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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吧里少了这篇,发上来


IP属地:广东1楼2012-03-26 16:54回复

    汉斯·纳尔逊瞧了瞧那个空椅子,慢慢地摇摇头,打算卖弄一下他那笨拙的幽默,就说,“平常吃东西,他总是第一个到。这可太奇怪了。也许他生病了吧。”
    “麦克尔到哪儿去啦?”伊迪茨问道。
    “他比我们起来得早一点,到外面去了。”哈尔基回答道。
    达基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他假装知道邓宁为什么没来,故意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好引得他们都来向他打听。伊迪茨到男人们的卧室里看了一下,回到桌子边来。汉斯看看她,她摇了摇头。
    “他以前吃饭,从来不迟到。”她说。
    “我可不懂,”汉斯说,“他的胃口一向大得像马一样。”
    “太糟啦!”达基悲伤地摇着头说道。
    一个伙伴没来,他们却借此开起了玩笑。
    “这可真是太不幸了!”达基自动地开了个头。
    “什么?”他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可怜的麦克尔呀。”他凄惨地回答道。
    “麦克尔究竟出了什么事?”哈尔基问道。
    “他再也不会饿啦,”达基悲切切地说,“他没有胃口啦。他不喜欢这种伙食了。”
    “不喜欢?他吃起来,连耳朵也会浸在盆子里。”哈尔基说。
    “他那样做,是为了对纳尔逊太太表示礼貌,”达基立刻反驳道,“我明白,我明白,太糟啦。为什么他不在这儿呢?因为他出去了。出去干什么呢?因为他要开开胃口。怎么才能开胃呢?他光着脚在雪里走路。哎呀!难道我还不明白吗?有钱的人遇到胃口不开的时候,就是用这个法子来开胃的。麦克尔有一千六百块钱。他是个有钱的人了,他就没胃口了。所以呀,这就是为何他正在想法子开胃。你们只要把门打开,就会看见他光着脚在雪里走路。不过,你们可看不见他的胃口。这就是他的麻烦。等他找到了胃口,他就会抓住它回来吃早饭啦。”
    达基的胡言乱语引得他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停,门就开了,邓宁也进来了。大家都回过头来瞧他,他手里提着一支猎枪。就在他们瞧他的时候,他已经把枪举到肩头,开了两响。头一颗子弹才打出去,达基就倒在桌子上面,撞翻了他的咖啡,他那乱蓬蓬的黄头发就浸在他那盆玉米粥里了。他的前额压在盆子边上,使盆子翘起来,跟桌面构成一个四十五度的角。哈尔基跳了起来,身子还在半空,第二枪又响了,他就脸朝下,栽倒在地板上了。他那句“我的天!”在嗓子里只咕噜了一声就听不见了。
    这可真是料想不到的事,汉斯同伊迪茨都吓呆了。他们浑身紧张地坐在桌子旁边,眼睛像中了魔似的,盯着那个杀人的凶手。他们从火药的烟雾里,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他。这时候,一片寂静,只听见达基的那杯倒翻的咖啡滴在地板上的声音。邓宁拆开猎枪的后膛,抽出了子弹壳。他一手端着枪,用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去掏子弹。


    IP属地:广东5楼2012-03-26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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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他要把子弹装上膛的时候,伊迪茨·纳尔逊清醒过来了。他分明是要打死汉斯和她。这件意外的事来得太可怕,太叫人不解了,因此,她神智迷惑,精神麻木了大约三秒钟。接着,她就挺身而出,跟他进行斗争。她真的和他斗争起来了,她像猫一样跳到凶手面前,用两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她这一撞,使他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他打算把她甩开,可是又不肯放弃手里那支枪。这可不容易,因为她的结实的身体已经变得像猫的身体一样了。她掐住他的脖子,用全身的力量向旁边一拉,几乎把他摔倒在地板上。他立刻站直了,飞快地转起来。她因为抓得很紧,身体随着他转,脚就离开了地板,她于是用手抓紧他的脖子,悬空转了起来。转了一会儿,她的身体撞在一把椅子上,这一男一女就在拼命挣扎之下,摔倒在地板上,占了半个房间。
