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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体验·感悟——大山深处的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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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体验·感悟——大山深处的接力
文/殷浩哲
 
  本文原载于2005年第6期《读者》(原创版)。
 
  确切来讲,我不知道这是一篇调查报告还是几篇日记的组合。我只知道,每一个字背后都有我的足迹,都凝聚了我的汗水、泪水,甚至血水。它们是鲜活的,真实的,它们是不带一丝杂质的。

  我与徐本禹(山东聊城人,华中农业大学1999级学生,央视“感动中国”2004年度十大人物之一。他放弃公费读研机会,志愿赴贵州义务支教的事迹引起媒体和海内外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是好朋友。今年7月,我以一名华东政法学院在校大学生的身份独自奔赴贵州省毕节地区徐本禹支教的大水乡和更加贫困的黄泥乡进行为期20天的义务支教和社会调查,受到当地政府和村民的热情接待。短短20天,在崎岖不平的云贵高原上,在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中,在贫困而朴实的村民家中,我默默地走着、看着、问着、记着,写下一份沉重的人生履历,也收获着贫穷带给我的震撼和感悟,在漂流中体验,在漂流中感悟,在漂流中成长。

  2005年7月10日 晚上

    昨天的此刻,我还在贵阳车站驻足、张望,今天,我已经在大水乡政府报到了。

  下午三点多才辗转来到大水乡。刚下过大雨,车子开得小心翼翼。路的一侧是大山,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泥泞、狭窄、崎岖、颠簸……

  在乡政府找到党办王主任报到,随后被安顿到乡政府招待所。傍晚,王主任叫我去吃饭,并且告诉我,由于今天是周末,派驻到大石小学、大慈小学的支教老师都要“回家”补补油水,正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饭菜很是丰盛,我和几位志愿者坐在一起,大家都很热情。经过交谈我了解到,王震是山东团省委派驻大石小学的志愿者,来贵州前是山东大学大三学生,休学一年。王龙则是我真正的老乡,聊城人,今年刚从华东理工大学毕业,在上海电视台实习,来贵州做一期纪录片。两个杨老师都是支教一年的志愿者,杨梅老师来自广东,辞去高薪工作自愿来贵州支教,被派驻大慈小学。杨璐锡老师则是从毕节地区的中学教师中脱颖而出,受贵州团省委和毕节团市委的委派来到大石小学的。他们向我讲起支教过程中的震撼和触动。我静静地听着,分享着他们的欢乐和感悟。

  2005年7月12日 傍晚

    我的脚下是磅礴的乌蒙山,眼前苍茫的天空,飘落着零星细雨。这几天一直没有动笔,心情很复杂。

  去大石的路,我们走了3个小时。下着小雨,碎石、泥土和雨水混在一起,泥泞至极。15里都是山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路很窄,大概只有三四十厘米。

  我们小心地向前“滑行”,翻越一座座山,当远远地看到大石小学崭新的楼房和那旗杆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时,我们欢呼起来。

  由于徐本禹的“品牌效应”,大石小学已经成为“天堂”。两层的教学楼,外面贴着白色的瓷砖,孩子们有了图书室,老师办公室也配备了电脑。新校舍旁边仍保留着原来的大石小学——那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破草席就是屋顶,大门紧闭,贴着封条,静静地呆在楼房旁边的角落里。

  当初徐本禹就是在这样摇摇欲坠的“教室”中履行着自己阳光下的诺言,而孩子们,也正是在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房中努力去实现自己“走出大山”的梦想。

  我去给二年级的孩子上语文课,站在讲台上俨然是一个老师,二十几个孩子专注地看着我,一双双眼睛里充满渴求。破旧的衣衫,露出脚趾的鞋子,蓬乱的头发,黝黑的小脸荡漾的却是纯洁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笑容,满是幸福和快乐。他们贫穷,却依然快乐,他们快乐,却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们出生在深山,过早地承受了贫困和苦难!

  到吃午饭的时间了,王震远远地招呼我过去洗菜,我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却发现只有土豆。王震看出了我的惊奇,解释道:“毕节地区的主食就是土豆和玉米,当地称土豆为‘洋芋’。我们吃的所有东西,都是家长让孩子们从家里带来送给老师的。有时也会有西红柿、绿辣椒和鸡蛋,但这种情况很少。现在知道了吧,我们每个周末去乡政府食堂补补油水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1楼2006-12-18 21:08回复

      还有一些孩子,已经开始接受资助,穿着崭新的衣裤,脚上却套着自己破旧的只剩鞋底的鞋子。孩子们都很羞涩,看着我向他们走去,扭头就跑,拉过来,也就不再跑了,顺从地回答我的问题,好奇地盯着数码相机让我给他们拍照。

      我问他们:“北京是什么地方?”

