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每个朝代的盛世开启，都会在一个传奇的年间。夏朝自先祖开国以来已逾百年，历经百秋繁华尤甚，时今永昌帝更是天下太平江山如画。
　　永昌帝乃先皇太子，赐名李昌，十岁登基号灵德。初登大宝诸王欺幼，封地自制一时兵荒马乱，幸君臣齐心将军善战，历时两年叛乱平，纲纪定，而后论功行赏栗将军最甚。
　　灵德四年，立太后外女怡妃为后，号宝怡，加封栗将统军正尉，执掌京城重兵。
　　灵德十年更国号升平。
升平一年，边境挑衅，西戎北狄竞相来犯，夏军不敌节节败退。
　　升平二年，栗将率军攻守，失地。次年，天子盛怒，责栗将通敌卖国，打入天牢。适逢宫中选秀，栗将小女买通宫人乔装面圣，龙颜大悦。翌日，赦栗将，卸兵权，封栗妃，亲国戚。
　　同日，边疆形式突变，西戎退军北狄王殁，夏军大胜固土封疆。数月后，西戎公主携玉和亲，赐封玉妃，三千独宠！


　李烨还想继续自己的说辞，却被门外一道尖锐的声音打乱。李宇春和李烨同时向门外看去，见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捧着圣旨走了进来，就一同出了门跪在地上准备听旨。
　　圣旨念完后李宇春跪在地上微微有些出神，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样快。李烨听完圣旨焦急的看向她，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不愿去，跟着就急了。
　

7、第六章 今相识　　寝宫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到内室的时候，张靓颖就刻意压制了呼吸。她稍稍的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因为坐的太久身体已有些僵硬，烛火不知为何闪烁的有些急促，下一瞬，内室屏风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芙蓉帐下，张靓颖交握在腹部的双手暴露了她的紧张，压低的视线看着那红靴一点一点的走近，还未多做思考头上的盖头就被揭了开来，视线不受阻隔，屋内的一切清晰可见。李宇春的动作很快而且毫不怜惜，张靓颖微微有些怔吓。
　　盖头掀了后，张靓颖扯出温顺的笑意向李宇春看去，李宇春乌黑的眸子也正定定的看着她，须臾，她又发现李宇春的眸子看得似乎又不是她。张靓颖不解，她已做好了准备，不管下一刻李宇春会对她做什么。
　　这是张靓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李宇春，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李宇春的双颊微红眼中带着迷蒙。屋外夜露湿寒，鬓角还有着湿意，发冠上插着根朱雀雕形的金簪，冠下系着根红色束带，两端垂着玉坠刚好滑过她的脸颊。张靓颖不觉有些吃惊，这上好的白玉和李宇春比起来，竟也不过如此。
张靓颖被昏黄的烛光暖得微醺，一时间，不知是李宇春出了神，还是她入了神，俩人都没了动作。李宇春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香，张靓颖不喜，眉峰微蹙醒了过来，李宇春这般模样叫她心生抵触。
　　张靓颖的变化李宇春尽收眼底，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把脸慢慢靠了过去。只见张靓颖眉头越拧越紧，却索性闭上了眼睛。李宇春勾起嘴角停下了动作，静观张靓颖接下来的反应。原本的吻并没有落下，张靓颖疑惑睁开眼睛，却瞧见李宇春嘴角的戏谑。
　　李宇春松了手不再瞧她转身出了内室，张靓颖心下大惊，李宇春竟没有碰她的意思，一时间大为欣喜。外殿传来了房门关上的声音，张靓颖随即站起身来脱了繁重衣衫，顿感一身轻松。她穿着红色罩衫洗去脸上妆容，散了青丝站在床榻边上，心下又觉得别扭。一是这床她睡不习惯，二是李宇春的行为让她疑惑。床榻之上白布织锦尤为显眼，张靓颖在想，李宇春明天会如何处置这块白布。
翌日，张靓颖是被随嫁的侍女叫醒，自水银见到张靓颖一个人躺在床上后，眉头就一刻不停的扯在一起。昨夜她瞧见王爷出了寝宫就一直没回来，很怕张怀中会知道此事，更怕这事传得宫中人尽皆知。
　　张靓颖梳洗过后换了身衣衫才随着水银出门，水银那副担心的眼神她记在心底，但李宇春昨夜的举动却也琢磨不清。她心知自己在这婚姻里的位置，且不说父亲的本意，就连李宇春的为人她都不甚了解。张靓颖理了理额前碎发将思绪压了下去，不愿再想此事，出了内室却刚好和李宇春打了照面。
　　李宇春穿着朝服应该是刚刚下朝，张靓颖上前盈盈作福姿态优雅。李宇春在房中站定只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水银见夫妇二人相处的如此尴尬，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自家小姐不受宠那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王爷，您和王妃在这等着，我去备早膳。”说完，水银向着门外走去。
　　“不用了。”李宇春一顿，看了张靓颖一眼，“我已让人备了。”
　　张靓颖见此对李宇春微微一笑，李宇春一怔，昨夜的张靓颖一身嫁衣，妆容艳丽妖娆万千，而此刻虽然同是一身华服，但眉目清丽容色淡定，不禁心中赞叹。又瞧她女儿姿态婀娜，心下竟微微有些羡慕。
李宇春早前让人准备的早膳此刻都已准备妥当，不多时一个小太监跪在门外，恭请王爷王妃移驾用膳。李宇春朝门外摆了摆手率先走了出去，张靓颖紧随其后的出了门。圆桌前，李宇春坐于上位张靓颖在她身侧坐定，因为上朝前吃了些糕点此刻也没多少胃口，吃了几口粥后，李宇春便让人捧了壶清茶陪着张靓颖。
　　早膳用到一半时，几个嬷嬷打扮的宫人进到李宇春的寝宫中，没过多久又一个个的走了出来，为首的嬷嬷手里举着一个托盘，托盘内放着一块白布。李宇春由窗外望出见到这幕，便示意旁人叫外面的嬷嬷进来。
　　“参见王爷。”
　　“那东西暂且搁下吧。”李宇春指了指那个托盘，声音淡淡。
　　“是。”嬷嬷搁下手中的托盘，又退了出去。
　　张靓颖抬眼看见托盘里的东西，本以为李宇春会随便弄点血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人更省事直接留了下来，可如此就不怕有人过问吗？


　“王爷，爷。小林子回来了，小林子回来了。”一道兴奋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一路传到李宇春的面前。小林子脸上堆满了笑跪在李宇春面前，那面上的喜悦跟得了宝贝似的，“小林子参见王爷，王妃。”
　　“莲姨回来了？”李宇春放下茶杯看着小林子问道。小林子是她的近侍太监，因为出使繁忙就把他留给了莲妃。
　　“回爷的话，莲妃娘娘差奴才来请爷和王妃过去。”小林子跪在地上回话。
　　“你先回娘娘那里，说我们随后就到。”李宇春瞥了眼张靓颖碗里的粥，见只喝了一小半。
“王爷。”张靓颖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叫住李宇春，“我们是晚辈，不该让连妃娘娘久等。”
　　“吃饱了？”李宇春挑眉。
　　“饱了。”张靓颖柔柔一笑。