      汉斯·纳尔逊碰到这种意外,要比他的妻子迟半秒钟才开始行动。他的神经和头脑的反应都比他的妻子慢。他的感觉比较迟钝,要多耽搁半秒钟的时间才能明白情况,拿定主意,开始行动。伊迪茨已经扑到邓宁面前,掐住他的脖子了,汉斯才跳起来。可是他没有她那样冷静。他气疯了,就像古时喝醉了酒混战的武士那样怒气冲天。他从椅子上一跳起来,嘴里就发出一种一半像狮吼,一半像牛鸣的声音。伊迪茨同邓宁的身体已经旋转起来了,他还在那儿咆哮嘶吼,接着,他就在房间里到处追赶这股旋风,直到他们摔在地板上了,他才追到。
      汉斯一扑到那个躺平了的男人身上,便发狂似的用拳头揍他。这些拳头跟打铁的锤子一样,后来,伊迪茨觉得邓宁身上没劲了,就松开手,一翻身滚到旁边。她躺在地板上,一面喘气,一面瞧着。狠命的拳头仍然像骤雨一样不停地打下去。邓宁好像并不在乎,他甚至连动也不动。这时候,她才想到他已经昏过去了。她连忙大叫汉斯停手,接着她又喊了一遍。可是任凭她怎么喊,他也不理,她抱住他的胳膊,他还是不理,只不过使他挥起拳头来不大方便罢了。
      于是,她只好把自己的身体阻挡在她丈夫和那个不会抵抗的凶手之间。她这种举动,并不是出于理智,也不是出于怜悯,更不是为了服从宗教的戒律。这可以说是出于一种守法的精神,这是她从小养成的道德观念迫使她这样做的。汉斯直到发觉自己是在打自己的妻子时才停手。他乖乖地任凭伊迪茨把他推开了,好像一条凶猛而听话的狗,给主人赶开了似的。这种比喻还可以再进一步。汉斯的嗓子里,和野兽一样,仍然有一种余怒未息的狺狺之声,有好几次,他都仿佛要跳回去,扑到他的俘虏身上,幸亏他的妻子迅速用身体挡住了他。
      伊迪茨一步一步地把她丈夫向后推。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样子,她觉得他的神气比邓宁跟她搏斗得最激烈的时候还要可怕。她简直不能相信这只狂怒的野兽就是她的汉斯;她战栗了一下,畏畏缩缩,突然感到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怕他会跟发狂的野兽一样来咬她的手。至于汉斯,他虽然不想伤害她,却不肯罢休,仍然要回过去再打,有好几秒钟,他总是忽而往后退,忽而向前扑。因此,她就坚决地拦住他,直到他恢复了理智,平静下来。


      IP属地:广东6楼2012-03-26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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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站了起来。汉斯摇摇晃晃地回到墙边,靠在那儿,脸上的肉抽搐着,嗓子里继续发出深沉的嘶吼,可是声音已经在轻下去,几秒钟之后就不响了。现在,反应来了,伊迪茨站在房间当中,拧着手,气喘吁吁,浑身都在猛烈地哆嗦。
        汉斯什么也不瞧,可是伊迪茨的眼睛却狂热地在房间里瞟来瞟去,一一瞧着刚才发生的情景。邓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在狂转之中撞翻了的那把椅子,就在他旁边。那支猎枪一半压在他身体下面,后膛仍然是拆开的。那两颗没有装上膛的子弹,已经滚出了他的右手,他本来是捏得很紧的,直到失去了知觉才松手。哈尔基脸朝下,扑在他摔下去的那个地方;达基向前伏在桌子上,乱蓬蓬的黄发浸在他那盆玉米粥里。那个盆子仍然翘起一边,跟桌面构成一个四十五度的角。这个翘起来的盆子使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它没有倒呢?这真是太不近情理了。即使出了人命,一只盛粥的盆子这样翘在桌子上,也是不合情理的。
        她回头瞟了邓宁一眼,双眸又立刻回到了那个翘起的盆子上,这真是太不近情理啦!她感到了一种想笑一下的神经质的冲动。随后她注意到了房间里的沉寂,期望着发生点什么事情,便把那个盆子忘了。从桌子上滴下去的咖啡,声音那么单调,只不过加强了这片沉寂的气氛。为什么汉斯没有动静呢?为什么他不说话呢?她瞧着他,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她嗓子里有一种疼得很特别的感觉,她的嘴又干又苦。她只能瞧着汉斯,汉斯也在瞧她。
        突然,一个尖锐的金属声打破了这一片沉寂。她尖叫了一声,立刻掉转眼光瞅着那张桌子。那个盆子已经倒了。汉斯叹息了一声,好像才从梦里醒过来。盆子的声音使他们想到了今后他们将要生活在一个新的世界里。而这所木房子,就是今后他们要生活行动的那个新世界了。原来的木房子中的生活已经一去不返。眼前的生活全然是新的、生疏的生活。这个意外的变故在事物的表面施了一层魔法,更换了它们的远景,改变了它们的价值,把现实的和不现实的交织起来,混乱得令人无所适从。
