挂在帐篷上的宝剑,外壳陈旧,内
    力却是锋利无比,要想有所成,只有练习和领悟,一招两年、两招四年,只有这样去领悟才是传说中送
    人人地狱的“夺天舞”。
    第七日,青画已经不去花容宫,她就在闲庭宫的后园里,闭着眼睛去回忆想容的一举一动、一招一
    式,然后细细地体味着自己与她的区别,想容有的气势她没有,哪怕她的学习速度已经让想容瞠目结舌,
    可是十多年的距离不可能省去,她还是不及她分毫……这样的舞,三个月后如何上得了励战台?
    “夺天舞”有它自己的魅力,它能让跳舞的人暂且忘了疲惫,一心一意地沉溺在其中,青画累极回
    过神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逦天,余晖洒在闲庭宫后园的柳枝梢头,莲池上金鳞碎了光,也不知是有
    意无意地,她回过头看了宫门口一眼,一抹深色的身影就如同轻鸿一般入了眼。
    五月多阴雨,黄昏的时候起了一点薄雾,香桂树叶上挂了一点点的湿,几点晶莹,那个人就站在香
    桂树下,眼里无波无澜带了点沉闷,静静地伫立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青持!青画有些无措,呆呆站在原地,她鲜少看到他正装的模样,他喜欢穿着江湖中人穿着的最轻
    便粗制衣裳,上次相见更是干脆穿了夜行衣,这次却不同,他是堂堂出使和谈的太子,穿的是最隆重的
    太子行装,她竟然有一瞬间认不出他。
    良久的沉默后,还是青持开了口,他轻道:“青画,好久不见。”


    IP属地:湖南128楼2012-03-15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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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是多久?六年还是半个月?青画一时恍惚,清醒过来时青持已经到了她身边,就如同……很
      多年前的那样,他不大爱说话,是个闷葫芦,打一下才会响一声,更多的时候是默默跟着宁锦去闯祸,
      最后默默地在宁相那儿顶下黑锅,这样的宁臣,搓圆了足球,揉扁了是塌,玩耍、歇息宁锦都带着他,
      直到她再也走不动;而如今,他叫她青画,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名字。
      他不知道,青画、宁锦,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青持的到来让整个皇宫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中,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依靠的人物,而被依靠的人
      物又有自己攀附的人物,这些人到未了又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拥护摄政王墨云晔,一方拥护皇帝墨轩,
      而青持却是暧昧不明的,论裙带关系他该支持墨轩,可是论身份他身为太子,理应支持朱墨手掌重权的
      墨云晔,所有人都在观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该说的、不该说的字字斟酌。
      整个宫里最开心的是书闲,最尴尬的是青画。
      青持站在树下淡淡地点头示意的时候,青画已经把自个儿的裙摆捏皱了,她有些僵硬,更多的是难
      以遮掩的尴尬,做为青画她其实和他并不算熟悉,可是几乎人人都知道,老皇帝有意撮合她和他;做为
      宁锦她欠他的恩早就已经清算不了,他于她是相伴之恩、埋骨之恩,可是她却不能大大方方地去承认借
      尸还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况,情字最难理清,宁臣于宁锦……
      青画低着头痴想,宁臣、青持,前生今世纠缠了许许多多剪不清、理不了的关系,就像扣了数不清
      的结,不知道谁能解开。
      “画儿,怎么发呆?”书闲快活的身影飘到了后园,她笑得眼睫弯弯,精致的脸上神采飞扬,她看
      了一眼神情局促的青画,又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沉默寡言的青持,笑容就变了一丝丝味道,半盏茶前青持
      就已经到了闲庭宫,是她特地告诉他到后园来找青画,她本来以为这两个人该相谈甚欢的,哪里知道他
      们一个沉默、一个少年老成,居然才对上眼,真是……不打不成器。
      “画儿,三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你要是再害羞今天就得发呆到黄昏了。”
      青画越发尴尬,抬头笑了笑道:“太子,好久不见了。”
      青持颔首,眼色清淡如水。


      IP属地:湖南129楼2012-03-15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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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闲挫败地皱起了眉头,一手拽了一只胳膊,笑道:“天色尚早,想容约了我去御花园看花,不如我
        们一道儿去。”由不得青画反对,书闲拉了她的手就往门外走,一路摒退了上前要跟随侍候的几个宫女
        和太监,一步也不停地往御花园走,匆匆忙忙间,青画只来得及回头看了青持一眼,发现他似乎也惊讶
        得很,眼里带了几分厚重的茫然,虽然不明白,他还是略略迟疑就跟上了书闲的脚步。
        御花园里花开正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想容早就在门口等候着,书闲见了她,
        三、两步上前,把青画和青持丢在了一边,只回眸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跟着想容踏进了花园边上
        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000
        书闲走了,留下的两个人越发怪异,青画抬起头看了站在身边的青持一眼,尴尬地退了一步,这花
        开繁茂,绿杨碧湖,满园的春色花香弥漫下,气氛实在是怪异极了,她只好随便选了条道往前走,几步
        后,青持也跟上了。
        半晌,青持打破了寂静,他说:“你前几日病了?怎么得的?”