　　李宇春换了身衣袍带着张靓颖出了玉容宫，小林子见水银跟在王妃身后也不说话，就给水银介绍这宫里的情况，说到高兴时还要比手画脚一番。张靓颖在前面听着抿嘴微笑，李宇春的性子怎么会习惯小林子的聒噪？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行到莲妃娘娘殿前李宇春放慢了脚步，瞥了眼张靓颖交握的玉手眸光暗了一丝，又走几步后，还是将张靓颖的一只手拉了过来握在掌心，人前总得做做样子。小林子在后头见李宇春拉着张靓颖煞是登对，满脸暧昧的朝着水银挤眉弄眼。
　　张靓颖不习惯这种亲密，微蹙了眉头，又怕李宇春看到惹出麻烦即又平复下来。李宇春的手指很柔，掌心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久了倒有种莫名的熟悉。张靓颖心下不解，见了李宇春几次却总是觉得熟悉，再蹙眉头不曾记得她们几时见过。
入了莲妃宫中，莲妃早已在厅中等候，见李宇春拉着张靓颖一块进来，脸上尽是慈笑。李宇春俊朗张靓颖娉婷，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春儿快来让莲姨瞧瞧。”莲妃迎着李宇春起身，“你大婚消息传到白云山的时候就已经赶不及了，都是这些奴才误事，要不怎会错过春儿的婚事。”
　　“莲姨为七弟求福怎可因春儿的事耽搁了。”李宇春扶着莲妃坐上主座，即又带着张靓颖在旁边坐下。
　　“算算日子烨儿也差不多要入城了，前几日还在信中说，给她的皇嫂带了边疆的礼物，这孩子定又有了鬼主意。”莲妃笑着从身旁的嬷嬷那里取来两个福袋，“莲姨在白云山也为春儿求了两道平安符，白云山香火灵验定能保佑春儿。”
　　小林子懂得规矩忙上前取过福袋捧到李宇春面前，李宇春谢过莲妃先是拿了一个给张靓颖带上，张靓颖轻轻一笑道了声谢。
　　李宇春与莲妃又聊了些家常，张靓颖见房内二人谈话很是亲昵，竟有些母子之间的感觉，这才记起她至今不知李宇春生母是谁。之前似有听教导她的嬷嬷提起过，李宇春是幼年丧母，照此番情景看，李宇春丧母后应该是由莲妃带大的，那想必与七皇子也关系甚密。
　　“春儿即已娶亲就要多顾及妻子，莲姨还想早日抱孙子呢？”莲妃笑着说道，“靓颖，春儿自小与我一处，她的性子我最了解。春儿的性子淡但为人和善，你与他相处只要细心就可，不用太过拘束自己。”
　　“多谢莲妃娘娘，靓颖记下了。”
告辞莲妃后，李宇春与张靓颖一同回了玉容宫，栗妃那里她单独去过一次，若栗妃想见张靓颖自会差人来请，她倒不必急着带张靓颖去。
　　春日阳光绚烂，不过几日满树皆是嫩绿的叶子，玉容宫里种了很多花草，花草中还辟了一池方塘，波光粼粼中可见几尾锦鲤嬉戏。李宇春取了些鱼饵撒向池中，刹那间，池中一片红光鱼跃。
　　阳光斜斜的射下，李宇春微眯着眼睛负手立在池边，她站在这里，池中的锦鲤便都围在这里。梨傲踩着小径走了过来，同李宇春并肩而立。弹指间，天际压下一片黑云，将阳光尽数遮了去，李宇春抬头望去，尤觉刺眼，便用手背挡了挡。
　　“这云就算耗费所有心机也遮不住这日光之华。”梨傲似是有感而发。
　　“日月各掌昼夜，云雾遮瑕不过一瞬，何须在意。”李宇春收了手揉了揉眼睛，“做这云，不若做那月，虽是黑夜，却也是平分天下。”
　　“那张靓颖春儿打算如何处之，礼部呈上的女子中背景简单的大有人在，春儿却偏偏选了个麻烦放在身边，难道就不怕吗？”梨傲看了李宇春一眼，眸中别有深意，“不怕她最后会害了你？还是春儿看上了这张家姑娘？如果这样，那这出戏还得擦亮眼睛去看才行。”
　　李宇春瞥了梨傲一眼转身离去，真是越老越没个正经，李宇春走在前面听见梨傲在后头呵呵直笑。心中气闷，这场婚姻本就压在心里让她难受，左右不能自主，还藏着秘密不能让人发现，整日小心谨慎应付他人，她何时才能任性放纵一番。
“春儿。”梨傲见李宇春双拳越握越紧便止了笑，大喝一声，“让傲姨看看你的武艺可有进步。”说着折了一根树枝冲了过去。
　　李宇春耳目观风抬手折了树枝转身格挡，梨傲凌空踏过树干侧身下劈，李宇春脚下用力抬手挡下。俩人以树枝为剑各自拆招，梨傲剑法极快善于变化，李宇春身形飘忽剑如鬼魅。百招下来李宇春遂见微式，竟红了眼，再出招时已乱了套路，尽是乱砍乱劈。
　　梨傲的剑势依旧不弱紧紧逼着李宇春，见李宇春不像舞剑更像在发泄，嘴角带上了笑意。春儿终究是个孩子，心里存了太多的心事终究需要发泄，可这孩子又爱把心事掖着，若不用这方法，想必她连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梨傲收了剑站在一旁，李宇春拿着树枝一通乱劈后也终于停下，呼吸急促。她知道这样子只能在梨傲一人面前表现，而后，她还是那个尊贵温和的定安王。
　　“春儿，不要像主人那样遗憾而终。”梨傲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拿过她手里的树枝扔在了地上。


8、第七章 贺礼　　李宇春练完剑虽然满身是汗但顿觉舒畅，回到房中让人备了热水打算沐浴，沐浴时她将门窗紧锁还让小林子在门外守着。李宇春除了外杉解了束胸泡到热水里，掬了一捧泼在脸上后，便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
　　假寐中，房门被人大力的推了几下，随后窗户也被推了几下，李宇春咻得睁开眼睛跨出浴桶，此时门外传来了小林子的声音。
　　“王妃娘娘，王爷在里头沐浴呢，门窗都被锁了。”
　　张靓颖不解，李宇春沐浴为何要门窗尽锁，还让小林子在门外守着，这般神秘是何原因。还未多想房门已被打开，李宇春披着衣衫站在门边，湿漉的头发被发带随意的绑在身后，这番模样竟平添了几分柔弱，是与女子无异。
　　李宇春见张靓颖盯着自己目光愈发深邃，沉下脸来转身进了房间，张靓颖见状也跟了进去。却见李宇春又入了内室，再出来时已是一身整齐衣衫。李宇春出来后在房内坐了下来，小林子忙奉上茶，李宇春端茶浅饮，张靓颖瞧她盈盈一笑走了过去。
　　“王爷公事繁忙，我让水银炖了盅参汤，王爷尝尝合不合胃口。”张靓颖从水银端着的托盘里取出参汤放在案上，盛了一碗后才送到李宇春面前，动作娴熟。
　　李宇春放下手里的茶杯支起下巴看着桌上的参汤，汤碗上还冒着腾腾热气，李宇春眸光一亮勾起了嘴角，一个好主意正在酝酿当中。
“王爷不爱喝。”张靓颖看着李宇春的脑袋，蹙眉不解。
　　“不是。”李宇春低头没动。
　　“那王爷这是为什么？”
　　“你喂我。”李宇春抬眸笑得干净，清亮的眸子闪着好看的光。
　　张靓颖一怔没想到李宇春竟提出这要求，但见她眸光晶亮又不似在开玩笑，左右有些为难。张靓颖心道，虽长这么大从未与陌生人亲近过，可李宇春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夫婿，提出这般要求倒也不为过。
　　“怎么？你不愿意？”李宇春挑眉问道。
　　“承蒙王爷不弃，靓颖又怎会不愿意。”张靓颖说完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汤碗用勺子搅了搅，即又吹了一吹后才送至李宇春嘴边。
　　张靓颖的每个动作都温顺的无可挑剔，但李宇春明知她不清不愿还眯着眼睛享受，这场让她不快乐的婚姻，为什么不拉上另一个人让她更不开心呢？李宇春喝下两口后又让小林子把她最近看得书拿来，然后一边看书一边喝着张靓颖喂到嘴边的参汤。
　　张靓颖瞧李宇春的样子可气，却又得忍着不能发作，咬着银牙心下十分厌烦。成亲之前的宫外一眼，张靓颖还以为李宇春是个沉稳内敛的人。而后，又从父亲那里听得她朝堂上的德才兼备，可今日一见，却是个骄纵麻烦之人，心下顿时生了反感。
