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忆]
一切的灾难都是突如其来的，连呼吸的间隙都不留于人世。
走廊的棉质地毯已经着了火，明亮的火舌霎时间吞噬了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黑色的浓烟带着死亡的气息席卷了建筑上部空间的每个角落。
整个空气里都混杂着人们凄厉的尖叫与孩童因为害怕而早已变得撕心裂肺的哭喊，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末世来临的绝望，所有人在此刻都变成了被死亡自由践踏的可怜虫。
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所有人都因为死亡的临近而变得更加暴躁和癫狂。有人开始翻越护栏，朝着天楼的边缘颤抖着走去，踏着死亡的节奏，一步一步将脖子自动送到死神的刀下。
——谁都怕死。
——可是这不过是肉体的死亡。
一阵大风凛冽地吹过，蔓延的大火更加疯狂的肆虐，浓烟直冲天空遮住了所有希望的亮光。
一个男人从天楼边缘消失了，在大火的弥漫和风的呼啸中。
粉身碎骨么？
一定的。
沙拉曼看着眼前的人们因为目睹自杀而全都爆发出巨大的尖叫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没有动，通天的耳鸣和身上的疼痛让他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愿，即使他快要窒息了。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绝望而恐惧地走向大楼边缘，再一个一个消失在死亡蔓延的空气里，一边安安静静的流眼泪。
『喂喂——沙拉曼——』
听筒里依然传来小莩安抚自己的声音，他知道他现在正驱车在路上，朝着他所在的地方赶过来。
他想开口用轻松的语气对电话里的小莩说我没事，你专心开车。
可他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他干涩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词句，只能勉强咬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单音。
他抬起头来发现救援的直升机一直在上空徘徊着可是却因为巨大的浓烟和翻涌的气流而无法靠近。
长长的救生椅在高空翻舞着，俯视着他们所有人因为想要生存而变得卑贱的嘴脸。
「救…我——」
他用盛满泪水的血红双眼看着直升机盘旋的影子轻声而努力的发出音节，而这微不足道的音量甚至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浓烟开始席卷整个大楼顶部，火势将人们聚集的范围缩得越来越小，沙拉曼看着平日里温和有礼的邻居们都变得狼狈而滑稽。
他们通通跪在了地上哭喊着求救，眼睛空洞的都盯着上空盘旋的直升机，那是他们能够得救的唯一希望。
然而下一秒人们开始狂躁的咒骂与哀恸的哭号，整个上海的天空变得更加灰白惨淡。
——最后一架直升机在打了最后一个转儿了之后离开了。
——我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我。
——没有谁能救得了我，和你们。
沙拉曼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拿着已经没有电了的手机开始默默的沉思，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朋友，想到了上海，想到了小莩。
——『小莩，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上海吗。』
——『虽然我讨厌城市，可是有沙拉曼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他们一起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生活了三年。
——他想他们会一直这样在这片异土上继续生存下去，很久很久。
沙拉曼流着眼泪回想起了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样子，然后僵硬地扯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无奈地抿紧了干裂的唇瓣抬头望了望天空，可是滔天的烟雾与漫天的尘埃将视线生生地割断了。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垂下了头，然后永远的闭上了那双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