慊人，你知道人类最害怕的是什么么？
害怕的，人类?我不是很懂，但是所有万物，都害怕‘失去’。
我也不是很懂啊，但是我最害怕的，就是被遗忘。慊人，我就是这么胆小又庸俗，明明不想付出什么，也没有付出什么，但是却希望别人一直都小小地记忆着我，所以神要惩罚这么贪心的我，我并不害怕死亡，因为死是生的彼端。我只是怕我走的时间太长了，所有的人都忘了我。
不会的，命。你害怕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出现。就算所有人都忘记命，也有慊人永远记得命。就算所有人都忘记命，也有慊人记得命.......
那么这样就是了。阁下称谓是？
MIKU...你可以叫我轻。
那么轻君，请跟我来。
轻随着那个人走过一片郁郁的林子，早春的太阳暖暖地透过叶间的缝隙晒到背上，四周都是生的气息，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的样子。
轻在如此勃发的蓝天下面用尽全身力气呼吸，走路的步调也不自觉地缓慢下来。
像是在寻觅一个宝藏，之前费尽了那么多的努力，到了将要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了，期待和恐惧交缠在一起，想着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怎么都抑制不了，横陈在面前的将是什么呢，这样的想着，心里就会有些许的踌躇生出来。
但是无论是什么，悲伤也好，快乐也好，最后都会克服困难勇敢走下去。因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站在这里，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轻...君？是有什么事情么？
轻回过神来，看见有着隐忍身影的那个人站在小森林的出口处，疑惑地看着自己。
啊，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很喜欢这样的气息，所以才迷失了。抱歉让您困扰了。
这样，就请快一些吧。轻君，不要离得太远，可能会迷路。
轻微微地仰起头，走向那光芒投射进来的地方，轻微的脚步踏碎了垫积在地面的花瓣和残叶。
那一天的天气，是宝石般的蓝天里飘荡着几朵软软的云。小鸟从林间飞过，落下来柔软的轻白羽，和风在背脊上面掀起的涟漪，温柔得如同母亲的抚摸。轻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早晨，走向那光芒的出处，觉得如同走过人生，长路之上，有怎样的际遇，这些都可以凭借着这路上，与其他的相遇，来感受。


我知道你们都是骗子，是骗子！
我绝对不要，绝对不要忘记命！就算所有人都忘记命，我也不要也不会忘记命！
波鸟，我不要忘记命.我也不能忘记命。如果我忘掉命，他会哭的。你能看到吗，他一直都在这里啊，默默地看着我，所以我才会一直笑着啊，命最喜欢慊人笑了，对不对？他那么害怕一个人，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我不会怪你们都忘记命了，他只要由我来记得就可以了。这世界所有人都忘记命，也有慊人记得命。有慊人记得命就够了。
可是慊人......就算你把命锁在记忆里面欢笑，自己却在现实里痛苦，命他也是不会同意的啊，慊人，对自己好一点吧，命，也会开心的。
轻在古旧又不失韵味的书阁里面看着珍贵的藏本的时候，听见粗瓷风铃在对面窗纱外的轻响声，不规律的响声，还有纸页在风里面打转的声音，在清空里面透过空气传到书阁里，好像是引诱孩子的牧笛，让他不自觉地推开小窗，向着响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趴伏在窗寰上面的细弱的身形，纤长苍白的手指牵着一只白色粗瓷做成的风铃，柔软的头发是点点的泼墨，在白色纸窗上蔓延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轻的手指细微地颤抖了，书册掉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似乎被那个人听到了，轻看见那个人用着掩在发丝下不辨神色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迅速收起手中的风铃，消逝在纸窗之后，那阳光也照不进去的，漆黑的地方。
掉落在地板上面的书页哗哗地被风翻开又合起，轻站在那个窗前，凝结成了一个姿势。


你听见了下雪的声音吗?
