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上文。
（PS：剧情没变，只是修正了一些小错误。）
【前尘往事篇】
他依稀记得初遇那年烟火华彩的琉璃色里，不经意间惊鸿一瞥所留下的长串眷恋。
不施粉黛的眉眼，让记忆定格在最美好的瞬间。
可回忆再美，不过是红尘宿命淌过的渺渺一粟，终究敌不过茫茫浩海中的浮云过往。
诚然遗忘，总是最美丽的误会。
【始·戏子】
初春夜幕下的水墨江南，空气中时常夹着一丝淡淡的潮湿气息。凉风起，寒意微微，徜徉于楼台小榭里的琴瑟声声倒是别有一番悠闲滋味。莲步生花，纸扇轻摇。踱步在青石板上如水的姑娘们更是带着南乡特有的古典韵味与娇羞。
这种农家别院的秀美风景自古有着往来墨客文人留恋的闲逸，因此颇为雅致的街道上不乏衣衫款款的读书人。
巧值光火初现，从街边两侧的彩灯里不难看出即将到来的又是一夜风雅。
顺着隐约听到的铿锵声寻去，远远便可发现人声鼎沸的一出热闹。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台上戏子舞动的一颦一笑有着令人难以企及的美好。水秀妖娆，嫣然倩影旋转出一道道紫色的涟漪。每每唱至动情处，那流转的眼光总是令人移不开眼。
“姗姗雁字去又回，茶靡花开无由醉。”
交织着器宇轩昂的俊朗与朱唇妙目的俏丽，千百次难再回。
戏罢，无疑贺得满堂叫好声。
只见那戏子匆匆一拜，紫色衣衫划出优美的弧度，便在众人片片不舍的目光下转身退场，独留一阵清幽。
自此，再没有人听过如今夜这般动听的曲调。
只是在很多年后，仍有人记得这漫天烟火下最美妙的一出戏，以及烟花映衬下那女子秀雅的面容。
【壹·寒季】
那一季本是难得一遇的暖冬。
腊月初旬少了三九严寒的刺骨，连泥土里都多了一分梨花尚早的融融。可谁知大寒刚过，那铺天盖地弥漫的风雪便尾随而至。
“这天真怪，说变就变。”刘三搓着手从灶台上拿下刚烫好的米酒。
他走到炕榻边坐下，“来，小柳，喝一杯暖暖身子。”他为眼前的人酌了一杯，紧接着又接着为自己满上。
柳生接过递来的酒，道了声谢。
一杯下肚，刘三满足的“啧”了一声，“小柳，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准备在西边桥头那搭个戏台子，现在可办成了？”
柳生摇摇头，秀气的脸被屋内的炉火照的微微泛红，“本来是有这么个想法，可无奈天气骤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说法……”
“唉…你也别着急。好在今年收成还算不错，你没事就多来我家走走，别那么客气。多个人在家我和你刘嫂也多热闹些。”刘三咧嘴一笑，安慰他。
柳生感激的点点头，“如此就多谢刘三哥了。”
“哈哈，好说好说。来来，再喝一杯。”
……
一路顶着风雪回来，柳生拍了拍衣袖上的雪渍，刚准备推开家中的木门时，一阵微弱的啼哭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被白雪覆盖的松树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青花棉包。
他走近细瞧，惊讶的发现藏在棉包中的竟是个似乎还未足月的小娃。柳生连忙将树下的孩子抱起，他见这孩子呼吸微弱，小脸也在寒冬里被冻得惨白，心中大惊，急匆匆的把她贴在怀里就往屋里跑。
回到家后，从未料理过孩子的柳生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找来几条小棉被将她包严实，在升好炉火后，柳生便又急又慌的再次向刘三家的方向赶去。
“刘三哥…刘三哥，快…开开门！”
“来啦来啦…”屋子里传来人声。
“小柳？”打开门后，刘三诧异的看着来人。
“……三哥，孩…孩子！”柳生气喘吁吁的吐出几个字。
“别着急，咱们边走边说！”看出柳生的心切，刘三忙锁好家门随他离去。
……

“这孩子本非足月出生，而今又受了这样大的风寒。若高烧退去也许能熬过一时，可就算如此日后也得留下病根。”前来看望大夫叹了一口气。
