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蝉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七月流火,鸣蝉长吟。飘渺的云影被一缕清风隐去,翠竹掩映,狭长绿叶的缝隙间投下丝微刺眼的阳光,晃得我的眼睛无法再盯着那里。
“蝉姑娘,蓉姐姐就拜托你了。”雪女的纤纤柔蛦紧握了一下我的手,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是让人不敢逼视的美,我不由得低下头去,用细微的声音说:“雪女统领,叫我小蝉就可以了。”
面前的女子笑着点点头,忽地,嘴角弯出一轮弦月的尺度,水蓝色的明眸狡黠地闪了闪,凑近我的耳边,呵气如兰:“呐,小蝉,蓉姐姐的房间就在最后那片竹林前面,木屋前面应该会有一个男人在削木剑,你不要理他。”
我诧异地向后躲闪,慌忙地点头告退,不敢凑近这位如雪般的女子。
雪女立在原处,向从身后走来与她并肩而立的男子说:“你看小蝉,怎么这般惧我?”
高渐离向我离去的方向望去,下颌微昂,一脸冷厉:“派去照看蓉姑娘的人,定是最可靠的人。”
雪女秀眉轻蹙,明眸善睐,斜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轻启丹唇:“小高,你也太多虑了,小蝉是个可靠的孩子。我刚刚吩咐了她不要理盖聂,就让他在那里待着好了。”她又轻言道,“这个盖聂,怎么还是不懂蓉姐姐的心呢,真想把他的心挖出来……”
我这才离了刚才与雪女议事的屋后,步履轻盈地踏着石块跳过清溪,掬起一捧清水,抹了抹鬓角渗出的薄汗,用手掌扇扇风,向那个木屋赶去。
【风雨萧萧,鸡鸣胶胶】
那个剑客正端坐在门口,手中的匕首有节奏地削木为剑,刀刃和木头接触的声音凄凄厉厉,我两眼微垂,加快了脚步。
“蝉姑娘留步。”剑客突然开口道,“端木姑娘,就拜托姑娘了。”
我驻足回望,对他行了个礼,一语不发地推开了门。
一枝清露未散的芙蓉花正在床榻前散着幽香,将女子的房间弄的清雅别致,只不过,那朵最美的芙蓉花却仍在沉睡。
端木蓉正安卧在床榻上,美目紧闭,呼吸平稳,我轻轻唤了一声“端木统领”,不出所料地没有回答。
她算不得倾国倾城,论相貌更是无法与雪女比拟,只不过那隐藏至深的清丽冷艳、安之若素,唯有真正赏花者方能采撷得来这朵芙蓉。
倘或雪女前世是玉兰,无论是外貌、风骨、才艺或是性情都堪为花中之王,那么端木蓉便像那榻前的芙蓉,注定宛在水中央,任由大片的蒹葭将她与赏花人隔绝。
我收了欣赏她的念头,轻轻将薄被拉下。她的伤已经经过高人医治,却已伤到了骨髓心脉。那是极细的武器所伤,就像她用的花雨银针,一旦使出,花萼旖旎,若雨斜织的一张巨网,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我又转身走出屋去,问道:“盖先生可知道端木统领是怎么受的伤?”
剑客手上的动作片刻不滞,依然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半晌才淡漠地开口,好像此事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端木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她替在下挡了流沙白凤的一记羽箭,经逍遥子和荀子二位先生医治,保住了命脉。”
我微微一笑,大力关上了木门,似乎要把外面的凄风苦雨统统隔开,让这里成为一个世外桃源。
那个在彼岸守望伊人的,不是盖聂。
是谁?我无从得知。
但我希望,她莫要在这浮生半醒人亦半醒之时,失却未来,抛却曾经。
她的过去,我无从得知。
但我知道,即便是芙蓉,花开时节,也倾城。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