下雪的......声音？
嗯。下雪的声音，簌簌的，就像，就像，啊对了，就像是慊人的头发被抚摸的时候，那种细微的声音，非常的温柔。
不是这样的，并不是，并不是这样啊，命。下雪的时候，我听不到什么声音，也看不到什么图像。因为觉得太冷了，身体也是，心脏也是。只能感受到寒冷了，所以听不到你说的那种声音。
那这样呢，有命一直抱着慊人，抚摸着慊人的头发，给慊人温度和声音，这样就可以听到了。下雪的声音很美。
波鸟，那个人是什么。他不是十二生肖。你们为什么让他进来。
慊人，他是德川家来借阅书籍的，很正式地请求过了。那个时候我有跟你提过。
德.......川.......
是，是德川家嫡亲的小少爷。一直卧病在床，据说今年身体才有些许好转。如果讨厌他，只要不去接触就好了。他逗留的时间并不久远。
是这样吗。波鸟，你知道我最近对你们都满宽大的。
事实就是这样，慊人。
轻站在院井的回廊上的时候，看着远方的眼睛里面是非常茫然的。但是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波鸟谈完话出来，看见轻站在春日里面，眼眸里面有些许的不知所措，觉得自己某个心里的一点被触碰到。
身体孱弱的少爷，陌生的，属于别人家族的范畴，来的时候怯怯的又满是新奇的样子。像是刚刚出生的花束。
轻君在这里做什么呢？喜欢草摩家的书籍吗？
啊，是波鸟先生。没有做什么。很喜欢这里的书籍啊，非常喜欢。能看到，就觉得很满足。
轻君，德川家书阁里面的书籍不能满足你吗？
波鸟先生。轻躺在床上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阅读了。身体不能做到的事情，思想却可以做到，所以觉得也算是生命的一种别样体验了，这样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也还是不厌弃。
是这样啊，那么希望轻君在这里可以愉快地延续这习惯。
非常感谢。
轻在微笑着向波鸟致谢的时候，身后闭合的纸门忽然拉开了。
转身的时候，轻好像看见一幅剪影。
瘦弱又纤长的身影拖曳着绯色浴衣，手扶在门沿，被掩盖着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轻。
德...川....轻？
.....是。
轻在那样默默的注视下，不自觉地轻微地错开与那人视线交错的角度。
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难道你没有属于自己的归处吗。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还是滚回去吧。
慊人！
波鸟捉住那个人瞬间挥过来的手，手势缓下来，但是轻的脸被尖锐的指尖划到，渗出细细的血珠来。
波鸟抱住慊人，那孩子茶色头发垂落下来，看不见神色和眼睛。
.....痛......
他没有抬头，什么都掩盖在头发下面，只有滴落的水滴混着点点的血色，还有浅浅呢喃的声音。
.........好痛.........
他这么念着，握在胸前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柔软的织物。
波鸟放佛听见他困难地吸取氧气的声音。
一切都模糊了。


是什么？
金钟儿，是金钟儿。慊人，一起把它们养大吧。
虫子。而且一点都不美。绿色的，根本就不'金'。
......‘金钟儿’又不是说它长的外相。
是.......很抱歉.......已经做了措施了.....万分抱歉......
轻醒过来的时候，枕边的行动电话不断舞蹈着，悠长的钢琴声回荡在空旷的和室里，和光芒里面的尘做成了宁静的图像。
他伸出手去，摁下接听键，长长的呼吸声，紊乱的气息，都透过讯号毫无遗落的表露出来。
气音一样，浅浅的一声，VICI。
是一声叹息，在近乎呢喃的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对面那个人的叹息。
痛吗？MIKUDO，草摩波鸟说你痛了。很痛吗？
不痛哦。一点都不。快要不能呼吸了，像是要死掉的鱼，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的，不是我。
.....这么痛的话，MIKUDO,回来吧，爷爷很想你，爸爸很想你，妈妈也是，还有....我。
......对不起，VICI。
对不起，VICI，不是因为他才这么痛的，没有办法就这样回去。对不起，VICI，对不起。
MIKUDO，你在痛，我知道。因为我..们都在痛。妈妈在哭。爷爷去了暖房里面。爸爸在抽烟。
对不起，对不起，VICI，对不起爷爷，爸爸，还有妈妈。因为我伤心的次数已经足够了。对不起。
VICI，我一定会回去的。一定会的。所以在我回去之前就请不要再痛着等待了。
MIKUDO..........