        青画一愣,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篙单明了的答覆:“摄政王府,陵香花毒。”
        青持的脚步停滞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声重复了一遍:“陵香花?你去了南院?”
        “嗯。”
        青持皱眉道:“以后少去那儿。”
        “嗯。”
        青持的话不多,一路上多半是沉默不语,青画也乐得轻松,逐渐放松了下来,她当然知道青持多半
        是为了迁就她和书闲才来游这御花园,否则依他的性子就算是找个幽静的地方舞刀弄剑,也不会陪着女
        儿家来看这花花草草,他总是那么隐忍,隐忍得连自己的性子都被打磨成了最光洁的鹅卵石,不起眼且
        没有半分的棱角,但他此刻已然是青云的堂堂太子,这份隐忍就成了难能可贵的风度,让她不知不觉卸
        下了尴尬。
        五月的御花园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直到在一处亭阁内遇见某个不速之客之前,青画的心情都是明朗
        的,遇见了那个人之后,她本来明朗的心霎时蒙上了阴云。


        IP属地:湖南130楼2012-03-15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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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台之内,是墨云晔抱琴而出,他长长的绛紫袖摆如行云流水,衬得黑发如墨,温文雅态,见着青
          画,墨云晔也露出了几分微微诧异的神色,继而莞尔一笑,柔声道:“太子有礼,郡主有礼,想不到在这
          儿撞见,云晔之幸;听说前几日郡主身体抱恙,不知现在可好?”墨云晔的语气之柔和,仿佛真是个知
          书达理的儒雅之士,在探问老友境况,明明是他亲手做的事情,他却表现得毫不知情一般。
          青画冷眼看着他作戏,露出个揶揄的笑道:“王爷有心了。”
          墨云晔淡笑:“既然郡主无碍,云晔便放心了。”
          两、三句话,没了下文,场面陷入了僵局,然而僵局之中,却有什么地方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
          让人的呼吸都有些停滞,青画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像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又像是黑夜中行路,陡然
          撞上一抹冰凉的东西那样,身上有些微妙的东西在战栗。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源于青持的眼神,无论是青持还是宁臣,青画从来没有见到他露出过这样的眼
          神,那是真正的锋利如同刀,寒冷如同冰棱的眼神,她甚至都怀疑她闻到空气中的那一抹花蜜甜味是血
          腥……“杀戮”,这个词鬼魅一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才恍然惊醒,宁臣是出身江湖,他本就不是什么
          良善人,遇见宁锦之前,他早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
          青画浑身僵硬了,几个时辰前,她还半真半假地设想过,青持和墨云晔见上面的时候会是怎么样一
          副情形,几个时辰后她却只剩下惶恐,她怕青持真的动起手来,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墨云晔的眼里有一抹不大明显的疑惑,他低眉笑了笑,问道:“太子,云晔可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大
          妥贴让太子误会了?”青持沉默不语,只是眼光凛冽如同极北之地的万丈寒冰。
          墨云晔垂眸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芒,突然道:“我是不是曾经见过太子?不是在朱墨?”
          青画没有多思量,她移了两步挡在青持之前,对着墨云晔露齿一笑道:“王爷怎么见着每个人都说似
          曾相识?是不是当年瑶夫人也是被王爷这句似曾相识给拐回了家?”
