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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原文】斑羚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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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喂度娘


IP属地:山东1楼2012-03-10 14:14回复
    我们狩猎队分成好几个小组,在猎狗的帮助下,把这群斑羚逼到戛洛山的伤心崖上。
    斑羚又名青羊,形似家养山羊,但颌下无须,善于跳跃,每头成年斑羚重约六七十斤。被我们逼到伤心崖上的这群斑羚约有七八十只。
    斑羚是我们这一带猎人最喜爱的猎物,虽然公羊和母羊上都长着两支短小如匕首的尖利的半角,但性情温驯,死到临头也不会反抗,猎杀时不会有危险。斑羚肉肥腻细嫩,是上等山珍,毛皮又是制裘的好材料,价钱卖得很俏。所以,当我们完成了对斑羚群的围追堵截,猎狗和猎枪组成了两道牢不可破的封锁线,狩猎队的队长,也就是曼广弄寨的村长帕珐高兴得手舞足蹈:“阿啰,我们要发财了!嘿,这个冬天就算其它猎物一只也打不着,光这群斑羚就够我们一年酒钱啦!”每位猎人都红光满面,脸笑成了一朵花。
    对付伤心崖上的斑羚,好比瓮中捉鳖。
    伤心崖是戛洛山的一大景观,一座山峰,像被一把利斧从中间剖开,从山底下的流沙河抬头往上看,宛如一线天。其实隔河对峙的两座山峰相距约六米左右,两座山都是笔直的绝壁。到了山顶部位,都凌空向前伸出一块巨石,远远望去,就像一对彼此倾心的情人,正要热情地拥抱接吻。之所以取名伤心崖,是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在缅桂花盛开的那一年,有个名叫喃木娜雅的仙女看中了一个年轻猎人,偷了钥匙从天廷溜到人间与年轻猎人幽会,不幸被她保守的丈夫发现。戴着绿帽子的丈夫勃然大怒,悄悄跟踪,在仙女又一次下凡与年轻猎人见面、两人心急火燎张开双臂互相朝对方扑去眼瞅着就要拥抱在一起的节骨眼上,仙女的丈夫突施妖法,将两人点为石头,永远处在一种眼看就要得到却得不到的痛苦状态,使一对饥渴的情人咫尺天涯,以示惩罚天上人间都普遍存在的第三者插足。
    这群斑羚走到了伤心崖,算是走上了绝路。往后退,是咆哮的狗群和十几枝会喷火闪电的猎枪;往前走,是几十丈深的绝壁,而且朝里弯曲,除了壁虎,任何生命都休想能顺着倒悬的山壁爬下去。一旦摔下去,不管是掉在流沙河里还是砸在岸边的砂砾上,小命都得玩完。假如能跳到对面的山峰上去,当然就绝路逢生转危为安了。但两座山峰最窄的地方也有六米宽,且两山平行,没有落差可资利用。斑羚虽有肌腱发达的四条长腿,极善跳跃,是食草类动物中跳远冠军,但就象人跳远有极限一样,在同一水平线上再健壮的公斑羚最多只能跳出五米的成绩;母斑羚、小斑羚和老斑羚只能跳四米左右,能一跳跳过六米宽的山涧的斑羚堪称超级斑羚,而超级斑羚还没有生出来呢。


