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每日都繁华热闹无比,玲珑比她玩心更大,拉着她东转西转,最后她们在耍刀剑表演的人群里走散了。亦清急得直跺脚,东穿西撞竟走到了上次在马车上见过的那间绢扇坊。 “曲院风荷”,单看这个秀雅的名字就知道店主人要么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要么是蕙质兰心的清丽佳人。亦清一时好奇,便大步走进去,每把扇子都做工精美,纸质厚重。只有挂在墙上的那一把跟所有的都不同。那把绢扇上绘着一名女子,是起舞的姿态,好一幅粉白黛绿,浮翠流丹。疏疏几笔,就将那女子的神态跃然纸上,若不是用情已深,断然是到不了这种境界的。她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胸中有种不知名的情绪激荡开来,热潮涌动,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姑娘,你看喜欢哪一把?” 一个声音突然将她的思绪打断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或者说,应该是婆婆。白纱遮面,却挡不住额上层层翻起的死皮,干巴巴地贴在那里,多看一眼就令人心悸。但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礼貌,亦清指着墙上的那把扇子问:“我要这把,请问多少钱?” “这把不卖的。”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简直像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既阴森又阴冷。亦清吓了一跳,连忙逃似的离开了绢扇坊。三夜色清朗,华灯初上。亦清自从傍晚从绢扇坊跑回来就再也没有见过玲珑。吃饭时,管家又问了几句,说是等玲珑丫鬟回来定要家法伺候。亦清撇撇嘴,没想到这丫鬟比自己还要贪玩。 “多吃点儿,”陆良宸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替她夹菜,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吃起来。吃到一半,老夫人递了个眼色,桂婆婆便拿了本黄历上来。上面最近的几个日子都被画上了圈,陆良宸又是惊喜又是迟疑地唤了一声:“娘,您这是……” “这丫鬟每天住在陆家,若是不给她个名分,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陆家刻薄呢,人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可别后悔。”说罢,桂婆婆就搀着老夫人往内厅去了。陆良宸喜不自胜,几乎抱着亦清转起来。饭后二叔留下陆良宸商量有关婚事的事宜,亦清一人先回房间了。虽然留在临安城,嫁给陆良宸都是自己计划中的事情,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是老夫人的态度,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态度怎么会突然转变? 亦清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手上有一块很小的疤,虽然伤口不大,但因为是烫伤,所以疤痕很难消除。就像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刻在心上,无论时光缱绻,岁月洗涤,都无法抹去。江南的三月,春光还没完全泻出来,窗外的花园里,只开了几束零星的花骨朵儿。好红,鲜艳如血。等等,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她看错了,那抹殷红不是窗外的花,而是镜子里照见的。是衣柜! 她惊恐地扭过头去,只见衣柜的缝隙里确实有汩汩的鲜血渗出,一滴一滴,屏住呼吸就能听见滴答滴答的脆响。她已经不记得是如何颤抖着手推开那间衣柜的,只记得自己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刚一睁开眼,她就死死地抓住陆良宸的袖子,尖叫道:“玲珑,是玲珑,她死了!在我的衣柜里!” “亦清,别怕,别怕!我们已经把玲珑的尸体处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陆良宸将他的未婚妻紧紧地搂在怀中,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未婚妻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即便是在他的怀里,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 “没事?怎么会没事?玲珑她死了!她死了!呜呜……”亦清哭得格外伤心,一部分是因为害怕,一部分是因为悲伤。玲珑才十六岁,还是一朵来不及开放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