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九从小跟着她的姑姑白浅长大。上树掏鸟蛋下河摸小鱼的事干过不少,但女孩子注意的穿衣打扮涂脂抹粉女红之事,倒是随了她姑姑一般,是个正经的门外汉。好在青丘白止一族的子女,个个天生丽质,无需刻意打扮便很美,凤九恰是这丽质者中的翘楚。幼时又多受她姑姑教导,但凡最高境界,往往如大音而稀声,大形而无形,女子的美貌也是这般,最美的形态莫若清水出芙蓉,浑然天成乃是上上佳。当你到达一种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境界时,便参透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美丽。其实说这话时的白浅,是在被幼时的凤九问道,为什么其他小孩的姑姑往往待字闺中,仔细打扮自己,而白浅却总是混得一身泥。
她告诉凤九,土壤乃是自然界中最朴质最真诚的物质,身上沾上泥土,便是接了地气,更利于神仙的修炼。凤九从前被爹妈教养得十分好,身上总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是个遇到袖子上沾了泥点,还会用小手拿着小帕子反反复复仔细擦干净才肯罢休的小神女。
自从听了白浅的训导后,恍然大悟,她爹妈原来并没有参透美丽的最高境界,又顿时对她这个十分博学有见识的姑姑蹭蹭蹭蹿上去许多分好感。从此以后,凤九一直在为了追求她姑姑口中的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最高境界,而默默地不懈努力着。
这是凤九第一次应付相亲宴,为此她特地找儿时玩伴的所有小仙女,借来足量的胭脂眉墨,下血本将自己的脸里三层外三层地厚厚涂了一遍,又将原本秀丽而线条光滑的两条柳眉生生画成粗粗的两条蚯蚓,才罢休。对着铜镜照了许久,终于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才住手。凤九满意地起身,胡乱裹上前些时日里,乡下一座忒没见识的小仙山上,仙子送给白浅的一套花里胡哨的宽阔外衫,又对着镜子转了许久,肯定自己已达到了泣鬼神的喜剧效果,款款迈出房间,杀向摆宴的别院。
因白浅的二哥白弈,并未赶来狐狸洞,只托信鸽恳切嘱托又嘱托了白浅一番,凤九才敢如此狂放地放开手打扮自己。白浅早就心定神闲地做好心理准备,来演一场大戏。只是,当凤九迈着小步翩翩走进别院时,看着她惨不忍睹的妆容的白浅,还是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全喷在桌上。钟壶山上的那个男仙显然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大约估摸着这个传言中立誓为夫守寡的凤九,并不会十分待见自己,于是把持住姿态,安然坐在石桌旁。
初战失利,凤九十分心伤,当白浅打着哈哈说“你们慢慢聊,老身身子颇乏,小憩半刻再来”时,凤九低头握着白浅的袖子十分不舍,眉眼中尽是失落。白浅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动声色地一根根掰开凤九握得死紧的手,脸上带着春风笑意,冲凤九道:“好好招待,千万别怠慢了客人。”凤九仿佛听到一位青楼的老鸨,带着谄媚的笑嘱托自己这位花姑娘“好好招待爷,千万别怠慢了咱们的大客户。”,遂落寞地松开手,给白浅一个“你怎么能出卖自己的亲侄女!!亲侄女!!!”的哀怨眼神,万般哀伤地坐上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