          墨云晔的心思何其敏锐,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她绝对不能让青持在他的面前脱下面具……
          一句本该是俏皮的话却没有引来青画意料之中的效果,墨云晔的目光带了几分若有所思,眼底还有
          一瞬间的异样,他浅笑:“郡主原来是这个性子。”场面僵持了,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硬是带了些许萧瑟。
          青画不想和墨云晔起无谓的争执,她本想快些离开这是非地,才转过身去却见着个身影从另一旁的
          小径匆匆而过,那个人她不算熟悉,却不算无瓜无葛,杜婕妤,这个不久前被墨轩软禁的人,在书闲婚
          宴上放并蒂青莘的人:毒香事件死了个无辜的洛扬,该遭报应的秦瑶和杜婕妤却好好的平安无事。
          杜婕妤似乎是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王爷有礼。”她不认得青持,
          却是故意忽略青画,墨云晔淡淡笑了笑算是回礼。


          IP属地:湖南131楼2012-03-15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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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仪生死未卜,墨轩已然成了一座火山,书闲是他动不得的邻国公主,这首当其冲的就成了杜婕妤,
            墨轩一声令下,就把杜婕妤打入冷宫,所有的事情却依然是一团没有条理的绒线,没有丝毫进展。
            青持身为别国的太子,自然是不方便住在朱墨宫里的,因为想容的意外,本来的和谈被墨轩推后了
            几日,他就在宫外的别馆住了下来,闲庭宫里就只剩下青画与书闲相伴。
            这几日,墨轩已经不大来闲庭宫,书闲嘴上不说,脸上的神色却也有了几分倦怠,皇宫内院里消息
            总是走漏得最快,那一边杜婕妤被打入冷宫,这一面墨轩冷落闲庭宫的消息已经如同雨后的春草一样滋
            生,明里暗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后宫里蔓延,人人都在猜测,有人说是杜婕妤心狠手辣和昭仪
            结怨已深,这次是存了心想要昭仪的性命,也有人猜测是不是贤妃嫉恨昭仪得宠,故而推昭仪下水。
            谣言日渐厉害,书闲的脸色也日渐阴郁,她还记得当初宫里盛传她是妖孽转世的时候,也是这么一
            副势头,明明每个人脸上都存着毕恭毕敬的笑容,却在一转身后露出另一副嘴脸……这一切,青画都看
            在眼里,却也不知从何下手,墨轩并没有作出任何怀疑书闲的举动,所有的一切压力都只是来源于谣言
            而已,她只能静观其变。
            “画儿,你猜,这次陛下会怎么处置我?”书闲神色憔悴,看得青画心思越发烦躁,她皱着眉头安
            慰:“不是你做的,关你什么事?”
            书闲苦涩地笑了,她说:“画儿,这宫里并不是你没做的事,就不该由你来担,很多时候……怎么死
            的都不知道。”
            “他不敢动你的。”墨轩是皇帝,可是说穿了他不过是个傀儡,又怎么肯轻易开罪书闲这个身系青
            云与朱墨邦交的公主呢?他连她青画都要忌惮三分,只因为书闲的一句她是青云老皇帝心仪的太子妃而
            已,墨轩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审时度势。
            000
            书闲轻叹道:“画儿,我在这儿安分守己却总是吃亏,我如果不是和亲,怕是早就……”


            IP属地:湖南134楼2012-03-15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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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沉默不语,算是默认,她静静打量着神色有些异常平静的书闲,刚好瞥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
              冷光。她与她十岁就相识了,六年来,她一直是个温婉柔弱的女子,没想到入宫短短一个月,她却已经
              开始蜕变,羔羊一样的眼神已经渐渐收敛,眼底的茫然也正在一点一滴地消散。
              “画儿,我只信你,好不好?”书闲小心翼翼抬头,眼色如秋水,不见波澜,她轻声道:“这宫廷中
              的人都像是豺狼,当年二皇兄杀了太子,墨王爷和陛下也是厮杀不见血,后宫里更是人人都想着对方死,
              假如我一个都不信,我活不下去,假如我多信一个,那我……可能就是死无全尸,你……肯不肯让我信?”
              青画陡然一惊,诧异地睁大了眼,书闲的神色很认真,明明无助,却已经看不出半点软弱,就好像
              是日出时分被云遮住的太阳,虽然朦胧阴郁,却异常真实地在那儿,她霎时明白过来,这个柔弱的公主
              是在用最后的心力找她求救,以一种……最坚强的方式求救,她只需要一个支柱,她在问她要一个誓言,
              一个可以让她为之殊死一搏,绝地重生的誓言。
              书闲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要嘛跳下去粉身碎骨,要嘛就彻彻底底抛开包裹,重新当个谁也不认识
              的人,而这个决定的钥匙交给了青画,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日子里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静静地看着青画,
              眼波微微发颤;她当然知道书闲性子柔弱,容易多想、容易被流言和信任的人伤害所困,只是青画不曾
              想到这个青云的宫闱,竟然已经把她逼到了这地步。
              青画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道:“好,我绝不骗你。”哪怕是宁锦的事,哪怕是宁府和墨云晔的血债,