        “我的上帝呀,汉斯!”这是伊迪茨的第一句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面带恐怖地瞪着她。他慢慢地瞧了瞧房间里的情形,这才看了个仔细。接着,他就戴上了帽子,朝门口走去。
        “你要到哪儿去?”伊迪茨极其担心地问着。
        他已经抓住了门上的把手,他扭转半个头,回答道,“去刨几个坟。”
        “汉斯,别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跟这些——”她向整个房间扫了一眼——“跟这些呆在一起。”
        “迟早总是要刨的。”他说。
        “可是你不知道该刨几个坟,”她拼命地反对。她看他犹疑不决,又说道,“再说,我也要跟你一块儿去,帮帮忙。”


        IP属地:广东7楼2012-03-26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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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斯于是走到桌子旁边,不假思索地吹灭了蜡烛。接着,他们就一块儿来检查房间里的情形。哈尔基同达基已经死了——死得很可怕,猎枪的射程太近了,汉斯不愿意走到邓宁附近,伊迪茨只好一个人去进行这一部分的检查。
          “他没有死。”她对汉斯说。
          他走过去,低下头瞧了瞧那个凶手。
          伊迪茨听见她丈夫在含含糊糊地咕噜着,就问道,“你说什么?”
          “我真丢脸,居然没有把他揍死。”这就是他的答复。
          伊迪茨正在弯着腰检查邓宁。
          “你走开!”汉斯非常粗暴地命令着,声调有点奇怪。
          她突然惊慌起来,瞧了他一眼。他已经抓起邓宁丢下的猎枪,正在把子弹塞进去。
          “你要干什么?”她一面喊,一面迅速地挺直了弯下去的腰。
          汉斯没有回答,可是她看出猎枪正在举向他的肩头,她连忙用手抓住枪口,把它向上一推。
          “别管我!”他厉声喝道。
          他打算把枪从她手里夺过来,可是她靠得更近了,已经把他抱住。
          “汉斯!汉斯!醒醒吧!”她喊道,“别发疯啦!”
          “他杀死了达基同哈尔基!”这就是她丈夫的答复,“我要打死他。”
          “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她反对道,“还有法律。”
          他冷笑了一声,他不相信在这种地方,法律会有什么作用,他只是固执地、毫无感情地重复着那句话,“他杀死了达基同哈尔基。”
          她跟他争论了很久,这不过是一种单方面的争论,因为他很固执,总是一再地重复那句话:“他杀死了达基同哈尔基。”而她又摆脱不开她小时候所受的教育和她本身的民族传统。这是一种守法的传统,对她来说,正确的行为就等于守法。她看不出还有什么更正确的路。她认为汉斯这种把执法权揽到自己手里的行为,并不比邓宁干的事来得正当。用错误来对待错误是不对的,现在,要惩罚邓宁,只有一个办法,应当按照社会上的规定,依法处治。最后,汉斯终于给说服了。
          “好吧,”他说,“随你好了。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把你我都打死的。”
          她摇了摇头,伸出手要他交出猎枪。他刚伸手要交,又缩了回去。
          “最好还是让我打死他吧。”他恳求道。
          她又摇了摇头,于是他又准备把枪交给她,这时候,门开了,一个印第安人没有敲门就进来了,随着他刮进了一阵猛烈的风雪。他们转过身子,面对着他,汉斯手里仍然抓着猎枪,这个不速之客看到这番情景,一点儿也不慌张。他眼睛一扫就看清楚了有死的,也有伤的。他脸上一点儿也没有吃惊的神气,甚至连好奇的样子也没有。哈尔基就躺在他脚旁边,可是他理也不理。对他来说,哈尔基的尸首并不存在。


          IP属地:广东8楼2012-03-26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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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大的风呀。”这个印第安人说了这么一句,算是问候,“都好吗?都很好吗?”