“这么严重？！大夫，您就没别的好法子吗？”刘三看这孩子可怜，心中很是不忍。
大夫摇头，“老夫已经尽力了。”他坐下开了贴药方，“往后每个时辰里按照这方子定时喂药，如果十二个时辰内烧能退去，孩子就有一线生机了。”
“……哎，谢谢大夫。”刘三点头。
“不客气，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行，我送送您……”刘三回头对正在发呆的柳生催促，“小柳，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看好孩子！”
柳生回过神来胡乱应了声，也顾不上与大夫告别就急忙走到床边。
他小心翼翼的给熟睡的孩子掖好棉被，静静的看着她的睡脸。柳生也不知自己究竟怎的，总觉一见着这孩子就莫名的感到亲切。他只不过是一介书生，要养起一个孩子谈何容易。但他就是觉得这孩子与自己有缘。
窗外北风呼啸，阵阵寒风渗过木屋的缝隙吹来。
一整夜，柳生寸步不离的守着孩子，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刘嫂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也连夜赶来帮忙。
长夜无眠，唯有室内闪动的烛火悄悄映在墙沿上。
……
朝霞初现，寒冬的早晨凉意更重。柳生单手支在桌边半寐半醒……
“哇…哇…”
被哭声吵醒，柳生疲惫地睁开眼。随即，他惊喜的发现从小榻中传来的动静。
“刘嫂！刘嫂！孩子醒了！”柳生拍了拍同样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刘嫂。
被推醒的刘嫂撑起身子，半响才反应过来，“什么…孩子醒了？快去看看！”
二人走到床沿，果真发现襁褓中的孩子正不安的动着小手。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刘嫂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阿生，我去把昨夜熬上的米粥拿来，孩子八成是饿了！”
柳生点点头，刘嫂走后，他弯下腰看着孩子变得红润的小脸，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角。
“不烫了……”
就在这时，那孩子突然微微睁开紧闭的小眼睛，望着柳生溜溜一转。
然在柳生看来那模样分明是笑，他心里不禁一阵暖，开口道，“……对饮东篱落时梦，璃瓷青花雨初亭……以后，你就叫梦璃，可好？”


插~~~~

嗯？小日日终于冒泡了么~~~~苦逼的娃，先好好地考试吧，考完后别忘了立马来更文哟~~~~~~咱等着哟，不见不散哟~~~~~ 

【肆·几许】
“小姐，醒醒。”
在如儿几下轻摇后，梦璃微微转醒。她睁开双眼，指尖缓缓揉了揉额旁，心中有些诧异：想不到素来浅眠的她居然会睡得这般沉。望向窗外半掩的红梅，一阵奇异感划过心头。
虽说从年初起梦璃的心口便会不时疼痛，但像昨晚那般剧烈却是从未有过的。她一直对爹隐瞒这件事，自然昨夜所发生的也不会多说。她知道自己并非柳生亲生，心中当真感激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此一来，就更不能让他忧心了。
坐在铜镜前，梦璃任如儿为自己梳发。她淡眼镜中的脸，似是一阵薄雾，那般不清晰。不少人说过她生着一张花想的容颜。
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可她自己却不觉，总以为世人皮囊，不过是流水罢了。
“小姐，今日就用华胜可好？”
如儿的声音打断了梦璃的思绪，她点头，“依你。”
华衣裹身，素纱披肩。今日梦璃并未选择一向喜爱的紫色。
“人比花娇艳”，淡粉的长衣下，倒也有着不似素色清雅的娇俏。
敲门声恰巧传来，“小姐，老爷说您若是准备好了就到楼下雅厅来。”
听言，梦璃转身对如儿道，“如儿，准备下楼吧。”
如儿应了声，简单收拾后便随梦璃离去。
……