　　可就算如此，张靓颖还是得恭恭敬敬的服侍，她自知自己与李宇春之间的身份悬殊，也记得出嫁前父亲的告诫，拉拢李宇春才是她嫁来的目的。可不自觉间还是想起了李释的谦和，他们之间虽也有着利用，但生在皇家她自是可以理解。
“三哥好福气啊，这新皇嫂不仅貌若天仙还如此温柔贤惠，真是羡煞了老七。”李烨不知何时进的玉容宫竟也没人通报，进来屋子就是一通调侃。
　　张靓颖放下汤碗起身朝着来人行了一礼，来人皮肤黝黑笑容爽朗，少了分皇家的娇贵却多了分草原的豪爽，加上进门时的一番话，张靓颖猜到此人该是七皇子李烨。
　　李烨单手抱了个木箱子朝着张靓颖呵呵一笑，然后就将手里的箱子放到桌上。李宇春自他进门脸上就盛着笑意，等他把手里箱子放下后这才站起来。她伸手拍了拍李烨脸颊，笑得颇为慈祥。
　　李烨忙把李宇春的手拉了下来，眼珠子扫了一圈旁边，那常年在外饱受风霜的脸上竟泛起了红，“三哥，嫂子还在呢，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李宇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害羞了，却也知道他这是要面子，便开口缓了气氛，“看过莲姨了？”说着，邀李烨坐下。
　　“嗯，刚从母妃那过来，特来给皇嫂送点礼。”李烨把箱子推到了张靓颖面前，“这是我从南蛮带回来了特产，皇嫂可别嫌弃啊。”说话的表情极为认真。


　　“七皇子严重了。”张靓颖落落大方的颔首致谢，下一瞬，鼻息间竟是一股难闻的恶臭，张靓颖顺着味道朝李烨打开的箱子看去，顿时胃部一阵作呕。
李烨趁张靓颖回礼的功夫把箱子打了开来，一脸认真，眼底却藏了笑意，李宇春自然知道他的来者不善却不点破，只打算在一旁看戏。只是当那股恶臭飘出来时，她还是忍不住瞥了李烨一眼，眼中的怪责尤为明显。
　　“咦，怎么都死了。”李烨满脸可惜的向箱子看去，“我带回来的时候可都还是活生生的。皇嫂你有所不知，这些东西在南蛮被称作五福，都是些大补的好东西。怎么就死了呢，可惜，太可惜了，我还想教教皇嫂怎么服用这些呢。”
　　张靓颖攥着锦帕想要掩住口鼻但又忍了下来，水银站在她身后惊恐的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胃部翻滚的厉害只能别过眼去，小林子跟自家主子熟作呕的声音都发了出来。
　　李烨口中的五福，其实是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在夏国被叫做五毒，南蛮善毒，毒就是补，李烨这话倒也没错。只是，送这样的一份礼给张靓颖却也没安好心，而且在回京之前他特意在箱子里放了克制五毒的草药，不仅能把五毒闷死还能发出恶臭。
　　张靓颖不敢再去看满箱子黑压压的东西，光是那阵阵恶臭就让她想赶紧逃开，更何况那箱子里全是蛇啊，蝎子的尸体。那些东西搅合在一起冒着黄色的脓水，只一眼就让她心里发怵。
　　箱子一打开李宇春就先运功闭了气，李烨在南蛮待得时间久早就习惯了这味道，虽然李宇春闻不见但从张靓颖越发惨白的脸上，还是觉得李烨有些过分了，心下不忍伸手将箱子合上，此举让李烨皱眉不解。
箱子合上了但余味犹在，况且张靓颖已是忍到了极限，起身来不及告辞忙向屋外走去，水银见状立马跟了出去，小林子见她们都走了捂着嘴巴也跑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只留下了李宇春和李烨二人。
　　“皇兄何时学会怜香惜玉了？这张靓颖来者不善日后定是个麻烦，三哥应该早下决定将其除掉，免得放个祸害在身边。”
　　“娶张靓颖是父皇的意思，他想我借机毁了张怀中在朝中的势力。”李宇春恢复呼吸，鼻息全是难闻的味道，眉头立即扯在了一起。
　　“张怀中嫁女儿还嫁上瘾了，他这是在帮李高拉拢你。”李烨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刚才的味道实在难闻，要不是为了面子他也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你三皇子有踔绝之能是惹人眼红，可怎么都傻乎乎的把算盘打在了你头上，你要真是看上去的简单，能在众皇子中最早封王吗？一个个都是蠢货。”
　　“将才，相才，皆非帝王之材。”李宇春眸光一暗，回答平淡。
　　“三哥这还是在意父皇当年的话？”李烨说话间沉了面色，“三哥若是不服就夺个天下给父皇看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那五千兵卫定当誓死效忠。”
　　“烨儿，切勿莽撞。”李宇春眸光一凝，压低了声音，“你这想法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莫在莲姨那里漏了嘴，莲姨想你以后安安稳稳做个逍遥王爷，你可不能让她担心。”说完，眉头一皱转了话锋，“你我都是助九弟的人，切不可有这样的私心知道吗？况且我对这皇位也不甚有兴趣。”
　　“我不管九弟如何，但只要是三哥想做的事，老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然，老七不觉得九弟有那里好，但三哥觉得好，那老七也自当觉得好。”李烨说话目光坚定，李宇春没在说什么，只往李烨杯子添了点水。
张靓颖吐出来后胃里是好受了但是心里却着实有些恼火，站在屋外手拂着胸口，抑觉那里堵了个东西，不知为何眼中又浮现了刚才一幕，她眉头一拧，喉间又溢出了些酸水。水银和小林子吐得天昏地暗都无暇顾及她，而李宇春更是自始至终都没出来瞧她一眼，张靓颖心中的这口气越想越是咽不下。
　　虽然在家中并不受宠，但也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更何况她还是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说到底都是李烨送的礼物太过分，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恶心的东西。若说李烨是出于好心，就连她自己都不信，而李宇春也没有制止。本来，成亲已是压抑自己，可今天这事竟觉得自己所嫁非人，更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和李释离开。
　　李宇春送李烨出门时看到张靓颖面色不佳的站在外面，就对李烨使了个眼色然后走了过去。她见张靓颖面色蜡黄菱唇也失了光泽，没想到这一下把她整得这么惨，难免起了恻隐之心，走近时还盘算着如何帮李烨开脱给张靓颖道个歉。
　　“你没事吧。”李宇春有些担心的看着张靓颖，“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山楂糕。”
　　“谢王爷好意，臣妾没事。”
　　张靓颖做了个万福却不正眼去瞧李宇春，起身后更是不多言转身就走，明知这样有违夫纲却实在压不住火气。张靓颖冷着张脸走得干脆，徒留李宇春一人站在那里。
　　李宇春见张靓颖竟然无视自己而去，不仅没恼反倒是笑了，她见地上有一方湖绿色的手帕便拾了起来，见上面有些秽物，心知是张靓颖刚才不小心丢的。她将手帕藏于怀中，心道，这小丫头居然会生气，还以为她会为了她爹百般顺从自己，不过，这倒也有趣了。
　　

　直到回了玉容宫张靓颖都未能理顺心肠，水银在她跟前来回踱步闹得她更加心烦意乱。水银在等李宇春回来，她知道小姐想回家却又张不开口，所以打算求李宇春恩准她们回家。
　　“你别绕来绕去的，绕得我头晕。”张靓颖皱眉忍不住拉过水银。
　　“小姐，要不要派人出去找王爷，夫人肯定在家里等着您回去呢。”