            汉斯手里仍然抓着那支枪,他觉得那个印第安人一定以为摊在一地的尸首都是他打死的。他用恳求的眼光瞧着他的妻子。
            “早晨好,尼古克,”她说,声音显得很勉强,“不好,很不好。乱子很大。”
            “再会,现在我要走了,事情很忙。”那个印第安人说完了,就不慌不忙,非常仔细地跨过地板上的一摊血渍,开了门,走出去了。
            纳尔逊夫妇面面相觑。
            “他以为是我们干的,”汉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以为是我干的。”
            伊迪茨一声不响地过了一会儿,然后用很简短,很老练的口气说:
            “他怎么想,不用去管,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要挖两个坟。不过我们得先把邓宁捆起来,别让他跑掉。”
            汉斯连碰一碰邓宁都不愿意,可是伊迪茨一个人也把邓宁的手脚捆紧了。后来,她同汉斯走到门外的雪地里。地已经冻硬了,锄头凿不进去。他们先弄来许多木柴,扫开积雪,在冻结的地面上升起一蓬火。烧了一个钟头之后,才烧化了几英寸深的泥。他们挖出这些泥,又升了一蓬火。按照这样的速度,一个钟头只能挖下去两三英寸深。
            这是一件又困难,又辛苦的工作。暴风雪刮得火总是烧不旺,风又在穿透他们的衣服,冻得他们浑身冰冷。他们很少谈话。风不容他们开口。除了偶尔猜测邓宁犯罪的动机以外,他们总是默默无言,心头压着这场悲剧给他们带来的恐怖。到了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汉斯瞧着木房子那面,说他饿了。
            “不成,现在还不成,汉斯,”伊迪茨回答道,“屋子里弄得那个样子,我可不能一个人回去烧饭。”
            两点钟的时候,汉斯主动提出陪她回去,可是她一定要他干下去。到了四点钟,两个坟才挖好,坟坑很浅,不过两英尺深,可是也够了。到了晚上,汉斯拉出雪橇,在暴风雪的黑夜里,拖着两个死人走向那个冻结的坟墓。这简直不像出殡。雪橇深深地陷在风刮成的雪堆里,非常难拖。他们夫妇从昨晚起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他们又饿又累,身体已经十分衰弱。他们没有抵抗风的力气了,有时,甚至还会给风吹倒。有几次,连雪橇也翻了,他们只好把这批可怕的货色再装上去。走到离坟坑一百英尺的时候,他们要爬上一个陡坡,两个人只好趴下去,像拖雪橇的狗一样,把胳膊当成腿,把手插到雪里。即使这样,有两次,他们还是要给沉重的雪橇拖倒,从山坡上滑下来,弄得活人同死人、绳子同雪橇,可怕地纠缠在一起。
            “明天,我再来插上两块木牌,写上他们的名字。”他们把坟做好以后,汉斯说。
            伊迪茨抽抽噎噎地哭着。她所能做的,只不过断断续续地祷告几句,就算完成了葬礼,现在,她的丈夫只好扶着她回到木房子里。
            邓宁已经苏醒过来了。他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白费气力地想挣脱捆住他的皮带。他用亮闪闪的眼睛瞅着汉斯同伊迪茨,可是不想说话。汉斯仍旧不肯碰一碰这个凶手,他闷闷不乐地瞅着伊迪茨把邓宁从地板上拖到男人的卧室里。可是,用尽力气,也不能把他从地板上抬到他的床上。


            IP属地:广东9楼2012-03-26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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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让我给他一枪,省得以后麻烦。”汉斯最后一次恳求道。
              伊迪茨摇了摇头,又哈下腰去搬邓宁了。使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次,轻易就把他搬起来了。原来汉斯在帮她搬,她知道汉斯的心已经软了。然后,他们就打扫厨房。可是地板上惨不忍睹的血渍仍然洗不清,汉斯只好把那一层刨掉,用刨花在炉子里升起了一蓬火。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黑暗和寂静里度过的,只有暴风雪和波涛打在冰冻的海岸上的轰隆声打破这种沉寂。汉斯对于伊迪茨真是唯命是从。他那种惊人的进取精神已经完全消失了。她要用她的办法来对付邓宁,因此他就把这件事完全交给她去处理。
              这个凶手是一个经常的威胁。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可能挣脱捆着他的皮带,因此,他们只好昼夜地监视着他。汉斯或者伊迪茨,总是坐在他旁边,拿着那支实弹的猎枪。最初,伊迪茨规定八小时一班,可是这种不断地监视太紧张,后来她同汉斯就每隔四小时换一次班。由于要轮流睡觉,轮流看守邓宁,他们几乎连做饭和砍柴的工夫都没有了。
              自从尼古克那一次来得不巧以后,当地的印第安人就不肯再到这间木屋里来了。伊迪茨于是叫汉斯到他们的木屋里去一趟,要他们用一只独木船把邓宁送到沿海最近的白人村落或者贸易站上,可是交涉没有结果。伊迪茨只好亲自去拜访尼古克。他是这个小村子的村长,完全懂得他所负的责任,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观点对她说清楚了。
              “这是白人闹的乱子,”他说,“不是西瓦希人闹的乱子。我们的人要是帮助了你们,这件事就会变成西瓦希人的乱子了。等到白人的乱子跟西瓦希人的乱子混在一块儿,成为一个乱子,那就会变成一个搞不清的、没完没了的大乱子。闹乱子可没有好处。我们的人没有做错事。他们为什么要帮助你们,给自己添麻烦呢?”
