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以为意吧 关注:96贴子:4,735
  • 5回复贴,共1

[1827。]合欢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楼2012-03-30 21:30回复
      自打泽田纲吉承诺母亲说要回家过新年之后,再偷着闲到云雀这儿来的时候眼圈就总是黑的。云雀知道他前几天说的什么不忙是骗人,这些年泽田纲吉话里话外的真假意思瞒不过他,只是他愿不愿说破。他看着泽田纲吉打了今天第十个哈欠,然后就说你啊,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别总往我这儿来,纲吉听见他这话愣了一下,笑笑遮过去刚泛上来的一点别的感觉,又说,那我去睡会儿。
      说罢他就提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到里屋去。云雀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沉了脸色,最终还是没有叫住他,有些话或许该说,但他不想。冬日午后的阳光温吞带倦,云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了搁在一边的电脑处理最近风纪积压下来的事情,竟不知不觉的过了一个下午。泽田纲吉同样也睡了一个下午,太阳沉下去的时候边套着外套边从屋子里冲出来,说啊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那云雀前辈我改天再来。
      云雀略一颔首,看见泽田纲吉钻上车子,匆匆启动。云雀收了电脑,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然后他把草壁叫来,默了一会儿,才吩咐说,带棵合欢过来。
      草壁摸不着云雀的头脑,依言照办。三天后风纪从日本运了棵合欢回来,还小,养在花盆里。云雀从草壁手里接过这一盆子花,搁在门边,枝子还矮,冬天时分也没有花,只迎着稀稀落落的阳光在嶙峋的茎上勾出一道金亮的痕迹。
      草壁站在一边,想要说话,却瞧云雀眼神一凛,生生的又给忍了回去。我过几天回去,云雀过了半晌才说出这一句,又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封信拿出来,交给草壁,简简单单交待说,把它处理了。
      可是恭先生……!草壁神色慌了一下,搁在手里的东西像是有千斤重。
      云雀不再说话了,只静静的瞧了那株合欢一会儿,他心里有点想笑,却笑不出,遂静默了神色,留了一个像是远在天边的背影。
      泽田纲吉接到巴吉尔的电话的时候,正对着桌上那一堆邀他参加新年酒会的请柬发愁,都是按道理不能推脱的,只是都答应了母亲,这边倒是有些难办。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喂喂了两声,巴吉尔在那边说着话,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纲吉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出他的声音。
      啊啊,是巴吉尔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有什么事吗?
      啊,泽田大人……我,是想问问,能和您一起回日本吗?
      巴吉尔的话说的有些拘谨,有些犹豫,泽田纲吉听见他这么说啊了一声,说好啊,又起了兴趣问他,怎么忽然要回去了?
      巴吉尔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怔住了,……泽田大人,您还不知道吗?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样之后,巴吉尔的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什么?
      巴吉尔又给他好大一会儿的沉默,这让泽田纲吉不禁着急起来,只是觉得有什么事儿发生了的时候,心慌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来。到底怎么了,他有点着急的追问起来。
      ……泽田大人您……家光大人去世了……
      纲吉倒抽了一口冷气,搁在桌上的手已经抖了起来。你说什么?!他大声问。
      ……泽田大人您冷静下来……家光大人他……
      爸爸他……?泽田纲吉有些发蒙,毫无预兆的死讯像是无声处乍起的惊雷,让他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没拿着电话的一只手紧握成拳,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力要自己冷静下来,问,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一个月了……巴吉尔的这句答语叫纲吉一个恍惚,冷透了的感觉就这么冒上来。他忽然想哭,又不想当着人,于是匆匆撂了电话。一个月!这一个月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苦笑,约么半月前云雀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我爸爸怎么样了?
      一切还好。
      那一句一切还好叫他想起来,只觉得满心都是涩味。他忽然又想起远在日本的母亲,刚问巴吉尔的时候他说他不清楚母亲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儿。泽田纲吉忽然觉得害怕起来,他怕母亲知道,他清楚地知道,不回家和死了,完全是两个概念。
      把电话打给母亲的时候,手竟然还在发抖。他听见母亲温和平静的声音,说哎呀纲君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呢。泽田纲吉只觉得再也忍不住,重洋千里之外,隔了这么多年之后,他第一次像是小时候那样,对母亲哭了起来。
      怎么了纲君?奈奈那边儿的声音已经慌了,怎么了?别哭,慢慢说。
      妈……爸爸他……话堵在嗓子里,他说不出来。
      奈奈却像是已经察觉纲吉话里的意思,电话那一头她的笑容凝在脸上,别和妈妈开玩笑。只是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责怪口气,到最后也化成了哭腔。
      纲吉握着电话站在这一边,多久没有见过母亲哭了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很久很久之前母亲就是一直笑着的,就算是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她露出的也永远是最幸福的表情。
      泽田纲吉放下电话,急匆匆的要人定下最快回日本的机票。然后他又出门,坐上车子,去了云雀那儿。云雀还在院子里,他看见泽田纲吉跑过来,冬日天气外套也没有穿,待他近前瞧见他脸上还没干的泪,手指淡淡收紧,又松开。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抬起头,瞧着云雀,神情像是掺了冰。
      云雀瞧了一眼他,只淡淡道,不想被咬杀的话,就把那表情收起来。
      泽田纲吉只觉得手心发冷,云雀的眼神已经叫他问不出第二遍的为什么。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像是在原地挣扎了很久,才转身出了院子。云雀看着他离开,神色罩上一丝阴翳。然后他回过身,打电话,电话不长,两三分钟的样子。他总共说了三句话,“喂,是我”“我答应”末了一句是“不要告诉泽田纲吉”。然后他叫来草壁,取消了原定回日本的计划,他走出院外,淡淡的和身后的草壁说,把这儿,卖了吧。
      草壁一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异议的沉沉点头。
      没人瞧见那株合欢只是孤零零的立在院子的一角,地中海温润的冬天里,无花无叶,细弱的枝子在风里轻轻的摇着。
    


