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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说那一月两块大洋的车钱是给少了，该着给四块，至少也三块半。”唐老板明白这面子上的事儿是必须有的，“就合着抵了房租，我不给你涨那份车钱，你也甭给我房租。”讨价还价这事儿他不擅长，但话必须得说到这份儿上，若是白白的施舍，他也怕老汪在妻儿面前难全这面子。
“不成，那可不成！”老汪忙摆手，可动作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一皱眉。
“你的手臂怎样了？”唐老板伸手捉住他的手腕，这才看到那伤痕，触目惊心，从手腕外侧往上几乎到手肘，长长的一道皮开肉绽并被烧灼过的痕迹，“这么严重？”
“小伤……”嘴上是这么说，可手臂扭动，还是疼得钻心。
“这可不成！”他看不下去，即使别人受了这样的伤他也会看不下去，何况是老汪？他一直捉着他的手腕，看着那伤口，“这可严重呢……”
“爹爹非要把车拉出来，就被门梁给砸了，门梁烧着呢，可大火了！”芽儿毕竟还小，她记得的一切，只是她的眼睛看到的、发生的，并没有恐惧，因为她还不懂得恐惧，也不太明白自己已然无家可归的现实，“那时候娘还哭鼻子，平时她总嫌我哭鼻子，可她自己也哭呢！”
为了那车子？唐老板抿住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太过明显，眼光死死盯住那结实的小麦色的手臂上皮开肉绽的伤痕：“我有相熟的医生，去瞧瞧吧！”唐老板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腕，“这就去！”
“不用……不用……”老汪忙摆手，他哪里有钱去看医生呢？
“不用钱的！”唐老板不肯放手，他知道老汪在火里抢出车子不只是为了生计，这无需求证，他就是知道的。
秀儿当然愿意老汪去看医生，快些将那伤痕治好。可是要承唐老板这么大的人情，她还是有些担心，人情债比金钱债难还。欠人钱财，还钱就好，顶多加上利息。可是承了人情，确实很难还的。她自然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说法，这日后却是要如何报答呢？她的眼光停驻在唐老板抓住自己男人手腕的那只手上，一个男人，竟然连手都这样美！
“娘！爹！你们在做啥啊？”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从废墟堆里跑过来。他已陪着母亲在废墟里翻找了半天了，收获寥寥无几，但他还是很努力的认真的翻找着，他已经懂得些生活的艰辛，他也知道无家可归是悲惨，他希望还能在废墟里找到一些什么，就好像废墟里有自己的希望一般。他甚至幻想能从废墟里找到原本不属于自家的财宝，以解决当下的困境。直到他发现母亲已经不在身边，才注意到这边，逆光里看到父母正与人交谈。这身材清瘦，容颜俊秀的少年，跑到几人中间，看到一个男人正捉住自己父亲的手腕，再看向那男人的面孔，不禁惊诧得瞪大眼睛：“唐、唐老板……”那只捉住自己父亲手腕的纤细白皙的手，是来折断他们最后的生活来源的吗？“你不要辞掉我爹啊，他这几天不能拉车，我替他拉，你不要辞掉他，好不好？”唐老板很美，很美的人不都应该是好人吗？他期待的看着那很美的男人，希望他能给予自己希望。
“我当然不会辞掉你爹啊！”唐老板看了看这男孩子，那清澈的眼神，让他仿佛看到自己少年时的影子。放开老汪的手腕，从怀里摸出两块大洋，递到秀儿面前，“就当我预支给老汪下月的车钱。您先置办些急用的家当，我家住在香兰胡同，别推迟，先搬过去，我带着老汪去瞧医生。”
“这……”秀儿不敢接，她想接，这可说是救命钱啊！但男人不点头，她断不能接下。何况，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承唐老板的这份情。
“你收着吧，按唐老板说的办。”嘱咐过自己媳妇之后，老汪深深吸一口气，转头望住眼前俊美的男人，“虽说是大恩不言谢，但您这份恩情，我老汪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为您做牛做马，绝不敢忘！”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