              于是,伊迪茨只好回到那间可怕的木屋里,去过那无休无止的,四小时值一次班的日子。有时候,轮到了她值班,她坐在囚犯旁边,腿上搁着实弹的猎枪,就会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每逢这种时候,她总是会突然惊醒过来,抓起枪,马上盯着邓宁。这分明是神经过度紧张所致,对她的影响当然不好。她非常怕他,甚至在她清醒的时候,如果他在被里动了一动,她也禁不住要吓得一跳,急忙去抓猎枪。
              她知道,这样下去,她的神经随时会出毛病。头一个现象是眼珠子跳,逼得她只好闭上眼睛,让它们安定下来。过了一会儿眼皮又会神经质地抽搐起来,怎么也控制不了。可是使她最痛苦的却是,她忘不了那场悲剧。她在发生意外的那天早晨感到的恐怖,始终在折磨她。每逢她给那个凶犯吃东西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咬紧牙关,挺着身体,壮起胆子。
              汉斯所受的影响不同。他给一个念头缠住了:打死邓宁是他的责任。每逢他去服侍这个给捆住的人,或者在他旁边监视的时候,伊迪茨就提心吊胆,怕汉斯会在这间木房子的死亡簿上又添上一笔。他总是很野蛮地咒骂邓宁,对他非常粗暴。汉斯为了掩饰他的杀人欲望,有时还会对他的妻子说:“慢慢地,你会叫我杀死他的,可是到了那时候,我可不愿意杀死他了。我不想玷污我的手。”不过,有好几次,在她不值班的时候,她悄悄走到那间屋子里,总是发现这两个男人,像一对野兽一样,恶狠狠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汉斯的脸上,杀气腾腾,而邓宁的脸色,就像一只给逼到绝境的老鼠一样凶野。于是,她就会大喊一声,“汉斯!你醒醒!”他就会镇定下来,感到吃惊,脸上显得很难为情,可是并不懊悔。


              IP属地:广东10楼2012-03-26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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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自从发生这件意外以后,汉斯也成了伊迪茨·纳尔逊要对付的一个问题。起初,只有一个要用正当的方式对待邓宁的问题,至于所谓的正当方式,在她看来,也就是要把他看守起来,直到把他交给正式的法庭受审。可是现在还得考虑到汉斯,她觉得他的神志是否清醒,灵魂能否得救,都有问题。此外,不久她又发现自己气力和耐心也成问题了。由于神经过分紧张,她的身体快要垮了。她的左臂会不由自主地抖动和抽搐。她用匙子的时候会把食物泼出来,她的左手已经不听使唤了。她认为这是一种舞蹈风①,她怕病情会发展得非常严重。如果她真垮了,会怎么样呢?她一想到将来这所木房子里只剩下邓宁同汉斯时的情景,心里就又添了一层恐怖。
                三天之后,邓宁开始说话了。他的头一个问题就是:“你们预备把我怎么办?”他天天问这个问题,每天都要问好几次。伊迪茨总是答复他说,一定要根据法律来处理他。同时,她也天天问他:“为什么你要干这种事?”对这个问题他从来不回答。他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暴跳如雷,拼命想挣脱捆在他身上的皮带,并且威胁她说,等到他挣脱了,他会怎么对付她,他说,迟早他一定会挣脱的。每逢这种时候,她就扣住枪上的两个扳机,准备在他挣脱皮带的时候打死他,可是由于过分的紧张和震惊,她自己又会浑身发抖,感到心跳和头昏。
                不过,日子一久,邓宁总算变得比较就范了。在她看来,他似乎过厌了这种整天躺着不动的生活。他开始恳求她放了他。他起了许多粗野的誓,他说他决不会害他们,他会一个人沿着海岸走下去,向法庭自首。他愿意把自己的那份金子送给他们。他要一直走向荒野深处,永远不再在文明社会露面。只要她放了他,他情愿自杀。通常,他恳求到后来,总是会不自觉地说起呓语来,直到她觉得他快要发疯了,不过,尽管他这样发狂似的求她,她总是摇摇头,不肯释放他。
                后来,过了几个星期,他变得更加就范了。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精神却越来越委顿了。他常常会像一个性情乖张的小孩子那样,把头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口里喃喃地说着,“我真过厌了,真过厌了。”后来,隔了不久,他就非常激动地请求他们把他处死,一会儿求伊迪茨杀了他,一会儿又求汉斯解除他的痛苦,让他至少可以安静地长眠。
