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雪灾的时候,郴州断电断交通的让人觉得是天灾难以忍受,可是在朱日和入冬以后永远都是这样。天低云压着头顶,不能远望,不能乱跑,都是绝望的微恐怖。似乎不是因为她恶劣的环境,而是随时随地的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把你心里原来有的也拿走,然后你会突然迷茫,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你还走不走?
我脑子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车子在行驶着,只要让它行驶着,然后天黑前离开,不然就被吞没。这是本能的反应。我的右手冻伤了,有冻疮,手套太大,密封不好,就是缩在车子里也还是被不名来历的阴风扎得嗖嗖。自己开车来是个错误,不应该放弃火车的。现在抱怨也没用,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也不是真的很晚,就是早黑。距离赛罕不过二十公里,遗憾得是车子没能坚持到。只能等在车里等待来人,肯定会来的,这里是当地巡逻的必经之路。
我索性把眼镜摘掉,天快黑了,外面早已不刺眼,因为无聊,思想稍稍回归。我思绪乱飞,什么都想,想到南京和京都都是风流典雅的城市,想到红山的鹰,想到粘豆包,还有好多好多的人。如果我就此消失了,和这里融为一体,成为这里的一坯土,一缕风,会有谁记得我?
那些我牵挂的人,我还不知道是否也会牵挂我;那些我亏欠的人,我还没有弥补;还有对我好的人,我还没有报答够你们,还有我喜欢的人,我还想听你们说话,谈笑,还想看见你们,触摸到你们。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你甘心吗?我想我不甘心,不甘心当一股风,尤其是朱日和的风。
我有想了好多这些,甚至想到我会如何觉得疲劳,然后闭上眼睛感觉沉重或者轻飘飘,反正再也不醒。
后来我就被发现了,这里虽然荒芜可是依然有人。他们检查了我的证件,让我住一晚,明早带我回赛罕。我和他们窝在一间小房子里,我的眼睛有轻微的雪盲,现在在灯光下烧得生疼,班长用牛奶给我滴眼睛,当地治疗雪盲的秘方。手指也给摸了冻伤膏。房子里生的炉子,味道不太好,我昏昏沉沉,应答着他们的问题。
我是临时到来,他们要守在这里很久。朱日和的春夏秋都很热闹,好多演习在这里打,牧民们过来理发卖水捡弹片什么的,赶也赶不走。都是老乡,随便能唠个嗑,地方也好找,其实这时候对于看守这里的人来说,无论对方是谁,都很容易多说两句。我当时觉得他们还行,这要是在确山那里,别说人了,动物都离得远远的,房子都得遮起来,那才叫完全的融入大自然。可是到了冬天,朱日成为生命禁区,他们就是唯一在这里坚守的死神————仁慈和敬业是死神的执照。
没有尽头,没有功德圆满,要和这个地方长相守是个考验。他们早就是这里的风了,穿行安息在如此荒凉的地方,慢慢被遗忘。我觉得我为自己想得还是太多。他们被很多人问过为什么甘心守在这里,得到最多的回答就是服从分配,总有人要做之类的回答。说白了谁甘心啊,祖国人民对他们放心,可谁有让他们放心,只是呆着呆着就安心了。我觉得自己不能在想下去。
后半夜清醒了好多,吃点药,和站岗的扯了会闲话,心里越来越被填得满满的。在这里谁心里都是话,谁也都能咽下去。
第二天早晨跟着他们的车就离开了,回到城市,休息恢复过来,时间过去很久,我决定不用太多篇幅或者华丽温情的词语记录这件事,让它带着朱日和的特色,单调又不突出重点,这样更能表达我的怀念和这群最可爱的人地苍凉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