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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可以年年无限美 这个夏天你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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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2-05-25 15:52回复

    一、死亡
      原谅我在叙述的一开始就是死亡。它黑色,忧郁,带有凶狠的气质。我无法排除面对它时浑身乏力很虚弱的感受。这并非是因为我害怕去死,而是我曾经目睹过一场真正的死亡。我看到过一个人的七魂六魄被迫消散的情景。甚至现在,它仍旧新鲜地历历在目。
      辛庄的人们都不会忘记那年夏天的夜晚,叫做“威马逊”的台风从太平洋上气势汹汹地赶来。当时,平静的村庄只有软弱地摇来晃去。在黑色的田野里,长条的玉米叶子在相互碰撞中支离破碎,它们滴下了绿色的汁液。水杉树的枝条变成了一面面狂飞乱舞的旗帜。很快,狂风以席卷一切的姿势刮断了树木的枝条,吹倒了电线杆。连村头新砌的一间仓库也倒塌了半个墙头。连绵不断的电闪和雷鸣将村庄变成了忽明忽暗的地窖。风不再仅仅用它的身体,还用那野兽般低沉的声音,撞击着我们的房屋。凭借着闪电的强光,我们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对大自然诚惶诚恐的敬畏。那是一种心惊胆战的惨白。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天灾。结果,那一年的玉米蚕豆全都在幼儿期伤痕累累,永远也饱满不起来。那个夜晚宣告在秋天的丰收无望了,植物的脆弱让人们热情的劳动付之东流。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孙美琴会在那个夜晚,永远消失。她比植物还要来得脆弱。
      当陈小兵终于拍开我家的门,抖抖索索地求救时,他已经声音喑哑了。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喊了多久。他一下子扑进我父亲的怀里,慌乱地揪着父亲的衣服,身体就象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颤抖个不停。口中吐出的除了空气,只有急切的“啊——啊——”声。我从没听过这样绝望恐惧的声音。多年后,它仍会穿过岁月,在我的噩梦中响起。让我怀疑那个夜晚并没有真正过去,我会因为时间的凝固不前而深感沮丧。
      当时的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们好不容易从陈小兵挥动的手势中弄清他的意思,并且急速地向孙美琴走去。我们看到的孙美琴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她的脸上沁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在烛火的映照下,显现出吓人的蜡黄色。孙美琴的目光就象拍碎的浪花,向四处弥散开来。一条唾沫从嘴角连绵不断地淌下。这个女人白天抢完了播种,还没来得及洗漱,直挺挺的斜躺在了一条板凳上,伸着一双裹着许多泥巴的赤脚。父亲让我站着别动,他去叫人。
      我站在黑暗中。闪电不时把屋中的人影从黑暗中雪白地托出来。仿佛一艘沉没的古船被波涛汹涌的水面抛上抛下。陈小兵站在他母亲的身旁。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到他一起一伏的胸脯里面发着含含糊糊的响声,是一把大提琴滑到了最低音处。我第一次感受到时间是一种物质的存在。它就像是一条蠕动的虫子,拖着臃肿皱皮的身躯,从我的血管里缓缓缓缓地爬过,并且留下了一条粘乎乎的痕迹。我已经站在了时间之外,我离开了自己的意识,看到另一个自己迈开了脚步,走向那对母子。后来,我还握住了孙美琴的手。那一段距离中的感受对我而言是一片纯洁的白色。
      那只手像是被打折了,干枯地搭拉在一旁。我不知道孙美琴那来这么大的劲,她一把拽紧了我,我的手指上一瞬间传来阴凉。那种尖利的,恶狠狠的,像是溺水一样的阴凉。恐惧一下子传遍了我的全身上下。我的喉咙绷紧了,没有一丝唾沫星子,干燥如同沙漠,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父亲叫了人过来后,我早已经浑身颤抖,语无伦次了。我不记得怎样从孙美琴的手中挣脱开的,整个人陷入了一堆白云中,飘飘荡荡开去了。后来病了两天三夜,手指上仍旧残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凉。那几根手指仿佛跟随孙美琴一同死去了。
