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柳槿很慢很慢地走到了祁肃的面前，他拼命克制着内心对于这个男人的厌恶。哥哥。他在心里狠狠地念道。他漂亮的冰蓝色双眸仿佛覆着一层坚冰。用仇恨浇注的。
是啊，承天府，或许盛名，只是由仇恨支撑着的。
“柳槿。”
祁肃也很慢很慢地念这个名字。
其实祁肃很喜欢这个少年，他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逼着这个有着漂亮冰蓝色双眸的少年，怎么杀死最亲的人的。他当然不知道也不愿意这个少年，恨自己。他看着柳槿白皙的皮肤，冰蓝色的双眸，似乎很欣赏，很享受，那一抹火辣辣的仇恨。这才是我要的感觉。他禁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就像面对一道美食一般。
“你听说过，九曲御骑吗。”
“是。”
“你愿意成为新一代九曲御骑……么。”
“是。”
“很好。”
祁肃满意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容，似乎期待着他能说更多的话，可是他不。祁肃长叹一口气，说：“好吧……那就这样。如果柳槿儿……觉得有任何人还能担得起九曲御骑的名号，只管任用他们吧。我就把这权利……全部交到你的手上了。”
柳槿微微往后挪了一步，冰蓝色的双眸对上了祁肃的眼睛。他嗫嚅了一会儿。
“是。”
——
洛恃歌坐在窗前。
那雕花窗框已经修好了，她轻轻推开它，让清新的空气自由地流入。她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嗯。
她有些忧愁地看着那件红舞衣。好漂亮。可是那天……那个寂辰谋，他的意思是……我配不上它么。呵呵，是啊，这是萃漪的红舞衣，除了她，谁都配不上。
楼下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个粗狂的声音在大声吼着。洛恃歌好奇地打开门，却正好撞上楚阁婖。“诶呦……真对不起！”洛恃歌赶紧扶起阁婖。阁婖紧张地笑了一下，说：“没事没事……哦，对了。恃歌你快点下去看看吧！那个寂大人……他点名要见你！”
“寂辰谋？”洛恃歌睁大了紫水晶般的眸子。
楚阁婖正好衣服，严肃地说：“嗯。他好像喝醉了……很醉很醉……大家都很害怕啊。真看不出来，他有那么大的威力呢。哎呀，快别说了，下去吧！再迟一会儿栖凤楼就得被他砸了！”
“他敢！”洛恃歌怒气冲冲地下楼，来不及换上红舞衣，只化着淡淡的妆，穿着淡金色的朴素衣衫，就来到了吓得畏畏缩缩的人群间。
即使在这个时刻，她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阵轰动。
“喂，你想做什么？”
她盛气凌人地指着寂辰谋大声说道。
他深蓝色的双眸隐藏在迷离的醉雾后面，蓝色碎发散乱地粘在额前，却仍放肆地笑道：“我要你。”他一把抓住洛恃歌伸出的手。
洛恃歌一下子慌了。
“你、你说什么？”
“我要你。”
“要我？我有什么……好要的？”
寂辰谋却不再答话，手腕一使劲就把她搂到怀中。他喷出一股浓烈的酒气。“我才不要那些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我就要……”他顿了一下，疯狂地大声说，“我出五百两！我要一个……呃……没有被男人碰过的女人！”
洛恃歌狠命推开他，指着他全身发抖地说：“疯……疯子！你这个疯子！！！别碰我！！别过来！！”寂辰谋望着她吃吃地笑了。
“哈哈哈……你不要？呵呵……今天若是让我不满意，我就血洗栖凤楼！你们算得了什么……”
洛恃歌还想与他争辩的时候，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寂大人，请冷静点。”

【15】
“小女子见过寂大人。”
洛恃歌轻轻一屈膝，头上的步摇晃了又晃，摇成了一阵别样的乐律，直弹拨起谁的心弦。
寂辰谋微微一笑。“洛姑娘不必多礼。”他一挥手屏退小厮，示意洛恃歌坐下，他手指间握一杯清茶，轻轻抿一口，闭目细细品味一番，才说，“上次在栖凤楼与姑娘闹了场不快，只缘在下贪杯，不想伤了姑娘，望姑娘莫要见怪，此簪，算是送给姑娘压惊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雕刻华美的金簪，簪边垂挂下细细的珠子，每一颗上面都有不同的精美纹路，漂亮极了。洛恃歌一扬嘴角。“寂大人可着实把小女子给吓坏了……只是这簪子……”
“收下吧。这簪子可是在下请巧匠特意雕成的，姑娘可是嫌弃？”他笑了。
“怎敢。只是压惊之簪故好，却比不上小女子心中的一个请求。”洛恃歌直视他暗蓝色的眼眸，“压惊之物，让我心安即可。不知大人，可否赏脸呢？”
寂辰谋显得有些惊讶，他再次抿了一口茶，“说。”
洛恃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请寂大人把楚阁婖娶回家。”
当啷。
茶水溅了出来，惊得筇澈空与洛恃歌同时站了起来。
寂辰谋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屋内静得可怕。他暗蓝色的眼眸中波澜汹涌，寒光凌厉，生生噎住了筇澈空到嘴边的相劝之语。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拼命压制着心底的怒火。