　　“算了，嫁入皇家哪能凡事都按民间的规矩。”
　　“王爷也真是的，今日省亲就算他不去也不该不让小姐回去呀，我看他根本就是忘记了。”梨傲不在，小林子也不在只余下她们主仆二人，水银讲话自然少了些规矩。
　　“王妃，王妃娘娘。”水银话音刚落，小林子居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水银吐吐舌头幸得刚才的话没被他听了去，张靓颖只严厉的扫了她一眼。
　　“怎么就你一人回来，王爷呢？”
　　“王爷还在宫外的王府呢，今日王妃要回娘家省亲，所以王爷派了奴才回来接您。”说完，小林子眼珠子一转又继续说道，“原先，王爷想亲自回来接您去的，可工部那些人实在太蠢，王爷说了多少遍都听不明白，所以只得让奴才先来接您出宫，到了宫外在与王爷汇合。”说完，又将腰间的令牌取了下来，“马车已经在宫外候着了，王爷把令牌都给奴才了呢。”
小林子的话让张靓颖心下一暖眼中欣喜，她没想到李宇春不仅记得还会同他一道回去，顿时有些感激。水银听完小林子的叙述忙入了内室收拾东西，张靓颖叫她把一早准备好的匣子带上，那里面都是些宫中赏赐的东西，她打算带回去孝敬父母。
　　水银收拾好后又要去御膳房拿些糕点装着，说是要带回相爷府送给以前的姐妹，可还没出门就被小林子拉了住。小林子让她们别忙乎了，说王爷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保证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张靓颖上了马车才体会到小林子口中的什么都有，宽大的马车里堆着锦缎，食盒，还有些金银首饰，皇家马车向来内里宽大气派，可被这些东西一堆竟变得狭窄许多。张靓颖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暖洋洋的，忽然间觉得李宇春不在可气了，更恼自己的小气。
　　马车行了一会停了下来，张靓颖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便掀了帘子朝外看了看，刚巧看到李宇春御马朝着他们走来，不由得扬起微笑。李宇春下了马直接掀开帘子坐了进去，身体本就不适再被马一颠更觉天昏地暗，加之工部的几个蠢货，让她气愤之下真想把他们统统砍了。
　　李宇春一进来，张靓颖便发现她脸色苍白带着倦意，胸口闷闷竟心疼了起来。前两日她以为李宇春是故意冷落自己才早出晚归，今日看来是自己错怪了她，张靓颖一边暗自责怪自己，一边担忧的向李宇春看去。
“王爷怎么了？不舒服吗？”
　　“工部的人太蠢害我浪费了不少精力。”李宇春的笑容将脸上的苍白掩住。
　　“那是王爷太聪明，一般人及不上。”
　　“爱妃谬赞，小王自认有些才识，但与京城第一才女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李宇春眼中的狡黠一闪而逝。
　　“你。”张靓颖红着脸一时语结，但随即定下神后又开口反驳道，“王爷乃天纵奇材，朝纲之上智勇双全，这些哪里是靓颖这等女子能及的。”
　　“哦？”李宇春挑起眼角，眼中却藏着嘲谑，“女子就不可了么？”
　　“未说女子不可，只是王爷之才无人能及罢了。”张靓颖不察，回答依旧平常。
　　“这倒也是。”李宇春这话接的顺畅，却惹来了张靓颖的一记白眼，而李宇春却是爽朗一笑。

10、第十章 省亲　　城里的青石板路上泛着湿意，应是昨夜下的雨今早又没出太阳，泥土里的水汽才慢慢渗了出来。马车的轮轴压着石板发出咕噜的声音，这样的天气道上的行人本就比平日少了许多，尽管这样，人们看到马车后还是纷纷都避了开，因为马车透露了太多他们惹不起的信息。
　　马车在相爷府门前停下时，门外的守卫各个睁大眼睛等着车里人下来，但见到自己小姐后又赶忙进去禀告。而此时，张怀中正在书房里作画，大夫人也忙着训斥丫鬟，张恪更是一宿都没着家，只有张靓颖的母亲心心念念的全是女儿。一听女儿回来忙朝着前厅走去，开始张怀中并没在意，但听完守卫说好像定安王也跟着来后，才慌忙放下笔，让人赶紧去前厅准备，而自己便理着衣帽迎了出去。
　　李宇春与张靓颖被请到前厅等候，第一个跑进前厅的是张靓颖的母亲。张母太过高兴进门就握住女儿的双手上下打量，生怕女儿那里瘦了。张母一时不察竟忽略了李宇春的存在，张怀中进门见此景后不禁有些恼火。
　　“妇人怎可如此无礼，不在房中跑来前厅做什么。”说罢，便拱手向李宇春走去，“王爷莫怪，妇道人家不懂规矩怠慢了王爷。”
这下张母才反应过来女儿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心想宫中皇子多半娇贵，今天她如此怠慢了人家，若日后亏待了女儿怎么办。思念至此，忙要去行礼赔罪。
　　李宇春扶过张母的身子，顺势弯下腰行了一礼，“泰山，泰水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张母一愣，当下对李宇春大为改观，遂又看了女儿一眼，颇感欣慰。
　　“王爷客气了，王爷屈尊前来，府上是蓬荜生辉啊。”张怀中笑着邀李宇春上座，坐定后又让人沏了茶，“王爷近来忙于琐事面色不佳，不如今夜就留在府上歇息。”
　　“相爷盛意，小王岂能推诿。”李宇春说完，悠悠一笑，“我让人准备了些礼物，望相爷笑纳。靓颖在我那里一切安好，也请相爷宽心。”
　　张母见李宇春说话谦逊有礼，不似想象中的傲慢，心里又多了层好感。听她又说备了礼物心下顿时得意，想大夫人的女儿与靓颖同嫁给皇子为妻，可张韶华省亲那日只一人回来大夫人已是满脸的得意。可今日李宇春不仅跟着来还备了厚礼，张母脸上顿觉有光，眼神也放出了光彩，就好像多年积压的怨气这下全出了一般。
　　“靓颖嫁给王爷那是她的福气，老夫岂有不放心之理。”说罢，张怀中抬手请李宇春喝茶，又朝张母示意一眼，让她们退下。李宇春放下茶碗朝着起身施礼的张靓颖微微一笑，张靓颖也对她笑了一笑后才随着张母绕去后厢房。
“近年边疆局势皆仰仗王爷一人之力，如此，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张怀中眼中精光闪现。李宇春察之，抿嘴，不语而笑，片刻后又听张怀中开了口。“只可惜，荣国不断扩张狼子野心，而如今朝中又无善战良将，这般下去必成祸患。”
　　“相爷此言差矣，这京城之中有韩农山将军把守，而边疆更是有赵武，徐虎二将，怎可说我朝中无良将呢？再者，像韩将军二子皆是文韬武略，我大夏人才辈出后继有人啊。”
　　“韩农山老矣，统军打仗怕是已自顾不暇，那赵武徐虎皆是莽夫之才难堪大任，而韩志坤与韩志峰两兄弟更是纸上谈兵之辈，怎可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李宇春眉头一皱故作不解，略加思索后开口问道，“那依相爷的意思呢？”
　　“夏国之中，若说德才兼备者王爷胜之，若说智勇双全者王爷又胜之，王爷之才国士无双，能担此大任者自当非王爷莫属。”
　　“相爷过奖了。”李宇春面上眉开眼笑，似有几分得意之色，“听相爷此言小王竟有驰骋沙场的快感，只可惜。”她忽又敛了笑，面露几分惋惜，“只可惜小王自小体弱，而后数年参禅悟道心念早已慈悲，只怕到了战场见不得那血腥的场面。”见张怀中似又要劝解，忙开口打断，“不过，经相爷这番提醒，小王又想起一人，此人一定符合相爷的所有要求。”
　　“哦？何人如此受王爷欣赏。”
　　“小王的七弟，我夏国七皇子李烨。烨儿行军已有三年，虽不是身经百战但也上阵杀过敌，文采也与小王不相上下，而他生为我夏国皇子，更应为我夏国百姓出一份力。”