              知无不言。
              书闲笑了,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眼泪霎时滴落。很多年后,青画才知道那是她作为书闲公主的最
              清澈也是最后的眼泪,她说的话她虽然没有听到,但此后的很多年,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诺言,那个
              拉着她的手哭泣的柔弱公主,终究是完完全全融到了后宫之中,一步一步,踏上俯瞰众生的顶端。
              而眼下,书闲两眼通红,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出了血。
              墨轩派来的小太监到达闲庭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犹犹豫豫站在门口,半晌之后才
              颤颤巍巍道:“启禀贤妃娘娘,陛下有请。”
              青画皱眉问:“为何?”墨轩已经冷落了闲庭宫好几日不闻不问,突然邀约实在是有些奇怪。
              小太监埋头行礼,“奴才不知,陛不只说请贤妃娘娘去御书房,其他的事奴才实在是不知情。”
              墨轩突然召见意味不明,青画和书闲相互看了一眼,还是跟着小太监去了御书房,从闲庭宫到御书
              房不远,只有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小太监的步子不是很急切,青画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他不急,看
              样子墨轩的脸色应该不至于太过阴霾。


              IP属地:湖南135楼2012-03-15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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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到御书房门口,青画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就听见里头一阵响亮的嗓音:“不是我做的!为什么打
                发我去冷宫?上次的并蒂青莘是我做的,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承认,可是这次的确不是我!”这声音青画
                有几分耳熟,是杜婕妤。
                小太监犹豫半晌还是轻轻推开门,朝里头行了个礼紧绷着嗓音道:“陛下,品香郡主和贤妃娘娘到了。”
                门开了,青画总算是见着了里面的情形,墨轩冷着一张脸坐在书房案边,对面跪着个一身火红衣裳的漂丫
                亮女子,正是杜婕妤,她本就有些怒气冲冲,那一身的红艳艳衬得她越发艳丽。
                这样的杜婕妤让青画着实小小诧异了一番,她前几日倒穿得还算素雅,没想到这几日被打入了冷宫
                反而穿得越发喜庆起来,而且她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承认婚宴毒香事件,不知道叫作缺心眼还是别有用心。
                墨轩的注意力不在书闲或青画身上,他眯着桃花眼冷眼看着杜婕妤淡淡地道:“可有证据?”
                杜婕妤一听气得脸色通红,抬起头狠狠瞪了书闲一眼,咬牙切齿道斗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没有人证、
                物证证明我推昭仪下水,反倒要我给证据!还有没有天理!
                墨轩冷道:“贤妃,你那天可看见杜婕妤?”
                书闲一愣,眼里闪过一丝隐隐的神色,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倒是青画看杜婕妤的眼神带了点玩
                味,这个女子,倒也不怕墨轩。
                杜婕妤朝着墨轩冷笑,“好啊,找个和我有仇的人来指认我,你是存心想置我于死地对不对?”
                “大胆!”墨轩彻底被点燃了怒火,他冷道:“来人,押下去,费不着去冷宫了。”
                话音刚落,几个守卫就从门外推门而入,强行把火气不减的杜婕妤给拉了下去,杜婕妤临走前恨恨
                望了书闲一眼,眼里是露骨的憎恶,费不着去冷宫,她就只剩下一个地方可以去,天牢,她用自己的不
                敬和不配合,让墨轩把她打入了天牢。
                杜婕妤的离开,让御书房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有人发出声响,最后是墨轩先开了口,他朝
                着青画和书闲轻轻巧巧地笑了笑,一双风流眼挑出个轻佻的弧度,笑着说:“贤妃,前几日是朕急得没了
                主意,冷落了爱妃,如今事情已经了了,过去的事就都不提了吧?”
                青画低眉笑了,“陛下这是想息事宁人,当我和书闲都是傻子不成?”他今天的这场戏,摆明着就是
                演给书闲看的,事后估计他也会派人去监视闲庭宫,假如真是书闲做的,她势必会松懈下来露出马脚,
                假如不是她做的,那也正好可以安一下她的心,避免朱墨和青云的关系恶化,墨轩终究是年纪尚轻,这
                一招棋虽然走得颇有几分样子,却不巧是他演得“太像”了,成了个正经的皇帝,这和他平日里的脾气
                反其道而行,这里是败笔。
                墨轩呼吸一滞,真的不开口了,这几日他的确派了人时刻在闲庭宫里埋伏,还派了不少眼线打听,
                这个假不了,以他现在手握的权力,其实真的动不了她们。
                “那郡主想如何?”墨轩沉默许久才道:“朕可以答应郡主一个请求作为……赔礼。”这是认输,代
                表她猜对了,青画暗暗在心里开怀,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开口:“陛不可曾记得六年前被抄家的宁丞相?”