洛恃歌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她小声说：“你……你要了她，不能不负责任。”
“你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娶另一个女人？”寂辰谋突然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天真至极！红舞娘，你穿着元萃漪留下的红舞衣，可为什么犯这么愚蠢的毛病？！萃漪是何等聪慧的女人，怎么调教出你这样愚笨的女子出来！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我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就算我要了她。可是你们青楼之人，不就是做这行当的吗？还谈什么负不负责！”
他的语调骤然冰冷。
“如果洛姑娘没有其他事，那么请回吧。这支簪子，你要就拿走，不要……也罢。”
“寂辰谋！”
洛恃歌忽然说道，不顾一边筇澈空拼命地使眼色。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寂辰谋颇感兴趣地看着她。
“这才像点话。”
他站起身，走近她，她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你是说……你可以为我，为寂辰谋，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他不断地重复，狠狠地咬着那四个字。他冷漠帅气的脸庞倒映在她漂亮的琉璃紫双眸中，她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只要你把阁婖娶回家。”
“很好。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希望洛姑娘遵守约定。”
寂辰谋忽然转过了身。
“你走吧。三天之内，花轿便会来的。叫她好好打扮打扮。”
洛恃歌屈了屈膝，“我等着。”然后她推开门出去了。
筇澈空却不无担忧地说：“寂兄……这是？”
“筇贤弟……”寂辰谋依然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样，我就可以牢牢地掌握住她。”
筇澈空突然觉得有些冷。
寂辰谋低沉的音调又响起。
“总有一天，我会让洛恃歌成为我的女人！只属于我……”

【15】
这一天天上下起了纷纷的小雨。
一阵喇叭唢呐混杂的乐声响起了，路上的行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为那长长而来的红色的队伍让开一条大道。
看来承天府首骑的排场还真是不小。
人群中有人不屑地一笑，嘴角的弧度很优雅，也很讽刺。
师兄。这么久没有见，你……是要成亲了啊。
白衣少年以扇遮面，狭长秀美的双眸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寂辰谋。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悄悄地退出了人群，消失不见了。
琤儿……你何时能放下仇恨，离开这是非之地……
鲜红色与寂辰谋暗蓝色的眸子似乎一点都不相配。他别扭地扯了扯袖子，勒住马头，翻身下马。他扫了一眼华丽的轿子，看着洛恃歌牵着新娘子从楼中走了出来。
一刹那间，烟雨朦胧中，他仿佛看见她向他走来，要把手交给她。手中终有冰凉的触感时，他才发现，那是另一个女人的。
洛恃歌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请寂大人迎新娘回府。”
她的声音很好听，真的很好听。但是透出了一种冰冷，一种距离感。
寂辰谋垂下了头。
“走。”
他横抱起新娘，就像那个晚上一样。
人群嗅到了不是味道的味道，嗤嗤笑起来。
寂辰谋抱着楚阁婖策马飞驰，眸中冰冷得像结了一层霜，还有怨恨。他不顾后面吹奏的仪仗队跟不跟得上，他只想快速逃离，逃开这个他喜欢的女子。真不是男人。寂辰谋差点咬碎了牙。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只属于我的。
洛恃歌很恭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很完美，更诱人。她低头，抬眸，嘴角是一个苦涩的弧度。
“你们各自散去罢，看来寂大人……不甚喜欢丝竹之乱。”
“恭送。”
寂辰谋将臂弯中的人儿扔在床上，不顾她吃痛地轻哼一声，便翻身压上。他近乎疯狂的动作使楚阁婖的泪克制不住地流下来。
“大人……大人……轻点……唔……”她的手紧紧地攥紧床单，长长的指尖几乎要将它穿透。
寂辰谋不管不顾，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道，“恃歌、恃歌……”
楚阁婖听清他口中的只言片语，愣愣地长大了双眸，仿佛一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洛恃歌啊洛恃歌……你是帮我，还是害我……？
