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探奇案狄公重出山
夜深沉,灵州城里一片死寂。一队身穿官衣的捕快,悄无声息地穿过大街,向青年下榻的小巷奔去,转眼间来到了小客栈门前。两个“脚夫”冲后面的人挥了挥手,所有捕快蹲下了身。一个“脚夫”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店小二轻声道:“李头儿,那人已经睡下了。”“脚夫”冲后面的捕快一挥手,众人拔刀枪冲进客栈。青年一声大叫,猛地从榻上蹦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捕快们飞快地冲进院子,向青年下榻的房间奔去。冷不防房檐下寒星一闪,随着暗器尖锐的破空声,冲在最前的两个“脚夫”突然停住脚步,他们的咽喉处赫然钉着两只转轮镳,不知是从何方投来。屋内的青年人手握刀柄,两眼紧盯着窗门,严阵以待。他发现外面有一条人影投在窗棂之间。青年冷冷地道:“既然来了,就请进吧!”人影轻轻一声:“我可不是为了赏金来的,更不想杀你。”青年道:“哦,这倒怪了。那么,阁下夤夜造访有何指教?”人影道:“给你指条生路!”青年一愣:“什么?”人影发出轻松的笑声:“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青年长长地叹息一声。人影道:“天字第一号通缉犯,就算你能躲到天涯海角,仍然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不是吗?自从朝廷发下海捕文书,你这一路上大小十数场恶战,弄得你精疲力竭、遍体鳞伤,否则,你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闯进灵州城来治伤!我的话说得不过分吧?”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人影接着道:“想活命就去找一个人。”青年问:“谁?”人影道:“狄仁杰。”青年一愣:“狄公?”人影道:“不错。他已奉旨回京查察使团被杀案,现已过汜水,不日到达绛帐。现在只有他能救你!”青年坐起来:“他会相信我?”人影笑了:“他是朝内有名的神断,仅凭衣着便能断人身份。而且,除他之外,你没有任何别的希望。想活命就尽快找到他!”青年人犹豫了很久,然后抬起头来:“阁下尊姓大名?”窗外没有回答,人影已经不见了。青年一愣,伸手拉开门走出房间。他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十几名捕快的尸体呈扇形散躺在屋门前,每个人都是咽喉中剑。四周一片死寂。青年的手有些颤抖了,他咽了口唾沫,慢慢穿过院子,向前走去。只见大门前的正房里亮着油灯,店老板和几名伙计横尸于地。青年倒抽了一口凉气。房顶上传来人影的声音:“我是为了救你才杀死他们的,这笔账当然应该记在你的头上,对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头顶掠过,带着一丝轻轻的笑声渐渐远去,在这静夜之中显得异常阴森。青年站在屋中,凝眉沉思。突然他双眉一扬,两眼大睁,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他已经下定决心,去投奔狄仁杰。夜,汜水县城。街道上冷冷清清,秋风萧瑟,吹得地上的落叶飘浮起来。一座大门前悬挂着两个巨大的红灯笼,上书:“汜水驿馆”。门前四名卫士在不停地巡视着。在一个房间里,狄仁杰正静静地坐在桌前,翻阅着案情资料。良久,他抬起头,轻声道:“真使团遇害,假使团进京,土窑失火,郡主遇刺……”狄春端着茶走进来:“老爷,茶好了。”狄公嗯了一声道:“你说,这中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狄春莫名其妙:“您说什么?”狄公抬起头,“扑哧”一声笑了:“我这可真是问道于盲了。”狄春笑道:“这句话我明白,您是骂我呢。”狄公也笑道:“应该说你自己拣骂。”狄春道:“老爷,咱们还得走多少天才能到京城啊?”狄公道:“这里已经是汜水县,离京最多还有三四天的路程。”狄春舒了口气:“这就好了!天天骑马,我这两条腿都磨起大泡了。”狄公笑道:“要不,明天咱们俩换换,我骑马,你坐车。”狄春一缩脖子:“哎哟,您这不是折我的寿吗?不过老爷,话说回来,我自打跟了您还没这么威风过呢。上百人的卫队开道,又敲锣又打鼓,沿路好吃好喝好待承。哪像咱们在彭泽县,天天爬山越岭,吃糠咽菜,看起来还是得当大官呀!”狄公道:“我倒觉得还是吃糠咽菜好,心里安生些。”狄春一愣:“那是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想过呀?”狄公叹了口气:“朝事纷繁,人际复杂,时间大多消磨在作表面功夫上,倒不如做个县令,离老百姓近些,能多替他们办点实事。”狄春道:“可是老爷,您想过没有,官越大能替老百姓办的事就越多呀!”狄公笑了:“嗯,这话说得好!官儿不在大小,只要肯为老百姓办事。你这小家伙,说话越发的有些筋节了。”狄春道:“跟您那么多年,多少也得学点儿呀!”狄公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快去吧,别打搅我的思路。”狄春笑嘻嘻地走了出去。狄公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嘴中念念有词。忽然他收住脚步,静静地思索着,而后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案头的资料,轻声念道:“使团全部罹难,唯护卫队队正李元芳一人只身逃走……”他又开始踱起步来,嘴里喃喃地道:“只身逃走?这个行为太奇怪了!既然是内外勾结,又何必做得如此明显!这不是明显地为我们留下了线索吗?如此周密的计划,难道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站住,仰着头静静地思索着,良久,他轻声道:“李元芳,李元芳……”清晨,暗灰色的云层裹挟着旭日的霞光,混合出一种奇丽的光效。远处洁净的雪山若隐若现;近处低矮的灌木,茫茫戈壁一切都是那么奇幻莫测。一骑在山脚下飞驰,马上乘客正是那位青年,他的嘴里大声吆喝,狂鞭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