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温暖到让黑瞎子曾经起了一种很危险的想法——永远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永远』是一个禁词。
对於他们这样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有可能翘辫子的土夫子来说,『永远』不仅是童话是神话,更是笑话。尤其是当其中一人是失踪失忆专业户张起灵的时候,提起『永远』就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了。
黑瞎子也不是什麽很固执的人,对於『永远』完全没有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的向往。既然他可以不挑对象不分场合和一个刚刚勾搭到的女人或男人在床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穿上衣服之后就是莫不相识关系纯洁的路人,就不会有对永恒有任何美好的想像。
所以那个念头也就刚刚成了个念头,立即灰飞烟灭了。
黑瞎子闲在家里无聊,虽说调戏张起灵的确很符合他的恶趣味,但是他还是决定去倒个斗松松筋骨。想了想,担心张起灵一个人留在这里会觉得无聊或是生活困难,挑了一个基本没有什麽风险的空斗,在张起灵还在酣睡的时候借著晨光掩映出门了。
乐颠颠地回来以后,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黑瞎子特意检查了一遍,不多的行李不翼而飞,所有的一切保持著他出去时的样子,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温度。甚至,他临行前冻进冰箱的水果和牛奶,摆在桌子上的便条,还有便条边原来热气腾腾的白粥,都没有被移动的痕迹。
黑瞎子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心说哑巴你还真是白眼狼,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也就感叹了那麼一会儿,黑瞎子边把白粥和便条一起倒进垃圾桶里,拎著垃圾下楼去扔,然后又到大街上无所事事地闲晃了。
想也知道,张起灵肯定又去寻找他的过去了。
突然有烦闷的感觉是在张起灵不辞而别的很多很多天以后。
黑瞎子沉思了良久,然后当机立断地去打听张起灵的消息。道上的人都一知半解,拼拼凑凑的黑瞎子也明白张起灵和吴家小三爷又下斗了。
什麽倒斗铁三角,听著真是好笑。黑瞎子冷笑著想。
他又耐著性子去酒吧醉生梦死了一段日子,估摸著在这样下去真的要精尽人亡了,於是推开坐在他腿上努力点火的人,起身走了出去。
「嘶——」恰好是白昼,黑瞎子不大适应过於强烈的光线,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起灵他们从斗里出来有一段时间了,黑瞎子再去问,人人交头接耳都在议论张起灵失忆的事情。
黑瞎子很轻地皱了皱眉,然后摸索到张起灵所在的医院。
那时吴家小三爷等等闲杂人等全都不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黑瞎子推门而入。
张起灵正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有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进来,笼在他身上有种很美的缥缈感。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眼神里少了几分淩厉多了几分茫然,但是警惕还是半分不减。黑瞎子冲他摆摆手:「哟,回来啦。」
然后时间和空间似乎交错,黑瞎子甚至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围著围裙对推门进来的张起灵笑著招手。
张起灵冷冷地打量了黑瞎子一遍,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又看向了窗外。窗外只有一棵树,树上有几只小鸟隐藏在枝叶里,闹腾得很欢。
黑瞎子伸手想摸摸似乎更瘦了的脸,张起灵凭藉著强大的反应神经下意识闪开。黑瞎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哑巴你还是老样子啊。」
张起灵没有答话,就这样看著黑瞎子的墨镜,神色平静无澜。
黑瞎子被看得莫名,久了,便嗤笑一声:「小家伙,你该不会是被黑爷的帅气迷住了吧?」
扭过头,张起灵依旧没有开口。
黑瞎子自讨没趣,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梨,削了皮,剖成两半,然后叼著一半将另外一半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盯著那半颗梨,默默地接过,一口一口地咬下咽下。
黑瞎子还是笑著,如同很久以前的那一天,看著张起灵的手,然后看著唇,最后看著上下颤动的喉结,头脑一热就抚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