有某种东西在同一时刻被撕裂了。她很疼。心里疼。
这个夜很漫长，终究却是过去了。
寂辰谋匆匆穿戴好衣冠，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中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谁敢嘲笑我，我就让他——死。
他突然又停住脚步，颓然地垂下双手。“我还差一个时机。”
他从怀中摸出一支金步摇，上面镶着一颗金色的宝石，会和她很相配。他挥手招来一个小厮，耳语几句，又将金步摇交给小厮。
我能给你金步摇，我能给你一切。
等我登上那金銮宝殿，我会给你天下最永恒的宠爱。
——只要你属于我。洛恃歌。

520就更点甜的。
【17】
筇澈空一步一步地走向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小楼。只属于红舞娘的小楼。就是在那儿，他们见了第一面，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无理得可笑。当初被她的琴声吸引，一见钟情，想必她一定是有什么魔法，能让他和寂辰谋同时爱上她，而且都爱得无可救药。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美人推开窗，探头出来，一双美目流盼，竟使他的呼吸漏了一拍。
洛恃歌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静静地望着他。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在楼阶的一半上，与她遥遥对望。
或许这就是幸福罢。
他的手触到了那支九凤金步摇。
他开始痛责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寂辰谋一样直直地对她表达自己的爱意。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娶一个青楼女子的，可是他不怕。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带着她走。
即使她已经许诺另一个男人，愿意做任何事情。
只要她同意和他走，那他就是牺牲自己，也要将她从寂辰谋的阴影中带走——因为他早已从她的双眸中看出来，她不会爱上寂辰谋的。
或许会有好感，但是那绝对不是爱。
那对于自己的呢？她会爱上自己吗？不，他不奢求那是爱，他只希望，她能喜欢他。哪怕是一点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似乎，他们很享受这永生般的宁静。
筇澈空不知自己是否看错，洛恃歌那漂亮的紫色双眸中暗含笑意，浓浓的。
他又开始走。
一步，两步，三步。
他拿出那支九凤金步摇，对着她晃了一下。
洛恃歌惊讶的表情中掺杂着喜悦，或许还有一抹心底而起的不由自主的悲凉。
她喜欢那双翠眸，她喜欢那个男子令人安心的声音与气息。虽然没有与他很近地接触过，但是他的心跳，她是早就了解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她相信，如果他付出他的爱，那么，一定是天长地久，亘古不变的。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男人。
可是，若是她无法选择，那……
她真的没有办法选择。她已经许诺了寂辰谋，愿意做任何事情。那是不是也包括，嫁给寂辰谋，给他一切他想要的她仅有的东西。
“筇少爷。”
洛恃歌带有几分羞涩地喊了一声。这是筇澈空从未听到过的。
筇澈空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仿佛做错什么事般。
“在下……在下来替寂兄，给姑娘送金步摇。”
洛恃歌的神色里匆匆掠过一丝落寞。
他竟然……他竟然是替那个男人来办事的。可是、可是自己不会看错的，他的眼神明明那么入迷，明明在诉说着爱意，又怎么会……
“那金步摇很漂亮……我不能收的。”她如此答道。
筇澈空叹了一口气。他多希望她不收啊，可是没有办法，如果她不收，寂辰谋恼羞成怒，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是寂兄的一点心意，恃歌……姑娘你，还是，收下为好。”
洛恃歌从他的话语中听出几分落寞几分担忧，便点了点头。
她从她的房间出来，轻盈的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停下了。
他就在下面三级的台阶上。
他仰头望她。痴迷而又深情，略带几分青涩。
她低头看他。羞涩而又喜悦，抹着几分娇艳。
如果永远，都这样，该有多好。
如果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有多好……
我想用我的生命，来换一个永远，一个凝固在现在的永远。
她颤抖着俯身，伸手，接过他高举的手中的金步摇。诱人的曲线在他面前展露无遗，他却依然望着她的双眸，贪婪地、渴求地读着里面含着的情愫。