    4楼2012-03-30 21:32
    回复
        他忽然有点想哭,又忽然有点想笑。
        地中海潮圌湿的温雨合着头发贴在他的鬓角,他顾不上擦,或者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淋了雨需要擦一擦头发。他只是坐在桌前,怔怔的瞧着那一盆合欢,那是很小的一盆,摆在自己的桌上也就占了一个桌角的位置,但是搬回来的时候分明又显得是那样的沉。他在看着那盆花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好些不知道的事情,关于自己的,更多的是关于别人的。
        而这好些不知道,都是那些他原本以为自己该知道,又或者是即便不清楚全貌,也该教自己知道个大概的事情。
        他闷闷的想着,原来自己注定是做不到如同自己料想的那般的,想到这儿他微微眯上眼睛,觉得胸口有点郁结的发痛,就又站起来,把那盆死掉的合欢慢慢的搬起来,搁在了办公室那一扇已经落满了雨水的窗口前。
        门外有人敲门。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应了一声。门外的声音略带小心,他于是又想,该不会是自己方才回来时的神情真的太过失魂落魄了一点,于是要人人都提起了小心的心思?只是这疑问,门外的人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那个声音只是尽力要显得平平,boss,CEDEF发来了联络。
        他忽然想起来,约在一个星期前CEDEF已经发来了消息,说是那边已经确认了新的boss 的人选。虽然CEDEF并不算是彭格列一个下属组织,但是这件事叫纲吉知道总是无错的,只是当时他想到CEDEF就想到父亲,心里还有些抵触,于是潦草敷衍了一下,现在确是到了该上心的时候。CEDEF一行人预备今天下午过来,时间还有那么两三个小时。而对于父亲的去世——虽然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但是只要他想起,心里竟是没有半分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增添的轻松感,反而是愈来愈深,愈来愈重的沉。
        只是这沉重的来源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死,还有随着这死亡而牵扯出的种种事情。他想抬头看一眼静静呆在窗边的那盆合欢,但是他尝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他失去云雀的消息的时限已经几乎要跨越了一个冬季。然而细分对错,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应该说,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更妥当一些。只是他免不得要想,怎么会,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的呢?
        他就这样想着一些与时局似乎有关又无关的事情,一个恍惚间竟然已经来报,CEDEF的人已经在等候了。
        他在镜前略略整圌肃了自己的神情,只是这神情,在瞧见某某的时候,瞬刻瓦解开来。
      


