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当我从废墟中把丽儿挖出来的时候，她正静静地抱膝坐在深坑的底部，眼神明亮。我看不到她有一丝恐惧。她只是一动不动地仰着头，不知是在看我，还是我背后渺茫的星空。

　　“好亮……”她用手遮住眼睛，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四周都是被石像鬼撕得支离破碎的精灵尸体，但她就这样笑了起来，笑容明亮得就像流金的生命之泉，纯纯的没有一丝做作。

　　银铃般的笑声穿透黑夜下浓厚的血腥气，深深地刺入了我的鼓膜，令我感到一阵痉挛般的疼痛。

　　跟我走。我伸出手去，轻轻地对她说。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嗯。她认真地点头，然后握住了我的手指。

　　她的掌心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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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随着联盟士兵一个一个退回城堡，亡灵大军上方的黑云也越飘越近，恐怖的吼叫声震得我的耳鼓发麻。暴怒的恐惧魔王终于出现在了战场上。

　　地穴恶魔们慌乱地扭动着圆滚滚的肚皮，躲到一边。然后只听一声惨叫，一名未及撤退的人类骑士冲天飞起，落到二十多米外。他胸前厚重的钢甲整个凹陷了下去，将骑士的胸腔挤得粉碎。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他的眼珠爆出了眼眶。

　　一个可怕的身影踏过骑士的尸体。黑云在他身后凝聚成翅膀的形状，一条条触角似的黑带从中张扬地四散展开着。他就是恐惧魔王，从异次元无尽的虚空中前来监管亡灵军团的使者。

　　他头上的尖角和背后的蝙蝠翅膀炫耀着他纯正高贵的恶魔血统。双手上如剃刀般锋利尖锐的指甲可以轻松地捏碎重骑兵的战甲。虽然恐惧魔王并非杰出的军事家，但他们的战斗能力和他们惯耍的那些残酷的小手段是不相上下的。在恐惧魔王的面前，我就和一个玩具娃娃一样无害。

　　但现在挡在他面前的不是我这个体质孱弱的精灵法师，而是生来就是为了成为战斗机器的山丘之王——拥有比那些曾将恶魔赶回虚空中的圣骑士们更强力量的山丘之王是所有英雄的噩梦。他手中的战锤、手斧同恐惧魔王的利爪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金属轰鸣。

　　“骑士退回城堡，精灵法师释放迟缓术！”大法师冷静地下令。即使对方是恐惧魔王，他依旧没有丝毫畏惧。

　　精灵法师的迟缓术纷纷抛到亡灵的身上。这种魔法可以将对方周围的空气变得如沥青一般黏滞，极大地削弱其机动力。在迟缓术的作用下，别说移动，甚至连眨眼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骑士们乘机丢下几乎动弹不得的食尸鬼，开始有序地后撤。而山丘之王则独自稳稳地挡在道路中央，将任何敢于靠近的亡灵切成肉块。看来大法师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先让溃散的亡灵冲乱它们自己的队伍，再用暴风雪进行大范围杀伤。敌人即使想追击，高机动力的骑兵和精灵法师的迟缓术也会令它们一无所得。更何况还有一个山丘之王挡在那里！等亡灵族的主力到达时，一个隐身术便可以让山丘之王安然无恙地撤退。

　　你们也快退回城堡吧。大法师沉声说道。接下来的，就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战斗了。

　　嗯。我默然点头。和其它精灵法师一起跟在骑士们的后面退回城堡。狼藉的战场上到处是惨不忍睹的肢体。从前线退下来的骑士们一个一个的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他们浑身浴血。

　　突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神情木然，卷刃的重剑上满是敌人黏稠的脑浆。竟是凯瑟尔。虽然他一脸的鲜血，我仍然认出了他。

　　他刚才杀入了亡灵族大军最密集的地方。我很惊讶，他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他的盔甲上沾满了敌我双方的鲜血，原本的银白色已经变成了暗红。溅在他脸上的血液凝结之后变成了乌黑的血块，将他的头发纠结在一起，面容诡异。

　　凯瑟尔……我轻声呼唤。

　　骑士回头望了我一眼。他的瞳仁一片惨白，宛如食尸鬼般无神。我从中看不出哪怕一丝的神采。他也经历了死亡吗？或许是别离，或许是失去的伤痛。我不知道他究竟在亡灵大军中遇到了什么，但战争总是会令人成长的


　　奇怪！大法师暗自纳闷，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连一个高阶的亡灵士兵都没有看到。而且竟让作为英雄的恐惧魔王独自作战，实在太反常了。算时间亡灵族的主力部队早就该到了，总不会整支军队都由食尸鬼组成的吧。

　　“小心！一旦发现高级亡灵出现，就立刻撤退。”大法师朝山丘之王喊道。

　　“哼，如果这些烂尸体的增援不来的话。我们就改变计划，直接在这里把恐惧魔王干掉算了。”山丘之王一边虎虎生风地舞动战锤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让他们见识见识矮人的力量吧！”

　　淡紫色的霹雳不断出现在山丘之王的战锤上，连空气似乎都受到了他强大战意的影响而发出了一连串的爆鸣声。

　　去死吧！山丘之王猛然用手斧向恐惧魔王的脖子削去，另一只手上集满风暴之力的战锤蓄势待发。一旦恐惧魔王去挡手斧，那么风暴之锤就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恐惧魔王喉咙中发出呜呜的闷吼，竟然不躲不避。在手斧砍到的瞬间，他突然低下头来。头上那对巨大的犄角（恶魔专利）正好抵住手斧的锋刃！

　　什么！？山丘之王大惊，急忙想收回斧头。但这时恐惧魔王身后的翅膀已经张开了。无数条飘带似的黑影四散铺展，使翅膀的面积一下子扩大了两倍。无数星星点点的绿芒像子弹一样从恐惧魔王的翅膀中飞射而出。

　　“快躲开，是腐臭蜂群！”大法师声嘶力竭地大喊。但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即使把山丘之王换成以速度和闪避为傲的恶魔猎手也是不可能躲开的。

　　山丘之王钢铁一般的肌肉被硬生生地撕下。一道道绿芒就像一把把飞驰而过的利刃，肆意地切割所经之处的一切事物。

　　大片的毒雾紧随其后从恐惧魔王的翅膀中喷出。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道绿色的波浪正以弧形向外席卷战场。绿芒和毒雾所经之处，满地的尸体立刻就变成了森森白骨。仿佛血肉都被吸食尽了一样。

　　大法师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射出火球，用火球的大爆炸将绿色波浪分开。在满天的火雨中，绿芒化为朵朵火花掉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吱吱的声音。

　　而这些掉在地上的焦糊物竟然是一种奇怪的蝙蝠！刚才看到的绿芒就是它们的眼睛。

　　山丘之王脸颊上的肉已经被这些飞驰而过的蝙蝠整块撕去了，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骨头。连矮人一向精心打理的胡子也残缺不全的被血粘糊在脸上。但是，山丘之王却没有倒下。蝙蝠们能咬下山丘之王钢铁般的肌肉，却不能摧垮山丘之王钢铁般的意志。他就像一只怪兽一样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强大的战气使恐惧魔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矮人的坚忍和顽强让他胆寒。