——我固执地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不只是喜欢，我把我的心交给你。
“那……在下便告辞了……”他喃喃地说，强烈的不舍充斥在他的心中，几乎要将他打倒。
洛恃歌撇过头去，
“你还来吗。”
“……什……什么？”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洛恃歌一跺脚，把手中的绣兰丝帕向他扔去，然后匆匆跑回房中，关上了窗。她的脸红透了，呼吸急促，心中咚咚地乱跳。
筇澈空愣愣地取下砸在脸上的丝帕，一股好闻的清香充入鼻中。他贪婪地嗅着，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笑意。
“会的。”他轻轻地答。
他转身下楼。
窗中的人儿悄悄地推开了窗，目送着他离开。
隐约地，他好像还回了下头。
真好。
她抚摸着那支九凤金步摇。寂辰谋的意思她不会不明白。但是——
她把它封进了梳妆盒。
对不起。我无法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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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阁婖挺可怜的……【咬手帕

T T是的。。计划把她写成一个超悲情的人物，剧透神马的就算了【嘿嘿。

嗷呜……可怜的阁婖TAT【继续咬手帕

沙发

【30】
寂辰谋的目光冷寂，冰凉凉的，就像他这个人一般，凉薄到了骨子里。他冷笑一声，“是啊。我自是不会容他。也容不了他。”
他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暗蓝色的双眸，深深望到她的眼底。毫无征兆地，他闭上双眼，轻轻吻了她的唇。
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不那么急切地占有，而是极温柔地小心呵护着，吻着女子湿润柔软的双唇。他明白他不会拥有她，也不配拥有她，他只是想抚平她的伤痛。她所受的，她为他所受的伤痛。
归忯谣一双美目含水，有些愣愣地望着他。良久，他放开她，转身，不自然地咳了咳。“以后这种事，要先和我说。明白么。”
“不会有以后了。”
忯谣平静地说。
他微微蹙眉。“你……其实不必……”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她低下头很快地说，“此身便是报恩于君，无论如何，我都愿意。”
“我自容不下皇帝的骨血，只是……”
“大人以前不会这样说。”归忯谣仰头看他，目光清冷，“可是安逸的生活磨软了大人的意志么。”
寂辰谋狠狠一震，脑中蓦然清醒过来。
是啊。我以前……怎么会如此感情用事？
他后退了一步。“那好。”此后再无言。他转身，复又带上面纱，“自己保重。”轻轻地开门，一阵风似的，又无影踪了。好像，他从未来过一般。
忯谣默默扶着门框，目送他早已不知何处去的背影。泪，清洌，划过面颊。
有些生疼。
洛恃歌猛地惊醒过来。
屋内漆黑一片，似乎一切正常。她抚着狂跳的心口，警觉地看着四周。隐隐的，仿佛有人影一晃。她悄悄地从枕下抽出佩刀——那是澈空给她的。心里暖了暖。他总是这么体贴周到。
这里是筇澈空居住的小苑，花木丛生，幽静，无人来扰。筇澈空是偷偷带她进府的，筇莽不知道。而近日筇莽不在府内，澈空的母亲早亡，澈空的小苑又远离筇莽侍妾们的住处，所以除了几个贴身此后的侍女侍从，无人知道洛恃歌住在这儿。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忧虑。凭她的敏感，她断定有人在房内。
这么深的夜里，澈空不是那种人，寂辰谋虽然喜欢在夜里飞来飞去，可也不会没事来打扰筇家。那么，会是谁呢？……来者不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起了身。她感到有一双眼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劫财？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劫色？……澈空就在隔壁的书阁里，若有什么动静，必是能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她慢慢移到月光充足的地方，地上落下她袅娜的影。
三千青丝这般散开，她随意地穿着件长袖白纱衣，衣袂飘飘，领口处也只胡乱地扣着，那个背光的角度，在那来人看来，应是极迷人的。
可是那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静静地隐藏着自己。
“你是谁。”
洛恃歌终于开口问了。声音极低，几乎变成了气音。
黑暗中的人仿佛走动了几步，轻哼一声。
“快说。否则我不客气了。”洛恃歌竭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
“姑娘的声音很好听。”那人轻笑一声，“在下失礼。”清冷的声线，玉落白盘的脆生生，带着少年的年轻，洛恃歌以前是不知道，一个男子的声音，也可以如此好听。那人迎着月光缓步而前，在洛恃歌面前三四步的地方停下了，他的右手中不是寒刃，而是她的长衣。他轻轻将它递给她，“姑娘不冷么。”