    IP属地:山东2楼2012-03-10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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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将斑羚逼上伤心崖后,围而不打,迟迟没放狗上去扑咬,也没开枪射击,这当然不是出于怜悯,而是担心斑羚们被我们逼急了,会不顾三七二十一集体坠岩从悬崖上跳下去。它们跳下去假如摔在岸上,当然节省了我们的子弹,但不可能个个都按我们的心愿跳得那么准,肯定有许多落到流沙河,很快就会被湍急的河水冲得无影无踪。我们不想让到手的钱财再流失,我们要一网打尽。
      村长帕珐让波农丁带五个人到悬崖底下的流沙河边去守着,负责在岸上捡拾和从水里打捞那些由山顶跳下去的斑羚。
      从伤心崖到流沙河,地势很陡,要绕半座山才下得去,最快也要走半小时。村长帕珐和波农丁约定,波农丁到了悬崖底下后,吹响牛角号,我们就立即开枪,同时放狗去咬。
      我仍留在伤心崖上。我埋伏的位置离斑羚群只有四五十米,中间没有遮挡视线的障碍,斑羚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目了然。
      开始,斑羚们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一片惊慌,胡乱窜跳。有一只母斑羚昏头昏脑竟然企图穿越封锁线,立刻被早已等待不耐烦了的猎狗撕成碎片。有一只老斑羚不知是老眼昏花没有测准距离,还是故意要逞能,竟退后十几步一阵快跑奋力起跳,想跳过六米宽的山涧去。结果可想而知在离对面山峰还有一米多的空中做了个滑稽的挺身动作,哀咩一声,像颗流星似地笔直坠落下去,好一会儿,悬崖下才传来扑通的水花声。
      可惜,少了一张羊皮,少了一锅羊肉。
      过了一会儿,斑羚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一只身材特别高大、毛色深棕油光水滑的公斑羚身上,似乎在等候这只公斑羚拿出使整个种群能免遭灭绝的好办法来。毫无疑问,这只公斑羚是这群青羊的头羊,它头上的角比一般公羚羊要宽得多,形状像把镰刀,姑妄称它为“镰刀头羊”。镰刀头羊神态庄重地沿着悬崖巡视了一圈,抬头仰望雨后湛蓝的苍穹,悲哀地咩了数声,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斑羚群又骚动起来。这时,被雨洗得一尘不染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彩虹,一头连着伤心崖,另一头飞越山涧,连着对面的那座山峰,就像突然间架起了一座美丽的天桥。斑羚们凝望着彩虹,有一头灰黑色的母斑羚举步向彩虹走去,神情缥缈,似乎已进入了某种幻觉状态。也许,它们确实因为神经高度紧张而误以为那道虚幻的彩虹是一座实实在在的桥,可以通向生的彼岸;也许,它们清楚那道色泽鲜艳远看像桥的东西其实是水汽被阳光折射出来的幻影,但既然走投无路了,那就怀着梦想与幻觉走向毁灭,起码可以减轻死亡的恐惧。
      灰黑色母斑羚的身体已经笼罩在彩虹炫目的斑斓光带里,眼看就要一脚踩进深渊去,突然,镰刀头羊咩——发出一声吼叫。这叫声与我平常听到的羊叫迥然不同,没有柔和的颤音,没有甜腻的媚态,也没有绝望的叹息,音调虽然也保持了羊一贯的平和,但沉郁有力,透露出某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事后我想,镰刀头羊之所以在关键时刻想出这么一个挽救生存的绝妙办法来,或许就是受了那道彩虹的神秘启示。我总觉得彩虹那七彩光斑似乎与后来发生的斑羚群的飞渡有着一种美学上的沟通。
      随着镰刀头羊的那声吼叫,整个斑羚群迅速分成两拨,老 年 斑羚为一拨,年轻斑羚为一拨。在老 年斑羚队伍里,有公斑羚,也有母斑羚,身上的毛色都比较深,两支羊角基部的纹轮清晰可见;在年轻斑羚队伍里,年龄参差不齐,有身强力壮的中年斑羚,也有刚刚踏入成年斑羚行列的大斑羚,也有稚气未脱的小斑羚。两拨分开后,老年斑羚的数量比年轻斑羚那拨少得多,大概还少十来只。镰刀头羊本来站在年轻斑羚那拨里的,眼光在两拨斑羚间转了几个来回,悲怆的轻咩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老年 斑羚那一拨去了。有几只中年斑羚跟着镰刀头羊,也自动从年轻那拨里走出来,归进老 年斑羚的队伍。这么一倒腾,两拨斑羚的数量大致均衡了。
      我看得很仔细,但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年龄为标准划分出两拨来,这些斑羚究竟要干什么呢?
      “波农丁这个老酒鬼,爬山比乌龟还爬得慢,怎么还没到悬崖底下?”村长帕珐小声咒骂道。他的两道剑眉拧成了疙瘩,显出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村长帕珐是位有经验的猎手,事后我想,当时他一定已预感到会发生惊天动地的不平常的事,所以才会焦躁不安的,但他想象不出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IP属地:山东3楼2012-03-10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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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找了那莫长时间
        也没个人
        


        IP属地:山东7楼2012-03-10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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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跳成功,紧接着,一对对斑羚凌空跃起,在山涧上空画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每一只年轻斑羚的成功飞渡,都意味着有一只老 年斑羚摔得粉身碎骨。
          山涧上空,和那道彩虹平行,架起了一座桥,那就是一座用死亡做桥墩架设起来的桥。没有拥挤,没有争夺,秩序井然,快速飞渡。我十分注意盯着那群注定要去送死的老斑羚,心想,或许有个别滑头的老斑羚会从死亡的那拨偷偷溜到新生的那拨去。但让我震惊的是,从头至尾没有一只老斑羚调换位置。
          它们心甘情愿用生命为下一代搭起一条生存的道路。
          绝大部分老斑羚都用高超的跳跃技艺,帮助年轻斑羚平安地飞渡到对岸的山峰。只有一头衰老的母斑羚,在和一只小斑羚空中衔接时,大概力不从心,没能让小斑羚踩上自己的背,一老一小一起坠进深渊。
          我没有想到,在面临种群灭绝的关键时刻,斑羚群竟然想出牺牲一半挽救另一半的办法来赢得种群的生存机会。我没想到,老斑羚们会那么从容地走向死亡。
          我看得目瞪口呆,所有的猎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连狗也惊讶地张大嘴,长长的舌头拖出嘴外,停止了吠叫。
          就在这时,呜—呜——悬崖下传来牛角号声,村长帕珐如梦初醒,连声高喊:“快开枪!快,快开枪!”
          但已经晚了,伤心崖上只剩下最后一只斑羚,晤,就是那只成功地指挥了这场斑羚群集体飞渡的镰刀头羊。这群斑羚不是偶数,恰恰是奇数,镰刀头羊孤零零地站在山峰上,既没有年轻的斑羚需要它做空中垫脚石飞到对岸去,也没有谁来帮它飞渡。
          砰,砰砰,猎枪打响了。我看见,镰刀头羊宽阔的胸部冒出好几朵血花,它摇晃了一下,但没有倒下去,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道绚丽的彩虹。弯弯的彩虹一头连着伤心崖,一头连着对岸的山峰,像一座美丽的桥。
          它走了上去,消失在一片灿烂中。


          IP属地:山东9楼2012-03-10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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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jtgf


            10楼2012-03-15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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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极啦


              11楼2015-03-29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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