      6楼2012-03-30 21:34
      回复
          云雀恭弥。
          纲吉确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情这景之下见到一个已经消失快近一季的人。云雀穿一件深灰色的呢子绒衣,脸上神情清清淡淡又似远离,只是落目处让纲吉觉得,他较之数月前确像是瘦了。纲吉有点尴尬,不知道与他需不需要礼节性的握手——是当他是自己的恋人?彭格列的云守?又或者CEDEF的新任首领?于是他便只是僵在那儿,神情有异,却再也没有心力隐瞒。巴吉尔站在一旁,神情却像是比当事的二人更显尴尬,于是CEDEF的一干人等私下互递了眼色,一齐退了出去。
          于是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个人。
          纲吉看着他,像是有很多话想说,最终说出的一句,却是,坐吧。
          他自己率先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才见云雀拉了一张斜对着自己的椅子,也坐了下来。纲吉略略松了口气,然而云雀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开口的意思。纲吉现在是真的想笑了,苦笑,脑中反反复复的荡着的又是那句“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他知道如若自己不开口,这见面必然又以沉默作结,因他们二人之间的吝言——不知何时,他在此刻惊觉他们近几年来已经鲜少有许多话可说的时候,手竟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只是思前想后,跌跌撞撞出口的却是一句,……你,伤,好了没有?
          这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妥了,只是因为上次见云雀的时候,这事情还是记挂在心上,想找些什么话来说的时候,一时之间已经忘了这是几月之前的事情,伤再怎么说也该好了,用不到自己来担心。云雀闻言大抵有诧异,这才开始抬头看他,只是到了目光又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似的从纲吉脸上抚过去。
          然而竟有回答,说的是,已经好了,你还记着。
          这末了的一句大概有些疑问的意思,纲吉不愿深想,只略一点头,他心里有些宽慰——云雀刚才神色,很像是他以前见惯了的那种,不是客套。他于是就笑笑,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CEDEF……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些时候了,他得到的是这么一个敷衍的答案。
          纲吉又笑笑,笑容却是要挂不住。他不经意的瞥见搁在窗台上的那盆合欢,心里又在忙糟糟的想着云雀不要见到自己拿回了这盆花才好,好在云雀像是根本没注意这些似的。纲吉只是笑,是半带着叹的苦笑,云雀前辈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呢……
          他话说了,觉得有点苦涩,云雀确是没有告诉他很多事情了,他受伤了也不准草壁和自己说,父亲去世的事,他怕是早知道了,那次出去本来就是和CEDEF一起,不然纲吉也不会在他回来后问和父亲有关的事情,只是他为什么不说,又梗在那里。还有CEDEF的事情,自己也……
          泽田纲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乱了,不单单是因为他和云雀现在这似在而又恍惚不存的感情,更多的是他在与这捉摸不透的现世的次次交锋后已经觉察出了深深疲倦,这前者或许是必然,然而又像是引起这压力的导火索,因他身处的位置,必然需他适应许多旁人适应不得的事情。云雀对他而言,爱情,更是能让他放心将背后交予的一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两人都忙,惊觉时彼此维系已然摇摇欲坠,然而他在人前还可谈笑自若,对着自己,只空留了可笑笨拙。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云雀还在那里好好地坐着,眉毛还是那样的眉毛,眼睛还是那样的眼睛,那么亮,虽有疏离寒意,却像极了黑夜里闪烁的星子。他又开始觉得不是云雀变了,是自己变了,他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不顾云雀神色,只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摇摇晃晃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残存的细雨合着微风飘到他的脸上。
          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忽然很想大喊,问问自己,也想问问云雀。云雀见他神色有异,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纲吉回过头来看他,神情似笑是哭,只低声说,我早该想到的,连你都受了伤,爸爸怎么可能会没事……
          云雀神情一冷,微微皱眉,欲抬的脚步也收住,只在原地静静地瞧着他。纲吉有些发怔,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后又看见云雀似明实暗的表情内心更像是被翻圌搅一样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个恍惚间想要解释,不曾想抬手却撞掉了搁在窗口处的那盆合欢。
          那盆合欢就直直的坠落下去,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沉闷的响声,泥土仿佛血迹一样,围绕着合欢的残骸,在周围四散开来。
          在那一瞬间,泽田纲吉忽然觉得,什么都完了。
          而云雀,在纲吉失手打落那一盆合欢的时候,脸上已不加掩饰的变换了多种神色。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对纲吉说什么别的,神情只又恢复他们方才见面时的最初神色,清清淡淡,只说,我走了。
          我走了!
          纲吉只把这一句听在耳里,没有说什么话,神情却比在那个早不属于云雀的院子里,见到那盆合欢的时候更加落魄。他只看着云雀出了门,却只是忍着,再也不肯叫自己哭出来。
        