　　“王爷说得极是，七皇子少年英雄是我夏国栋梁之才啊。”张怀中笑道，“王爷喝茶。”举杯不在继续。
李宇春揭开杯盖勾起嘴角，升腾的蒸汽蒙了她面上冷笑，张怀中话里含蓄心里却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说了那么多竟是想要她去请兵权，是不是在和李高里应外合助他登基为帝？可笑，真是可笑，不过如此甚好，她可以将计就计让李烨去得那兵权。
　　

　　张怀中捋着胡须若有所思，李宇春的圆滑远胜于他这只老狐狸，照此看来拉拢李宇春之事应在缓缓，或是去提点下靓颖下步该如何做。不过李宇春提及李烨倒也不失为一计，李烨对李宇春敬重有加，可以为自己所用，只要李宇春跑不掉，李烨手上的兵权也自是他们的。张怀中面露算计一笑，想是对未来已经做好了打算。
　　李宇春在厅中又与张怀中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张怀中兴起请李宇春去书房看看他收藏的字画，李宇春欣然前往。书房中的字画皆为珍品，李宇春一一看过后，就让小林子把她准备的字画拿来给张怀中鉴赏。张怀中热衷字画收藏，见到她带来的东西顿时眼露精光，便一刻不停的细细研究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张恪才从外面回来，大多数官家子弟都不认识李宇春，张恪见李宇春器宇轩昂尊贵不凡，心道是哪家的公子他怎会不认得。张怀中见他这不成器的儿子从外面回来，一身绮靡酒香，想他夜夜眠娼宿张，顿时就来了气。
　　“你这畜生，见了定安王还不快行礼。”张怀中怒目而瞪，一副气煞的模样。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妹夫啊。”张恪笑嘻嘻的上前一只胳膊搭在李宇春肩上，“想来也是，这京城里的公子哪个我没见过，像有妹夫这等气质的却一个没有，是吧妹夫？”张恪身上的脂粉香传到了李宇春鼻中，这香气刺鼻夹杂着酒气，不用想也知道张恪昨夜去了哪里。
　　“休得无礼，还不快回房换身衣服再出来见客。”张怀中碍于李宇春在强压制了些火气。他已打算好了将来，助李高登基后他便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他膝下一子是个不成器的东西，等他百年之后，张家恐怕也就亡了。
　　“妹夫你先等着我啊，回头晚饭我们喝几杯。”张恪更加用力的搂紧李宇春，即又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吃过饭再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连皇宫都不想回。”
　　张怀中一瞧张恪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他悄悄对李宇春说了什么，随即大喝，“还不快回房换衣”。张恪见父亲当真怒了，便悻悻的放开李宇春独自离开。
晚饭时，张恪果如其言和李宇春好好的喝了几杯，李宇春身体不适喝了几杯后开始推辞，张恪不肯硬是敬酒，李宇春拗不过只得再喝一杯下肚。辣酒入喉却让她小腹翻滚难受，不一会额头竟浮出了冷汗，这几日天气湿冷她定是受了寒。
　　“大哥莫要饮了，王爷身体不适，小心喝坏了身子。”张靓颖见李宇春面色不佳便开了口。
　　“我和妹夫喝得好好的，哪有你插嘴的份，再说你懂什么。”张恪端着酒杯一脸不耐。
　　“恪儿不许无礼。”开口训斥的是二夫人，也就是张恪的生母。虽说张靓颖从前是只野鸡，在家里受尽白眼，可如今却变成了凤凰。这李宇春不仅陪着张靓颖回家省亲，还给各房都送来了礼物，这样的用心，二夫人又怎会不转了脸色，重新审视起张靓颖呢。
　　绞痛过后李宇春慢慢平复，她看了眼张靓颖温和的笑了笑，张靓颖见她好似强装更是担忧，李宇春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这温情一幕倒是刺痛了大夫人的眼，她越瞅越觉得张靓颖碍眼，可张母却是得意看待一切。
　　“我说妹夫，咱们接着喝，喝完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今夜无眠。”张恪几杯下肚原形毕露，竟把李宇春当成了他的狐朋狗友，自顾自的胡言起来。
　　“恪儿不要胡闹。”二夫人见张怀中额上青筋毕现，忙拉过张恪不准他在胡言，“来人，少爷喝多了，快些扶他回房歇息。”张恪就算喝得在醉也能明白二夫人给他使得眼色，搀扶他的下人一来他便摊了身子，随着他们的搀扶离开。李宇春目送他离开的目光里有一丝狠厉，张靓颖瞧她哥临走时的佯装模样，嘴角勾起了嘲弄。
这晚留宿相爷府，李宇春被带进了张靓颖出嫁前的闺房，这不是玉容宫不好再去书房。张靓颖又不在，她只得在房里闲闲的转着。张靓颖房间摆设的很简单，奢华的东西很少，书倒是有很多。李宇春随手从博古架上取出一本书，翻动中一张便笺掉在了她的脚边。
　　便笺上的字体秀丽却又透着洒脱，写的全是张靓颖小时候的事，墨色之间有一段让她极为眼熟，虽是三两句便结了尾，但还是让李宇春的脸上有了笑意。
　　张靓颖从母亲房里回来，进门就见李宇春拿着张便笺在笑，仔细一瞧竟觉眼熟，忽又想起那是她的无聊之作，一直不记得夹在了哪本书里。心念至此，她快步走过去，将那便笺抢了过来，又夹回了书里。李宇春见她面色绯红衬着绿色纱衣煞是可爱，不由得加深了笑意。
　　张靓颖将书放好回过身来定定望着李宇春，她们之间从未单独相处过。张靓颖眼睛一亮转身取出棋盘摆在桌上，随即又拿出棋子放在旁边。
　　李宇春挑眉，“你这是要和我下棋？可是我今晚很累想早些休息。”说罢，倦色便涌了上来。
张靓颖一想也是，李宇春一整日面色都不太好，整个人都憔悴许多，“王爷去床上躺着吧”。
　　“那你呢？”
　　“我坐一夜便好。”
　　李宇春呵呵一笑，“这事若传出去小王英明何在？小王岂不成了那不懂怜香惜玉之人。”见张靓颖要开口解释，遂又说道，“我别无他意，你我之间皆都情非得已，都不能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们可以慢慢相处，好好了解，日后再去做那真正的夫妻，你觉得如何？”
　　“靓颖没想到王爷如此周到，前些日子是靓颖小气了，靓颖在此给王爷陪个不是。”张靓颖浅笑施了一礼。
　　“这也不全怪你，七弟作弄你在先生气是应该，今日我替他也向你陪个不是。”李宇春拱手回了一礼。这往来间两人相视而笑，皆望着彼此不语。


　　“去，把冷统领给我找来。”
小林子听完吩咐后赶忙跑了出去。李宇春重新坐下，手支在额上闭目养神，栗姨的眼睛是她从不敢正眼去瞧的，因为那眼睛里总藏着狠厉而又怨毒的光。张靓颖被带走让她感到害怕，但若急着去接张靓颖，那无非是让栗姨找到了她的弱点。屋里沉闷的空气险些乱了她的阵脚，看来这终是场不可避免的鏖战。
　　“末将参见王爷。”冷御风淡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宇春睁开眼睛看向一身黑甲的冷御风，竟与这阴沉的天气十分协调，那万年不变的寒冰脸上从没见过笑，“进来说话。”冷御风依言进了屋内站得笔直，“刚才我观天象，见东方山林似有异常，你带些人去看看，若发现什么要及时禀告。”
　　“是。”冷御风说完，拱手退出房间。
　　李宇春起身去内室换了身衣袍，这才打算去云烟殿瞧瞧，一路上她都晃着慢悠悠的步子，但在踏入云烟殿时却故露了几分急色。小林子先前进去禀告后，李宇春才跟着迈进云烟殿。
　　“儿臣给栗妃娘娘请安。”李宇春进门先看了眼张靓颖，才上前垂首请安。