“爹。”梦璃微福。
“来啦。”柳生点头。虽说他早已年过而立，且于市井滚打多年，身上却无半点浮夸铜锈味。
“休息得可好？”
梦璃眼眸轻闪，“嗯，休息好了。”
“好，饮点早茶，一会便出发了。”
梦璃入座，她简单吃了些点心，又尝了杯北方特产的毛尖，待到所有人准备好了后，一行人便离了客栈，前往慕容家。
虽说柳生并未叮嘱过什么，但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梦璃岂会不明白爹对于此行有多么重视。
约摸半个时辰的路途后，待下了轿子，梦璃抬眼，一派金碧雕梁呈于面前。门庭气派却不俗耐，气息书香却不乏威严。这慕容府果真如传言那般不同凡响。
这时，大门被打开。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来。
“在下陆延，请问您是柳生柳班主吗？”他对着柳生一拜。
“正是。”柳生回礼。
“如此尚好，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由于管家近来一直忙着老夫人大寿之事，前几日不想稍染风寒。今儿便由我暂代他接待各位，望诸位海涵。”那人道清缘由，又一作揖。
“哪里，就有劳陆先生为我们带路了。”
“好说，这边请。”
……
“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桥风。”踏入慕容府后，众人眼前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风雅至极的景色。
梁枋彩画，碧倚阑珊。梦璃心觉若是夏末时节，此处必是一片萤火绵绵。
在西厢安置好戏班其余人后，陆延便携柳生与梦璃前往主府请安。穿过九曲长廊，三人已然到达主厅门口。
“柳班主，柳小姐，在下先去通报一声。有劳在此等候了。”
“有劳。”
半柱香的时间，陆延归来，道：“柳班主，柳小姐，请。”三人随即移步厅内。
“老爷，夫人，老夫人。”入了厅后，陆延对着堂内三人一拜。柳生与梦璃也随后行礼，几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顿寒暄。
“柳班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说话人正是慕容家现任家主慕容湛韬。他虽年已四十有余，但五官依旧俊朗分明，丝毫不着岁月痕迹。一边坐着的慕容夫人，面容温婉秀气，教人一眼便能瞧出年轻时的美人模样。多年来她与慕容湛韬二人相近如宾，也算成就了人们口中的一段佳话。
“不敢，能为老夫人的寿辰出份绵力是柳某的荣幸。”柳生道。
“柳班主言重了”，坐于慕容湛韬另一侧的古稀老人顺着话说，“老身平日里也没别的喜好，闲来无事时就爱听那么几出戏，今日要柳班主大老远的为我这老婆子赶来，老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老夫人两鬓双白，目慈眉善，从攥于手心的念珠看来就可知定是潜心礼佛之人。
“老夫人您这是哪的话，小可还怕我这小戏班入不了您的眼呢。”
这时慕容夫人开口了，“不知柳班主身旁的姑娘可是令千金？”
柳生答，“正是小女梦璃。”
梦璃福身，“见过老爷，夫人，老夫人。”
慕容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真是标致的人儿。”
“夫人过奖了。”梦璃道。
慕容夫人又说，“柳姑娘来的真巧，我听说今晚恰逢洛阳一年一度的花灯庙会，姑娘要是有兴趣不妨去看一看……可惜紫英不在，不然啊，定教他陪着姑娘走一圈，也好瞧瞧这难得一见的妙人儿。”
梦璃低首，“夫人客气。”
慕容湛韬解释道，“柳班主柳姑娘别见怪，犬子月初时前往京城办些小事，估摸着得过几天才能赶回来。内子思儿心切，方才说了这番冒犯的话。”
柳生忙说，“男儿志在四方，早闻慕容公子少年才俊，老爷夫人真是好福气。”
“哈哈，那我就先代犬子谢过班主的夸奖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班主休息，就请在寒舍多住几日，以容我 ri 后一尽地主之谊。”