        7楼2012-03-30 21:34
        回复
            合欢合欢,合心则欢,合家则欢。
            意大利的春夏秋冬,再怎么说也是找不到合欢的了。那天云雀走后很久,纲吉才慢慢的从楼上踱步下来,神色淡淡,竟已难以看出悲喜。合欢花盆的碎片早在纲吉没注意到的时候被人收拾了干净,他向收拾碎片的属下要来了那株合欢的枝子,那株合欢还小,和原本自己家中的那棵根本不足以比量,只是握在手里的时候,竟同家中的那棵一般干枯硌手,甚至更甚。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这花一会儿,原本的喜爱莫名之间化作厌弃,然而他终于还是找了个地方把这枝子静静的埋了,心头却由此又压上一桩,现今却已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受得。
            他只是问自己,假如自己不对云雀提及合欢呢?那么现在的情形是更好还是更坏?只可惜他不能力挽狂澜,设想毕竟只是设想,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变更既成的现实。只是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在面对着带有过往某些痕迹的东西的时候,他习惯性的静静看上一会儿,然后就笑开去。旁人最初看了担心,时间久了看他是好好的,然后又作为局外人在怀疑自己的担心是不是无用。
            关键是,泽田纲吉说,他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不是最坏,那就很好。
            他想自己只是失掉了合欢而已,没有了合心则欢合家则欢的合欢,却只当自己厌弃了一种原本钟爱的植物,他也不想再将这熟识了十几年的花朵重新栽种下去。过了些许月他回了日本,烈日骄阳下,他亲手给母亲在院中栽下了一株银杏。
            奈奈坐在躺椅里,微微笑着看他。只是目光触及处,不自觉地又想到家光的背影,却又只当自己被阳光灼了视线,微微的阖上了眼睛。
          〔合欢·完〕
          


          8楼2012-03-30 21:34
          回复

            freetalk
            拖了很久,终于还是把合欢写完。时候并不合适,堆叠着一堆作业不写,只想趁着这个心境把故事描述完全,免得有灵感不写,徒增牵挂。
            结局想了很久,怎样最好,决定结局往往很难,索性顺其自然的写下去,该如何就是如何。
            故事不知道看起来算不算虐,只是这次隐约觉得,我是把自己给虐了。故事写到末尾,想表达的却变多了。写这个故事只是想说,我是很怕时间这个东西的,同时也很怕这个世界,或者说仅仅害怕一种改变而已,只是最后自己要让觉得自己好,就很够了。
            20111203
            阿莫。
            再补
            慢慢再看过一遍之后,我忽然觉得这大略是我写过的最好的一个故事了。


            9楼2012-03-30 21:3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