      辛庄的孙美琴是一个开朗健康的女人。她脸色红润,笑声清脆响亮。至今为止,她在农忙时节,一人顶下一个壮汉,挥动锄头如同纱巾一般轻松的情景,仍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脑海里。所以,直到第二天雨停风止的清晨,人们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来临。甚至当拖拉机“砰砰”地驶进了村庄,大家还以为是耕田的人又来了呢。等到跑过去,看到的,却是孙美琴伸着裹满泥巴的一双赤脚,像是从土里挖出的树根一样。
      没有哭声。人们被惊慌噎住了声音。仿佛躺在拖拉机车厢里的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陈小兵坐在他母亲的身旁,握着她的手。他挺着瘦瘦的脊梁,脸像是被霜冻住了。直到人们去搬运尸体的时候,他才挣扎着动了几下,接着便昏了过去。
      医生说孙美琴脑子里的一根血管爆掉了,所有的血都从那个断口处乱流。孙美琴的脑袋里流满了血。孙美琴就死了。
      现在我渐渐明白孙美琴当时为什么死死拽着我的手。一个将死的人生出这么大的力气是她还不想死,想用力留住自己。她正好在手旁抓住了我。可我留不住她的七魂六魄,只留住了她的阴凉,还在我的手指上阴魂不散。我一次次被这种顽固的停留弄得心惊肉跳。
      孙美琴的死亡赋予了我某种神秘的使命。我想,也许是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我只好同时替代了她活着,并且用眼睛观看着,现在又用双手来书写着,以告别她的不舍。
    


    2楼2012-05-25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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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6 03:5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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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绝望
        这一天早晨,陈小兵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走向学校。九月的阳光在他的脚下拉开了瘦长的影子。在途中,陈小兵看到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男孩无忧无虑的气质吸引了陈小兵,使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男孩赤着脚坐在河岸上,手上折了一枝秀美的芦苇。他一边晃着芦苇四下里张望,一边吹着口哨,脚随着节奏不紧不慢地摇来摇去。他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几次朝向了陈小兵。忽然,男孩扔掉了手中的芦苇,他用尽力气(背都弓了起来)吹出了尖利的口哨声。路旁平静的玉米地猛地摇晃起来,并且从里面钻出了三个男孩和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这让陈小兵大吃一惊,回头一看,田主人挥着钉钯,气势汹汹追来了。男孩子们很快跳上了破车,他们的身手十分灵活,几个人挤在一辆车上,还能以较快的速度向前跑。那个男孩因为要从河岸上爬起来,动作稍慢了一些,以致他用力跳了三次才勉强坐上了后座。他的动作令陈小兵想起了马戏团里的小丑,因此,他脸上的表情在当时的阳光下变得生动起来。
        后来,陈小兵还在河沿发现了一堆玉米棒子。显然是一群性急慌忙的嘴巴胡乱啃过,又随手扔下的。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麦子旁边的情景,令陈小兵进入了美妙的想象中,又因为想象而浑身激动。
        陈小兵与那群男孩的第二次相遇是在菜场上。当时陈小兵提着篮子,挤在人群中,觉得自己就像是绑上了沙袋在水中游泳一样。那几个男孩站在一堆光彩照人的西红柿旁边。再次相遇令陈小兵十分喜悦。男孩子们互相交换了几句,便疏散了开来。接着,还是那个拿芦苇的男孩突然将自己摔倒在地上,哭声却在他的身体到达地面之前,就抵达了陈小兵的耳朵。男孩一面捂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指着边上一个中年男人叫道:“你干嘛绊人?你干嘛?”
