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我头上永不会塌陷的天。
他曾用经脉分明的大手为我创造一切。
他曾揽紧大衣把风阻挡把我罩在温暖的臂弯。
……
他曾经，日日夜夜在我身边。
我曾经，一天都不能离开他身边。
世上他最宠爱我。世上我最依赖他。

坐在送他最后一程的灵车上。 我哭的无法停止。 想停吧？可惜停不了。 无法理性的掌控。
大约三天守灵堂时没来得及落得泪，都必须及时补上。
三天忙忙碌碌，没什么忙的也要找事来忙。否则就浑浑噩噩。守在那里像个木偶。 一动不动。
因为我的你阿，也在那冰凉的、时而冒着白气的殡棺里. 一动不动。
终于最后一刻。 突然意识到，如果上了那辆车，我就再也没了你。
泪决堤。
我磕再多的响头，磕出血来，都不能挽回哪怕你睁开眼再看看我的一秒钟。
也永远无法救赎， 幼稚年月里， 我犯的过错。


我一遍又一遍的思考。
胡思乱想吧。
想念过去的年月。 疑惑为什么人要有叛逆期？ 痛恨为什么上帝要用他的离我而去作为对我的警示。
忽然之间结束了一切。
无论是我的任性 、我的暴躁或者，我过去的年月。
青绿的苔藓，粗壮高大又伤痕斑驳的梧桐树，长着雀斑的年轻的女教师。和他日复一日蹬着三轮车载我去幼儿园的身影。
都没了。全部结束掉。 没有痕迹也没有预兆。
或许有，我却没能注意到。
放任一切自流。我的年岁我的幸福过往。就这样成为真正的过往。


那张照片上他黝黑的脸庞，和在他臂弯里圆滚滚的我。
从左臂弯换到右臂弯。
我总是他离不了手的宝贝。
我总被他离不了手地宝贝。
我仍然能够记得他说左边耳朵早些年去东北被冻伤。
仍然能够记得他大手搓揉着膝盖说人老了腿脚就不受使唤了。
仍然能够记得他坚硬的指甲、坚硬的老茧和粗糙笨拙的手指，一颗一颗给我剥着瓜子儿。
却无法想象，从没有耐心一连气儿剥好十来个瓜子儿再一起吃掉的我，怎么会有那么耐心一剥就剥一大把瓜子儿自己还一个都不吃的爷爷？
假如这样并非很矛盾那么，
对爸爸姑姑甚至奶奶全没有耐心几句话就发脾气的他，
怎么会一颗颗仔细认真并乐意地给我剥好瓜子？
怎么会乐意听我啰啰嗦嗦提出无理要求？
怎么会容忍我幼稚毛躁的脾气性格？
怎么会成为家中最最宠爱我的那个？
怎么会让我身处梦中，不知醒来!!!
多少年前的清晨, 那天是我的生日.
刚刚起床,就跑到院子里找爷爷,和他一起在花盆前巡视.
很久很久了. 我已经不记得那一天的生日是什么个样子的.
只记得两幕而已.
第一幕，他在我前面,走着走着,开始咳嗽,然后吐了几口带血的痰,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幕，爸爸领着我坐了好久好恐怖的医院电梯，最后站在门口，看到他靠在床头挂着点滴冲我笑得像往常一样。
我已经无法想起当时想着的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哭地都叫不出一声爷爷。
他就是歉疚的笑笑，说别哭阿，爷爷不好，耽误我家雯雯过生日了。
那么去年的生日、今年的生日。 你怎么都不陪我过还不亲口给我一个解释！！！？？
他永远包容一切我的过错。他永远说错的是他。
他却不说，要永远在我身边。
连个承诺都没有。
只敢说：要是能活久点，看着我家大孙女上大学就好了。
那你，我连高中还没考呢， 你怎么不陪我一起走了？！！！！！！！！
我考重点。考大学。 又给谁看。还有意义吗？
我最重要的人有你。
你究竟要去哪里， 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过生日， 一起吹蛋糕的人一定要有你。
你在哪里阿，
你在哪里阿？
在哪里阿阿阿阿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