洛恃歌脸上一红，方觉自己穿得是少了些，却不放下警惕，执着刀对他，小心翼翼地将长衣接过，披在自己身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在下公良子彧，失礼。”
男子一身素色深衣，祥云纹样的提花，在月色下柔和地泛着些小小光彩，他的打扮并不华贵，但是天生一种淡雅气度，足足摄住了她。他微微欠身，仿佛丝毫不惧她的利刃，又微微一笑。她看清他左手握着一把折扇，方缓缓放下刀。
“我不认识你。”她的目光如刀，他却并不能感到疼痛，依旧淡淡地说：“我是……寂辰谋的师弟。”
她的语调蓦然冰冷，迅疾将刀抵在他的脖上，那样白皙的肌肤，真如女子一般。她抬头，才细细看见他的眉眼，狭长如画，美得很。她却毫不留情，看着刀上滑落的血珠，“不知公良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32】
洛恃歌听得这一句，冷哼一声，凌厉而妩媚的眼神刀锋一般划过公良子彧的面庞。筇澈空略略沉吟，不动声色地挡在恃歌面前，道：“公子这话的意思是……”
公良子彧收起了方才玩笑的神色，眸中深深映着月色，却让人莫名地生起一股寒意。“二位都是明白人，子彧便也不拐弯抹角。”他顿一顿，似乎在思量，又似乎在轻笑，“少将军，可要助寂师兄成就大业？”
筇澈空一怔，也不回答，只是握起桌上精巧的茶杯，徐徐道，“茶叶自是极好的，可茶好不好，还得看制茶的人的手艺。”
“制茶人的手艺好与不好，少将军又如何得知？”
公良子彧唇边的笑在月色下有着深深的阴影，忽而带上了几分讽刺的意味。忽浓忽淡。月有阴晴，人有悲欢，这一抹似笑非笑，直欲让人迷了眼。
“我自是知道的。”澈空笃定地笑着，眼神中却深刻着犀利。
“呵，”子彧冷笑连连，良久，方道，“师兄是什么样的人，子彧会比少将军更清楚。”他说着，便后退几步，一揖，“既然少将军如此认为，子彧的话也不方便再说下去。若真有一天……少将军在此中尝出了不是味道的味道，那么子彧会再来拜访。告辞。”说罢携着子蕴欲走，忽而眼波流转，淡淡而笑，“红舞娘的故事我是知道的。”
洛恃歌一直抿唇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此刻方露出急切的表情，道：“不——等等，把话说清楚。”
公良子彧却只是清冷地笑，“有缘再见。”
筇澈空执住恃歌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低低道：“他不会说的。”方朗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子彧回眸，不知为何，他的神色有些凄楚，更显得清秀动人，狭长如画的双眼漆黑如墨，月色下隐隐闪动着光彩，“我也希望，不会有那一天。”他顿一顿，欲言又止，终是带着子蕴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有泪落在手背上，流在心底。
“萃漪姐姐……萃漪姐姐……”
深夜中，有谁轻轻呢喃呼唤。
而伊人，早已化为尘土，在那一年的繁华中无声息地绽放又凋落。踏风而来，随风而逝。红色的纱，在天际缓缓飘过……
黑瓦。
伊婳琤一袭白衣，款款立于瓦上，眸中明灭着凛冽的恨意。她背对着同样一身素色的男子，缓缓问道：“公良，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杀了寂辰谋。”
公良子彧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点漆如墨的双眼中流动着浓浓的哀伤。他上前几步，窄窄的屋脊让人不觉为他捏一把汗，可是他如履平地，稳稳地走到伊婳琤身边，俯下身，紧紧地抱住她。他握住她的手，抚着她因紧握而泛白的关节。“琤儿，我们还不能够……”
他感受到她的颤抖，几滴温热的泪在他的手背上划过。她紧绷的身体终于也松软下来，她沉沉叹息，“也是，技不如人，我又能怨什么。”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却踉跄几步，差点摔落下去。公良子彧紧张地拉住她，嗔怪道：“琤儿你何苦。你的武艺进步已经很快了，我怕你的身子承受不住……”他垂下眼眸，“他是什么人，自小训练的武功，又得了师父的秘籍。我多希望你能放下……”
“放下？”她仰天而笑，亮晶晶的泪几道划过，他生怕它们划痛了她，“公良，你居然叫我放下？！杀父之仇，怎能放下？！”
“要杀你父亲的，是如今皇位上的那个人。寂辰谋，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公良子彧轻轻地问，“你要杀那个人，还是折那把刀。”
伊婳琤一愣，既而恨恨道，“我贪心，自然是要杀人折刀。”
“先杀人，还是先折刀。”
她犹疑一会儿，“杀人。”她一字一顿，不带任何感情，再不看他。轻轻一跃，逃离。
公良子彧也不追，只是淡淡地笑，清清冷冷，却又绝美无双。“杀人容易，宝刀难折。寂师兄，我们的账，可以慢慢算……”
风起，
宽大的衣袖扬起，似要飞仙。
若人真能飞仙，又怎会如此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