　　“坐吧。”栗妃扬了扬手，“春儿这散朝后是又去了哪里？我还说等着你回来用午膳呢，没想到你这一来都快要用晚膳了。”
　　“退朝之后儿臣去了趟宫外。”
　　“是宫外的王府么？进程如何了？”
　　“建成应该要等到下个月。”
李宇春进门后只顾着和栗妃说话未能顾及到张靓颖，倒是张靓颖听着听着发现了异常，李宇春和栗妃说话恭敬有礼，很是顺从的样子，不像和莲妃说话时亲近。都说李宇春与九皇子走得近，可与栗妃为何看起来这般生疏。瞧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而且，从李宇春说话的声音里，她还听出几分小心的应付。
　　辞了栗妃离开云烟殿张靓颖还在想着心事，李宇春走在旁边没去打搅，直到张靓颖走错了路她才开了口。
　　“在想什么？”
　　张靓颖先是看她一眼，“在想栗妃娘娘和莲妃娘娘的差别，虽说同为长辈，但和莲妃娘娘说话很舒服，也不用想太多。可栗妃娘娘总让我猜不透，尤其那双眼睛让人害怕。”张靓颖在心里掂量着用词，其实她最想说那眼睛让她发瘆。
　　李宇春不可置否的挑挑眉，因为她和张靓颖有同感。再走几步，张靓颖这错路都快走到永昌殿了，出于无奈她只得拉住她。张靓颖被李宇春拉住一愣，即又发现周围的景物很陌生，心道，莫非是她想事情太入神走错了路，可李宇春为何不提醒她呢？
　　“是想走走再回去，索性就随着你走错。”李宇春会意张靓颖望向自己的疑惑眼神。
　　张靓颖嗔了她一眼撇撇嘴不语，李宇春当她恼了眼角轻挑笑意更甚，张靓颖见她这般无忌的笑自己当真是恼了，当即睁了眼睛沉了脸。李宇春瞧张靓颖生气的小脸更像撒娇使性，便敛了嘴角，上前一步拽了拽张靓颖衣袖。
　　“我带你去宫外看看新王府可好？”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出宫，晚上是不想回来了么？”张靓颖冷着张脸不拿正眼瞧李宇春，说罢，抬脚进了旁边的侧门，却又被李宇春给拉了回来。
　　“那便不回来了，反正新王府也能住下。”李宇春扳过张靓颖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们的新家是什么样子么？”
　　李宇春话里的“我们”让张靓颖心头一悸，颊上明显有了热度，看着李宇春明晃晃的笑脸不自觉便点了点头。见张靓颖点头答应李宇春笑着牵起她的手朝宫外走去，张靓颖看着她们交握的手，只觉心跳雷雷脑袋空空。
　　出了玄武门还不算到了宫外，玄武门外还有一朝阳门，出了朝阳门才算到了真正的宫外。李宇春出了玄武门才吩咐守卫在朝阳门外准备一匹马，果然，当她们出了朝阳门后守卫已牵马在此等候。李宇春先将张靓颖抱上去，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她坐在张靓颖身后双手还过张靓颖勒住缰绳，脚下一踢调了马头便在道上飞驰起来。
　　张靓颖靠在李宇春怀里，第一次和她如此亲近，近到李宇春的呼吸她都感受的真切。李宇春的衣服上是好闻的香气，呼吸间已让她迷醉，她不敢放任自己的感觉，怕自己的心会沉沦在李宇春的气息里。
　　到了新王府李宇春扶张靓颖下马，张靓颖回了神除去脸颊红晕外倒看不出异常，她随着李宇春踏入王府，眉梢轻挑，赞道，“好气派的王府”。
　　王府主道两侧是兽形宫灯，正殿气势恢弘，三重檐角翻拱有如鹏鸟展翅，而每个檐角都挂着铜铃随风轻漾。
　　“听，那特别像娘亲曾哼过的摇篮曲。”


13、第十二章 同心玉　　乔迁当日，李宇春携张靓颖带着宫里自小就跟她的宫女太监，还有些新王府的下人，先是在李昌御笔的“定安王府”牌匾下三叩九拜，又在院中焚香叩拜四方之神，最后才是清扫大殿以喻辞旧迎新。
　　晚上王府大摆筵席，下人们忙做一团，李宇春带着张靓颖在后院亭中闲坐，斜倚在石柱上无所事事。张靓颖素手抚琴，她便饮着开春新酿，
　　“王爷莫要饮了，小心醉了。”张靓颖按住琴弦，笑着摇了摇头。
　　“醉不了。”说罢又斟了一杯饮下。李宇春靠着凉凉的石柱极为不适，挪了挪索性把头枕在了张靓颖的腿上，随即舒服的叹了一声。
　　张靓颖从没瞧过她这般淘气模样顿觉好笑，稍一低眸就看见李宇春乌黑的眸子闪着好看的光。心下动了动，抬手帮她额前的碎发拂顺。李宇春仰面朝上同样看着张靓颖，却见佳人眸光潋滟如秋水轻漾，不自觉抬手摸向张靓颖那颊边梨涡，惹得张靓颖心头一悸，不敢再有动作。
　　李宇春呵呵一笑坐了起来，“靓颖在家不觉无趣么？”
　　“是王爷觉无趣了吧。”
　　“那我们出去走走可好？顺便去街上添置些东西。”李宇春自当这个想法张靓颖同意了，起身拉过张靓颖便回了寝宫更衣。
再出来时，李宇春换了身素衣长衫外面罩了件墨色纱衣，腰间绅带下配着香包和一块玉佩，今日青丝只单单用发带束住，而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把纸扇，乍看上去还真是个翩翩佳公子。可是张靓颖却笑她油头粉面，似那台上的戏郎，恼得她回击张靓颖穿得朴素，像那山上的道姑。最后，张靓颖杏眼一睁不再理她。
　　出了寝宫，李宇春唤来小林子和水银左右伺候，又派了一队护卫暗中跟着，这才牵着张靓颖的手出了王府大门。她轻车熟路的带着张靓颖绕过几条小道到了京城集市，集市两旁店家繁多，加之路边小摊可谓热闹非凡，张靓颖虽久居深闺但这集市也来过几次，可总觉得今天与往常有些不同，许是心情不同了。
　　一行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东西，女儿家总流连于胭脂水粉中，李宇春瞧了瞧这些东西，比起宫中天差地别，遂只陪在张靓颖身边等候。张靓颖挑中一支珠钗转身想问她好不好看，却被李宇春取下丢回了摊位，紧接着把她拉进了一家叫做“珍宝阁”的店里。
　　入了店内果如这店名，满目琳琅，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李宇春满意的看着店里的东西，选了几只珠钗在张靓颖头上比划，却总是不满意，不是嫌繁重就是嫌花哨，一点都衬不出张靓颖的清雅淡秀，她有些失望，决定回王府库房里仔细找找。
　　出了珍宝阁李宇春怕张靓颖累了又转入了一家茶馆，要了壶龙井又吩咐了几道小点，小林子和水银也破格同坐。张靓颖往李宇春的杯子里添了点茶，又拿了快茶点递给她，却不想李宇春竟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口，随即灿尔一笑。张靓颖嗔了她一眼，抬手却将她嘴边的食屑拂去。
茶馆里有专门唱曲的歌女，可这间茶馆里的女子尤为不凡，声如黄鹂貌若仙，难怪独独这间茶馆里座无虚席。李宇春看那唱曲的女子生得好看，既又多瞧了几眼，却不想被张靓颖抓个正着，张靓颖一恼将手里的茶点整块塞进了李宇春嘴中。
　　李宇春被食屑粘了满嘴忙抬手去掸，斜眼又在偷偷瞟着张靓颖，见对方腮帮鼓鼓神色忿忿，忙拿了块茶点送去讨好。小林子顿时把眼睁得圆圆，他家主子什么时候会哄人了？还真是难得。张靓颖被瞧得脸红，只得再嗔她一眼。
　　在茶馆小憩片刻后小林子提醒是时候回王府了，李宇春这才意犹未尽的带着张靓颖回去，刚到王府大门外，便见冷御风带了一队人马从里面出来，说是大皇子在府里正要寻她。李宇春摆摆手示意冷御风回去，自己也跟着踏入了王府大门。
　　“三皇弟，你这是去了哪里？今晚你是主人家，怎不在府里好好准备。”李高见李宇春进门，开口稍加训斥。
　　“大皇兄说的是，臣弟这就去内室换身衣服。”说罢，拉着张靓颖转入后院。临走时，张靓颖瞥见李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慌忙就去看李宇春，见李宇春埋头向前心中暗庆。