“如此就多谢老爷了。”
“嗯，陆延。”慕容湛韬唤。
“在。”站在一旁的陆延走上前。
“切记好生招待柳班主与柳姑娘，不可怠慢了。”
“是，老爷放心。”
慕容湛韬转而对柳生说，“那就请班主屈居了。”
“老爷客气，那柳某便告辞了。”
“恕不远送。”
……
从正厅出来后，柳生与梦璃随陆延回了先前的住所。
“璃儿，若是身子不乏，晚上爹就派几人陪你出去逛逛，毕竟难得来洛阳一次。”分别时，柳生对梦璃说。
“是。”梦璃点头。
“那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遣人来和爹说一声。”
“嗯，爹放心。”
别过柳生，梦璃回到房内简单小憩了会儿。待到天色渐暗时，她便与如儿出了府，准备前去瞧瞧慕容夫人所说的花灯会。


【陆·风雅】
由于再过几日便是慕容老夫人的寿辰，因此柳生常常在戏班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凡事亲力亲为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梦璃也会不时前往后园看看，偶尔对新来的旦角们指点一二。当然，即将参与演出的都是班子里已有些名气的角儿，此次带着新人无非是想让他们长长见识。而柳生不想梦璃太过劳累，故大多数时间梦璃只是遣如儿给大伙儿捎些小点心，提醒柳生别忘记吃饭。
今个天气甚好，在房里闷了数日，梦璃决定出去走走。想来慕容府也没什么她可去的地方，便又打道前往后园。
自上次与如儿走散后，每回梦璃再出门时她必定寸步不离的跟着。虽是主仆，但如儿也陪了自己好几个年头。梦璃明白她心里有愧，便也不多说什么。
屋外十分暖和，阳光里融了一丝惬意，微风中夹了一寸土香，梦璃这才发现又快到春天了。
迎面走来，白衣青衫。梦璃想起原来是前几日见过一面的慕容公子。
见到梦璃，慕容紫英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发现二人竟是同路，彼此也不扭捏，便随了一道儿走。
近日梦璃随意在附近花园散步时，总听见丫鬟们窃窃私语道公子回来了。言语间不难看出女儿家的羞态。
这位慕容公子回府时自己碍于礼数曾见了一次，但匆匆一眼倒也未觉什么，只是莫名感到有些熟悉。今日近看，他倒也如他人说的那般俊朗。听言他名为紫英，是否是应了那“青雘丹粟”？想到这，梦璃摇摇头，心觉自己多心了。
到了后园，梦璃对慕容紫英颔首，就与如儿往戏台后方去了。紫英则留于台前与柳生交谈。
“梦璃姐，你今天是和慕容少爷一同来的？”眼前带着欢喜神色瞧梦璃的少女正是戏班新收的花旦之一，只是她经验尚浅，暂时还唱不了什么好段子。
梦璃点头，似未对她的眼神有所在意。
“梦璃姐，可别说，你们站在一起那真是绝配！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嗯…那个‘天造地设’，对，就是天造地设！”只见她越说越起劲，末了还手舞足蹈的比划一番。
“小桃……”梦璃无奈，刚想阻止她胡言，却突然觉得身后有些不自在。
她转头，并没发现什么不对，暗笑自己今天怎么了，便转身继续刚才手里的事。
……
虽仅是排练，临时搭起的戏台却依然热闹。
梦璃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静静的看着台上龙飞凤舞的桥段。每一场都是她所熟悉的。
其实爹并不喜欢她学戏。记得小时候，她总趁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桥头简陋的戏台那，看着台上生涩的戏子、台前寥寥的看客，以及爹爹单薄的背影。每回，梦璃总是攥紧了小拳头，眼里流露出不符合她年龄的坚定。
直至今日，仿佛一切只如烟云过往。
可梦璃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从当时的茅草屋到现在的大宅子，这背后藏了多少伤与痛。
