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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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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6-12-11 23:09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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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遇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白

    麦维尔在《白鲸》的开头说:“叫我以实玛利吧。”我总是记起这句话。一位在阴湿的寒夜走进劣等旅馆的水手,跟一个呆望着雨窗外的树丛像水彩般盛开的公司职员有什么不同呢?我被放逐在夏季。
    如果你愿意,叫我以实玛利吧。
    实际上,这的确是我的名字之一。我用它来蒙骗那些没看过《圣经》的小美眉,最近这个物种的生存能力越来越强,使我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而且,有两个已经成为我老婆的家伙,突然噗啦地飞走了,其中一个连话都没有说,就再也没露过面。上次我到逸飞岭的家里,只看见一所空荡荡的房子,房门上有两行字:
    “此住宅已闲置七天,为了更好地利用服务器空间,您是否同意系统将此房删除?是(Y)/否(N)”
    我在“是”字上画了钩,房子消失了。
    另外一个比较负责任,在跟我度过了平淡无奇的十几天之后,她悄然离去,但留了封信给我。信上写着胜过千言万语的三个字。
    “我走了。”
    ——能一块过十几天日子已经不算很坏了,因为在E世界里流行一个词叫做“七日(不是七年)之痒”。
    用不着付赡养费,不必争论孩子的抚养权,没有财产官司。而且,走一两个老婆算什么呢,我还有五个。
    不过在E世界里有五六个老婆实在是平淡无奇。某些女士还经常自夸有一打老公,能组成两支篮球队,外加替补(但这些篮球队员每人也都有五六个老婆)。这些人员是不断流动的,正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我曾经考虑过,一个人到底最多能拥有几位E配偶?在没有法律限制,不受习俗监督反而得到默许和鼓励的情况下,我们惟一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对我来说七个已经够了,从星期一到星期天,我简直没有了业余时间。
    星期三,我该去找第三号……她的名字叫茶。人如其名,她不甜也不酸,就这么淡了吧叽的,可是还挺温柔。在卧室里我躺上床,插好网线就进入了E世界。
    在这个末世,我们要感谢大梦想家威廉•盖茨三世,是他把“紧身衣”这种东西赐给了芸芸众生。让我们能够在C世界这个人的荒漠之外寻找清凉,逃避平淡。
    盖茨紧身衣本来是名副其实的衣服,可以从头到脚把人裹住,在它的内表面布有三十七万个微型触点,这些触点能够在人的身体上模拟各种感觉,从抚摸到鞭打。“紧身衣”上市的时候引发了大讨论,可是它发展迅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镶嵌在头骨内的微型插口,直接传递给神经中枢的脉冲刺激代替了三十七万个微触点。于是我们自由了,我们有了一个无限广阔的E世界。
    我来到跟茶共有的家里,这座玲珑可爱的小房子和周围的草原是茶设计的,占据了服务器上差不多1G的空间,每月维持这个空间的费用是我工资的二十分之一。
    这一天,我发现了茶的改变。
    在这个虚拟的草原夜晚,在寂静无瑕的星空下,她过于温存,过于主动。我感受到由她的终端那边传来的巨大热情。“紧身衣”几乎是大脑之间的直接接触,它不会帮助使用者隐瞒他们的情感。当热情消失的时候,我们的本能也会通过紧身衣和网络传递给对方。这也是很多人认为E世界比C世界更真实的原因。
    我轻轻把她推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对她说:“这多有意思啊,咱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连电话也没通过一个。”
    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很柔和,她说:“对你来说这重要吗?”
    “一直不重要,”我说,“E世界是心的世界。我把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就当作真的。以前也有人教过我,怎么在E世界假装成一个女性去耍弄别人,可我学不会。这是性取向的问题吧?”
    她的热情减退了,慢慢地说:“我也没想过这么快就暴露啊。”
    我问她:“你是男是女?”
    她站了起来,有点恼怒地说:“为什么要问?你刚说过这里是心的世界。我向你展露最真实的自己,你还要挖出另一个我来。这是不公平的!”
    这是些很好的话,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疑,会被她感动的。可我说:“你不像原来的茶,我怀疑你是个寄生者。”
    