波鸟进来的时候，端着热气盈盈的食盘。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轻茫然地看过去，额头上面传来湿润的感觉。
想要回去德川家吗？刚刚我有给德川家挂电话，告诉他们你身体的事。
...跟哥哥已经沟通过了。
要回去吗？
为什么要？波鸟先生，难道也希望轻回去吗？
不是这样的。轻君。波鸟将轻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你是轻君吗？你的名字是MIKU，还是MIKUDO呢？
是轻，还是命呢？
轻什么言语也没有，只是看着波鸟。
波鸟与命之前记忆的样子已经不一样了。一只眼睛用头发盖住，眉目间郁结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了自己的情绪。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有着一些事。但是命知道，这个人仍然还是有着旁人所想象不到的，温柔又细腻的心。
是哥哥。
命说。
波鸟没有否决。
令兄情绪抑制得很好。是我挂电话过去的时候，想起了那种音色。
波鸟曾经在一门之隔听见过VICI因为命而语无伦次的一些话。记忆深刻。
VICI和命说话的时候，总是像在叹息。
命丢失在外面的第一次，忘掉自己是谁。第二次再醒来的时候，听见VICI在叹息。
于是命知道了，这一定是一个很爱自己的人，因为他会因为自己而叹息。
他曾经想过，不要再让VICI再多一些叹息了。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命问，波鸟，慊人他，怎么了。


命最初在草摩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慊人。
逆光的身影，纤长的身形包裹在松散的绯樱下面，白羽红喙的小鸟驻留在秀丽的指尖上，命睁开眼，光影模糊的边界逐渐清晰，色泽艳丽映射在眼眶里面的时候，慢慢地挪动着，半坐起来，问他，
我听见有人....一直在叫我，是你吗。
扑簌扇动翅膀的声音向门口远去，命看着那个人慢慢走进，坐下来，把自己身体的重量转移到他怀里面去。
为了确认，命又问了一遍，一直叫着我的那个人，是你吗。
命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着小小一点点气音。不是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听起来就总是让人觉得非常的弱势。
命听见那个人回答的时候，觉得心脏好像是被那样的声音细细地熨烫了一遍。呢喃一样的声音，靠在耳后，呼吸的感觉像是能被触摸到实物。
慊人说，
是哦，是我哦。你听到了吗，原来你是听到了的啊。
第一次看见慊人的时候，就觉得周遭，什么东西能凝固了，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近 。关于这更详细，最后也没有问道。确认了一下身份就继续睡去了。
自己在哪里，是什么样的人，这些确认和标识存在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关心，只是挣扎着看了看那个一直温柔地照顾自己的人，就继续安心地沉睡了。
命对慊人说，
慊人，我.....是喜欢你的吗？
慊人没有说话，抱着命在纸窗那里，春日丽景的美丽，阳光暖和起来。
命腼腆地笑起来，
本来想一直睡着，那个地方虽然是冬天，但是其实非常的暖，我几乎都抗拒不了。但是感觉到慊人一直在等我的样子，就只好先出来了。我绝对是一个很懒的人，能为了慊人醒过来，一定是非常喜欢慊人了。
慊人，我....是喜欢你的吗？
命的眼神难得非常认真的样子，侧过头来看着把玩着他头发的慊人，但是慊人把他的头转回去，让日轮的光辉找到他苍白的肌肤。
啊，是啊，你是喜欢我的，非常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命得到自己意料中的答案，乖乖地继续让慊人玩弄自己的头发。他没有问慊人，你也是喜欢我的吗，也从来没有问过去。最开始的时候，他连慊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再次醒过来，医生一样的人来为他诊治，和慊人交谈离开后，他才叫了一声慊人。
他只得到自己喜欢慊人的结论，就已经不再纠结过往。和慊人在一起。忘怀过往,也从不曾展望未来.