　　风—暴—之—锤！

　　山丘之王右手的战锤势不可挡地击出。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恐惧魔王胸前的护甲碎成一堆碎片。战锤像流星一样贯穿了恶魔的胸膛，然后从后背飞出，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周围的空气也受到激荡而在战锤飞行的轨迹上形成了一圈圈的环形气旋。

　　“哇啊……”恐惧魔王发出垂死的惨叫。黑色的身体嘭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为一群蝙蝠仓皇地朝天际逃去。（等阿克蒙德再次赐予它躯体时，就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

　　“呵呵呵呵……”山丘之王半跪在地上一边大笑一边剧烈地喘息着。

　　他和大法师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骑着骷髅马的黑衣骑士，正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飞驰而来。

　　大法师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一击击杀山丘之王的敌人，竟然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恐惧——即使在被十倍于己的敌人重重包围时都不曾有过一丝害怕的大法师，现在竟然感到了恐惧！大法师知道，自己现在要是和他交手绝对必输无疑。因为在对手面前感到恐惧的话，不论自己的实力有多强也一定会失败的。这个黑衣骑士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男人……

　　如果是的话，恐怕只有力量全盛时期的联盟三英雄联手才可能赢得了他了。

　　“怎么样，你决定要什么样的死法了吗？”骑士阴惨惨地说。他手中的霜之哀伤上无数墨绿色的光带互相缠绕。

　　但大法师并没有坐以待毙，他在黑衣骑士说话的时候突然念动咒语，红宝石法杖斜斜地指向地面。所指之处立刻有大量的水蒸气从地底喷涌而出。然后这些迷迷茫茫的水雾便以惊人的速度聚合起来，形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人形物体。与此同时，黑衣骑士挥出了霜之哀伤。一个墨绿色的冤灵飞快地射向大法师。而就在它快要击中大法师的那一刻，那个由水蒸汽构成的人形物体成型了，恰好挡在了大法师的面前。冤灵“波”的一声没入了人形物体中，使人形物体缩小了一半，但是却没有办法通过。大法师乘机掉转马头，向人类的城堡逃去。黑衣骑士刚要追击，那个人形物体就抬起双手，从中射出了一道水箭，直奔骑士的面门。黑衣骑士准确地向左边一侧，水箭便贴着他的脸从旁边划过，射到他身后的一只憎恶的身上，将憎恶的一只手臂炸得血肉模糊。

　　“召唤水元素？……哼，小伎俩。”黑衣骑士冷哼一声，又抽出一击“死亡缠绕”打在人形物体身上。能量流立刻在人形物体的体内沸腾起来，将它在几秒内蒸发得一干二净。当水汽消散之后，黑衣骑士再次望向战场，可是大法师却不见了。

　　“消失了？不可能这么快就逃走的。……难道，是隐身术？”黑衣骑士喃喃自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有精灵族的女巫在附近了。”

　　黑衣骑士望了望不远处山坡上的一块突起的岩石，突然微笑了起来。

　　“全军集结，准备攻城！”他转回身去，对着身后的大片黑影，威严地下令。

　　然后他一勒缰绳，鬼魅般地消失在了黑影之中。

　　“好熟悉的味道呢……”他说。

　　…………

　　而在那块突起的岩石的背后，我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心脏好像迫不及待地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一样。那一瞬间，水元素灰飞烟灭时千钧一发的那一瞬间，我站起来对大法师释放了隐身术。也是在同一瞬间我看见了身着黑色甲胄的死亡骑士，那个每天在深夜的恶梦中不断折磨我的死亡骑士。虽然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瞥，但是这一瞥却让我感到了灵魂出窍般的无力，仿佛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都在这一瞥中被抽丝剥茧的剔除了，全身虚脱的我立刻颓然坐倒在岩石的背后。

　　死亡骑士……我紧咬着发白的嘴唇，脸颊上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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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当我终于在大法师的陪伴下，虚弱地回到城堡时，立刻就看到了一个人影慌乱地挤出了要塞大门处高度警戒的矮人火枪手编队，向我飞奔而来。

　　“丽儿！”我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法师的马）向她迎去。

　　小女孩立刻扑进我的怀里。然后，毫无顾忌地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丽儿，丽儿刚才好害怕……”她呜咽着。

　　“傻瓜，我不过是出去一下而已。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好了，别哭了。别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丽儿不会再让姐姐离开了。”精灵女孩的手臂突然紧紧地搂住了我颤抖的肩膀，“因为丽儿知道姐姐在害怕什么……丽儿会守护姐姐的！”

　　我呆了一呆，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然后，我笑了，抖动的肩膀渐渐平复下来。丽儿，这个不成熟的精灵法师，真的很会安慰人呢。

　　我微笑着轻抚她的长发，她是唯一能令我心安的人。她说，她要守护我。可是她连她自己都守护不了。

　　我说。好的，我不害怕。我相信丽儿……

　　然后我抱起丽儿，看着一旁不知所措的大法师微笑了起来。

　　…………

　　不过在人类壁垒中，大多数的士兵在大法师回来后就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备战之中。矮人工程师们忙碌地检修调校着防御塔楼和大炮，精灵牧师则加紧治疗着先前战斗中受伤的士兵。箭矢、砖石、火药这些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被飞快地运到前方。

　　山丘之王战死和亡灵主力进攻的消息使所有联盟士兵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灰色。他们现在正拚尽全力为自己多争取一份存活的几率。

　　能够在这种时候玩味毫无所谓的感情的人，恐怕只有我这种无所事事的精灵法师而已。

　　精灵法师体质孱弱，对医疗和机械也一窍不通。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在战场是尽可能多的杀戮罢了。而这，也正是精灵法师的价值所在。

　　我不能像矮人那样，即使明知道死亡就在眼前，还能大笑着吞咽富含有麻痹神经作用的苦味液体。也不能像人类那样自欺欺人地坚信着神迹。

　　凯瑟尔说，我们终将胜利。他的确这样确信着。而我，一个失去了家园的精灵，不会再去奢望什么胜利。我所能拥有的仅仅是仇恨。仅仅。

　　我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穹，用轻到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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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由于我这篇小说的背设是根据“混乱之治”而来的，所以不会出现“血精灵”。玩过魔兽资料片“冰封王座”的人都会对里面联盟方的血精灵法师（英雄）恐怖的“火焰风暴”记忆犹新吧。细心的玩家还会发现“冰封王座”中精灵的服饰都变掉了。因为不论是新增的龙鹰骑士、破法者，还是原先就有的牧师、女巫，都不再是“混乱之治”中的上位精灵，而是血精灵了。玩过战役模式的玩家一定都知道的很清楚吧。我这里写出来主要是对没有玩过魔兽3的读者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题目是《最后的精灵》。

　　注2：魔兽世界中“最终坏蛋”是来自无尽虚空的燃烧军团。他们控制兽人（2代的剧情）和亡灵来做抢小孩糖果和随地拉屎之类的坏事。（偶尔也包括毁灭世界）^_^恐惧魔王是阿克蒙德派来监视亡灵的使者。最终，在死亡骑士和风语者（亡灵形态）的阴谋下，只长肌肉不长脑的恐惧魔王们都被收拾掉了。具体内容由于和小说无关，在这里就不多加累述了。反正恐惧魔王就是一群想利用亡灵，却反过来被利用，因为愚蠢而把自己强大的实力都浪费掉了的傻瓜。

5.

