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十二岁时的自己，穿着圆领薄荷边藕裙，梳着一双麻花辫，手里抓着一把硬币，兴冲冲地跑到附近的杂货铺去买糖。
天气那么好，街道两边栽种着笔直的柏树，日光好似被头顶碧色的枝叶裁碎，一片片薄薄的掠过去，交织着落在她微湿的额顶。
门帘上挂着淡银的流苏，底下用丝线缀着细小铃铛。她掀帘进去，身后便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亮。
柜台是檀木所制，她慢慢走近，闻见木头的清香。台上巴掌大的纸盒内放置着精亮的糖果，各式各样的颜色散落一团，用漂亮的糖纸包着。
她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它们，迫不及待的仰起头，“我想要这个……”
声音突然顿住。
柜台后面坐着的，并不是她平日熟悉的慈眉善目的老板。却是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
身后铃声零落，她的脚边落满了细细碎碎的光点。少年踱步自阴影内走出来，眯着眼，衬衫被日光映照得雪白，光影交错间，面孔却好似笼着一层光，明明暗暗地看不清楚。
他低下头，望着柜台后面瘦小的秦艽，语调轻柔：“你要几个？”
她不响，咬着唇，将右手放在柜头上，然后松开。硬币互相碰撞后，有几枚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发出“啷”的一声细响。
她飞快地蹲下身去捡起来，和另外的硬币放在一起，却仍是不敢抬头，两手不安地攥着衣角。
她听见淡淡的一声轻笑，直觉抬眼，木头柜台后站着看不清面熟的少年，可她却总觉得他眉目带笑，眼角上挑，好似一只小狐。
他收好钱，漫不经心地用手去抓糖果，只一小簇，然后一刻一颗地往上加。
那样加倍的甜香，秦艽看得心生欢喜，忍不住仰起圆圆的脸孔。
称好的糖果放在塑料袋里，他探出身子，将糖果递给台下的秦艽，顺手拍拍对方柔软的头发。
他的手指修长，因为时间的渲浸，指尖沾染了糖果清甜的香味。
是那样香！
她这辈子都再没闻到过那样清甜的香味。
她恍恍惚惚地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就醒了。
霜冻的夜晚那样凉，秦艽蜷在温热的被窝里，翻了个身。
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