从九岁到十七岁，整整八个年头，她唱了太多太多场戏，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那些究竟是戏还是现实。
戏里戏外，惶惶罢了。
“白首芳华，不过弹指。”朱唇轻启，梦璃似有些感叹。
一场霸王别姬，究竟含了多少离愁冷眼。
“未经白首，何解芳华？”蓦地，一道低沉而柔和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梦璃一愣，回头。
那冷漠却不失温雅的男子此时并未看她，目光落于远处，好像没有焦距一般。
“慕容公子。”梦璃起身行礼。
紫英点头，片刻，他开口，“姑娘不该如此多愁善感。”语气淡淡划过。
听言，梦璃心中忽然有些气恼，稍稍定神，她说，
“……世间冷暖，公子又知多少？可不能轻易断言‘该’或‘不该’。”惊觉自己微有失言，她眼神移往别处。
慕容紫英看向梦璃，女子娇柔的面庞此时带着一丝倔强，心下微动，竟生起怜意。
“也许，是我不知。”
意料外的，目光突然交汇，一个虽然冷淡却隐约温热，一个看似镇静却略显不安。
而站在一旁的如儿，尽管听不大懂自家小姐与眼前这位慕容公子所说何事，但瞧见这美妙的画面，只觉得自己也沾了点风雅诗意。
……
是与不是，风雅或俗耐，都不重要。
可是日后，当二人再想起这“该与不该”时，却只能苦笑。
------“该与不该”竟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翌日，慕容府里四处张灯结彩。舞龙舞狮的队伍早早到来，所经之处一片锣鼓喧天、欢喜不已。
于是，大清早府中的宾客便已起了大半，梦璃自然也不例外。
画黛眉、点面靥，
描斜红、绘唇脂。
绿柳银钗，芙蓉紫玉。
里衫、外衣、素纱、绯帔。
梦璃连自己过生日时也未曾如此繁重的装扮过。
当她看到在身边忙得不亦乐乎的如儿时，不由轻呼，“如儿……”
“小姐别动，再等一下就好了！”
如儿仔细将梦璃裙摆边的褶子理好，站起身来满意的瞧了她一会，高兴地拍手，“大功告成！”
这也不能怪她，谁叫小姐平时的装扮都简单的不得了，今日难得轮到自己大展身手一番，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话刚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梦璃与如儿疑惑地对视一眼，喜宴不是还要过一会才开始吗？
“来啦来啦。”心中虽有疑问，如儿脚下却并未犹豫。
她推开门，抬头看到来人后，十分惊讶的叫了一声，“慕容公子？！”
白衣胜雪，水靛长衫。
尽管装束简约，却透着出尘飘逸。
慕容紫英点头，作揖，“柳班主已提前去了正厅，因此他托在下来转告柳姑娘一声。姑娘若是准备好了，时辰到了自可先行入席。”
“好，我会转告小姐的。”如儿答，“可是……” 她眼睛溜溜一转。
见如儿迟疑，慕容紫英道：“姑娘有话可直说。”
“…啊…其实我只是有一点点疑惑。既然我们班主都忙的分身不暇了，公子您怎么有空来这啊？”说完，如儿偷笑。
“这……”紫英一愣，脸上隐约有些尴尬。
“如儿…不可无礼。”梦璃从屏风后走出，她怎会不知这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
如儿吐了吐舌头，“……小姐。”
紫英暗自舒了口气。
然而等他瞧见来人身影后，眼底不禁升起了一抹惊艳之色。
虽早知她若蔽月轻云，但不想竟会这般……
“慕容公子。”梦璃见礼。
慕容紫英回，“柳姑娘……”
“公子，公子……”突然，一小厮模样的年轻人在紫英身后唤。
“何事？”他转身。
“老爷正在找您呢。”年轻人低首答。
“嗯，知道了……我一会就来。”
他继而对梦璃道，“柳姑娘，家父有事召见，在下便先走一步了，告辞。”
“有劳公子。”
紫英走后，如儿关上门，对着梦璃嘿嘿一笑。
“小姐，这慕容公子对你可真不错！”
梦璃行至软椅坐下，“主人于客人自是要周全礼数。”
“我的好小姐，如儿向你保证，这绝对不是主人与客人的问题。”说罢她还有模有样的竖起三根手指高举在头顶上。
