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气阴沉的奇怪，白色的飞鸟在低空盘旋，猛烈的低气压袭击着胸腔，这是四季晴朗的亚帕斯少见的天气。是要有暴风雨来了吗？
天地一片苍茫，仿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稳的，遥远的，亘古不变的，捉摸不定的。
“我是谁？”他这么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海面。
只见深苍色的天空下，海岸上凸起了一块礁石，礁石上坐着两个人影，即使隔了很远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他只觉得那两个背影好熟悉，头却昏沉的想不起任何事。
“渔夫，你不害怕我吗？”一阵银铃般的声音洪水般涌来，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音量，回荡在这空寂的世界，撞击在他心口上，一下一下。
“啊？什么？”
“我是说我的鱼尾..:”
“呵呵..”少年似乎抿嘴笑了一下，“不怕啊，世界上可是有很多比这更加可怕的事呢。”
他听见少年这么说道，竟然还可以想象少年渔夫指着自己的胸膛所露出的悲哀神情。
而此刻的海面已不如先前那么平静了，一层一层的暗涌，更远的海面上已掀起了数米的巨浪，天更暗了。深知水性的人都明白这必定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暴风雨的前兆。他暗叫不妙，大声的朝那两人呼喊。
“喂！那里很危险！快逃啊！”他大声嘶喊，可终究一点效果也没有，洪水如末世一般的美感掀到他们头上，淹没一切。
可是，那一串银铃声好像没有断过。
然后，一切都停止了，太阳透过云层间隙洒下来，云淡风轻。
“喂，不要啊…”他跌坐在地上，手捂住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混合着暖岛咸咸的海风，有的蒸发在空气里，有的渗透进泥土里。
——呐，明年来这里的时候会有花开出来吗？
——呐，听说人鱼流的每一滴眼泪，都会变成珍珠呢。
2.
渔夫猛然拥着被子坐起来，天刚蒙蒙亮。漆黑的屋子里翻动的鱼腥味时刻提醒着他正处在真实的世界。
他叹了一口气。怎么又做梦？每天每天的睡前，渔夫都提醒自己，不要做梦，可是梦中那一帧帧连贯的画面，慢动作，咸甜的海风，翻飞的衣角。
像极了一部华丽到褪色的电影。
渔夫均匀了呼吸，擦燃了火柴点了煤油灯，一层暖黄色的朦胧光圈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没有人会刻意计算日期，想来又是过了几年。海边的村人有时会送过来一些日常用品或者点心，渔夫也笑着应承，笑着拒绝了村中姑娘中意的邀请，笑着…忘记了他的人鱼姑娘。
他下了床，打开了木屋的门，耀眼的星光顿时扑面，恍惚着，触到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也是这样澄澈的星光，这样微醺的海风，这样动人的孩子。
他的人鱼虔诚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面朝大海，轻轻开口，面容清澈安详。
——神啊。我清楚我自己犯下了忤逆的大罪，我不会请求原谅，更不会逃避，我甘愿受罚。
——但，请允许我们告别好吗。
好勇敢呢。少年渔夫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吸了吸鼻子。
3.
最后的道别，渔夫和人鱼，就像爱上鱼的飞鸟奋不顾身投入深海的一瞬，就像仰慕烈火的飞蛾投入光明的间歇。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却也没有人愿意点破。
“渔夫，你不害怕我吗？..”
道别吗？好，那就道别吧。
云层中的神，似乎叹了口气呢。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