        人群很快涌了过来对准了那个委屈的男人。同时,陈小兵看到其他的男孩将手伸向了西红柿。他们的身手如此敏捷,使得西红柿堆狠狠地缺了一角。其中一个表情很严肃的男孩,陈小兵后来知道他是首领张同,出手更是惊人。他一抓就是六个。上衣的口袋因为过分拥挤,想必有几个已经破碎并溅出了红色的汁液,但他的手仍旧十分繁忙。这个时候,陈小兵沉着地走上前去。他递过了自己的篮子,并一声不响的加入了他们。
        后来陈小兵与他们一同成功地撤退。他们拔起双腿在叫骂声中飞奔,将人群甩得远远的。在一间旧仓库里他们分享了这些战利品。因为激动,陈小兵只来得及快速地吞咽,直到张同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抬起满是鲜红汁水的嘴巴。张同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兵。”
        那以后陈小兵开始了逃学。一开始,他只是在班主任下完课后,才溜出教室。我在后窗口看着他贴着墙角从学校后门的洞口消失。他的衣服里鼓满了风,在学校外的树荫下像气球一样。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桌肚里塞满了未做完的作业。后来,陈小兵对课堂彻底厌倦了。一个早晨,他没有出现在座位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了第四个早晨,班主任才深感疑惑,决定进行家访。那次访问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
        放学后,班主任要我陪同。他用手中的尺朝我指了指,眼睛并没有离开书本,他说:“你,跟我来。”
        我只好跳上了他自行车的后座。来到了陈小兵家,陈学平正站在菜园子中,摆弄一排番茄。我们的班主任用他那过于清脆的男高音问:“陈小兵呢?”陈学平皱了皱眉头,说:“我还要问你,陈小兵呢?”
        班主任一愣,说:“他为什么几天不上学?”
        “他几天不上学我还要问你呢?”
        这样的话让一向滔滔不绝的班主任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只能说:“我怎么知道呢?”
        陈学平将手中的一个坏番茄一扔,它立即在地上开出了鲜红的花:“陈小兵到那而去了!你们学校怎么管人?我儿子不见了,居然来找老子。真是笑话!”
      


      7楼2012-05-25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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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爱情
          陈小兵同往常一样站在田埂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逐渐明亮的天空,以及隐约延伸向天空的羊肠小道。他脚边的稻田以绝对的纯金色浩浩荡荡地铺展开来。让我的朋友一方面觉得刺目,另一方面又因为到感压迫,而呼吸短促。
          这个时候,陈小兵和他的朋友们在等待着瞎眼崔婆婆的那只公鸡打起鸣来。那是一只美丽的公鸡,全身的羽毛金光灿灿,两条健硕的腿,修长而饱满。陈小兵他们看中了这两样东西。他们商定好将羽毛做成毽子。两条腿则放在火上,烤到“吱吱”冒油,然后咬上一口。只要公鸡一叫,他们就会全部冲上去,撕开遮拦的网,掐住公鸡的脖子就往外走。当然,公鸡会叫,会蹬腿,会伸长可怜的脖子想啄人。到那个时候,他,陈小兵就会摸出一片白亮的刀片,“刷”地一下就把它解决得干净利落。
          陈小兵摸摸口袋里的刀,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公鸡该死的一叫。
          同往常一样,我的朋友眯起了双眼。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他的一个伙伴。他们在交换眼神的时候,都感到了那令人兴奋的紧张。这时,地平线上浮动着一个黑点。它镶嵌在大片的金黄色中,像是大海波涛汹涌中的一艘破船,引起了陈小兵的注意。过了一会儿,陈小兵发现那是一个人,穿着黑衣服,提着一个大行李包。最后陈小兵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脸孔,像是月亮一样地升起在他的眼前。那张脸苍白无力,如同在狂风暴雨袭击过后的村庄。女孩的眼睛是大而茫然的,对准了陈小兵的时候,他觉得那不再是目光,而是一片明亮的雨水,将他一并深深地卷了进去。陈小兵一下子走入了满天的雨水中,他的呼吸里充满了雨水清亮的芳香,而他的眼睛里除了明亮的光芒,一切都消失了。
          于是在这个早晨,陈小兵的伙伴惊奇地看着陈小兵在一个女孩靠近后,变得十分拘束。一双手不停地移动,仿佛不知道摆放在什么地方合适。当公鸡啼叫的时候,陈小兵抬起脚,却跟在女孩的后面。陈小兵倾着身子,在路上缩手缩脚走路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陈小兵并不知道女孩就是方柳柳的女儿苏文文。苏文文的忧伤先于她的身份来到陈小兵的面前。当他神思恍惚地领着苏文文走向方柳柳的时候,他仍旧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可怕的真实。所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陈小兵仍旧用他那掩饰不住兴奋的语气说道:“到了,到了!就是这儿了。”