                墨轩的眼里闪过疑惑,“记得,那时候朕刚刚登基,年纪尚只有十余岁,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只
                知道宁相是被扣了顶谋反的帽子。”


                IP属地:湖南136楼2012-03-15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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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如果可能,我……想彻查这件事。”宁府满门的血债是一
                  条勒得很紧的枷锁,稍不留神就会把她掐得窒息,有些药,是要上在新长的伤口肌肤上才有用,有些事
                  情、有些伤疤,不一定要因为疼痛就下去揭开,青持只用一句“谋反满门抄斩”来说宁府的事情,这些……
                  不够,远远不够,她想知道所有的事情,想知道墨云晔为了他的权势能究竟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这一
                  切,她要他统统偿还回来。
                  御书房一议终究是和睦落场,出门的时候书闲脸上的忧虑已经落不许多,青画不忍告诉她,事情可
                  能远远没有如现在表现的那么简单,杜婕妤不一定是那个真正推昭仪下水的人,就如同她说的那样,哪
                  怕她真的是无凭无据出现在御花园,可是要定罪,光因为她无凭无据是不够的,必须拿出证据来……而
                  这个,墨轩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她信服。
                  青画和书闲回到闲庭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残照,闲庭宫里青持已经久候,见了她们,青持眼
                  里露出一丝放松。
                  “我们没事。”看他这副担心却死活隐忍着的模样,青画忍不住微笑,“你不要皱着眉头了,怪难看
                  的。”话音未落,她已经惊觉自己的话不知不觉出了该有的界限,尴尬地补救,“太子,请恕……”
                  “好。”青持似乎也没多想,只是轻声答应了,闭上眼,当真渐渐舒展自己紧皱的眉心,然而只是
                  短短一瞬间,下一刻他就睁开了眼,眼色像是清晨被朝阳照射的溪水一般颤了颤。
                  宁臣,你不要皱着眉头了,怪难看的,不就是翘个家嘛,再皱着就不要你跟了!这话他似曾相识,
                  听在耳边,刺在心里,他几乎是瞪着眼睛直视青画,只是不知为何,青画早就背对着他和书闲轻声说起
                  了什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她的脊背有些僵硬:她和宁锦很不同,宁锦闹腾,青画安静:宁锦是
                  个天生的惹祸精,青画却喜欢静观其变;宁锦粗枝大叶,青画却心思细腻,明明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却同样会在心虚了转过身,会在紧张的时候抓着裙摆,会在生病的时候直接半昏半睡慵懒得像只猫,会
                  在恶人落马的时候满眼的幸灾乐祸……
                  这一切,每一条都让他心痛如刀割。
                  宁锦,青持在心里默默念着,细细地体会着拿着一根线在心尖上勒紧、掐进心头的痛楚,嘴角浮起
                  一抹倦怠的笑,有时候痛不一定会让他想逃,有些事情即便是痛,也好过如过眼云烟一般烟消云散,沧
                  海桑田过后的空旷才是致命的毒,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IP属地:湖南137楼2012-03-15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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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你在想什么?”书闲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青持听到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居然发起了呆,书
                    闲身后,是眼神莫名的青画,她似乎……不大愿意走近,连一个采究的眼神都很少落到他身上,就好像
                    是刻意回避着一般;这个小他十二岁的女子,明明是最最天真烂漫的年纪,脸上分明还带着几分少女初
                    长成的稚嫩,看人的眼神却总是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疏离,即使近在眼前,却永远隔着一层遮罩。
                    看着有意无意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的青画,青持察觉到自己心里的一丝波动、一缕烦躁,她安静心
                    细,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个不大的动作就能让她穿上全身的盔甲去防御。
                    青持低声问他:“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青画答:“探监。”这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青画却不想多解释,这宫闱之中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
                    人都有得失衡量的准则,就好比是一座埭堰,要抓住水满过堰的时候予以一击,上游的水才会奔涌而下
                    一发而不可收拾,杜婕妤现在正是最狼狈的时候,一个人最狼狈的时候,也是最不设防的时候。
                    杜婕妤入狱的第三天,青画向墨轩请了块通行的腰牌,只身一人去了整个宫中比冷宫还要阴霾的地
                    方,牢房;牢房在皇宫的最西面,背靠着宫墙,宫墙之后依着半壁山坡,牢房地势低,终年不见半点阳
                    光,青画到牢门口的时候正是晌午,五月的天,这儿却好像还停留在二月,阴冷异常;牢房在地下,青
                    画跟着看守的牢头,提着一盏灯慢慢沿着黑暗的阶梯往下走,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才终于到最底下,地下
                    倒比上头暖和了一些,只是昏暗的视野,星闪的火把光芒越发让人脊背发凉。
                    牢头点头哈腰满脸流油,抱拳讨好道:“郡主,杜婕妤就关在这排的最里面,小人带您过……”
                    “不必,我自己过去。”
                    “是,郡主您自便。”他转身临走又回过了头,谄媚笑道:“郡主,杜婕妤刚刚还有个夫人来探望,
                    这会儿还没走呢。”
                    夫人?青画有些惊讶,颔首道:“多谢。”
                    “哪里的话!郡主您啥时候要走了,扯开了嗓子喊上一声,小人就来接您,这鬼地方啊,阴气重,
                    郡主千金贵体,待久了伤身!”