　李释说完，冷御风便带着人向有惊鸟的树林驰去，李烨把剩下的人分散在四面，紧张的留意四周草木，生怕有一点闪失。李宇春勒紧缰绳定下狂躁不安的马，警惕的环顾四周，忽听远处响起奇怪的声音，稍纵即逝，极其细微，寻目望去似有东西快速飞来，当下大惊，本能的扑了出去。
　　“小心。”北辰朔叫道，就见李宇春已飞身向容澄澈扑去。
　　但见一支黑色短箭飞向李宇春肩头，刹那，箭头埋入箭翎犹颤。容澄澈被李宇春一扑，遂与李宇春摔下马去，李宇春压在她身上，她心中一恼，怒其行为，抬手就将身上的李宇春大力推开。
　　“且慢。”容澄澈抬手动作，南宫凛大喝出声，可惜还是迟了。李宇春被推翻在地，短箭碰到地面被折断，而断的一截完全没入了她的身体。南宫凛匆忙下马跑到李宇春身边，就见李宇春口中吐出褐色鲜血，与泥土混合，尤为刺眼。
　　容澄澈推开李宇春后便站了起来，还未及拍开身上的泥土，却见南宫凛带着杀人的眸子向她走来。一时不明所以，又去看地上的李宇春，却见对方眉峰紧锁似乎很痛苦。
“三哥。”这一切太快，快到看见箭翎的惟有三人，李烨跟在后面只看到李宇春倒在地上的一瞬，忙下马跑了过去，又见李宇春吐出的黑血，心下慌张不已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巨怒。“来人，给我追，把这林子给我伐尽找出刺客。”他一边说着，一边拨开靠近的南宫凛抱起李宇春。
　　“慢。”李释大喝，“所有将卫留在此处，以防刺客再行刺杀。”李释瞧着中箭的李宇春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冷笑。他下马站在地上，不让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而一众皇子也都纷纷下了马。
　　禁卫军只听统领差遣，可李释的身份他们也不敢不遵，只得左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你留在此处好生看守，切莫再给了刺客机会，要不然人头落地的就是你们。”李高此时更赞成李释的做法，便在马下吩咐道。
　　容澄澈这才明白李宇春是为她挡了一箭，又因自己的一推而害得她伤势加重。“他没事吧？”问完就看到李宇春吐出的黑血，心想，这下罪过大了。
　　“三哥，我送你去医馆，你先忍忍。”
　　“七弟。”李宇春说话已是艰难，“送我回王府找傲姨。”她不能昏过去，这里人太多，她不能曝了身份，更不能让自己死于非命。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找傲姨，我先送你去山下医院。”说罢，李烨心急如焚的就要抱起李宇春下山。
　　“七，七弟，傲姨，傲姨。”李宇春拉住李烨的手，拼命忍着，只断断续续的说着傲姨。
　　李烨拗不过她抬手放出响箭，他希梨傲能尽快看到。李宇春如此他不敢用力去抱，只点了她身上的几道大穴，怕会加快毒素扩散。
　　李宇春躺在地上眼前是天昏地暗席卷而来，已看不清景象，唯有肩上的痛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可渐渐的，疼痛变得麻木很快竟然没了知觉，她知道这般下去定将命不久矣，却也只能靠着求生的力量维持生命。
南宫凛不知李宇春为何这般倔强的不让李烨送她下山，但见她呼吸急促眸中倔强，硬睁着眼睛时，油然生了股敬佩。李宇春的面色与唇色已开始发紫，他从袖中掏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到李宇春嘴中。
　　“你给我三哥吃的什么？”李烨握住南宫凛的手，面色警惕。
　　“救命的药。”南宫凛挣了手，遂又抓起李宇春手腕替她诊脉，手指刚搭上脉搏时，眼中闪过惊惧。
　　待李宇春呼吸缓和后，李烨忙让人牵了一匹马，抱着李宇春向山下奔去。他想送李宇春去附近医馆，可李宇春却清醒的知道此番去处，硬是要回王府等梨傲，李烨无奈，只得加快速度向王府奔去。
　　王府中张靓颖在房中看书，心里却慌张不已，满脑子都是李宇春。她惴惴有些不安，却又不知不安从何而来，只得抬手压在胸口替自己顺了几口气。
　　“傲姨，傲姨。”李烨抱着李宇春一路大呼，跑到寝宫前抬脚就把房门踹开，惊了张靓颖一跳。李烨也没管那么多，把李宇春放在床上趴好后又寻梨傲去了。
　　张靓颖这厢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李烨一阵风的又刮了出去，她面色犹疑的看向床榻，刹那被惊得全身血脉倒流。她匆忙跑过去，见李宇春面色发暗唇边带血，又瞧见她右肩胛竟有支短箭，冒出的一截上还带着木刺，像是被大力折断的。
　　她冷静下来抬手探向李宇春鼻息，见呼吸微弱似有似无，眸光一暗竟把李宇春腰间匕首取了出来。她用剑尖抵在断箭附近的肉上，一挑将箭尾挑出一截，刚好够两指捏住。可这一下却让昏死中的李宇春吃痛闷哼，也让张靓颖心中心疼不已。
　　张靓颖两手捏住断尾，剑尖又划破了点肉，手上一用力将断箭拔了出来扔在地方。箭头倒刺发出与肉拉扯的声音，听得张靓颖眼眶微湿心头抽搐的难受。此刻，李宇春的伤口处正咕咕冒出鲜血，她忙用手捂上，却又觉李宇春身上的衣服碍事，遂将其翻过来，动手就去脱那碍事的衣服。


15、第十四章 倾盆雨　　“靓颖，快去打盆水来！”徒然，一道声音划破静谧传入房中。
　　张靓颖一心想着李宇春的伤势只专注于手上，却不想被这一声惊呼吓得赶紧缩了手，木然的循声望去，见梨傲已走到了床边。
　　“靓颖，快去打盆水来。”梨傲见张靓颖虽停了手，但眼中的迷蒙犹在，心知她还没收回心神，遂又叫了一声。
　　张靓颖这下终于醒来，知晓梨傲要为李宇春治伤不敢怠慢，赶忙跑出去打水。张靓颖走后梨傲坐在床边，见李宇春扒开的外衣已露出白色裹胸布，眸光微凝，她不知道张靓颖看见了没，但瞧张靓颖刚才专心治伤的模样，或许并没有发现。
　　梨傲稳下心神将李宇春翻过身来查看伤口，见箭头已经拔出伤口也止了血，遂去地上寻找，果见半支短箭丢在地上，箭头上还印着干涸的血迹。血迹呈现暗红色，她心下大惊忙抓过李宇春手腕，李宇春脉象虽弱但却平缓，让她大为解。她将李宇春的嘴掰开低头闻了闻，口中隐隐有股草药的味道，想来是之前有人给她吃了解毒药。她又将一粒固本还原的药丸喂到李宇春嘴中，然后将她抱出了门。出了门，梨傲身形一提脚尖点过枝叶，一瞬便跃上了房顶，紧接着没了踪影。
　　张靓颖打完水回来房里早已空无一人，床上的血迹犹在，她放下手里的盆怔怔不语，心里亦在祈祷李宇春可以安然无恙。
　　“三哥呢？”李烨找不到梨傲终是不放心，便去宫中将御医全数带了出来。
　　“被傲姨带走了。”张靓颖弯腰拾起地上的断箭，交到李烨手中，“这上面是王爷所中的毒，你让御医们瞧瞧，调出些辅助王爷解毒的药来。”说完，抬脚出了门。
梨傲把李宇春带到平常练功的僻静处，将她放入一人高的木桶中，又往木桶里放了几味药便出了门。李宇春闭目坐在水中，本是清凉的水不知为何愈发的烫热起来，意识中她很想离开，却又隐约知道自己正在疗伤，水变得越来越烫，她满脸皆是豆大的汗珠滚落。
　　梨傲站在门外想着今天的事情，李宇春的伤口处血肉模糊，应该是箭头倒钩所致。而那截断箭不仅被张靓颖拔出，而且未伤到李宇春半毫，可见疗伤手法精湛，亦可见张靓颖是会武功的。张靓颖刻意隐瞒的这点，春儿可又知道，梨傲一时脑中无绪
　　李宇春第二日才醒来，身体在水中已泡得发白，她从木桶中跨出脚下不稳摔在地上。梨傲听见声响赶忙冲了进来，进门见到李宇春在地上吃力的想要爬起来，她上前将李宇春扶到床边，又递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过去。