      没人应答。

      我又问:“有谁知道上海?”

      还是没人吭声。“贵州?”“……”“贵阳?”“……”“黄泥?”“知道!”声音格外响亮。孩子们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向我讲述他们所知道的“黄泥”,看着他们漾着笑容的小脸,我却有股想哭的冲动。

      ……

      2005年7月31日 晚

        火车刚刚启动,明天早晨,我就到家了!

      30号一早的上海火车站,早已有几个朋友接站。刚下火车,行李就被他们抢去。20天的超负荷体验和一天两夜“干坐着”的劳顿已经让我快丧失了说话的力气,任凭他们“摆布”。

      一出站他们就为我买了31日晚回济南的软卧车票,说是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我看着车票上赫然打出的票价,只觉一阵晕眩——好久没见过这么大数目的钱了。足够两个孩子一年上学的费用,我回家一趟就要花掉……

      为了让我休整一下,几个朋友在上海陪了我两天。在上海新天地的星巴克,4个人每人一杯冰拿铁和一小块一口就能吞下去的甜点,我分明看到朋友给了服务生200元人民币,可是只找回50元。“天呐!一个孩子一年的学费就这样被4个人在半小时内吃掉了。”我想。朋友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说:“好啦好啦,该享受的时候就享受一下嘛,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再说,贫困问题又不是靠你一个人就能改变得了的!”我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又想起孩子们破旧的衣衫,裹着棉袄的瘦弱的身躯,远远看我们吃饭的眼神,只剩鞋底的鞋子中露出的脏脏的带着凝固血块的脚趾,还有那淳朴清澈令人心酸的眼睛。

      又想起下山的那天晚上,依旧是大雨滂沱,乡政府的车在半山腰接我。深夜黑漆漆的山上闪烁着一条巨龙,全村一百多个村民都来了,打着火把,送我下山。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陈老师扶着我的肩膀忍不住哭出声来。村民们都哭了,他们在反复地说着一句话:“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们,谢谢!”车子缓缓地开动了,我把头伸出窗外,拼命地挥手,向这些可敬可爱的人们告别,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陈老师追上来,塞给我一个已经攥得皱皱巴巴的纸团。小班长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老师,我要上大学!”稚嫩的童声在深夜的乌蒙山久久回荡。

      我展开纸团,字迹依稀可辨——回去以后给我写信好吗?给我讲讲大学是什么样儿的,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上大学啊!

      我的眼泪又涌出来。一个只有17岁的女孩子,却已经有了3年教龄。在她的心中,大学是那样圣洁,那样美好,却也是那样遥远,对她来说,只能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国。我想起了在新寨的这些天,房东嫂子为了让我吃上好点儿的饭,把家中仅有的4只鸡杀了3只。每顿饭都有肉和鸡蛋,对于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是过年也吃不上的美味,而我,却这样吃了十几天,天天如此。家里3个不满10岁的孩子也因为我的到来得到“特赦”——每天放学后不用再去背草,“专职”陪着我玩。由于上课时间紧张,没时间刷鞋,我把沾满泥巴的登山鞋放在场院里晒着,上课回来却发现鞋子已被嫂子刷得干干净净……

      ……

      在网络上看过很多“黑照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题为《灰色的震撼》的帖子。后来看多了,也就渐渐麻木,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社会不可能完全平等,阶层差异总是会存在的,贫困,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改变得了的;至于西部教育,大学生的力量更是杯水车薪。

      然而这次,现实这个生动无比的“帖子”却让我目睹了真正的贫穷,还有在贫穷重压下死命挣扎的灵魂。除了震惊,还有痛心。贫穷不是他们的过错,而他们却不得不承受贫穷的后果。“起点公平”,到底能不能实现?

      面对大学生志愿者的行为,很多人不屑一顾,认为那只是年轻的冲动和激情使然。我也不止一次地这样想。可是,如果没有许许多多人的牺牲奉献,我们的西部谈何发展?贫穷和艰难,我们都要去面对,不变的是执著和坚持。

      漂流没有终点,我,还在路上……


    4楼2006-12-18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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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他们和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4-09-10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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