　　在来到人类的领地后不久，我在城堡的地下室里看见了一整排奇怪的空房间。嗯……或许说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笼舍来得更加恰当。它们每间大约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站立。一条条胳膊粗细的铁条将它们互相隔离开来。排水沟虽然早已干涸，但里面淤积的污物仍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凯瑟尔告诉好奇的我，这些其实是监狱，用以关押第二次魔兽战役中被俘的大量兽人。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此狭小的笼室中如何挤进身材壮硕的兽人。但现在，这些笼室却全都空了。也不知是不久前各地爆发的兽人大逃亡，还是时光和监狱的环境所造成的后果。

　　那一场几乎毁灭了整个大陆的魔兽战争，人类应该是胜利者吧。所以在牢笼中消失的是兽人们……

　　凯瑟尔骄傲地告诉我，不论兽人们最终会以什么形式重新出现。他都会将他们再次击败，然后把他们的头颅作为礼物献给我。就像联盟的先辈们所做的那样。

　　他说，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剑。我们以生命捍卫荣耀。

　　凯瑟尔是一名出色的骑士。他应当有这种信心。可是，把兽人作为礼物送给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头颅和尸体对于精灵来说，应该毫无用处吧。

　　但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看着那些囚笼时悲伤的眼神。他无法理解精灵有时显得过于细腻的心思吧。不过也正是凯瑟尔的这种人类特有的傻气和霸道，强烈地吸引着我。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是为什么。大多数的时候我对凯瑟尔都是恨得牙痒痒。

　　其实，如果是礼物的话……只要他能再次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腕，我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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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黄昏时，亡灵族的主力军团终于到达了。

　　人类要塞中加持了隐身术的侦察兵纷纷出动。安置在塔楼中的巨弩机也已经上满了机括。狭小的发射孔中露出的箭矢全都包裹着铁皮，可以连续发射。

　　作为前线防守主力的步兵们依旧在阵地前摆开了银光闪闪的盾阵。不过这一次，他们的面前还多了一道“尸墙”。先前战斗中死去的食尸鬼的尸体在阵地前层层叠叠地垒成了一道天然障碍。矮人工匠们扛着巨大的铁桶，将一种黑色的黏稠液体浇淋到尸体上。这种液体被矮人们称为“石油”。在上一次魔兽战争中，这种液体被大量地开采，用于为巨型三桅炮舰的蒸汽锅炉提供燃料。（这种锅炉的效率很好，但是体积巨大，只能装配在巨舰上。矮人蒸汽坦克所用的小型锅炉是以煤和焦炭作为燃料的。）由于这座人类要塞曾经是普罗德摩尔的一个海军补给基地。所以仍旧库存有大量的石油。现在这些当年用来对付兽人的战略物资重新在对付亡灵时派上了用场。

　　矮人火枪手们则为自己的武器填满了弹药，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盾牌背后。当其他兵种暂时抵挡住亡灵的地面部队时，他们将负责把穿透防线的石像鬼打下来。火器是这种由岩石雕像变化而来的飞行恶鬼的克星。而人类最精锐的重骑兵部队也在阵地后方组成了突击阵形。突刺用的骑士枪和肉搏战用的宽刃大剑都已搭扣在马鞍两侧。骑士们随时准备冲锋撕裂敌阵。连没有战斗力的农民们也忙碌地将砖石垒到防御塔楼下，在战斗开始后，他们将冒着生命危险在敌人的攻击下抢修加固防御塔楼。

　　大法师还特地下令加深了阵地后方的三道壕沟。它们足以防止前线溃败后，阵地被亡灵长驱直入。

　　等一切就绪后，人们开始做战前的最后一样工作——处理尸体。

　　巨大的焚尸堆被魔法点燃，一股浓稠的黑烟立刻从人类要塞中飘起，直冲云霄，好像是一位愤怒的巨人正在朝着天空舒展身躯。我被黑烟中夹杂的焦臭味呛得几乎无法喘气。

　　四周的士兵们把战斗中死去的战友的尸体全部都集中到火堆前，然后，一具一具地把尸体抛入烈火之中。魔法形成的高温立刻将尸体焚化，转化为黑烟中的几点尘埃。在过去的这种时候，人们通常会挖一个大坑，把死去的战士们的遗体放进去，埋上土后再把他们生前用过的武器插在土堆上作为标记。但是现在，为了防止亡灵巫师将这些尸体变成骷髅兵，要塞内部所有的尸体全部要集体火化。因为外部出现的骷髅兵，精灵牧师的净化术可以轻松应对。但如果敌人从你的背后和脚下突然冒出来，那么谁都没有信心能对付得了。曾经有好几座人类要塞就是这么陷落的。火化，虽然有点残酷，但却完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不得已，矮人火枪手们只能集结在一起，向前方进行密集攒射，以弹幕来阻止亡灵靠近。

　　黑暗中不时能听见有沉重的物体中弹倒地的声音。

　　塔楼中巨弩机的机括也已经开动，弩箭连珠般地弹射出来。几只穿过火墙的地穴恶魔立刻就被弩箭钉死在地上。

　　但我知道光凭火墙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它仅仅是用来喘息而已。亡灵很快就会突破。

　　果然，立刻就有几个巨大的黑影若无其事地踏过了火墙，出现在联盟士兵面前。只见这些丑陋的生物长着四只胳膊，手上分别拿着巨大的砍刀、锁链和铁钩。肥硕的身体甚至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上面布满了火枪手打出的弹孔。相对而言，它们的脑袋却小得可怜。根本看不到有脖子，圆球似的脑袋好像是直接安在肩膀上的。

　　这种怪物被称为憎恶。

　　事实上，憎恶是由好几种生物的尸体拼接而成的，身体上的缝合线还清晰可见。它有着惊人的怪力，而且非常难以杀死。除了精灵法师的变形术外，联盟中恐怕只有最精锐的骑士可以与之相抗衡。

　　盾牌对于憎恶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它一铁钩就将一片步兵打飞了。长长的铁链舞动起来就像是旋风一样。躲闪不及的矮人火枪手立刻就被绞成了肉酱。

　　“骑兵第一梯队后退，放它们进来！”关键时刻，大法师依旧毫不慌乱。

　　高级动力的骑兵是战场上最容易控制、威力最大的部队。他们刚一后撤，憎恶们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入了要塞中。

　　“精灵法师施放迟缓术，骑兵第二梯队上前，炮塔开火！”

　　随着大法师的号令，要塞中的几座大型炮台瞄准了因为迟缓术而显得动作迟滞的憎恶。震天的轰鸣声过后，每只憎恶的身上都多出了几个硕大的空洞。要知道在炮台中安放的都是重型加农炮。这种武器因为其巨大的质量和可怕的后坐力，所以只有巨型三桅炮舰和固定的炮台可以装配它。即使是憎恶也不可能抵挡住它们的轰击——重型加农炮本来可是用以攻击战舰和城堡的！

