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我就读的大学在长沙一个偏远郊区，繁华程度还不及我的老家。在那我过着宿舍、教室、网吧三点一线的生活，并在陌生城市度过了第一个圣诞节。
现在想起，那半年真是非常神经质的半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觉得生活无聊且无望，与世界格格不入。懒惰、消极，想辍学，又怕回老家。每个月麻木地领着家里寄来的生活费，过一天算一天。这段经历，我后来也有写进小说中。
也是那样的情况促使下，我短暂地交过一个女朋友。
印象中她很单薄，瘦到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都不敢太用力。我们在同一个班却从未说过话，某次大家集体旷课去附近的果园偷橘子，她不敢偷，我给了她几只，才认识了。
之后班上有个男生追她，每晚下课后都疯狂堵截她。无奈之下她只好找我当挡箭牌。那之后我们每天下课了都会一起出入，佯装亲密。可除了网吧和小吃街几乎没什么地方可去。我们便选择了在一片稻田附近转悠。
后来，便发展成疯狂旷课，白天我们也提着大袋零食跑去那，一边吹风一边听着MP3，望着稻田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说她刚分手的前男友，她的男友非常差劲，抽烟喝酒打架花心欺骗打人各种JP，还赌博欠债，牵连了朋友和她。总之就是一个字：渣。
为此我总习惯把她前男友想成一个满脸横肉又或贼眉鼠眼的形象。而其实我不明白，她之所以把他说得一无是处不过是因为还忘不掉他。
有时候，多恨就等同于多爱。
后来她果然回去找他了。某次我偶然在街上撞见，也是唯一一次撞见她们，我发现她的前男友非常帅。
我跟她正式恋爱是在圣诞前夕。天气急剧转冷，我俩还是坚持每天去那片稻田处走一圈。那晚我走在前，她在后。当我回过头时发现尽管她裹着厚围巾，还是冷得发抖。巴掌大的脸都快缩到身体里去了，我就那么看了她几秒。
其实我本要说：回去吧。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做我女朋友吧。
也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并不喜欢她。而那晚平静说“好”的她，也不见得喜欢我。良辰美景是可以蒙蔽人的。很多时候，一种氛围、一种情绪、一个因寂寞而生的脆弱，远比内心的真实感觉要致命。
我们一起过了圣诞节，那晚我们戴着圣诞帽走在灯火阑珊的步行街，手牵着手，挤在满大街的情侣中。可我却总在想，世界上这么多情侣，真正相爱并快乐的人又有多少呢？
分手是在一个月后，她提出来的，同样是在那片稻田附近。
她说：还是算了吧。
我安静地点头，想努力做出伤心的样子，但发现有些难。我只好默默上前抱抱她，这次依然不敢太用力。来年春天时我离开了学校，她也退学了。直到现在，我们已有三年没见，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永远不会再见。
我无法得知她会如何回忆我。很可能在她的记忆中，不过是一个寂寞的圣诞节，两个可能因为任何原因却绝不会是爱情而走到一起的少年吧。我想并非每一场雨都有它的意义，也并非每首歌唱都要耗尽全力。注定是一个人的圣诞节，也无需急着去找一个人，制造的虚假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