命和慊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盂兰盆节。
慊人穿戴好,回头的时候,看见命一个人垂头,在空荡的和室里边，灯火如豆，外面是喧嚷的人声还有来回的脚步。
没有人察觉到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在思考什么.慊人没有过要将来往人等介绍给命认识的昭示.命如同一个被标示了所属权的完美娃娃,有呼吸有热度,却对周围渐渐地隔离出了一些间隙.
慊人低下头去,温柔地在命的额角印下一吻,说,不要违背我啊,绝对不要违背我.
命抬起头来,不会的.不会违背慊人的.
绯樱色的男孩走出去,那削瘦的身影渐渐被扑面而来的暗色慢慢晕染掉了.
银月照耀进来,像是一个温柔的征兆,许久没动的命缓慢地行动起来,拖曳着沉重的纹服,站到窗边,看着那银色清明的月亮,残缺的半圆寂寞地挂在暗蓝的天空.
他站在那里许久,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光影的组合让他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然而只是一个瞬间,所有的景色就都变了.
起初是一场风,挟卷着点点花瓣的暖风.而后是浓郁的芳香.
数不清的绯色花瓣,不知由何处而来,眨眼间便弥漫了狭小的庭园,洋洋洒洒深邃博大地,像是一场雨,慢慢铺叠在井字砂纹的院地上,卷裹着异样的美丽诱惑.
你见过雪吗?
命伸出手来,那羽状的花瓣逐渐变作六角冷的雪花.飘舞在盛夏的夜空下.
你见过雪吗?你见过盛开在盛夏之夜的雪吗?
命这样说着,一个人在那银月下,抚摸着垂落入手中的结晶,看着它在自己手中液化,然后化作虚无.
再.....盛大一些吧.
慊人在察觉到那一场异常美丽的盛夏夜之雪的时候,已经走在了回去房间的路上.芬芳的花香,还有雪的味道,混合起来的声音,气息,都是前所未有的掌控外.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命探出去的手,迎接着柔嫩花瓣和冰冷雪片的手,在那样的景色里面,莹白透明到像是要消失一样.
命对慊人说,你听见了下雪的声音吗?
下雪的......声音？
慊人在合上和室纸门的时候,看见命看过来的眼睛瞳色变成一种浅淡的绿.看不见任何周围的人与事物.
命说,你听见了下雪的声音吗?我听见了哦.因为这里一直在下雪.看不见的,看得见的.这是一座雪城吧.属于雪域之国的城市.但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木质建筑呢,应该是雪啊,洁白的,美丽的,冰冷又温柔的雪.你们都错了,下着雪的城市,不需要这么柔软又不坚固的东西.要怎么办呢.
命沉吟着,非常苦恼.
慊人看着命手间的雪和花.坚决又不失陈定地走过去.将他伸出窗外的手握住收回来,吻上去.
命的瞳孔细不可谓地调动了一下,然后聚焦在慊人的脸上.
他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慊人吻过了命所有的手指,然后在那碧绿色的瞳孔的注视下,从脖颈吻上了命的嘴唇.
窗外是妖异的飞花和落雪.被吻着的命认真地看着和自己贴合的那个人,紫色的瞳孔里面有什么样的表情,是他无法理解的范畴.越来越温柔的侵蚀里,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是那样幽深得像是成色最好的浅翡翠的碧绿色眼眸.
慊人说,要闭上眼睛啊.
命说,不是的.闭上眼睛就无法看见慊人了.
总是觉得哪一天就再也看不见慊人了.那种感觉,就像是银月夜一定会有花落雪一样,无论如何必须看着它发生的事.
所拥抱着的那个人,必然要发生的事情,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样子,要怎么形容.
命叹息了,他说,慊人,我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你.