　　第二队骑士也在这时冲了上去。一匹匹战马在憎恶身旁快速地掠过，每掠过一匹，骑士的宽刃大剑就从憎恶的身上削下一整块肉来。中了迟缓术的憎恶根本攻击不到高速移动的骑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四周舞蹈般环绕飞舞的刀剑分尸。

　　当火势慢慢变弱的时候，第二队骑士已经解决完了冲入要塞的憎恶。他们重新挡在了阵地前，替代了退后休息的第一队骑士的位置。

　　…………

　　“守得很顽强啊。”山坡下死亡骑士微笑着观察战局。“既然如此，我也要认真对待了。”

　　他猛的一提缰绳，骷髅马便向山坡上飞奔而去。

最后的精灵6
【楼 主】 
6．

　　冰霜巨龙，亡灵族最强大的士兵。它们来自北方大陆——诺森德。传说巨龙们在即将死去的时候都会飞到一个叫“龙之墓场”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安静地等待死亡。而其中有一块“龙之墓场”就在诺森德大陆上。巫妖王在占领了整块大陆后，惊喜地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在巫妖王强大的法力的影响下，巨龙们纷纷爬出了坟墓，成为了亡灵大军中的一员。虽然只是骸骨，但冰霜巨龙仍保有了生前的部分能力，只不过是龙息变成了可以瞬间冻结一切的霜冻吐息罢了。由于这些冰霜巨龙都是一些已经步入了暮年的龙的遗骸，所以体格全都大得不像话。即使没有了生前坚硬的龙鳞和强大的生命力，想要摧毁如此巨大的骨骼也是相当困难的。

　　现在，它们在巫妖王的授意下，从遥远的诺森德飞来支援死亡骑士的大军。

　　它们注定要成为人类的梦魇……

　　冰霜巨龙在高高的空中俯视着战场。它们张开深渊一般的大口，替底下受阻的亡灵军团扫清障碍。一道道霜冻吐息从空中席卷而下。凛冽的狂风夹杂着大片的冰屑扫到火墙上。火势本已渐渐微弱的火墙立刻熄灭了。

　　霜冻吐息突破了火墙之后继续无情地向前扫去，就像一把带着阴寒光芒的宝剑，笔直地切过大地。那些或转身逃跑或软倒在地的步兵们在被宝剑的寒光扫中的一刹那就突然全部停了下来。——他们都变成了冰雕！即使只是被霜冻吐息沾到一点点的人，也毫无例外地变成了冰块。然后在激烈的气流下，所有的冰雕都在同时碎裂成了一块块拳头大小的冰块，被风卷着“乒乒乓乓”地砸到后面的骑士的盔甲上。只要仔细一看就能看见冰块中包裹着的眼珠、肢体和内脏的残片。场面骇人致极。

　　但是，联盟阵营中英勇的骑士们仍旧一动不动地耸立在那里，任由冰冻的尸块砸到自己身上。无比坚定的信仰使他们无论在什么样的敌人面前都不会退缩一步。多亏了他们，联盟的防线才得以暂时保全。

　　但是亡灵族的地面大军已经趁机穿过了熄灭的火墙，开始攻击要塞的大门和城墙。被憎恶砸碎的砖石和步兵随处可见。

　　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由于没有突刺的空间，骑士们只能扔下骑士枪，用宽刃大剑砍杀四周无穷无尽的敌人。一时间血肉横飞，不时地可以看到被切碎的食尸鬼从城墙上掉落下来。但即使要同时对付五六个敌人，骑士们仍然毫无惧色。他们身上受过祝福的重铠可以轻松地抵御住大多数攻击。唯一能对骑士造成较大威胁的就是冰霜巨龙。无奈之下，矮人火枪手们只能全部将枪口对准了天空，用密集的弹雨来阻止冰霜巨龙进一步深入。

　　尚处于试验阶段的矮人直升机也全部升空。一直以来只能用以侦察的机械飞行器现在搭载了矮人们刚开发的轻重量连射火器。（基本上没什么用）它们利用自身的高机动性围绕在冰霜巨龙周围进行骚扰。

　　弹孔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冰霜巨龙的骨架上。被激怒的冰霜巨龙舞起翅膀，像拍苍蝇一样驱赶矮人直升机。由帆布和轻质木料组成的三流飞行机器哪里能抵挡这样的攻击？立刻就有好几架直升机在空中解体了。

　　“高阶精灵法师上前。”大法师在阵地后方下令，“立刻用变形术把冰霜巨龙干掉！”

　　由于城堡中缺乏足够的空中力量，要对付冰霜巨龙的话只有依靠精灵法师——大法师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因为一旦失去了空中的支援，战斗势必将演变成地面混战，这对于占据地利的联盟军较为有利。看准机会大法师就能召唤暴风雪来给予亡灵重创。

　　但是，现在亡灵族的指挥官不是恐惧魔王，而是消灭了整个精灵族的死亡骑士。对于精灵的弱点和优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就在精灵法师要动手的时候，一个个绿色的圆球突然凭空出现，将冰霜巨龙整个包裹了进去！所有射出的魔法都在绿色圆球面前停滞了下来。原先集中成一束的魔法能量开始向四周发散，就好像是一股水流浇到了玻璃球上，然后顺着球壁滑下去一样。魔法就这样被绿色球体轻松地化解了。


　　“反魔法盾！！！这……”

　　“是女妖，一些堕落的法师。她们有一些生前曾是我的同胞。”我紧张地退到大法师身边，让辉煌光环加快双手中火元素的聚集。

　　“一定是他来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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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妖们有着女性的外表。但是，在她们的外表下却绝对没有一丝女性应有的温柔。残暴和杀戮的渴望早已占据了她们所有的思想。她们是一群完全不亚于亡灵巫师和精灵法师的魔法使用者，她们能够施放出阻挡一切魔法的反魔法盾，诅咒敌人，甚至能够进入对方的身体内取代他的灵魂。

　　就如同精灵法师的火焰攻击、亡灵法师的魔法弹一样，女妖惯用的攻击手段便是她们的声音。失贞的妇女和受尽折磨惨死的精灵法师被霜之哀伤的魔力夺去了灵魂后，无法从痛苦中超脱的怨念便化为了女妖。所以，女妖的歌声中饱含着她们死前所受过的痛苦，可以直接摧垮人的意志。

　　对于女妖这种危险的亡灵，本来是应该在远处就用大炮和火枪消灭掉的。但是由于昏暗的天色和弥漫在战场上的黑烟，直到现在女妖们才刚刚被发现。她们一定是利用刚才火墙浓烟的掩护靠上来的。

　　这绝对是联盟方致命的失误！

　　女妖们开始对着联盟士兵歌唱。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用魔力加强过的声波根本不可能躲开。或许人类骑士装备着洛丹伦大陆上最优秀的盔甲。但是，对于女妖的声波攻击这些盔甲一点用都没有。女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像一把把尖锐的锥子一样，毫不留情的刺戳着联盟士兵柔软的大脑。绝望、恐惧、痛苦、憎恨……这些负面情绪迅速地占据了联盟士兵的脑海。再坚强的战士也无法抵御这样的攻击。很快，就有数名骑士从马上跌落了下来，鲜血从他们的耳朵、眼睛和鼻孔中喷涌而出。虽然身体并没有受到攻击，但是女妖的叫声已经彻底破化了他们的大脑，每一根神经都在冲击下爆裂了。他们可怕的死状再加上女妖凄厉的哭叫声，联盟士兵好像看到了地狱的所在。