                    会来探望杜婕妤的夫人会是谁?青画不再理会牢头,提着灯笼往里走,走了几步,她沉吟了一会儿,
                    又把手里的灯笼给熄灭了,借着牢房里零星火把的光往里摸着走;没有光照自然是有好处的,青画摸到
                    最里面的牢房时无声无息,那儿正在交谈的两个人显然是还毫无知觉,自顾自谈着,青画向来是没有多
                    少君子道理的,就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细细听。


                    IP属地:湖南138楼2012-03-15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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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婕妤的声音很好认,她正恨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诬陷我!就因为我当时也在御花园里,就
                      一定我的罪,这是什么道理!别人就算了,我和陛下三年的夫妻,他居然也……我就等着昭仪醒了。”
                      还有一个女人轻笑,“贤妃他得罪不起,自然是你遭殃,感情也不过是个挺有用的东西而已,他这叫
                      保帅舍卒。”那声音青画再耳熟不过,她曾经有很长时间的恶梦里环绕着的就是这个声音,秦瑶!原来
                      那个夫人指的不是哪个大官的妻子,而是摄政王的侧妃,瑶夫人,她屏住了呼吸侧耳去听。
                      000
                      杜婕妤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冷笑揶揄:“也是,可惜了洛扬那么痴心的一个好男人,在你手里真
                      糟蹋了,他都自愿为你顶罪了,你还是不放心。”
                      秦瑶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意,“不,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秦瑶,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知道你下得了手。”
                      秦瑶冷道:“真不是我。”
                      杜婕妤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样地发出一声感慨:“他居然连左膀右臂都……”
                      牢房里霎时静默了下来,青画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战场上越来越密的战鼓声,她伸
                      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份惶然跃动,她当然知道她们说的“他”是谁,这世上还有谁能堂而皇
                      之地在摄政王府的牢狱中让一个人死,还能冠上“畏罪自缢”的名头?这世上还有谁能一面和她在陵香
                      花榭里喝酒赏月,一面派人断绝了所有线索厘清的可能性?
                      洛扬一死,一切终了,墨云晔,只有他不得了这手。
                      “谁在那儿!”秦瑶警惕的声音响了起来,青画也懒得再多作掩饰,大大方方从拐角处定了出去,
                      朝着秦瑶微微一笑。她这笑多多少少带了几分顽劣,衬着牢房里明明灭灭的火光有些诡异。
                      秦瑶大惊失色,仓惶地退后一步,“是你!”
                      青画勾着笑道:“久违了,瑶夫人。”她有些幸灾乐祸,上次的事其实她也不是故意针对着秦瑶想要
                      她的命,只是正好秦瑶是所有事情的关键,情债最是难算也最难拿捏证据,所以她为了让洛扬心甘情愿
                      顶罪,而稍稍用宁锦的事情挑拨了一下秦瑶的底限,没想到倒让秦瑶对她产生了畏惧的心理,这倒是出
                      乎她意料。
                      秦瑶咬牙切齿,瞪着眼睛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处处置我于死地!你和宁锦有什么关系?
                      是她,是她以前和你说过什么对不对!”
                      青画笑得越发莞尔,“瑶夫人多想了,宁王妃被你用三月芳菲毒折磨的时候我才七、八岁,远在青云,
                      怎么会认识她呢?”


                      IP属地:湖南139楼2012-03-15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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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墙之外是朱墨都城的内城,住的多半是些有权有势的贵族子弟,这儿也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青
                        昼跟着柳叶的脚步,一路走出内城,到了外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柳叶才找了一家小酒馆的雅间,笑着
                        对青画说:“郡主请讲。”
                        青画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截了当道:“洛扬是墨云晔杀的。”
                        柳叶的呼吸微微一滞,沉声道:“郡主从何得知?”
                        “柳廷尉不信我?”
                        柳叶盯着青画的眼,许久才叹息,“下官自然信得过郡主,只是……这事,郡主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有些事情不应该由郡主这等女儿家来承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青画愣住了,呆呆看着他,柳叶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东西,他的神情有几分怅然,他才年近而立,
                        眉鬓却已经有了几缕华发,他的眼色深沉,像是个无底洞,只有眉宇间的一点点执拗神色,还依稀可以
                        看到当年那个初出茅庐、刚正不阿的木讷倔强模样,他再也不是那个会被宁锦捉弄得面红耳赤、气鼓鼓
                        喊孺子不可教也的书生柳叶了。
                        她离开六年,很多人都变了,除了墨云晔。
                        “柳廷尉早就知道?”
                        柳叶轻轻颔首,“洛扬怎么可能会贴身带着断肠的毒药……而那天,我派人整晚守着秦瑶,不见她有
                        行动,下毒之人,十有八九是墨云晔。”
                        “那你为什么不追查?”