慊人转过头去的时候,所有的飞花和落雪都已经停息了.只有弥漫着那逐渐淡去的味道的院子里面还残留着那样绮丽场景的痕迹.
慊人想,你会恨我吧.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早日死去,就是再多一个人又怎么样呢.想要知道你真正了解的那一瞬间啊,会哭吧,等待着的那个人和献出爱恋的不是同一个这样的事实的打击,一定会哭吧.那么哭吧,就当做是我葬礼的配乐,你哭泣的声音,一定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命一直都觉得波鸟是,不能用外表去掩饰自己温暖柔和的内心的人.因为他的声音,音色和语调,每一个音节吐露的都是有着非常明显关怀的情绪在里面.什么都喜欢背负着,什么都记录着,然后再真切地用言语传达出来.
VICI抱着命走出去那座他觉得是墓穴的宅子,是在他闯进去的第二天.
那个晚上的瞬间,他抱着命要所有人走开的时候,想要带着弟弟离开这活死人的墓穴的时候,波鸟将他拦下来,说了什么,然后,VICI就瘫软着身体倒了下去.
再看见命的时候,他的仪容已经是非常宁静的了.虽然没有笑容,但是也没有太深蹙眉的痕迹.只是一言不发地从人从慊人的怀里将人挪动出来,也不去掰开慊人的手指了.只是轻微地加深力道,然后就将人抱了出来.
走到门口以后,还回转过来,对所有沉寂在那阴沉房间的人们深深鞠了一躬.并且深深地看了慊人一眼,轻声地说,要将昨天的祝福收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是波鸟的隐蔽术所起的作用.但是其实并不是.
波鸟起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最后,在VICI走出去了以后,才看见他所怀抱走过的痕迹上面是暗沉的血液滴落.
那一个晚上,波鸟一直守在那一间卧房的外面,慊人没有为了命而哭泣,这放佛是一个不得不相信的荒谬,但是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慊人流的不是泪,是搏动命脉下的血.
会说,我一点都不爱你却拼命抱紧命过渡温暖的慊人,将所有人都隔绝在门外承认自己有嫉妒之心的慊人,不肯放手,最后又放开手的慊人,流血而不流泪的慊人,他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要从什么时候结束.
波鸟问命,那个时候,你们是怎么走到那种境况的呢?
命笑起来,说,我也不知道啊.
是怎么走到那种境况的呢?这件事情,放在生命里面来看,是有着重要意义的大事,还是,寻常如日常的小事.在别人看起来,也许是很好去区分的,但是,对于命来说,就是没有界限的"不辨明".
早在第一次耳鬓厮磨的时候,命借由身体所感触到的慊人,就是犹如昔日般的存在.他所触碰到的,明明是有着强烈生机的外表,但是却没有足够气息延续的生命.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眼里,慊人会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美丽又残缺的物件,脆弱又尖锐的灵魂.所遇见的,最美丽的存在.他抑制不住地心动着,心里战栗的是害怕别人发现者粗粝原石的恐惧.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地,不可名状地害怕着.
命在最初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都还不清楚的条件下,就懂得了等价交换.这样的等价交换,他原本是不小心地就会落一些在记忆深处.但是在草摩家,总是不自觉就会想起什么类似于本能的东西来.
萦绕在慊人身周的黑色的东西总是在慊人转身的时候桀桀地笑着,滋生在慊人心中的荆棘也不可挡地深勒进去.他眼睁睁地看着着一切,这所有的一切.
有一天,那些黑色里面突然有一个声音说,这个承担者的生命力还真是,太衰弱了.
命其实已经发现了.慊人的眼睛,在长久望着某些地方的时候,会变得没有焦距,光也暗淡下去.说话的时候,吐字也有着些许的僵硬.
他在心里和那个声音搭上话,在一阵奇怪的背景嘈杂声里面,想着一件事情,想到睡着.
醒来的时候,他枕着的位置,是慊人的腿背.躺靠着的慊人睡着了,浴衣只剩下单服,外套盖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