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所谓命者,大抵便是江南百花会上点灯之位再度落入云袖坊当家花魁顾月祗手中。连这回,已经连续五年让她摘桂,毫无悬念以至于都没了津津乐道的价值。
云袖坊说是花楼,却与普通那些个烟花柳巷不同,坊里教养出的姑娘嫁入人家,最末也能得个续弦身份。坊主人建云袖时便立下规矩,但凡坊内的姑娘都有自己的自由,不需要看人脸色摆出笑脸曲意逢迎,若有人欺负打出去也只会被人称赞。
进入内坊向东偏南就是顾月祗的庭院,那里私下被姐妹称作“鬼院”,因为平日里安静过头且不许人靠近。
“公子,外头有客人吵闹要见你,说是不见到就不走,您看是不是出来打发了去?”
隔着内院,外院外传小丫头叫嚷,约莫不知道院里有人,秋琴还反复叫了几次才消停。
“哈,子慕你还真是个人物。”
内院出声之人蓝袍傍身,看来已经开始棱角分明的脸上带了几分促狭笑意。顾子慕眼神微沉用眼角瞥了眼说话那人,明明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却根本就没打算回答那句话。尹无墨被瞪得背脊发冷,拿过桌上酒杯不自然转过头去。
每当他在云袖坊时露出这般神情,纵然坊内那些虎背熊腰的护院,也不敢多说半句。
终结那冰冷眼神的是个司空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他道:“连子慕你都敢调侃,无墨你也是真不怕死,当初想我可是差点被他一剑刺穿胸口。”
“司空,你若还想被我捅上一次,乐意奉陪。”
这回顾子慕倒应了司空旭的话头,大抵有些恼怒,说出来的话也阴冷几分。
“你还是留着力气捅别人吧,”双手抬起摆出投降姿势,司空旭毫不介意扬起嘴角,“相比之下我更希望能死在温柔乡。”
顾子慕懒得再去驳他,拉过披肩将损友随意弃置院内,直接往专属的陵水蒹葭过去。
之所以说是专属,是因为坊内不成文的规矩有言,只要待客必然有自己的隔间,抛头露面之事在这儿是必然不允许也做不出来。
秋琴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总觉得自家公子大人越发可怕。
“我会吃人?”蓦地停下脚步回头,顾子慕斜眼看向秋琴,“躲那么远作甚。”
“感觉公子现在心情不太好。”虽害怕还是乖乖说出,秋琴说罢又往后缩了几步,“公子心情不好时比冬棋还冷,连夏诗和春词姐姐都不敢多说半句话。”
顾子慕好气又好笑开口,刚才被尹无墨和司空旭气出来的脾气也消掉大半:“你倒还是话挺多嘛,我该让冬棋好好教导你,省得有事没事在我耳边聒噪,跟麻雀没个两样。”
秋琴低头对准地面腹诽着,顾府有一个冬棋已经够冷,若让自己变跟冬棋那样十句话崩不出个字来还能得了?
这些话她自然不敢说出口,否则公子也不知道会怎么罚她。
“别以为你那些心思我猜不到,当心我把你发卖去。”
“公子又说这些来欺负人,真孩子气。”
从云祗小姐抛下云袖坊离家出走至今也有两年余月,顾子慕没少说把她发卖,但也是嘴上说说而已。自家公子的性子她不说摸透,至少也明白个六七,十载,说少也不少。
顾子慕听见不轻不重的嗔怪,也没生气恼怒,只垂下眼径直朝陵水蒹葭走。
这丫头大抵在他身边久,是也不怕他说的。
陵水蒹葭离他院子不过一炷香距离,与秋琴前后脚踏入迎客楼,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见室内传出脆生生一道责问。
“云袖坊就这么待客?一个时辰说少不少,这顾家娘子就算天上下凡的仙女,多半也洗好澡换过衣服出来见人了吧,更何况是她?”
什么公子如玉?都见鬼去吧!
再度沉下脸用力推门进去,顾子慕算是尝试到什么今日不宜会客,命大凶。
此刻屋里客人正背对他坐着,闻言转过头来,生来眉清目秀的女儿样,让顾子慕更加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