          就这样,在年轻的陈小兵身上发生了最奇妙的爱情。他的身体在经过了无数个没有疼爱的夜晚,却没有失去想要疼爱一个人的愿望。就象阴暗处的苔藓,默默地勃发了惊人的绿色生命力。他向脸色苍白的苏文文抽开了最灿烂的枝条。到后来,陈小兵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感情,尽管他为此深深的绝望。
          陈小兵没有再来找我。我几次回到辛庄都被一种莫名的沉重,搅得心神不宁。有一天,我看到陈小兵站在河沿的芦苇前,他抱着自己的头。从他的手臂用力的姿势,我知道有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正可怕的穿过他的内心。当他放下手,并抬起脸的时候,我隐隐看到了一张布满泪水的脸。可是,当我忍不住想走近他的时候,陈小兵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他的姿势又一次让我觉得受伤。
          对于苏文文来说,遇到陈小兵的那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失去父亲的现实,让她失魂落魄。根本没有别的注意力。当陈小兵殷勤地为她带路,她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脸。所以她在陈小兵家住下后,见到陈小兵就象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而后来的日子里,苏文文的脸始终堆满了坚硬的冰凌,随时都会掉下几个。
          那个时候我很希望陈小兵能够来找我。我知道他已经向他的伙伴告别了。离开了东游西荡的街道和田野,回到了令他伤心的家。他孤身一人在爱情中苦苦地挣扎。每次我回到辛庄,完全可以感受到这令人心惊胆战的绝望,在一个个深夜里无声的呐喊着。不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不是一种心灵感应,而是一场悲剧来临前,准确的预感。
          在一个夏天的中午。太阳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蝉在浓密的树荫中,焦躁地嘶叫。辛庄在炎热中沉沉入睡着。陈小兵慢慢踏上楼梯,走到了一扇房门前。他迟疑了一会,就伸出手推开了门。陈小兵的呼吸中夹杂了复杂的“沙沙”声。在他一步步往前走的时候,那声音此起彼伏,从胸腔里一直跑到空气中。陈小兵走到了一张木床前。白色的木头床上还有十分新鲜的斧痕。粉红色的帐子垂放着。令里面平躺着的人,显得模模糊糊,若隐若现。陈小兵再一次伸出手,那手如同伸进了一片茂密的藤蔓之中,有些牵扯不断。帐子撩开了。出现在陈小兵眼前的是令人绝望的苏文文。她像一条雪白的纱巾,柔软地铺展在凉席上,又像一条出现在黑夜中的小河,更像春天里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峰。
          陈小兵最后一次伸出了手。在他的脸上同时出现的是幸福和绝望紧紧的纠缠。像两道强烈的光芒,突然在漆黑的夜晚,苦难一般的亮起。
        


        11楼2012-05-25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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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毁灭
            那个中午像死一般的安静。我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安静,除了在我母亲去世时。我在楼下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我沿着走廊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太阳,在我的眼睛里变成了一个个刺眼的光圈。色彩斑斓。我仿佛走进了一个迷阵,一片混乱啊!我的脚步在那个中午不停地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我的心里一阵跟着一阵急速的跳动,就像人在水里一会儿潜在水中,一会儿又浮出水面。我像是害怕什么,可是我不知道我还会怕什么。后来我听到楼上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或者掉了。是什么东西碎了。我就走上了楼,那个声音太奇怪啦。
            我看到那扇门掩着,它没有关。我看得出来。我曾经在那扇门前,站了无数个晚上,它的样子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心跳得很厉害,眼前都是金星。我浑身乏力,但我用力推开了门。那门就像是自己开的一样。真的,像自己一下子开的一样。
            门开了,我就走进去了。是的,我曾经想着要走进去,想了无数遍了。我就走进去了。我能怎么办呢?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看到她睡的那张床。那张小床白天一般都是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还有一点香味。是,我以前偷偷溜进去看见过的。当时帐子垂下来了,她就睡在了里面。帐子放下来了,我也看得见她睡在里面。
