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於把车辆驶出那漫长沮洳般的黑色隧道,曙光渗透过灰色云层生怯的照亮眼前,一半高耸的峭壁与另一半无际的汪洋。
由深至浅的颜色像杯蓝色与黑色调合在一起,清澈之后便是深渊。
你随手从架上拿起几小时前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咖啡,早已凉到喝一口就能感受浅浅的发酵酸味,你却不怎麼介意的喝著,甚至一口气喝完它。
车窗外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潮声,轻轻地撞在石礁与玻璃上。
你在眼前出现一块停车场时放慢了车速,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停了进去,熄灭引擎后,你没从车里出来,而是把椅子往后倾。
用力闭上眼会听见细微从眼眶或者更深处所发出来的低鸣,这次也不例外,开了一条缝的车窗灌不进海风,只有一声比一声更响亮、海浪拍打到岸上的决裂。
早已被这种声音贯穿过多少次,彷佛灵魂都裂出一个口。
*
如果要在时光里划分精细的刻度,用数种颜色的线代表与不同的人和其所对应的感情,那麼,会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线,来代表你对冷丽的思念,比任何一条线还要长上许多,从十五岁的那年起,笔直地穿过了学生时代。
同时有另外一条,你认为不属於爱情的颜色,浅浅的、紧跟在一旁,在那条最长的线结束时仍持续延长。
那是唯一横过你的旧伤处的一条线。
直到你发现它也截断了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跟那条最长的线成为同色系。
或许它也不算是截断,只是平移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
很爱很爱冷丽的时候,她就已经参与你的生命了。
在思念与痛苦难分难舍的时候,她安静的就像电影里最低调却持续的背景音乐。
终於发现可以将回忆放下的时候,她遇见了她说这一生中没可能放手的人。
就这样,由不远的地方缓缓靠近的平行线,回过神后已经在不可触及的地方。
*
学生时代的你不曾干过什麼令人发指的不良事迹,就算谈恋爱也一样。
连跟冷丽一起翘课这种事,交往的三年里也是屈指可数,毕竟你本来就是那种谨守本分的人。
还记得为数不多的某次翘课,你们待在教室里。安静的教室除了窗外绿浪波澜壮阔的声音之外,是书本翻页的声音。
翘课的目的无非就是不想上那堂课,去做了什麼事则没有任何限定,看似庞大但实际上存在重重障碍的校园里你们无处可去,索性就留在教室里复习下个礼拜的段考。
是在钟响二十分钟后,还是三十分钟后,正确的时间点已不可考,只记得冷丽走过来问你公式那方面的问题,她坐在你前方的空位。当问题解决了之后,你们都读不下去了,便聊起天来。
「那时候我就站在教室的外面,东西忘记拿了嘛,可是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我怎麼完全没印象?」
「因为你眼中只有她啊,你们在接吻的时候,我担心有巡堂老师走过来,还在外面帮你们把风……」
那时候,你一天跟她甚至还不会说十句以上的话,她是你在班上几乎不怎麼有交集的同学。
你已经不太记得是从哪个时候跟她开始熟识起来的了,大概是因为考上同一所大学吧。之后又在同一个地方打工的缘故。
早就已经,找不到乱成一团的线,最初打结的那一头了。
*
分手后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就像一条漫长的小河,在白天泛著耀眼的光芒,夜晚发出潺潺的水声,在你的体内冲积出了一片空白的平原。
如今已愈合的旧伤处,当时是没有边界的巨大黑洞,就在平原的正中央,你所能看见的无不往那里聚集、塌陷。
你经常开车去与冷丽一起庆祝十八岁生日的那个海边,到了也不会下车,就待在车上一个小时左右,听你们共同喜爱的古典乐,还有崖下从没停止过的浪潮声。
那时候你成为了相当忧郁的人,彷佛清澈的洗笔水渗入了蓝色颜料,缓慢的往分子少的地方扩散。
有时你会载她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