                这种局面正在迅速地变得叫人不能忍受。伊迪茨的神经愈来愈紧张,她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垮掉的可能。她甚至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因此她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在她睡觉的时候,汉斯发起狂来,把邓宁杀死。这时候,虽然已经到了正月,前来做生意的双桅帆船还要过几个月才可能靠岸。他们本来没有想到要在这所木房子里过冬的,现在,粮食正在一天一天地少下去,汉斯又不能出门打猎,添补一下。为了必须看守他们的犯人,他们简直给捆在这所木房子里了。


                IP属地:广东11楼2012-03-26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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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迪茨也明白,总得想个办法才好。她强制着自己把这个问题重新考虑了一下。她还是摆脱不开她那个民族的传统观点,以及她那种一半得自血统,一半得自教育的守法精神。她知道,无论怎么做,她都得依照法律。每逢猎枪搁在她的膝盖上,不安的凶手躺在她旁边,暴风雪在外面狂吼着,她要一连看守几个钟头的时候,她就发挥她的创见来考虑社会问题,自己造出一套法律的演变的理沦。她认为,所谓法律,不过是一群人的判断和意志。至于这群人的人数多少,那倒没有关系。按照她的理解,其中有小至如瑞士的人群,也有大如美国的人群。依此推理,这个人群无论小到什么程度都没有关系。也许,一个国家只有一万人,可是他们的集体的判断和意志,仍然会成为那个国家的法律。照这样看,为什么一千个人不能算一群人呢?她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果一千个人可以成为一群,为什么一百个就不可以呢?为什么不可以是五十个呢?为什么不可以是五个呢?为什么不可以是一两个呢?
                  这个结论使她吃了一惊,她把这个问题对汉斯谈了一下。起初,汉斯不懂,后来,等到他明白了,他就举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例证。他谈起了淘金者的会议,每逢开会的时候,当地的淘金者都要聚在一块儿,制订法律,执行法律。据他说,有时,总共也不过十个到十五个人,可是对于这十个或者十五个人来说,多数人的意见就是法律,谁要违反了多数人的意见,谁就会受到惩罚。
                  到了这一步,伊迪茨才搞清楚了她的问题。邓宁必须受到绞刑。汉斯也很赞成。在他们这一群里,他们两个占了多数。根据集体的意志,邓宁必须受到绞刑。为了执行这个决定,伊迪茨很认真,一定要按照习惯上的形式办理。可是这个群太小了,汉斯和她,只好一会儿充当证人,一会儿充当陪审人,一会儿充当法官——然后还要充当行刑的人。她正式控诉麦克尔·邓宁犯了谋杀达基和哈尔基的罪,那个躺在床上的囚犯,先听了一遍汉斯的证词,然后又听了一遍伊迪茨的证词。他既不肯认罪,也不说自己无罪,等到伊迪茨问他有什么为自己辩护的话没有的时候,他还是不响。于是,她同汉斯,也没有离开席位,就宣布了陪审人认为犯人有罪。然后,她就充当法官,当庭宣判。尽管她的声音颤抖,眼皮跳动,左臂抽搐,可是她到底还是读完了这份判决书。
                  “麦克尔·邓宁,在三天之内,就要把你绞死。”
                  这就是判决书。那个人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轻蔑地哈哈一笑说:“这么说,这张该死的床不会再折磨得我背上疼痛了,那倒也叫我安心。”
                  宣判之后,这三个人好像都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尤其是从邓宁脸上最容易看得出。他那种阴沉凶蛮的神气全没有了,他跟看管他的人随便聊天,甚至还像旧日那样,说些才气焕发的俏皮话。伊迪茨给他读《圣经》,他也很满意。她读的是《新约》,读到浪子和十字架上的贼的时候,他好像听得津津有味。