            我怎么办呢?我走得掉吗?我的腿就像灌了水银,我走不掉。我就把帐子掀开了。我看见了她。她的身上什么衣服也没穿。她怎么能什么衣服也不穿呢?她还睡得甜甜的。当时,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快晕过去了,总之,不行了。我好不容易站稳了,我又忍不住不去看她。她的身体。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我只是想碰一下。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想碰一下。只碰一下。我只伸出了一根手指。一根。我碰了她。我不是摸她,我不是。我是碰了她一下,只是一下。我的手指就这么轻轻的一下。当时我什么感觉也没有,不,应该是什么感觉都有。她的身体是软软的,很软的。我不知道。
            接着她就醒了。她看到了我,就发出了大叫。她的叫声让我害怕。一张这么小的嘴巴居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真是可怕。我就用手捂住她的嘴吧。可是她在我的手下一直挣扎,她动个不停,她还踢了我一脚。我对她说求求你不要动了她还是动个不停。她的叫声让我很害怕。我死死捂住她的嘴。
            后来来人了,很多人。他们扒开我的手。我被他们抓住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啊。
            我爱她。我真的是很爱她。我知道这是不行的,我试过了,可是不行,我还是很爱她。
            我想过,在夜晚和白天都想过。搂住她的肩膀,紧紧的搂住她的肩膀。我的确想过,我想过无数遍了。是的我想过。想得流眼泪了。想得快要疯了。
            他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嘴上刚刚长了几根毛。这样的小流氓我见得多了。不去读书,三五成群混在街上,不是打架就是偷东西。我们做过了解,这个叫陈小兵的男孩,今年十八岁,就是辛庄的小流氓之一。据说有一次,还将一个下班的女工推进了小河里。
            他坐在椅子上,装得老老实实的。一双小眼睛十分亮。这种眼睛我见得多了,这种眼睛的人一般十分狡猾。这个家伙说话的时候,还眼泪汪汪,流着鼻涕。不过那只是装得老实而已。他说是听到有东西碎了才上楼的。这分明是在撒谎。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物品损坏的迹象。他分明是想掩饰自己作案的动机。他还嫩着呢!一个小小的把戏怎么能骗得了我们呢?
            这个小男孩的声音很尖。想什么金属划过玻璃。我听得出来他很紧张,也很害怕。他极力想辩解,说自己只是想碰一下。碰什么?走到一个女孩跟前,女孩子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居然只是想碰一下?我问他为什么大家看到他死命地捂着那个叫苏文文的女孩。这个陈小兵还十分狡猾,他居然说是害怕那叫声才捂的。这真是笑话。最后他倒是承认自己是爱他。还十分固执。我告诉他这不是爱,这是他的错觉。这个家伙居然尖叫起来,坚持说是爱!这个毛头小伙居然说是什么爱不爱的。现在的小年轻总是把自己的冲动说成是什么爱。他们懂什么是爱?这个世界上还有爱这个东西吗?
          


          12楼2012-05-25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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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兵还承认自己以前在晚上想过这个事情,用他的话来说,应该是想过无数遍了。你们看,这非常明显,陈小兵早就有作案的动机和预谋。现在的年轻人!看来现在犯罪的年龄是变得越来越小了。
              你们看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没用的小子喜欢上她的女儿啦。这个小子平时一声不吭,我只要看到他用那种眼神看她,我就知道他是喜欢上了。
              自从他妈死后,这小子就成天用阴沉沉的脸孔对着我,像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虽说我后来结婚是急了些,可是这种事是早晚的。我给自己找了个伴,不也等于给他找了个妈?虽说是后妈,总算是一个妈,总比没有好。这种事就像放枪一样的,中了就中了,没什么好说的。他妈死了,我也很难受,毕竟他跟了我这么多年。说起来,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那小子,小小年纪,也看不到他笑。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后来又逃学,不过这种事情,做爹的也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我供他吃,供他穿,他还想怎么样?他要怎么样,那是他的事,我怎么能决定他的事?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感恩,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子是管不了的。
              这段时间小妖精住到家里。这个小丫头片子她一双眼睛对着我,就会令我发秫。不晓得她接下来会玩什么花样。柳柳跟着她转来转去,对我的脸孔也是冷冰冰的。这大热天的,***烦人!
