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早被战争磨炼成杀人放火都不需眨眼的怪物,但在看到被搜查队破坏得一片狼藉的村庄时,还是会有罪恶感的。而且我那时想的更多的是,无辜的人尚且如此,当时放了我一条活路而要负直接责任的你,肯定因为我吃了不少本没必要尝到的苦头吧。
真的是……对不起啊。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在老夫人起初提出这个有些无理的要求时,我没有办法马上回绝她。可是我也没法答应她——我不知道为什麼,但我真没法答应她们。我说过了,她的女儿是名富有魅力的年轻女性,几乎在所有知情人看来,我都没有理由回绝。
——但是,你知道的。我不会答应。
我始终明白我应该感激她们,但绝不是以这种形式。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麼我能如此肯定这一点,但说不定,你会比我清楚得多吧。
您的女儿非常迷人,但实在对不起,这件事我恐怕还是不能接受。
我最终还是这样说出了口,事实上我早想这样做,但缺少一个契机,而现在是时候了。我看到老夫人果然有点失望,但她虽然觉得可惜,还是显示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年轻的女士倒与平常无异,其实要不是母亲操这些心,她原本根本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吧。
我向她们道别,然后走进屋子里去。
接近傍晚的时候,在村口站岗的那个壮实的男人却突然出现在我的诊所外。他砰砰啪啪地敲著门,一副紧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打开门,很快就从他口中得知在村口看到山下有穿尼古拉斯军服的人靠近的消息。
“动作很快也很轻,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居然已经到半山腰了。”他补充道。
我有点木然地听他这样说著话,却真觉得有点厌倦了。
这是第四次了。我想,足够了,能不能不要再有下一次。
“请赶快躲起来吧。”
他说著,看起来比我焦急得多。前三次搜查人员闯入的时候,我看到大家脸上也都是这样的表情。可是我厌倦了,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个一点耐心都没有的人。说真的,这种焦急的表情,我再不想在任何人的身上看到了。
“大家不希望失去你,”他最后说,“你要留在这里,棉花糖先生。”
他没有等到我的点头或者答应,我大概是朝他笑了一笑,然后说著谢谢,并且关上了门。
我的名字叫白兰·杰索,其实并不喜欢被叫做棉花糖先生。
这个称呼大概是因为常被人瞧见在吃棉花糖才传开来的,至於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这里其实并没有棉花糖,而在这之前也没人知道那是什麼。
说起来这个词还是我教会他们的,取的是义大利语里又长又绕的发音。后来我把它分给这里的小孩吃,很快使他们也变成狂热爱好者中的一员——是的,他们大都像之前那位小信使一样狂热。
问起他们这样叫我的原因时,多数人给出的答案是先生您和棉花糖一样,是我们中的新成员,而大家也像喜欢棉花糖一样喜欢您。
——他们往往在念这个单词时会显得非常辛苦,但全都乐此不疲。所以他们坚持称呼我棉花糖先生时,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我是真没有想到,我这麼一个人,也会有受人欢迎的一天。
换作是你的话,一定也觉得很难想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