　　“感觉怎么样？”梨傲见李宇春动手吃力，亲自帮她换起了衣衫。
　　“无碍了。”李宇春发出的声音软弱无力。
　　“我救你时，你身上的毒已被解了大半，是何人解的？”
　　“南宫凛。”李宇春觉得乏力，昏昏欲睡，抬手任由梨傲帮她换衣服，就像小时候她坐在床上梨傲帮她穿衣时一样，不由的面上盛了笑意。“我在昏迷中似有人将箭头拔出，是傲姨么？”
　　“不是。”梨傲一顿，“是张靓颖。”
　　“靓颖？”李宇春敛了嘴角，眸光一暗，“手法精湛，武功应该不弱。”
　　“她没告诉你应有她的理由，不过见你受伤的样子，她似乎比我还要心疼。”
　　“真的么？”李宇春一笑，苍白的脸上煞是好看。
　　“喜欢上她了？”
　　“喜欢。”李宇春的回答出乎意料，遂又笑着摇了摇头，“八岁那年就喜欢上了，那抹湖绿在宫中乱闯，我竟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当时便记住了张靓颖这三个字，一直记到现在。”
　　“没想到你娶她原是刻意而为。”
　　“我若不娶她，张怀中亦会将她留作他用，或嫁给别人。我冷落她只因彼此身份相同，我靠近她也是内心驱使。我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却发现这似乎很难。”
　　“春儿，莫要向主人那样遗憾而终，只要你愿意，命运会由你自己掌控。”
　　“我命自当由我。”李宇春笑道，语气平缓，目光却有火在燃烧。
李宇春回到王府已是傍晚，听到她回来张靓颖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忙迎了出去，李宇春站在那里唇色失血，步伐虚浮，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瞬间便觉安心。
　　回到房间，梨傲一走张靓颖便担忧的开了口，“伤口还疼么？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了，修养几日就好。”李宇春抬手拉她坐下，“我受伤时你担心么？”
　　“担心。”张靓颖垂目声音浅浅，李宇春被带走的整晚，她都不能安心入睡，悬在半空的心直到现在才落了下来。她握住李宇春的手，即又紧了紧，“不要在有事了，你昨天躺在这里真的把我吓坏了。”


　　早起时，园中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李宇春便让人在院中放置了卧榻，而南宫凛则是再次不请自来。张靓颖回来时李宇春便感觉到了，直到小林子回到她身边伺候，她才知道人已回了房中看书。
　　张靓颖在房中拿了半天的书，却只字未能看进去，眼前浮现的全是刚才一幕。她心中愤闷，不知是在怪李宇春的利用，还是在怪她对自己百般示好。
　　“王妃昨夜可还安好？”李宇春在小林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面上笑容温和。小林子将她扶好坐下后，便退出去将房门一并掩上。她在门外见到张靓颖双眉紧锁，满含怒气的样子，暗忖昨夜是否有事发生。
　　骤然出现的声音惊到了张靓颖，她抬眼望去见是李宇春，便不冷不热的答道，“谢王爷挂心。” 遂又撇开了视线，佯装继续看书。
　　李宇春皱眉，张靓颖这生分的语气已消失很久，为何今日却又出现了？她坐在那里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细细观察起了张靓颖。
　　张靓颖哪有心思看书，李宇春的视线又粘着她不放，左右都是烦闷，便冷冷开口说道，“王爷，靓颖有话要说。”她将手中的书放下，目光直盯着李宇春的眼睛，“靓颖小时候曾拜过师，学过些武艺，先前没来及告知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哦？如此甚好，小王又多了一人切磋。”
　　“靓颖怎敢于王爷匹敌，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在王爷面前献丑了。”
　　“怎会？瞧王妃替小王疗伤的手法，便知王妃自谦了。”
　　“那不过是情急之下一时所为，疗伤之事，除了自己王爷您还是第一人。”
“那岂不是小王的荣幸。”李宇春面上轻笑，眼中兴趣，像起了闲聊之意，却又藏了些许的目的，“那王妃在给小王治伤时有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罢，望着张靓颖的眼中笑意更浓。
　　张靓颖一怔，眼中波澜微起，即又摇了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
　　“没有。”
　　“如此便好。”
　　说完，李宇春起身一步一虚的向张靓颖走去，笑意愈浓眼神愈发真切，她的靠近还带着丝丝药香。张靓颖一瞬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强忍着上前搀扶的冲动，仿佛是铁了心的要冷眼旁观。她心里怨愤难消亦带着苦涩，只得握紧双手不让情绪泄露分毫。
　　本就不远的距离，李宇春仿若花光了所有力气，可到达终点却还要很久。她吃力的迈着步伐，脸上的笑也渐渐变得扭曲，似乎每走一步都在忍受煎熬。走到一半时，她脚下一软步伐虚浮身子随即歪向一边，张靓颖终是忍不住起身搀扶，不想却被她顺势带入了怀中。李宇春埋首与张靓颖的发间，汲取着她的香气，每一个动作都惹来张靓颖一阵心悸。
　　“爱妃今日为何要冷落小王？”李宇春的声音在张靓颖耳畔响起，软软的语调带着委屈，“回来了为什么不先去看小王，枉小王昨夜想来爱妃一整夜。”
　　“那时王爷身旁有人，靓颖怎可去打扰。”
　　“呵呵，你是本王的爱妃，最应该站在本王身边的人只有你。”
　　张靓颖终于明白她之前的气愤由何而来，原来，她怪的是自己，明知不该却还是喜欢，明知被利用却还是喜欢。她深知，李宇春是毒，沾染了就戒不掉。正如同本该狠心看她跌倒，却又不由自主被牵动了内心。她枕在李宇春的肩上，幽幽低语，“如果有一天，外面的纷乱停止，而你我依旧可以这般，该又多好。”
　　“靓颖若是信我，自会有那一天。”
　　“王爷，靓颖有个不情之请。”张靓颖离开李宇春的怀抱，眸光定定，“不管以后怎样，还请王爷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张家这样庞大的家族，就算我倾尽全力也不可能全数救下。但我答应你，决计不会伤害你的父母，会保他们这一世的平安。”
　　“有王爷这句话便足够了。”
　　“难道靓颖就不想要小王的其他承诺吗？”李宇春眨眨眼睛，俏生生的无辜模样。
　　张靓颖浅笑，眸光柔柔，“等靓颖知道王爷心底的秘密后，靓颖再去讨那句誓言。”
　　李宇春展颜，重新把张靓颖拥在怀里，抱着她，仿若喃喃自语，“靓颖，我的靓颖。”
　　张靓颖此刻被李宇春的气息密密包围，堵在心口的怨气全数释然，李宇春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这样的一个人原本带着目的靠近，却能毁了自己的防备走到心里，如若全是假的，她又怎会分辨不清。她听得出李宇春话里浓浓的情谊，也看得出李宇春对自己的用心，可她们之间终归还隔了些东西。
　　李宇春试探，张靓颖说不知岂又是真的不知，要不然李宇春怎会迫不及待的表露心迹。说到底，是怕了。李宇春的故事太长，她希望坦诚这些的时候，她们可以彼此相溶，默默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