              我想既然那小子喜欢上小妖精,不如就让他来收拾好了。这男人和女人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又不复杂。反正就那么回事。
              那天中午,我看着那小妖精上楼睡觉了。是我跳进窗子将门打开的。我把门开成一条缝,那小子在楼底下也不睡,走来走去的,就是有心事。
              接着我就把一只杯子在水泥地上擦了一下。果然,不一会儿,那个小子上楼了。我看着他推开门走进去的。是我让我儿子走进去的。不过,是那小子没本事,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对付不了,真是混球。用手捂住嘴有个屁用,不晓得用嘴去堵。
              是我害了他。真的,是我害了他。我不去开那个门,他就走不进去。走不进去,就不会犯事。是我害了他。
              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才嫁给陈学平的。我受够了张建明一天到晚蹲在牌桌上。回到家动不动就会打人。我受够了。在这一点上陈学平还算是懂得疼人的。我真的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陈小兵这个孩子让我害怕。他经常会站在他母亲的照片旁看着我。那眼神十分可怕,仿佛是在替他的妈妈,从地底下钻出来讨伐我一样。有一次他居然跑过来喊我,说相片上面有灰尘,他擦不到,要我帮他擦。我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了凳子上。我一边擦,孙美琴咧着嘴巴对着我笑。说实话,那笑真叫人害怕哩。那孩子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我,让我出了一身虚汗。这个小孩不简单。
              陈小兵逃学到街上玩。听说还打架偷东西。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这个后妈怎么管?再说管了也没用,陈小兵会听我的话吗?前两天,我在洗衣服的时候,还发现洗衣粉里放了一只死了的癞蛤蟆。我是真的害怕这个孩子。
              文文突然来找我,让我很伤心。这个孩子是我昏头昏脑狠狠心丢给张建明的。这个天杀的东西,居然连家也不要了。文文是跟着我受罪啊!做娘的怎能不心疼呢?她无依无靠的来找我,我只想好好补偿她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陈学平不满意,我是看得出来的。有人来他的家白吃白喝,他一定十分心疼。这个男人我了解。当初他一把将我从水里扛了起来,我以为我是找到了一颗可以依靠乘凉的大树。事实证明我是被爱情一时冲昏了头。陈学平只是一棵小树。可是我真的还是只想好好过日子。
              我发现陈小兵喜欢上我们家的文文了。这个男孩子的眼神有些不对。近来老是待在家里,我就知道不对劲了。说实话,我真怕他,他越是朝我笑,我越是害怕,我不知道他又为捉弄了我什么而感到高兴。让我们家文文就这么跟他,我实在是不能答应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已经欠她太多了。前两天,陈学平突然有些兴奋。自从文文来了,我很少看到他这样笑过。这让我担心,害怕他又出什么歪点子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陈学平是帮着自己的儿子,打起我们文文的主意了。害怕的事情终于事发生了。那天中午,我也没睡着。天气很热,我躺在席子上,根本不想睡。我看到那个男孩在走廊底下来来回回地走。知道他上楼我才确信,要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不对。陈小兵其实只是走进那个房间而已。可是我却以为他想对我们文文怎么样,我不了解事情真相,就开始大喊大叫。我真是热昏头了,陈小兵一个瘦瘦的孩子,他能对文文怎么样呢?我真是神经太紧张了。我没弄清事实真相就乱喊。我不对。我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向你们认错。陈小兵没犯什么法。是我乱喊,是我,是我害了他。
            


            13楼2012-05-25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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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尾声
                后来,陈小兵还是拘留了几天。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问了许多人,他们的答案很多。在我的面前展开了错综复杂的曲线,使我无法理清头绪。
                陈小兵出来后,彻底结束了他东游西荡的生活。他在某一工地,当上了工人。我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了,因为他总是在工地上留到过年才回家。我回到辛庄,都没有看到他。只听我母亲说,陈小兵每个月都会寄一些钱回家,让陈学平替他好好保管起来。
                到去年过大年的时候,我才看到了他。那是在一个牌局上。室内烟雾缭绕,气氛紧张。陈小兵夹着一根香烟,双手紧紧地抓着一把纸牌。他的前面堆了一堆数目不小的钱。他没有注意到我。我看了一会就走开了。
                算起来,孙美琴已经死去好几年了。
              


              14楼2012-05-25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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