                        柳叶没有回答,青画却霎时明白了,他压根就没法追查,假如追查到底,那势必会牵扯到她,她才
                        是那个给洛扬下蛊的人,而这样查下去势必会查到她问御医讨了并蒂青莘,牵一发而动全身,墨云晔要
                        洛扬死,柳叶就只能当他真的是畏罪自杀;墨云晔这招是仿效她给洛扬下的套儿,让他们不能深究,以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用她的计谋反其道而行之……
                        这是两方人达成的一个微妙的平衡,如果有一方违约,那么十有八、九死的是青画这方,他甚至可
                        以借着清君侧之名,把墨轩党派连根拔除,他不这么做,恐怕是因为觉得这个借口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清
                        扫……
                        天不冷,青画却清清楚楚地察觉到身体深处传来的凉意和战栗,上辈子的宁锦只知道墨云晔心狠手
                        辣,其实并没有见识过他在朝政上的手段,她以为他就只是冷血无情、心思细腻而已,这一次,她总算
                        是亲身体会到他靠什么爬上摄政工之位,清楚了为什么偌大一个朝廷,“墨云晔”三个字足够让那些大臣
                        变了脸色。


                        IP属地:湖南141楼2012-03-15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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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低下头喃喃:“那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左膀右臂?”洛扬手握兵权,又对秦瑶死忠,为什么……
                          柳叶冷笑,“郡主以为,以墨云晔现在的势力还需要一个手握兵权的左膀右臂吗?”
                          青画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了,狡兔死而良犬烹,六年前的墨云晔需要洛扬扶持,六年后的墨云晔
                          如何放心让洛扬手握兵权酣睡在榻旁?他本来就想要他的命!
                          青画闭上了眼,眼前见着的是墨云晔如月皓洁的微笑,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的眼里总是澄
                          净温煦的,他会笑着说“锦儿,你来试药可好”,一句话,就可以让很多人堕入地狱轮回。
                          “郡主,下官希望您不要插手此事了。”柳叶正色道:“郡主只是暂住朱墨,回青云后是光明的前程,
                          切莫……”
                          切莫为了一个墨云晔贴上性命吗?青画低头勾起一抹笑,推开了雅间的窗户,抬头望着下面熙熙攘
                          攘的人群轻声道:“多谢柳廷尉好意,青画最宝贵的只有这条命,会好好珍惜的。”这条命,她会好好利
                          用起来,她要留着这条命让他血债血偿,留着这双眼看他沦落。
                          午后的街上还是很热闹,暖风吹得人惬意,也渐渐驱散了青画身上的阴寒,她眯着眼漫无目的地扫
                          视着底下热闹的人群,依稀记起的是上辈子宁锦带着宁臣招摇过街的情形;那时候她拿着一柄雕花的小
                          剑,剑尾上挂个小包裹,见着街上每一样东西都新奇,每一处景致都惊叹,那些小玩意儿买下来就丢给
                          身后的宁臣收着,也不管自家冷面小跟班的脸已经泛了青,却还是默默忍着,一路的嬉笑欢畅,现在想
                          来,已经是隔世的情形。
                          宁锦成了青画,宁臣成了青持,欢声笑语的街霸生活一去不复返。
                          “郡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做个怎么死都不清楚就见了阎王爷的傻瓜比较快活呢,还是做个步步为营最后仍然难逃
                          一死的聪明人快活?”
                          柳叶听了直笑,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他笑道:“那为什么不先做个步步为营的聪明人努力不死,等
                          不用死了再做回快乐的傻瓜呢?”
                          青画闭上眼舒了口气,笑了,“先苦后甜才知甜,柳廷尉真聪明,我怎么没想过可以不死呢?”是啊,
                          青画的命还长,长到……有一辈子可以去好好生活,她总是以为报完仇就是路归路、尘归尘,一坏黄土
                          回到阎王殿,却没有想过,她还是可以把上辈子缺的东西补完的。


                          IP属地:湖南142楼2012-03-15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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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一处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前,几个人高马大的汉于把小贩团团围住了,小贩吓得直发抖,就
                            差没有跪下来或者拔腿就跑,青画眯着眼从楼阁之上看着,透过那几个汉子中间的小小缝隙,她见着的
                            是一个个子不高的锦衣公子的背影,那公子个子不高,嗓门却大得很,他甩甩胳膊嚣张跋扈,扯开了嗓
                            子喊:“来人,给本公子挑串最甜的!”
                            此情此景,青画似曾相识,她瞪圆了眼还是看不清那公子的长相,只是不可置信地喃喃:“青涯?”
                            柳叶轻咳一声道:“时候不早,郡主还是先回宫吧。”
                            青画回过神来,点点头跟着柳叶出了雅间走出酒馆,大街上那锦衣公子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刚才
                            那个吓得软了腿脚的小贩,不可置信的声音:“金子,是金子!”
