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过卡路狄亚会来……”
“我也没想到。”
听出了好友貌似平静的语气下深埋的怒意,尤尼提不语,等待笛捷尔继续说下去。
“于是那家伙到底在想些啥?!只言片语都没给我们留下就突然跑过来做些什么?!认识了这么多年,我突然发现,我从来就没明白过他!!他想些什么要些什么,也从来不会跟我说,只会自己一个人自作主张地去做!!!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这些天来所累积的对卡路狄亚的怨气一次性大爆发过后,宝瓶座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向无辜受害的好友道歉。
“或许他……是想代替工作忙碌的你来拜祭姐姐的?”
“他哪里知道瑟拉菲娜大人的事……我又没说。”
“他知道的……”尤尼提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两封信,递给笛捷尔。
“在我跟你通信之前,他已经知道我们三个之间所有的事……”
“瑟拉菲娜怎么了?——Ps.她是你姐?”
“无精打采的样子。不过他也说过几天会写信给你。不用担心。”
信中内容的简短程度让人想不到这是话痨的蝎子所写的;信上的字也跟蝎子惯常的笔迹截然不同。如果不是信封上“希腊雅典女神街8号”的地址以及天蝎标志的封泥,笛捷尔真的会怀疑这是伪信。然后才想起来,那段时间右撇子的卡路狄亚是用左手做所有的事,包括写信。
笛捷尔把信递还给尤尼提:
“给你们添太多麻烦了……谢谢。”
前北大西洋海将军读出了宝瓶座眼中的无奈与唏嘘。
只可惜笛捷尔真正想道谢的对象并不在……
如果卡路狄亚在的话,他又会回应些什么呢……?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失眠之夜。
对于卡路狄亚会主动写信给尤尼提,笛捷尔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在海底时他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卡路狄亚表面上不说,但实际并不排斥物以类聚的另一个毒舌书呆。虽然尤尼提欺骗了他们,但蝎子很难得的没有记仇——若不是这样,卡路狄亚定是不肯对重伤的尤尼提施以援手。即便救了,也一定会在自己面前诸多怨言。
笛捷尔一直在想,卡路狄亚从哪里得知瑟拉菲娜的名字,又如何判断她出了事?
六年前,深埋于内心的恋情曾浅浅地表露在外,唯一一次。或许那次在不经意之间还提到过她的名字。对此笛捷尔已经记不清了。但卡路狄亚在这么几年间,仅有的几次取笑与揶揄贤者的“胆小”时,确实总用各种描述去指代瑟拉菲娜,从未直呼其名。这让笛捷尔觉得卡路狄亚不知道瑟拉菲娜的名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笛捷尔曾经透露过,但怕麻烦的蝎子不可能会特地记住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的名字,况且那名字只出现过一次。
然而蝎子还是记住了。不但如此,大约从自己醒过来的那时候开始,卡路狄亚就已经从自己不自然的表现中嗅到不对头的味道,并且判断与瑟拉菲娜有关。
笛捷尔对此感到有点儿不舒服。一直拼命收藏起来的、只属于自己私密的感情,叫卡路狄亚瞅了个真真切切,仿佛自己赤身**站在他面前一般。其实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对象是卡路狄亚的话,笛捷尔并不太在意,即使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被他所引导也无所谓,反正卡路狄亚也是一样……在笛捷尔以为他很清楚蝎子的想法与行动模式的时候,却突然被告知:他解开的仅仅是第一层的包装!
把两人对对方的了解摆放在一起比较后,这种完全落在下风的情况立马让(一旦执着起来)好胜心也很强的宝瓶座贤者感到极度的气愤:
去他妈的天蝎座的神秘!卡路狄亚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死党平等交往的?
闭上眼睛,笛捷尔在内心呐喊道。
——你真觉得我……无忧无虑、心里不会装事嘛?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女子的招呼。依然是一咕噜地抢着抱起身边的书籍就往前冲。布鲁格勒德的好友在他身后跟着。
“你不一起吗?”
银发的少女却是看着他奔来的远方,微笑道。
“谁?”他仰头,向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女发问。
少女笑而不答,抬了抬下巴,意指她的前方。
他狐疑转过头去。在他坐着的地方的旁边,赫然站着他在圣域的好友,脸上却是他未见过的怯生的表情。
“一起吧。”
温婉的少女微笑着,再一次发出邀请。
他看到少年咬着下唇在苦恼思索。先是望向少女,又望向了他,忽然一咬牙一跺脚也朝着少女奔了过来。速度之快让他猝不及防。
会撞上瑟拉菲娜大人的!他脑子里忽然闪出这么个念头,身体正准备挡在他们中间之时,他那鲁莽的好友却突然改变了方向,直直向他扑了过来。
手上的书散落在地。鲜艳的蓝发在空中飞舞。冰凉的身体忽然就被那熟悉的暖热体温环住了。
他听到他在耳边低低地呼唤他的名字。
应了一声。
在被强大的冲力撞上而仰倒在草地之前,他伸出双臂,亦是环住了藏于阴影之中、决意守在他身后的同僚。
猛然像是从高空跌落到柔软的床上,宝瓶座惊恐地张开眼睛。稍一定神,坐了起来。
壁炉已熄,只余几点火星在苟延残喘,屋内是常人难以忍受的阴冷。而在窗外无尽的寒夜中,孤独的金色晨星闪耀着寂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