                  IP属地:广东12楼2012-03-26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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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行绞刑的前一天,伊迪茨又提出那个老问题来问他,“为什么你要干这种事?”邓宁回答道,“这很简单。我想……”
                    可是她马上拦住了他的话,叫他等一会儿再讲,然后匆匆地走到汉斯的床边。这时候,正轮着他休息,他从梦里醒来,揉揉眼睛,说了几句抱怨的话。
                    “你出去一趟,”她对他说,“把尼古克找来,另外再找一个印第安人一起来。麦克尔要招供了。你要逼着他们来。把步枪带去,万一不得已的时候,就用枪口逼着他们,把他们带来。”
                    半小时之后,尼古克和他的叔叔哈狄克万就给领进了这间出过人命的屋子。他们不是出于自愿来的,是汉斯用步枪押着他们来的。
                    “尼古克,”伊迪茨说,“这件事不会给你同你的人添麻烦的。我们一点儿也没有别的要求,只不过请你坐在这儿,听一听,了解一下情况。”
                    于是,麦克尔·邓宁,在被判处死刑之后,终于公开地招认了他的罪行。他一面说,伊迪茨一面记录下他的口供,那两个印第安人就一面听着,汉斯因为怕证人逃走,就守在门口。
                    据邓宁说,他已经有十五年没回老家了,他一直在打算,将来要带上很多钱回去,让他的老娘可以舒舒服服地度过余年。
                    “可是这一千六百块能顶什么事呢?”他问道,“我的目的是要把所有的金子,把那八千块钱的金子全弄到手。这样,我就可以很体面地回家了。因此,我就想,这还不容易吗?我可以先杀死你们,再到史盖奎镇去报告,说你们是给印第安人杀死的,然后一溜烟逃到爱尔兰去。于是,我就动手来杀死你们,不过,这正像哈尔基从前常常喜欢说的,我的野心太大了,等到我要把它吞下去的时候,我已经摔倒了。这就是我的口供。我既然干了这种鬼事,现在,只要上帝愿意,我也愿意向上帝赎罪。”
                    “尼古克,哈狄克万,你们都听见了这个白人说的话,”伊迪茨对那两个印第安人说,“他的口供现在都写在这张纸上了,现在该你们来签字了,就签在这张纸上,这样,等到以后再有别的白人来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有你们旁听为证了。”
                    这两个西瓦希人在他们的名字后面画了两个十字之后,伊迪茨给了他们一张传票,要他们明天带着他们部落里所有的人来再作一次见证,然后允许他们回去。
                    他们把邓宁的手松了一下,让他能在文件上签个字,接着,屋子里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汉斯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伊迪茨好像觉得很不舒服。邓宁仰面朝天地躺着,直愣愣地瞧着屋顶上长着苔藓的裂缝。
                    “现在我就要向上帝赎罪了。”他喃喃地说。接着,他就掉过头,瞧着伊迪茨。“为我读一段《圣经》,”他说,然后,他又像开玩笑似的添了一句,“也许这样会让我忘了这张床有多硬。”
                    执行绞刑那天,天气晴朗寒冷。温度表上指着零下二十五度,寒风一直透进人的衣服、皮肉和骨头。在这几个星期里,今天邓宁才头一次站起来。好久以来,他的肌肉一直没有活动过,他已经不能照常保持直立的姿势了,因此,他简直站不住。他总是前前后后地摇晃,走起路来一栽一跌,只好用那双捆着的手抓住伊迪茨,免得摔倒。
                    “真的,我真有点头昏眼花了。”他无力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样倒也叫人高兴,总算都过去了。我明白,那张该死的床也会把我折磨死的。”


                    IP属地:广东13楼2012-03-26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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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伊迪茨把他的皮帽子戴在他头上,要替他放下护耳的时候,他哈哈地笑了一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放下来呢?”