　　但耳鼓中撕裂般的剧痛并没有让所有的骑士倒下。相反的，愤怒的骑士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了反击，无数的长剑如流星一般挥向了女妖们的头顶。

　　“快回来，不要靠近女妖！！！”大法师朝着前线的骑士们大喊。但是正受到女妖声波攻击的骑士们根本没有听到。

　　他们英勇地砍杀着。在格斗方面女妖同精灵法师一样，完全不堪一击。骑士凌厉的攻击很快就使一大批女妖倒在了地上。可是女妖们的脸上并没有垂死的恐惧，反而带着一丝残酷的笑容。受到重创的女妖，全都变成了一片虚无的影子，然后飞快地附到了周围骑士的身上。被附身的骑士微微一抖，眼睛中立刻泛出一片迷茫的神色，好像丢失了灵魂一样。

　　“杀吧！”死亡骑士低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过来。

　　一把把长剑应声从背后惯穿了骑士们的胸膛。战士们回过头去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后的战友。这些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有着无比坚定的信仰的战士，现在却带着野兽饥饿时特有的残戾表情。他们手中紧握着的长剑占满了鲜血。

　　“可恶……”骑士们纷纷带着惊愕的表情，不甘心地倒下了。

　　“姐姐，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难道他们不是最好最好的同伴吗？”丽儿看着相互攻击的骑士，惊惶地问我。

　　“是女妖的灵魂侵占术，她们进入被附身的骑士体内，控制了他们。这些向自己的战友的背后挥剑的骑士已经不再是人类了。除了躯壳的外表之外，他们和亡灵没有区别。”我沉痛地说，“现在唯一能救赎他们灵魂的方法就是杀死他们。没有人想要自相残杀。但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骑士们朝着双眼迷茫的战友拔剑。即使几秒钟之前还曾经一同战斗，但是一旦变成了亡灵就只能互相攻击。杀或者被杀。在上战场之前，骑士们就早已有这个觉悟了。

　　“第一梯队骑兵、第三梯队骑兵随时准备战斗。所有矮人炮兵和炮塔瞄准女妖所在的位置进行集中轰炸！”大法师在关键时刻再次果断地下令。

　　随着大炮低沉的轰鸣声，一连串炮弹无情地落到了骑士和女妖之间。火药的爆炸将两者一起炸成了碎片。

　　不论是亡灵还是人类，都没能躲过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断裂的肢体像雨点一样撒向四周。在战场上，这些女妖和骑士都被作为棋子舍弃掉了。

　　大法师闭起眼睛，轻叹了一声。

　　“炮兵立刻经行第二轮补充轰击，要保证完全消灭目标！”他下令。

　　“…………”丽儿惊讶而又愤怒地瞪视着大法师，身体瑟瑟地发抖。我赶紧拉住她的手。毕竟，丽儿还是个孩子，战场上的残酷她还无法完全了解。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对不起。”大法师背对着我和丽儿，淡淡地说。

　　“作为指挥官，这是一个正确的判断。您必须为全局考虑。所以……请不要自责。”我说。

　　大法师悲伤地笑了笑，好像是认同了我的话。

　　“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不当指挥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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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此刻，身着黑色骷髅铠甲的死亡骑士也正在战场的另一端若无其事地望着炮击的地点。他缓缓踏过倒塌的要塞大门，仿佛眼前激烈的战斗都与他无关似的。四周的亡灵们纷纷惊慌地为他让出路来。

　　“嗯，不错。是一个值得我亲自出马的对手。”死亡骑士看着满地的尸体欣赏地点点头，“因为火枪手要对付冰霜巨龙抽不出手来，所以就用炮兵了吧。这倒是对付女妖这种法师型兵种的好办法。唯一的遗憾就是把一部分骑兵也牺牲掉了。但至少能避免更大的损失，是冷静而残酷的判断呢！”

　　“呵呵，这将会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你也迫不及待了吧，霜之哀伤。”死亡骑士轻轻地抚摸着腰间的宝剑。

　　“那么……人类，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吧！”

　　现在，大法师一声声冷静的命令便是支持联盟军不崩溃的唯一精神支柱了。

　　步兵们狂吼着同突破进来的亡灵搏杀着。面对着十倍于己的敌人的包围，他们没有退路了。在壕沟后面，他们像真正的战士一样，高唱着决死的战歌扑向憎恶。即使被打得血肉横飞、肢体断折，他们依旧源源不断地涌上去，直到被长枪扎成刺猬般的憎恶倒下为止。

　　被逼入绝路的人类，他们的疯狂连亡灵都要胆寒。

　　但死亡骑士却依旧不以为意地看着顽抗的人类。他轻轻抚摸霜之哀伤，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的微笑。

　　“你们尽管挣扎吧……”

　　所有的联盟士兵在突然间看见了这个身着黑衣、银发飘舞的英俊骑士。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众人面前一样。霜之哀伤妖异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出一种难以表述的魅力。但在联盟士兵眼中这个被称作“死亡骑士”的身影无异于恐怖的死神。

　　“来吧……”死亡骑士一马当先，越过了首道壕沟。

　　七八杆长枪立刻朝他刺去。但死亡骑士只是轻轻地一挥霜之哀伤，寒光过处，钢质枪尖就叮叮咚咚地掉落到了地上。

　　“快开闸！”大法师大声吼道。

　　几声锁链扭动发出的刺耳响声过后，死亡骑士身后汹涌的亡灵潮已经漫过了第一道壕沟。这时一股漆黑的液体从壕沟的一端猛冲下来，瞬间将三道壕沟填满。

　　“又是石油！可恶……”死亡骑士催动坐骑，向第二道壕沟急速跃去。

　　这时，联盟方依旧保持完整编制的精灵法师部队开始攻击了。无数魔法火焰像密集的雨幕一样覆盖了注满石油的壕沟。阵地刹那间被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炼狱，高达十多米的火墙拔地而起，将亡灵冲锋的阵列硬生生撕开。无数的食尸鬼和在壕沟旁防守的人类步兵被烧成焦炭。在这样的火墙面前不论是勇武还是数量，都发挥不了一丝作用。

　　只有死亡骑士毫不停歇地越过了第二道壕沟。霜之哀伤有效地遏制了火焰的杀伤力，不然，恐怕连死亡骑士身上的铠甲都要被化成铁水了。

　　浓浓的黑烟遮蔽了死亡骑士的视野。四周到处是高温下尸体爆裂的噼叭声。这些略微影响了死亡骑士的判断力。在越过第二道壕沟落地时，骷髅马的前蹄正好踏在了一滩滑腻的石油上。如此高速的情况下即使死亡骑士也无法让马停下来。只听“嗞”的一声，死亡骑士就连人带马滑入了第三道壕沟。

　　火墙中立刻产生了一阵诡异的闪动，霜之哀伤的蓝色光芒若隐若现。

　　然后，火墙竟然像布帘一样被分了开来。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高大的人影从中跨出。除了脚踝处的皮甲略微烧焦之外，他毫发无损。

