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缠枝牡丹――白描《贩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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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沉闷，中午时就又翻官人娘子的旧戏来看，随手点，点到了《贩马记》。哈哈，果然是想看旧的了。这出《贩马记》应该是徐王留下的最早的影像了，声音需静下心才听得清。
　　虽然光影斑驳，但她和她却仍是一对妙人，在时光的远处永远兴致勃勃，郎情妾意、笑语娇嗔。鼠标滑动一下，一切便又春意盎然地从头开始，永无倦色。每每看一眼就被缠住很久。
　　这部１９４９年拍的片子，还是五彩的呢。想当年，开国大典的纪录片还是黑白滴，官人娘子就拍上了五彩电影，真不容易。但这影像中的她们确乎也对得起这份珍稀。这段徐王合作未满一年时的演出，让我们看到一场旷日持久的倾城之恋所怀有的天意，以及最初的清甜。
　　看不出她们是新作之合，真的看不出来。她们扮的是一对新婚小夫妻，而这对越剧历史上当之无愧的最耀眼的舞台伉俪，此时也宛若新婚。天作之合的表达，触目皆是，直感觉这两人从来就是这么亲密的，自然就是这样投合的。
　　王娘子扮的李桂枝作嗲啼哭时，徐公子扮的赵宠就凑过去，一手抚背，一手搭到她胸前揉啊揉，节奏跟在别的戏里扯着她袖管甩啊甩差不多，但透出一阵亲狎之感。这可真是个蜜月里的动作呀，后来，官人对娘子再也没有做过如此桃色兮兮溢于言表的动作。我使劲想了一下，真的没有啦。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我以前是写过这出《贩马记》的，写她们如何超脱情节地苦中作乐，如何在写状时拿桂枝的名字逗趣。又去翻自家旧作，果然一片怡红快绿。

　　问名字确实是非常趣致的一个段落。“叫什么？啊？你要与我讲！”――赵宠声音大点，桂枝就又拿袖子一遮脸，５５５……于是赵宠马上没脾气了，“好好好，别哭了，说，叫什么？”于是娘子嘟哝了一声“桂枝”，于是官人趁机表现男人那种迷人的坏――掏掏耳朵，斜着肩膀凑过去，大声滴：“啊？～～～～”
　　不过，到底是红妆美男，那耳朵是翘着小手指掏的。估计也只有在女子越剧里，美男才能娘得这么顺眼，这么冠冕堂皇，活活要把别处美男憋煞羡煞。然后她打她一下肩，她点她一下额……
　　想想这两人真够没心没肺，真够没心没肺啊！再怎么新婚呀，蜜月呀，毕竟那戏里说桂枝的老爸下了死牢，马上就要杀头了呀，这状子是写了，也没说马上就有救了，一定就有救了呀……可竟然，写个状纸就这么欢乐。只是，这两个人要这样演，这两个人要是这样演了，好像也就天经地义了，谁也拿她们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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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状是在这段影像的后半部分。这后半部分我看的遍数更多，因为好玩的地方更多。略数：
　　桂枝欲说她后娘有奸情，先机密地四处一看，确信四下无人，才凑到赵宠耳边说出这件丢人的事。赵宠一听，马上也羞愧地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其实偷情的也不是他，跟他有毛关系捏？难道是听者有份？真是纯洁的孩子。
　　桂枝继续说她后娘，怎么怎么坏，趁她爹爹出门贩马之际，把她和她弟弟赶出家门，谁知竟触动了赵宠心事，原来他也是有后娘的，也曾被后娘赶出门的！于是赵宠马上心酸不已，马上把这同病相怜的发现告诉桂枝，于是两人抱头痛哭：“这么说你也是被蛮娘赶出来的呀？”“是呀，被蛮娘赶出来滴。”“如此说来天生一对……”“唔，地成一双……”
　　两人抱头痛哭一次，犹嫌不足，转个身，抹把脸，重新又相拥在一起，认认真真地再抱头痛哭一次，这次还带唱的。“官人哎～～哎～～天生一对苦夫妻。”“地成一双可怜人。”
　　怎么说呢？虽然是哭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觉得这两人很是惊喜捏？能够如此同病相怜，这么天生一对，地成一双……哎呀，好不令人高兴也！
　　赵宠好歹是个七品官，便利用职权翻出桂枝老爸的案子卷宗，一条条念给桂枝听。果然是很严重啊！桂枝听一条，就哭一哭，弄得赵宠很是舍不得，就不念了，说，怕再念下去，你又要哭啊！桂枝就说：你念吧，我不哭。好，不哭。赵宠又是哄又是鼓励般地对桂枝说：“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捏？”――推荐欣赏徐公子说这句台词的语气和表情，丝丝入扣，活活一副宠爱形状。结果念到最后……死刑，哎呀，赵宠自己也急哭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赵宠想到次日可趁按院大人来此巡察之际拦轿告状。桂枝说她不会写状子，赵宠便得意起来，说这有什么，我会写呀。于是张罗着写状。赵宠对桂枝说，要我写状可以，有个条件，你要替我磨墨――哈哈，这里我退回去听了好几遍，就是喜欢听徐公子说那“磨墨”二字，她说起来那个发音，那个口气，唉――牡梅、牡梅……你要与我牡梅～～～酥糖似的，丝绸似的。酥到骨髓，却甜而恍惚――因为太短，也就牡梅二字。
　　说起来，老徐的口音还真是有点，“何况”，她说“何妨”；“江山社稷”，她说“姜山睡鸡”；“娶妻”，她说“此妻”……嗯，算是我派的记号之一。念白有口音，比起念白越来越像普通话来，是多么令人感到亲切的事呢。
　　一边听戏，一边无聊地打量手上的茶杯，忽然，好喜欢那一圈纯蓝的缠枝牡丹。牡丹其实不是我特别喜欢的花，却独爱这种描在白瓷胎上的疏疏密密的蓝色花纹，所谓富贵繁华的气象，实在无需再加之以浓墨重彩，只在清淡的颜色、清白的质地上，我自缠绕……
　　其实传奇从来也不属于传奇者自己――他们只是做自己；也不属于真的爱上了这个传奇的人――他们从不以为那是遥远或奇怪的事。传奇只是专供江湖的谈资。而听戏的时候，我的世界没有江湖，时光简单，如同满蕴温茶的白瓷杯，上面交缠着几枝清淡了的牡丹。



好久没见公子大作啦，拜读！温情自然，含情默默！勾起了我的戏瘾，听戏去鸟——

写得好哦。

又看《贩马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