                            青画不禁莞尔,踏上了回宫的路,回到宫中的时候采采已经在宫门口守望许久,见着青画,采采只
                            来得及说一句话:“昭仪醒了!”
                            昭仪醒了,代表她可以自己说到底是谁推她下水,在御花园里谁也没见着究竟是什么人害她的,换
                            言之,现在只要她指认谁,想要一、两条命是非常容易的,问题是,昭仪想容她到底想不想要谁的命,
                            她想要谁的命?
                            墨轩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只是眼下不是庆幸的时候,他急急忙忙又把柳叶给召进了宫,连带着传
                            了书闲和青画也一道进了花容宫里,静待着想容自己积聚力气把凶手给找出来,只要她报上一个名字,
                            柳叶身为廷尉,就立刻可以派人捉拿那个人。
                            第九章
                            昭仪初醒,似乎神智还不是很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睁开了眼,一片茫然地扫视着屋子里突然多起来
                            的人,没过多久,那双眼就拨开了层层的迷雾,渐渐清明起来,她软软叫了声:“陛下……”
                            墨轩急急上前抓住她的手道:“昭仪,是谁推你?不管是谁,朕都要他的命。”一时间,整个房间静
                            默了,静得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谁知道昭仪这会儿是真清醒了,还是浑浑沌沌?她只要随便伸个
                            手指,就能让在场每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墨轩这副模样,莫说是青画,恐怕她今天指的是书闲,他也
                            会一时冲动不顾后果诛杀之。
                            青画在心里数数,从一数到四十,想容都没有开口,她的神色已经渐渐恢复过来,却不急着开口,
                            仿佛是有意给在场的每个人煎熬一样,青画在算,算想容到底可以把人心利用到什么地步,所以她也沉
                            默,只是嘴角渐渐挂上一个笑,笑她居然在初醒的时候也能审时度势,只有一个人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
                            的意料。


                            IP属地:湖南143楼2012-03-15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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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闲总是最柔弱胆怯的一个,今天她却主动站了出来,轻移莲步到了想容床前,从怀里掏出个玉佩
                              递到她面前,怯怯道:“想容姐姐,都怪妹妹我一时走神没见着是谁推你下水,这玉佩据说是避邪的,赠
                              与姐姐赔罪。”
                              青画见过那玉佩,是墨轩赏赐的避邪玉,几天前她大病一场,书闲就偷偷把这玉佩塞到了她的枕头
                              底下替她镇灾,等她病愈的时候还曾经拿着它调侃过她,说是要拿去卖了换钱,那时候她满脸通红,对
                              这块玉可是稀罕得紧,没想到今天她居然拿来要送给想容……
                              想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她说:“书闲妹妹真是的,这玉可是陛下给的,你敢送我还未必敢要呢!
                              妹妹心意姐姐领了,这玉还是收回去吧。”
                              书闲也拘谨地笑了笑,轻手轻脚把玉佩放在想容的床头就退后几步,回到了青画身边,像是无意地,
                              她轻轻拽住了青画的衣袖,埋下头不知道在思量着些什么。
                              想容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她说:“陛下,那日……其实是臣妾失足落了水,池子里有条锦鲤身
                              上带了四种花色好看得紧,臣妾一时起了玩心就凑近了看,一不小心就……”
                              真相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墨轩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柳叶马上会意,
                              起身告了辞就匆匆离开花容宫,候命的侍卫、婢女、太监也去了一大半,只剩下青画、书闲仍然在房内。
                              墨轩似乎有愧,犹豫着看了书闲一眼,目光闪了闪,他沉道:“贤妃等不可盲空闲?朕正巧派人备了
                              小宴……”
                              书闲拘束地笑了笑,轻声道:“陛下与昭仪姐姐劫后重聚,理应有许多悄悄话要讲,臣妾就不打扰了,
                              臣妾一会儿和画儿用膳就可以了,臣妾先告辞。”
                              书闲没有给墨轩挽留的机会,就匆匆忙忙拉着青画出了花容宫,连定了好一段路,她才如释重负一
                              般缓下了脚步。
                              青画有些莫名,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为什么把那个送想容?”
                              书闲拉着青画的手睁着眼,眼泪却流下来了,她扯出一抹笑轻声道:“有什么意义呢?”那玉避的是
                              邪,不是人心,送玉的人都不信她,她留着那东西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块玉罢了。
                              “有什么意义”?青画细细体味着这几个字,看着书闲眼里太过明显的痛楚,心里有个地方被扎了
                              一下,她摸向了腰间,那儿的内袋里放着的是紫玉铃铛“思归”,自从那日青云扫墓后她就一直带在身上,
                              她告诉自己,带着这个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墨云晔给她的仇和恨,可是正如书闲所说的,有什么
                              意义呢?爱与恨,不该是单单靠一个死物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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