　　“死亡骑士！！！”

　　数百名联盟的精英战士立刻团团围了上去。我只觉得一阵晕眩，大脑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血液开始在血管中飞快奔流，使得我的眼珠微微泛出红色。

　　“不要惊慌，保持阵列！精灵法师准备攻击。”大法师将红宝石法杖指向死亡骑士，“乘亡灵的部队还没有跟上，先集中力量攻击死亡骑士。他只有一个人。”

　　“哦，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死亡骑士冷笑着举起霜之哀伤，其中蕴藏的死亡之力立刻将他周围的土地变成了漆黑的“荒芜”。

　　“我的孩子们啊，出来吧！——死尸复生！”

　　黑色的大地鱼鳞般龟裂开来，无数的僵尸从裂缝中爬起，挡在了联盟士兵面前。这些僵尸呆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大法师，从他们身上的装束可以依稀地辨别出他们就是先前战斗中牺牲的人类骑兵。但是现在，他们无疑是最危险的敌人。

　　与脆弱的骷髅兵不同，籍由霜之哀伤的力量召唤出的僵尸保有了生前的所有能力，没有痛觉、不怕死亡的他们是一种可怕的士兵。除非将他们的肢体彻底分裂，否则他们是永远也不会停止战斗的。

　　“我可不是一个人啊！”死亡骑士朝大法师阴沉地笑着，“你的士兵就陪我的孩子们玩一会吧，我来亲自解决你。”

　　死亡骑士话音未落，数十发女巫的魔法火焰就轰在了他的身上。


8.

　　在那段逃亡的日子里，我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

　　战争、别离、血，还有悲伤，这些都深深地刻烙进了我的灵魂。我突然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并不是那么符合理想。

　　原先我一直不明白死亡骑士选择亡灵之路的理由，但现在我明白了。

　　人心中的丑恶总比美好要多，背叛和仇恨也总比宽容要多得多。在精灵之都树墙以外的地方，贪婪所点燃的战火就银月城的树叶一样，遍地都是。

　　我们所要面对的一切并不是光想想就可以的。希望这种东西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但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却永远不会让它们实现。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不论是他成为死亡骑士还是奎尔萨拉斯的毁灭，都不是人们所愿意看到的。但它就这么发生了。其间死亡骑士自己又经历了多少迫不得已呢？或许在宿命面前，我们这些渺小的生物唯一所能秉持的只有活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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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缓术使得死亡骑士的行动微微一滞，水元素（注一）射出的一大簇水箭随即打在了他的身上，把他轰倒在地。

　　我平静地从死亡骑士身后站了起来。双手中赤红的魔法火焰熊熊燃烧。

　　“你……”大法师惊讶地看着我。现在挡在死亡骑士面前无异于自杀。

　　“保护您是我的职责，指挥官大人。”我淡淡地说。“而且这一次，我也是为了报自己和族人的仇。”

　　……您有您的抉择，我无法改变。大人请您珍重……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同你告别了。

　　大法师望着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绝望和不甘。他可以活下来，以一名优秀指挥官的身份活下来。虽然会因此而不安，但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再回头了吧。……他始终是无可挑剔的，悔恨早已被血和尘土埋没了。

　　“露茜纱……”大法师的面庞在魔法阵的蓝光映照下显得分外悲伤。“其实我……”

　　“请不要说了，大人！”我祈求般地看着大法师，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有些事还是忘却的好……毕竟，在这片战场上我们什么都承诺不了。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精灵，所能做的只有战斗而已。

　　拖住死亡骑士，也算是我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死亡骑士半跪在地，狰狞地狂啸着。他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的骨骼绞碎。但现在他毫无办法。我的迟缓术牢牢地束缚住了他的行动，他来不及去阻止大法师了。魔法阵的图案已经成形，几秒之内就将启动。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用霜之哀伤挡开水元素连绵不绝的水箭攻击。

　　“原来又是你……”

　　死亡骑士回头注视着我，他灰暗的眼珠中闪过一丝不应有的兴奋。

　　我只觉得浑身发麻，好像在刹那间有一条冰凉的蟒蛇缠住了我，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

　　“杀吧！”死亡骑士将霜之哀伤指向了大法师。就像他命令被女妖附身的人类骑兵互相残杀时所作的那样。

　　一把长剑应声贯穿了大法师毫无防备的胸膛。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洒在大法师的白色法袍上。

　　大法师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自己面前那位手持占满鲜血的长剑，脸上却毫无表情的骑士。

　　“凯……瑟……尔……”

　　凯瑟尔是刚才唯一一个没有受死亡骑士影响，挡在大法师身前的骑士。大法师本来还在庆幸要塞中有如此优秀而勇敢的战士，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致命的攻击会从这个坚守骑士道、正义感过剩的人类手中发出。

　　一切是如此的突然，而大法师的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死亡骑士的身上。等到凯瑟尔的长剑切入身体时，大法师才惊讶地感觉到胸前那一片黏稠的温热。

　　凯瑟尔若无其事地将长剑抽了出来，鲜血喷得一地都是。我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大脑已经变成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胸腔中涌出，仿佛有一大群尸虫正在疯狂地吞吃我的内脏。



9．

　　凯瑟尔一言不发地朝我冲过来。

　　战马狂飙时带起的烟尘是如此迷离，以致彼此晦暗的表情都被层层遮掩。不论悲伤还是冷漠，在这一刻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分辨出来了。

　　沙尘飞溅到我的眼中，我不由泪流满面。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他变成了亡灵的士兵，而我是联盟的士兵。两者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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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瑟尔出剑了，剑从马背上斜斜地掠下来，快得让我来不及思考。

　　我本能地一侧身，向旁边倒去。冰冷的长剑贴着我的身体飞速划过，寒光绚丽得令人忘却了言语。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仿佛是害怕宝剑的光芒会灼伤了我的双目。

　　一条暗红色的血线出现在我的手臂上，细密的血珠从里面慢慢渗出。刚才只要我躲闪得再慢一秒钟，恐怕整只手臂就已经被卸下来了。

　　凯瑟尔控制战马灵活地转了一个身，调整位置重新对准了我。

　　凯瑟尔装备的是标准重骑兵护甲，普通的攻击根本伤不到他分毫。现在他被女妖操纵灵魂之后，恐怕连痛觉都没有了。即使我把他的铠甲烧到红热，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我唯一能对付他的魔法就是变形术。但是先前的战斗消耗了我太多的魔力。如果有大法师辉煌光环的支持，我或许还能试试看。现在的情况则是完全不可能了。魔法火焰和迟缓术恐怕已经是我的上限。连隐身术我都没把握用了。

　　一个精灵法师凭魔法火焰和骑兵单挑，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光是战马的冲击就能活活把我踩死。

