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
临近过年的时候,圣上略有好转,也能下床稍许活动一阵子。但只怕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大抵是回光返照罢了。三阿哥暗地里的准备也已颇为妥当,只是择机的问题了。圣上的龙体欠安,三阿哥的野心勃勃,怕是这个年谁都过得不安生。瞧着除夕夜的渐近,三阿哥似乎是越发的按捺不住了。
除夕那日,宗玺照例起了个大早,瞧着阿碗还在一旁酣睡,便替他掖好了被角,再着人往暖炉里添些炭火。汤公公伺候着宗玺梳洗穿戴完毕,便随着宗玺往养心殿去给圣上请安。皇后去得早些,服侍着圣上穿戴整齐,卧在软塌上。
请了安,宗玺瞧着圣上今日气色好些了,又瞧着皇后在一旁服侍,便推脱宫里仍有些事,匆匆离开了。圣上也心疼宗玺,寒气逼人却仍是一早就过来请安,便让宗玺早些回去用了早膳。
待到宗玺回到宫中,阿碗才悠悠转醒。宗玺亲自打了热水,给仍是睡眼朦胧的阿碗洗了脸,又帮着他将衣服里里外外穿好,才让他下了床用早膳。“阿碗,今日便是除夕了,三哥怕是按捺不住了,想必今夜宫中便有浩劫,你切记紧紧随着我。”宗玺握着阿碗的手,目光坚定。阿碗也回握住宗玺的手,暖暖的手心让宗玺也颇为安心。
李炜与谭杰希已然辞官,宗玺托了亲信往宫外给他们带了个信儿,说是准备好今夜行动。叶子淳的父亲前些日子也已向圣上请辞,只是圣上念他叶氏守边有功,仍让他们在宫中过完了这个年再打点返乡的事宜。叶子淳方能借机到毓庆宫同宗玺、尔岚细说了计划。
用午膳的时候,宗玺也瞧见了三阿哥,脸上虽是颇为平和,眼里却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贪婪。宗玺走在皇宫里,倒显露了几分留念,毕竟是自幼居住的地方,难免有些不舍,却也感叹三阿哥野心勃勃,非要置他于死地。
圣上龙体欠安,只是在晚上大宴群臣的时候露了个面,与几位重臣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席了。这一离席,倒是落得大臣们议论纷纷。三阿哥倒是恰得准,这晚宴刚刚开席,大抵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得一阵骚乱。
随着宗玺的汤公公急急地冲进这大殿禀报,说是有秘密军队企图冲进这紫禁城。大殿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宗玺瞧着,却只有三阿哥镇定自若泰然处之。各位大臣由御林军护送着从偏门离了宫,汤公公也护着宗玺往毓庆宫去了。只是没待到到达毓庆宫便撞上一场乱斗。
一阵混乱冲散了宗玺与汤公公。宗玺瞧着这大抵离着偏门不远,便牵了阿碗绕了小路从偏门出去与李炜汇合。三阿哥到底是老谋深算,竟在偏门也设下了伏兵,还下了见着宗玺格杀勿论的命令。
宗玺自是忧心此刻大动干戈会伤及阿碗,便轻声对阿碗耳语道:“出了门,只管向右走,待到听不见打斗声儿了再停下。等着我。”阿碗瞪大了眼睛瞧着宗玺,却被他不容分说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回去。阿碗只得一深一浅地踏着雪往外跑,仗着旁人瞧不见自己,踏出那偏门前还朝宗玺那望了望。
宗玺瞧着阿碗已经走远,也身不由己,只得拾起乱斗中不知是谁散落的长剑,与他们打斗起来。混乱中宗玺竟隐约瞧见七阿哥。他自是晓得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便直奔着七阿哥去了。那七阿哥自恃人多,竟少了些防备,宗玺扭了他的右臂,长剑便抵住他的咽喉。
瞧着七阿哥被劫,方才气势汹汹的人竟显得手足无措。宗玺劫持着七阿哥出了偏门,看着那些人忧心七阿哥身家性命没有咄咄逼人地追过来,便一记手刀劈晕了七阿哥,撇了长剑,一路循着阿碗来。
“宗玺……”没走几步,宗玺便听得身后弱弱的声响,转身便瞧见被冻得脸颊通红的阿碗。宗玺三步并作两步,握住阿碗冰凉的手便匆匆往前走,一袭黑色的披风便隐进了夜色里。转了几个巷口,便瞧见李炜的马车静静地停着。
再说三阿哥领了人冲进毓庆宫,却没瞧见宗玺的踪影,大肆搜宫无果,三阿哥自然是一腔愤恨无处发泄,随手扯了宗玺收藏于书房的青花瓷碗砸了个粉碎。毓庆宫一片狼藉,却不见宗玺,三阿哥只好悻悻离宫。
宗玺与李炜碰了面,便驾着马车一路往南走。担心这三阿哥封城,李炜便驾着马车抄了山间的小路连夜出了京城。宗玺搂着阿碗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却瞧见阿碗的脸一下子煞白,好不容易捂暖的手心也渐渐冷了。同坐在车中谭杰希瞧着宗玺怀中平白多了个人,也颇为惊诧,又忽而想起宗玺提起过的阿碗。
“宗玺……疼……”这等寒冷的天儿,阿碗竟冒了些冷汗。
“可是那碗身碎了?”宗玺皱了皱眉,猜测道。
“大抵是罢……”阿碗说得艰难。
宗玺有些慌乱,解了自己的披风把阿碗裹了个严实,又揽到怀里好生安慰。谭杰希瞧这情
形,也过来给阿碗把把脉。
“无甚大碍。我曾听说这神仙削去仙位时候身体多半会虚弱一阵,这碗仙怕是碗身碎了身体难免要疼痛一阵。”谭杰希捏着阿碗略显纤细的手腕,笑着说道,心里却想着这碗仙倒是颇为美貌,难怪宗玺这般喜爱他。李炜听着车内的动静,也掀了帘子过来瞧瞧情况,见得阿碗,也是颇为震惊。
东方渐渐白了,挨过了那么一阵,阿碗倒是缓过劲了,脸颊也渐渐红润起来。宗玺仍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在马车上换了身素袍,经过一片湖,便将衣物裹了石块投入湖中。阿碗轻唤他的名字,却被他捂了嘴:“阿碗,这名字断不能再叫了。我思前想后,现今仍是元月,咱们又在冰天雪地的时候出逃,我不如改叫元冰,只是这姓氏还未想好。”
阿碗吃吃地笑了一阵,指着不远处的人赶着去集市的猪,问他姓这个可好。宗玺瞧着阿碗戏弄他,便凑着阿碗耳边呵气道:“阿碗若是喜欢,那便姓朱好了。朱元冰,这个名字可好?”
阿碗愣了好一阵,才轻声唤着他的新名字,眉眼里略带喜色:“元冰……”元冰带着阿碗与李炜换了班,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元冰,抱歉,是我让你丢了太子之位……”
阿碗还未说完,便被元冰一吻封唇。
“不必自责。我虽丢了天下,但却得了你。纵然**后将坐拥天下,却也不及你在我身旁的万分之一。”
阿碗依偎在元冰的怀抱里,驾着马车,朝着江南小镇,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