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端心象 腕下元气
——邢建君的山水画
徐恩存
中国的山水画,最高意境在于与天地、时空的浑然合一,即天人合一、物我两忘之境界;在一山一水之间、一景一物之间,不惟表现人的情感与灵性的显现和流露,还在于在意象选择、形式创造与笔墨意蕴中,使情感上升到宇宙意识和生命情调。就是说,意象与笔墨的内在节奏、韵律的律动形式,体现着心灵的运动,并折射着外部世界的宇宙秩序与生命运动演进的和谐一致;由此,万物和谐共生,生动郁勃,表现为同体共美的审美境界。
“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这既是艺术创作的普遍规律,又是优秀艺术的成功准则与经验。
山水画家邢建君的作品,以黄河为母题,对黄河两岸的山川、田园给以笔墨的诠释和演绎,为此,他近几年多次到黄河两岸写生,足迹遍布大河上下,生活的积累与丰厚的沉淀,给了他以启悟和感性的升华,使他在自然的黄河中,提取了感性生动的生命形式。使他笔下的黄河风情与山乡诗意都浸满了浓郁的中原文化色泽与意蕴——北方山水特有的苍茫、悲凉与雄浑。当然,作为一种文化特质与艺术方向,它同时又是一种文化精神的外化——山水意象与笔墨形态的拙朴、厚重与浑然,用以营造“念天地之悠悠”的黄河与太行,在山川流水中,把大河奔流与巍峨群山给以笔墨的情绪化,给以精神的象征性表现,使之呈现为既是时间境界,也是空间境界的审美境界。
譬如,在《民族魂》、《天下黄河一壶收》、《涛声依旧》、《浩气长存》、《家居黄河边》、《大河春涛》、《万里金涛滚滚来》、《观瀑听涛》、《莫道黄河万里且看壶中乾坤》等作品中,无不表现为一种由物性向精神性的提升,由风情向境界的转换;因为,这些作品在宏大的结构、质朴的语言、单纯的形式与激荡的氛围中,展示的是造化的神奇与壮观、广漠与浩瀚,以及由此而生发的苍茫、悲凉与雄浑的生命精神与情调。
我们注意到,在邢建君的黄河母题的山水画中,为着营造磅礴浩荡之气势,达到远观其势、近观其质的效果;他以传统的三远法:高远、深远、平远之法,运用于构图之中,使山水意象在交错、并置、迭加与展开中,呈现互相掩映、互为补充、互为衬托的虚实构成关系,在以实写虚中、以形写神中,完成宏大情境的营造;如《大河金涛》,在画面的中景给黄河瀑布以显著位置,用以突出题旨并渲染其如惊雷奔走、惊涛裂岸的气势,左下角山石虽居一隅,因用重墨画就,使之与瀑布形成动静对比,产生虚与实的构成对比、静止与运动的构成对比、大与小的构成对比、近与远的构成对比,因而,画面的时空获得了延伸,意象的组合产生了张力,使作品在整体上气势憾人,局部上惊心动魄,表达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自然奇观,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由此,可以见出邢建君山水画创作的特质与风格面貌。
他的山水画作品,为求苍茫、浑然、悲凉的精神境界与氛围,作品章法、结构有时取横向展开,以平远为主,高远、深远为辅,使有限空间得到广阔拓展,产生全景式的浩荡效果与魅力,给人以审美惊叹。而他的竖幅作品,在垂直的构图中,把局部景观放大,以产生山呼海啸,风云激荡的视觉刺激,使作品意味深长,凭添了想象空间;这样的审美取向与审美表现,令人领悟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叹与宏伟境界。
我们注意到,在邢建君作品中,其笔墨方式,形态与运用,莫不与精神表达和审美境界追求相结合,他以长线、斧劈、折带皴等笔法表现了山岩的坚硬与铁铸般的质地,在这样的笔法下,山如盘石,巍然千古;黄河水、瀑布的表现,笔法墨法并用,又汲取了水彩画的技法,在勾勒中多次渲染、复加,使波涛汹涌在明暗、光影中,产生摄人心魄的效果。
显然,邢建君作品在同类题材中,突显了自己的特征面貌,在于他善于在作品中注入主观的情思和人文情怀,并一任情感的宣泄与表达,他襟怀的自由抒发,使他的写意笔墨营造了苍茫的气息和氛围。这当然与其笔墨形态、美感取向有关,他用笔的离披点画,无不呈浑涵苍茫的情思意蕴,在勾勒、皴擦与渲染中,使一切统归于“苍茫”,在苍茫之中透出悲凉意味,而他在天际线上的几笔淡墨远山,则暗示了时空的悠远与无穷尽,使某种远天远地情境挟带着浑然与悲凉而来,作品遂产生“有序而来,苍茫而去”的动人效果,并凭添了意味深长的余韵和境界的高度。
我们知道,艺术中的密码,其表现方式有两种——其一是作为超越的幻想而被直观到的,其二是从现实本身中把握的内在超越;在自觉与不自觉中,邢建君山水画境界、氛围、情感、意蕴,既源出于自己心灵,又融入作品意象、形式、笔墨之中;当他的山水意象,在他的艺术抒写中脱离了自然真实时,意象就已经是心灵的象征了,所以说,他作品特有的苍茫之境不仅来自黄河、太行山的启悟,也表现在他的心境之中。
在“睹物生情”、“游目骋怀”与“畅神”的高瞻远瞩的胸怀与视角中,邢建君“度物象而取其真”,使笔端山水意象在雅俗共赏中,定位于“新中国画”的范畴之中,因而他的作品以“一扫旧习,别开生面”为面貌,令人耳目一新,且取法造化,远离“泥古不化”的误区,用自己的情怀拥抱自然,用自己的笔墨表现自然,使自我情感与造化万象浑然同体,并获得一种生命激情与冲动,生命与艺术因而同体共在,意象与笔墨方能充溢并流荡出造化与心灵之间特有的生命诗情。
苦心人,天不负。邢建君的辛勤耕耘,收获了艺术硕果。他的路还长,我们期待着他更多更好的作品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