                      “外面天气很冷。”她回答道。
                      “再过十分钟,可怜的麦克尔·邓宁就是冻坏了一两只耳朵,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问道。
                      她本来打起了精神,准备对付这场最后的严峻考验,可是他这句话打击了她的自信心。直到目前,一切都好像是梦中的幻影,可是他刚才所说的残酷的真理,使她惊醒过来,让她睁开眼睛,看见了正在发生的事实。这个爱尔兰人也看出了她心里难受。
                      “对不起,我不该用这种蠢活使你难过,”他懊悔地说,“我不是有意的。对我麦克尔·邓宁来说,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我真是快活得跟云雀一样。”
                      他立刻吹起了快活的口哨,可是一会儿就变成阴郁的调子,不响了。
                      “我希望这儿能有一位牧师,”他若有所思地说着,然后又很快地添了一句,“不过,像我麦克尔·邓宁这样的老兵,在出发的时候,就是没有这些享受,也不会难过的。”
                      他的身体已经很衰弱了,再加上长时期没有走路,门一开,他才跨出去,就几乎给风刮倒了。伊迪茨和汉斯,只好一边一个地架着他走,他就对他们说着笑话,尽力使他们高兴。后来等到他告诉他们,怎样把他那份金子,寄到爱尔兰他母亲那里的时候,他才停止了说笑。
                      他们爬上一座小山之后,到了树林里的一片空旷的地方。这儿,在一个竖立在雪里的圆桶周围,很严肃地站着一群人,其中有尼古克,哈狄克万,以及当地所有的西瓦希人,甚至连孩子同狗也来了,他们要看一看白人是怎样执行法律的。附近还有汉斯烧化了的冻土,掘好了的一个坟穴。
                      邓宁用一种老练的眼光,瞧了瞧这些准备好的东西,他瞧到了那个坟,那个圆桶,那根绳子和吊着绳子的那根大树枝,还注意到绳子和树枝的粗细。
                      “说真的,汉斯,要是叫我来给你准备这些东西,我决不会办得比你更周到。”
                      他开了这个玩笑,不由高声笑了起来,可是汉斯死气沉沉的、阴森森的脸似乎只有世界末日的号声才化得开。同时,汉斯也觉得很痛苦。他到现在才明白,要把一个同胞处死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伊迪茨倒是早想到了;不过,想到了也没有使这个任务变得轻松一点。现在,她已经失去信心,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持到底。她觉得心里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念头,她想尖叫,狂喊,想扑在雪里,想用手蒙住眼睛,转过身,盲目地跑开,跑到树林里,或者任何其他的地方。她所以能挺起胸膛,走到前面,做她必须做的事,完全是靠了心灵上的一种崇高的力量。她觉得,这一次,自始至终,她都得感谢邓宁,因为他帮助她度过了这一切。


                      IP属地:广东14楼2012-03-26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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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我一把。”邓宁对汉斯说,然后就借着汉斯的力量,勉强登上了那个木桶。
                        他弯下腰来,让伊迪茨能够把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接着,他就站起来,这时,汉斯已经拉紧了头顶上那根套在树枝上的绳子。
                        “麦克尔·邓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伊迪茨的声音很干脆,可是仍然有点颤抖。
                        邓宁在桶上挪动了一下他的脚,腼腆地望着下面,就像一个人第一次发表演说一样,然后清了清嗓子。
                        “我很高兴,一切都要过去了,”他说,“你们始终拿我当作一个基督徒来看待,我衷心地感谢你们对我的好意。”
                        “上帝会收下你这个悔过的罪人的。”她说。
                        “是呀,”他说,他那深沉的嗓子好像响应着她的尖细的声音,“上帝会收下我这个悔过的罪人的。”
                        “永别了,麦克尔。”她喊道,声音中带着一种绝望的调子。
                        她用全身的力量来推那个木桶,可是怎么也推不倒它。
                        “汉斯!快!帮我一下!”她无力地喊道。
                        她觉得她的最后一点力气都快用完了,可是那个木桶动也不动。汉斯连忙跑到她旁边,一下子把木桶从邓宁脚下推开。
                        她立刻背转身,把指头塞在耳朵里。接着,她就凄厉地尖声笑了起来,好像金属的声音,汉斯吓了一跳,他虽然经过了这场悲剧,可是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惊吓。伊迪茨·纳尔逊终于垮了。即使在她神经错乱的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垮了,使她高兴的是,她总算在这样紧张的环境里撑过来了,而且一切都做完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汉斯面前。
                        “扶我到屋里去,汉斯。”她勉强说出了这几个字。
                        “让我休息休息,”她接着又说,“就让我休息,休息,休息吧。”
                        汉斯于是搂着她的腰,架着她,引导着她那无力的脚步,她就从雪地上走回去了。可是那些印第安人仍然留在那儿,严肃地瞧着白人的法律怎样强迫一个人在半空里荡来荡去。
                        ——————
                        ① 从前在日耳曼一带流行的一种病。
                        


                        IP属地:广东15楼2012-03-26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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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楼2014-01-20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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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4-03-03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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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4-03-05 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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