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飞雪满群山,万古素白衣。
沉寂在时间长河中的高寒雪山,阴沉无光,漫天飞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偶而,山中蹿出几只觅食的雪兔,打滚的雪豹。
雪山的东侧山腰,有一棵牵长怪异的大型青藤,盘根错节的随着山底蜿蜒至山顶,毅力顽固,不受任何风雪的侵袭,依然翠绿,霸占一方。
青藤上,三三两两挨挤的红色小硕果,掩藏枝叶中,垂涎欲滴,却无生物感靠近一步。
“灵狐...”数年不见一人的雪山之中,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弯下腰,双手无力的支撑在插进雪中的粗壮木棍上,胸腔起伏,垂头喘着粗气。
风衣帽檐下,几缕青丝滑落脸侧,细长刘海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努力撑起耷拉下的眼皮,眼中透着焦躁。
“必须......找到灵狐....”风干起白的嘴唇,发出虚弱沙哑的声音,可见浑身的力气,已经到了尽头。肚中空荡荡的,警告的发出一声高一声低的‘咕噜噜’声。
为了上雪山找灵狐,他不眠不休,饥肠辘辘,挨过了三天。
空中与雪山一体的茫茫雪花,在少年看来,变得有些模糊,晃晃悠悠,融成一团,化成黑暗。少年撑在木棍上的双手软下,双眼轻阖,终抵抗不住身体上的透支,倒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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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边白雾茫茫,静无人声,少年孤身走在虚无飘渺的半空中,看不到天,见不到地,内心局促不安:“我死了吗?”
“凡人,你从何而来。”白色烟雾中,隐隐约约,现出一抹高俊身影。
少年闻声望去,前方负手屹立一名翩翩男子,发丝及腰拂动,白如寒雪,凤眸细长深幽,波澜不惊,俊容雕琢细致,冰骨玉肌,红唇削薄淡情,吐气清幽。翠绿的青藤缠枝,由宽大白衣的衣低连绵而上,锦绣与衣衫右侧,白绿相间,煞是风情。
尽管男子的出现有些诡异,少年忍不住暗自惊叹,男子的天容之姿,寒骨傲气,岂是常人所有,意识中多了一点敬意,“我是雪山之下白莲村村民,名叫白果。”
“来此所谓何事。”男子询问。
叫白果的少年低眉垂首,帽檐中白嫩的小脸蛋上,笼罩悲切:“前几天,家母染上重病,大夫无法救治,我心悲望,后听闻,雪山灵狐通晓灵性,全身是宝,贵不可言,而灵狐之心,更能起死回生,我便上山寻狐,不想雪山难行,走过三天,未见灵狐,自己先倒了。”
“只为灵狐子心?”平静的狭长凤眸中,凝聚了一点看不真切的火光。
“只为狐心。”
“好,我成全你。”
男子说完此话,白袖一挥,白雾散去,白果脚下失力,晕头转向,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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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醒来,身处岩洞之中,哪里还有白雾与男子,“是梦吗?”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取笑自己,世上岂有神祗那般的俊美男子。
“醒了。”
冰淡的有些熟悉的声音从白果身后传来,白果回头瞧去,是惊也是喜,“是你!”他梦中的那位白衣男子。
男子单脚扣地,坐于虎皮之上,背靠岩壁,手上慵懒的逗弄着一只幼小可爱的白狐。
“灵狐!”白果叫起来,跑到男子面前,踌躇了会,“那个,能否借我。”
凤眸微抬,嘴角轻勒,毫无笑意,“人之是命,狐之也是命。”
“什么?”
男子手上一动,只听活泼的小白狐惨叫一声,歪倒在男子手掌中,腹部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口的窟窿。“这只灵狐,看似幼小,在雪山中吸**气,活了百年。”男子冷淡的说着无他毫不相干的事,另一只手,硬生生的刺进窟窿中,血淋淋的掏出灵狐的心,“昨天,它就站在这里,欢悦的化成小童的人形,嬉戏玩乐。”
白果脸色苍白的退了一步,惊颤的问:“你想说什么。”
男子无情的看向白果,“你要的这颗心,不只是狐心,还是一颗成型的人心。”
“我要的是狐心,不是人心。”白果惊恐摇头。
“狐心和人心有何分别。”男子冷笑了下,“凡人为了生母亲手杀死一只灵狐,在人界,视为孝心。灵狐死于凡人之手,在狐界,视为厄运。生生死死,又岂分是人还是狐。”
白果咬了咬牙,再望了眼男子手中的红心,胃中酸液翻动,脸色青紫,想要作恶,“我...明白你的意思。”
当初上山,一心救母,没有多思,现在经男子点化,恍然彻悟,母亲是命,灵狐也是命。难道他要自私的以狐命换取他母亲的命吗?
“这颗狐心,你拿去吧。”男子泛着诱惑的笑容,看在白果眼中,犹如无数荆棘,扎刺全身。
“不了,人各有命,生死难测,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到四更。”白果垂头拜谢男子的好意,转头离开。
走至岩洞外,大雪纷飞,白果轻叹一声,不算白走一遭。忽又想起,自己晕倒雪山,梦中初遇男子,再到岩洞,自是被他救起,合该再次拜谢。
侧身,白果走回岩洞,却见刚才的白衣男子,此刻弯身抚胸,额头珠汗直冒,剑眉聚拢,双目颤抖,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没事吧?”白果上去一步,关切询问,这才注意到男子白色衣衫上的青藤图案,竟像活了一般,生长出细小的嫩枝,衍生到周围,占据更多衣衫上的白色空地。
白果恶寒的往后退去,脑中冒出的只有两个字: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