　　凯瑟尔……我们终于也要生死相向了吗？

　　我重新站稳，开始念颂咒文。凯瑟尔再次向我高速冲来。但这一次我没有躲闪。

　　我定定地望着他突刺时的飒爽英姿。以前那些和他一起云淡风轻的片段飞快地从我脑海中掠过，留下了一片残缺不全的影相。

　　就让我们在这一击决定胜负吧。我僵硬地笑了笑。

　　魔法和剑在狭小的空间里同时奔向了对方。

　　我没有使用魔法火焰，即使是在我最佳状态下用出来的魔法火焰，也无法一击就穿透骑兵厚厚的重甲。我用的是迟缓术。虽然我的魔力消耗很大，但是我精确的魔法控制能力还在。我将迟缓术准确地施放到了凯瑟尔的上半身。战马依旧在狂奔，但凯瑟尔自身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好像有一只大手正抓住凯瑟尔的肩膀，将他向后拖去。一瞬间凯瑟尔失去了重心。这在疾驰的战马上是非常可怕的！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金属铠甲和地上的岩石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碰擦声。

　　“呲～～～”在凯瑟尔坠马的同时，一股血箭从我左肩下方喷了出来。我也跌倒在地。

　　刚才因为惯性的缘故，凯瑟尔的剑还是刺中了我。剑稍稍偏离了目标，刺在我的左肩下——他本来应该是瞄准我的心脏的。

　　凯瑟尔晃了晃头，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甲胄替他抵挡了落地时的冲击。没有一丝停滞，凯瑟尔就朝还未站起的我扑了过来。他的长剑还刺在我的肩膀上。情急之下，我用还能动的右手把长剑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又一股血箭射出，我几乎痛得昏厥过去。

　　我晃晃悠悠地挥舞着剑，想阻挡凯瑟尔。但向他刺出的第一剑，却刺在甲叶上，滑了开来。等我想砍第二剑的时候，凯瑟尔已经敏捷地扑到我面前，用手肘把我撩倒了。我勉强在凯瑟尔的肩甲上又砍了一剑，由于接触的地方太靠近剑柄，根本没用上力，反而震得我虎口发麻，连剑也握不住了。其实，刚才如果我用魔法的话可能还会有一搏之力，但人在危急时刻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反射性地就用自己身边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来保护自己了。我手中握着剑，便想也不想地砍了过去，这种攻击就像是给凯瑟尔挠痒一样。凯瑟尔却仍像以前那样勇猛果断。一掌将我手中的长剑劈落后，就用身体把我压倒在地。他的膝盖顶在我的胸口上，让我动弹不得。


10.

　　英勇的人类骑兵高喊唱着战歌，前仆后继地冲向亡灵，和僵尸的战斗已经耗尽了战士们的气力，原先银白色的骑士铠现在也已布满了划痕和污血。不少骑兵的长剑都在不间断的厮杀中砍钝、砍折了。但是每当有亡灵突破防线的时候，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就突然恢复了精神，没有剑的就脱下头盔，狠狠地砸击敌人。有一名双手都被切掉了的骑兵，用牙齿咬着缰绳继续冲锋。他义无反顾地撞向一只刚从地底钻出来的地穴恶魔，将它撞落到壕沟之中，一同化为灰烬。

　　战士们伤痛、疲惫甚至绝望了。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放下手中的武器。身为军人的荣誉让他们在绝境中也能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洛萨爵士在黑石塔下同毁灭之锤的决战，图拉杨在黑暗之门无畏的冲锋，靠的都是骑士团这种视死如归的战斗精神。这些著名的战役已经构成了联盟军人的灵魂，每一位骑兵都坚信自己会像先辈一样，即使面对十倍的敌人也能毫无畏惧。

　　而且骑士们对于死亡骑士的仇恨也丝毫不亚于精灵。骑士团所宣誓效忠的两个人——洛丹伦国王泰瑞纳德、骑士团总指挥官乌萨尔，分别是死亡骑士生前的父亲和导师。他们曾带领联盟军队在第二次魔兽战争中击败了兽人。但是，两人都在不久以前死于死亡骑士的剑下。每一名骑兵都渴望着为伟大的国王和英雄报仇。他们的冲锋带着悲怆的长啸。

　　死亡骑士冷笑着挥动霜之哀伤，将靠近过来的骑兵一个一个斩落在地。

　　厚重的甲胄根本无法让他的剑刃稍稍停顿。步兵也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死亡骑士甚至已经失去了继续杀戮的兴趣。或许，赶快回到基地，看看大法师给自己空虚的后方造成了多大的损害，才是他现在所关心的吧。

　　当然，霜之哀伤并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多饮一些鲜血。

　　…………

　　高傲的骑士们不顾地下倒着的大片尸体，高喊着“为了国王”的口号，继续向死亡骑士涌去。他们的精神令我惊讶不已。但是当冰霜巨龙挡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放弃了对死亡骑士的攻击。

　　周围的亡灵数量正在不断增加，僵尸淹没了骑士的队伍。死亡骑士转过身来，他身后的水元素已经被冰霜巨龙变成了一堆冰块。他看了看跪倒在尸体旁的我，突然诡异地微笑起来。

　　“你在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终结了吧。”死亡骑士对着精灵法师轻声自语。“游戏也该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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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力握了握凯瑟尔的手指，焦黑的指节在掌心中碾成了一滩黑色的粉末。不久以前上面还满是丽儿的鲜血，现在却变成了一堆粉末，就像焚尸堆里大堆的粉末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大法师曾对我说，士兵从不为已逝去的感到悲伤，因为我们没有这个权力。

　　可是，我又如何能不悲伤呢……

　　我摊开掌心，让粉末从指缝间流散到空气中，就像十六年前，我在精灵之都摊开掌心，让明净的溪水从指缝间流散掉一样。这是个告别的日子。

　　…………

　　死亡骑士静静地走到我的身边。他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这两具尸体……以前应该也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他说。平淡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酷爱杀戮的亡灵指挥官。

　　我茫然地抬起头。死亡骑士微微一愣，他看见了我血色的眼珠。

　　“血精灵！你……也终于成为血精灵了。”

　　“看来，我无论再说些什么，都是多余的了。”死亡骑士的语气又变回了冰霜般的冷酷。“我知道，成为血精灵的你现在所想得到的，只是死亡。”

　　“那么就来吧。”

　　死亡骑士认真地摆出了进攻的姿势。同时，三朵魔法火焰以惊人的速度从我的手中射出，从三个不同的角度飞向死亡骑士。但死亡骑士并没有在意这种程度的攻击，他不躲不避，直接让身上的护甲吸收了魔法冲击。

　　“像这样你是没有办法杀了我的。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


　　死亡骑士边说边发起了攻击。他手中的霜之哀伤剧烈地抖动着，无数墨绿色的光球向四周辐射而出。这些光球都是禁锢在霜之哀伤中的怨灵，他们所携带的怨念和死亡之力可以直接杀死一切生物。

　　光球在半空中变成了一个个绿色的骷髅头，围绕着我高速旋转。每一个骷髅头都幻化出了不同的凄厉表情，尖声惨叫起来。

　　“啊……”我痛呼一声，脑中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这些怨灵的尖啸同女妖的歌声一样，在直接破坏人脑的神经！经过霜之哀伤的魔力增幅后，连我也无法抵挡这种精神攻击了。我眼中所见的全是可怖的骷髅。绝望和恐惧如滚滚的潮水一般将我淹没。我颤抖的双手甚至无法再进行攻击。长时间紧张的战斗消耗了我太多的精神力……