    2楼2006-12-12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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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沉默了。
      当一个人盗取了别人的号码,借用别人的身份进入E世界时,他就被称为寄生者。有人管这种行为叫“投胎”。投胎的动机很多,或者是好奇,或者是恶作剧。
      “我希望你把号码还给原来的茶,”我说,“咱们还可以作朋友。”
      她说:“那就算啦,我没兴趣。”说完就消失了。她消失之后,我知道事情还没有完。果然,我看见夜空像棉絮般一缕缕地剥落下来,目力所及的整个世界仿佛被大风刮着的画布一样,先变样,然后撕裂,粉碎了。
      这位寄生者黑掉了我和茶的家。
      我呆了一会儿,决定去找老丙,只有他能帮这个忙。因为,我的朋友老丙是个高手。
      老丙行踪不定,我每次找他都只有用发信或留言的方式。没想到这次他先给我发了信,信写得莫名其妙。
      “如果有时间就来我家吧。我崩溃了。我堕落了。速来!丙”
      看上去事情有些严重了。老丙是最坚定的C世界厌恶者,怎么会崩溃呢?
      当一个人 因为厌倦或者负疚或者随便什么见鬼的情绪,非要放弃对E世界的忠诚而回到现实不可,那么他就“崩溃”了,我们也把这种情绪叫“堕落”。反之,一个人决心与C世界断绝联系,就叫做“升华”。朋友们曾经一致认为,老丙总有一天要“升华”。肯定永远不会“堕落”的。
      我赶到老丙的家。准备负起朋友的责任,严厉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崩溃。他却抢先说:“这些天我在反思。”
      我不开口,等他继续。他说:“我决定放弃紧身衣,”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块形的小东西——个人终端插口,“看,我已经做手术取出来了。”
      我还是没说话,对不可思议的事,我从不发表意见。
      他对我说:“你还记得没有紧身衣之前的日子吗?我已经忘了……有了它之后,E世界对现实就产生了一种批判性的力量,它是绝对方便和无须负责的。如果能有人把一盘水果沙拉喂到你嘴里,你还愿意去辛辛苦苦地种树、摘果子、削皮、调味吗?何况最后还得负责洗盘子和倒垃圾哩!”
      “我同意。有时候我也觉得相比之下,这个世界太不爽。有好几次,老板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骂人,我都迷迷糊糊地想封他的嘴,或者把他踢出聊天室。”
      老丙嘿嘿地笑了。
      我问:“那你为什么要选择辛辛苦苦地种树、摘果子、削皮、调味,还有负责洗盘子和倒垃圾吗?”
      他挠了挠头,神情古怪地说:“我……我结婚了。”
      我耐心地劝慰他:“丙,你结过N次婚,我参加你的婚礼都参加得麻木了。何必做出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呢?”
      “是真的结婚。”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哈哈地笑,笑了几秒钟,停下来盯住他。
      他红着脸,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我呆了。他所说的,是我认识的几乎所有网民都曾怀着羞涩和敬畏之情谈到过的一件事,那就是“偶遇”。
      偶遇跟一般的见面不同,它是未经安排的邂逅,是一种使人不解的灾难性偶发事件。据说——只是据说,在E世界中结下海誓山盟的人偶尔会碰到这种情况:在街上、图书馆里、超市里或者其它什么场所,跟某个陌生人在一瞬间觉得心有灵犀,似曾相识,这是因为他们真正的灵魂早已在网络空间中赤露相对了。因为因特网已经普及到全世界,而且服务器上的智能语言系统,可以自动翻译所有对话者的语言,使得厄瓜多尔人有可能跟爱斯基摩人心心相印。你只需略做计算就能知道“偶遇”的概率有多么低。很多人,包括老丙,认为偶遇是这个文明透顶的世界里极少数的奇迹之一,它证明人世间存在着某种神性的力量。
      我向老丙伸出手,他使劲握住,刚刮过胡子的大脸上容光焕发。我求他:“给我讲讲!”
      他讲的时候声音很低,好像生怕吓跑了什么东西。他说:“就是一个星期之前,我去八一湖跑步。我看见她从对面朝我走过来。我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她也看到了我。我们俩一起停住了。我们同时认出了对方!”
      虽然尊重他的感觉。可我还是问:“你是凭借什么认出她来的?她穿着在网上常穿的衣服?她对你说了什么暗号么?”
      老丙不屑于生我的气,因为我是个没经历过偶遇的可怜虫。他说:“没有!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完全不凭借外在的东西,在那一秒种,就好像有根电线又把我们俩的大脑联通了。我没法跟你解释,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明白。”
      


      3楼2006-12-12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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