　　恍惚中，族人们鲜血淋漓的脸一张张地从我眼前掠过。他们对我微笑，阴沉地微笑着。笑容中透着食尸鬼般的残酷。每一张笑脸都令我无法呼吸。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像狼一样嚎叫起来。痛苦使我不由自主地将无法控制的手指伸进了嘴里。然后，我狠狠地咬了下去……血液腥甜的味道迅速在舌尖扩散开来。刹那间的剧痛使我恢复了神志。我笑着仰起头，将一整片还粘连着血肉的指甲吐了出来。

　　“做一个了断吧。”我说。

　　我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指向死亡骑士。鲜红的血珠从指尖滴落下来，在落到地面之前它们就变成了赤色的火焰。那样子就像是火焰成为了液体，正不断地从我的手中流出来一样。生命流出的火焰。

　　“就凭你能做得了什么？”死亡骑士手中的霜之哀伤也闪出了幽蓝的光芒。“你能依靠的人都已经死了，连你们的指挥官也抛弃了这里。”

　　我感到心脏一阵抽搐般的紧缩。

　　“精灵族已经毁灭了，你在这里继续战斗下去为的是什么呢？是为了这几具尸体吗？”

　　“不……”我剧烈地喘息着。手指上的血越流越急，好像是火焰正把血吸出来一样。

　　“你是！你想要复仇！看了族人那么多的尸体，你都只是想着逃避。但现在看着这两具尸体，你便想要复仇了。你以前害怕我，但现在却能憎恨我。因为你觉得死了多少人都无所谓，但绝不能是你所需要的人。”

　　“你想要杀我，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私的欲望。为了报我夺去你所需要的人的仇。”死亡骑士冷冷地说。“你……和我的本质是一样的。

　　死亡骑士深邃的眼珠中射出夺人心魄的光芒。一瞬间，我的心智恍惚了。

　　“我再说一次，加入亡灵吧！成为我最出色的手下。这样你才能长久地存在下去。”

　　“作梦！”我泪流满面地扬起双手，将燃烧的血珠撒向死亡骑士。火焰再次具化成尖啸的火鸟。

　　乘着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的意志，我赌博般地发出了全力一击。我已经燃烧了太多的生命力，绝没有发动第二次攻击的可能了。

　　死亡骑士错身而上，他不可思议地用霜之哀伤斩向火鸟。火鸟的速度比魔法火焰快上一倍，常人连看清它的轨迹都不可能办到。但死亡骑士就是如此的自信，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危险也最直接的对敌方法。

　　霜之哀伤和火鸟同时加速，变成一蓝一红两道残影，互相交叉而过。交错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看到红光穿过了蓝光，然后又穿过了蓝光之后的死亡骑士！

　　死亡骑士微微一顿，霜之哀伤从蓝色变成了绿色。但是……火鸟并没有击中他的身体。在交错的瞬间，霜之哀伤已准确地劈中了火鸟，将它从正中分成了两半。分裂开的火鸟就贴着他从两侧掠过。

　　果然，死亡骑士成功地瓦解了我的攻击。

　　但如果以为这样就算胜利了的话，他就低估我了。

　　我猛然攥紧掌心。本已裂开的火鸟好像受到感应一样，变成了两只。它们在无形的绳索的牵引下，突然回转过来，狠狠地琢向死亡骑士的背心。死亡骑士也不会知道，由精灵血契具化成的火鸟除了在速度和威力上的巨大增幅以外，更重要的是它具备了灵性，能根据施法者的意愿自由采取行动。被分成两只的火鸟非但没有减慢速度，反而变得更加迅捷。两道优美的弧线再次出现在空中……就像凯瑟尔死前所面对的一样。


　　我知道，这种速度的突袭是死亡骑士也不可能躲开的。

　　但是，他却没有躲。

　　霜之哀伤上的绿光闪了闪，一枚墨绿色的光球便突然出现了。它像长了眼睛一样，迎上了火鸟。死亡骑士继续保持着持剑面对我的姿势，光球是自动飞出来的。

　　这诡异的光球正是死亡骑士的成名绝技——死亡缠绕。

　　在光球和火鸟相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墨绿色的光晕在相撞点一圈圈地舒展开来，红色的火鸟从光晕薄弱的地方勉强穿透了过去，但是体积却缩小了很多——这是魔力湮灭造成的。缩小后的火鸟撞在死亡骑士的后背上，将他背心的甲胄烧出了一个凹坑。

　　死亡骑士泯出了一小口鲜血，然后就阴沉地笑了起来。被死亡缠绕中和过的火鸟已经不再具备杀死他的力量了。虽然使他受了伤，但是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无法再发出第二次攻击，而霜之哀伤的剑刃却不会放过任何一只猎物。

　　我这时才想到，死亡缠绕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具化魔法，它的跟踪攻击同火鸟如出一辙。恐怕在我刚发出火焰的那一刻，死亡骑士便猜到我的想法了。他在劈开火鸟后顿了一顿，大概就是在那时发出了死亡缠绕吧。

　　看来死亡骑士是对的，光凭我根本就什么也做不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自私而无力的复仇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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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死亡骑士愣住了。他诧异地望着我，手中的霜之哀伤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我也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但是——我竟然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我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除了空气之外，我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消—失—了！

　　唯一能造成这种效果的魔法就是“隐身术”。在隐身状态下死亡骑士是无法攻击到我的。会这么做的人……难道是……她？

　　我回头。果然，丽儿那张熟悉的笑脸绽现在苍凉的空气中。她一只手捂着裂开的腹部，另一只手上还残留着释放隐身术后产生的微光。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天真。很难想象，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她竟然还活着，竟然还能站起来施放魔法！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姐姐的。她说。

　　勉强施放隐身术使丽儿濒死的身体更加虚弱。她就像是一株枯萎了的小草，连最微弱的风也能将她拦腰吹折。不知是什么力量令她忍受住了惊人的痛苦，站立在那里。

　　“对不起，姐姐。”丽儿恬静的脸上抹过一丝歉意的微笑。

　　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大法师的面容。他在消失前的那一刻，也是这样歉意地微笑着。

　　一个人只要有足够的执念，就能让自己的魂魄短暂地停留……连丽儿也拥有这样的力量吗？为什么……我却无法做到！

　　“姐姐，你千万不要怀疑自己。”丽儿对着我消失的地方说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你承受了如此多的悲伤，但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请不要被死亡骑士的话所影响。因为有你的坚强，我和凯瑟尔才获得了敢于直面死亡的力量。你懂吗，你是最后一个高傲的精灵。连死亡骑士都畏惧你。”

　　“所以，姐姐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就算是为了丽儿，好吗？”

　　精灵女孩说完后，对着虚空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她本已黯淡的眼珠重新闪出了光芒，仿佛是看到了和凯瑟尔在一起时，三人快乐而短暂的时光。女孩一直捂着腹部伤口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任由内脏流淌出来。她似乎没了痛觉，只是幸福地笑着。

　　直到霜之哀伤插入丽儿早已崩溃的身体时，她的笑容才凝固了下来。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在女孩的脸上，让人再也无法看清楚她的面容。

　　泪水又一次滚滚地覆盖了我消瘦的脸颊。在隐身术下，这些眼泪连形状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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