梦璃“噗嗤”一笑，戏弄道，“我是不是该对爹说，如儿着急嫁人了？”
“才不是呢！”如儿忍不住跺脚，“我可不想嫁人，这辈子能陪着小姐我就心满意足了。”
“傻丫头……”梦璃弯了眼角。
私下里，梦璃与如儿俨然像是一对好姐妹。尽管达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平日里主仆二人的关系亦是分外融洽。
少顷，如儿突然想起自己昨日曾答应小桃给她送点胭脂唇红去，梦璃便嘱咐她不必着急赶回，到时在正堂前与她会面就好。
等到如儿走后，梦璃独自靠在软椅上小憩一会儿，从清晨忙到现在她确是有点乏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宾客们陆陆续续出了门，房外变得嘈杂起来。
听见动静，梦璃坐起身，抚额稍息。然后她整了整身上的饰物，也准备离开。
步于门栏，移开闩子，梦璃伸手推去，心中忽然一惊。
这门，怎么推不开了？！

柳生与梦璃回座后，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宴会总算如期举行。
开场歌舞起，一个个身着艳色华服的曼妙舞姬缓缓登场。眉眼如丝，腰如水蛇，美轮美奂的舞姿让人目不暇接。舞毕，一片掌声随之而来。
觥筹交错，美酒佳肴。席间众人时而妙语连珠，时而拍手喝彩，一派热闹景象。
梦璃慢慢用着面前精致的菜肴，突然觉得那名为“白芷芙蓉”的糕点甚为美味。正想再试一块时，却发现碟中已空。她心下不由得有些失望，微微抿了嘴角。
而这一可爱的小动作显然没有逃过某人的眼睛。
……
“小姐，这是慕容公子让我给您送来的白芷芙蓉。”不知何时，梦璃身旁走来一仆人。
她见他手里端着的正是自己所喜的那份点心，莞尔道：“有劳了。”
碟上还带着温热，显然是教人现准备的。
梦璃品了其中一块。唇齿留香、馥郁芬芳，满足地弯起了唇角。
腹中有所饱足后，她放下筷子。抬头望向那坐在不远处的男子，却出乎意料的发现他也正在注意着自己。二人双目对视，心里皆是一阵尴尬，随后各自迅速别开了脸。
……
突然，不知是谁兴起提议以诗词会友。一人出对，下一人接，若答不上来，便要淘汰罚饮一杯。
宴内客人大都生于大户人家，虽称不上满腹经纶，但至少算得饱读诗书。于是一听到这有趣的规则，便纷纷赞同。可无奈来客人数实在太多，如果一一对来，还不知得挨到何时才能分出胜负。商讨之后，大家一致决定挑选数人出来比赛。
众人思量后，有的人出于私心希望把机会留给晚辈，有的人则是担心自己上台会出丑。于是，年长者、以及一些没有多大把握取胜的人便把机会让出了。
经过一番推让，最后竟只剩十几人留下，且各个男俊女貌、年轻不凡。
而其中最为杰出的莫属慕容紫英少爷与秦淮奚仲公子。
白衫男子器宇轩昂，温文尔雅里透着一夕疏狂。黑衣男子风度翩翩，彬彬有礼间显露一朝傲气。大家当真很是期待观得他二人一较高下。
其次吸引众人视线的当属一行人中两抹秀美娉婷。
赵家宁儿小姐，华丽贵气，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柳家梦璃小姐，出尘脱俗，一颦一笑温婉可人。两位姑娘皆是才色双全。不过，相较于身家显赫的赵小姐，在座宾客却听闻梦璃姑娘在江南一带是出了名的窈窕佳人，因此心中便更倾向于一睹她的无双才情。
其实，梦璃自己倒不在乎是否参与这场比赛，但既然爹爹对她有所期许，她便一试就好。然而，当梦璃看到迎面走来赵姑娘望着自己的眼神时，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反倒不知她这么做是对是错了。
就这样，一场表面风雅的文斗会，顿时演变为几家儿女的暗自较量。
……
“如此甚好。”慕容湛韬笑着点头，他吩咐，“来人，备笔墨纸砚。”过了一会儿，家仆们将桌子搬上来，随后摆好文房四宝。
台前一行入座。
慕容紫英与奚仲左右对坐，而后梦璃与宁儿随之坐下，剩余几人依次排开。
“老身瞧见年轻一辈如此模样，实在不得不服老啊。”这时，慕容老夫人感慨道。
“您老当益壮，何来服老之说？”宾客又是一阵美言。
慕容湛韬对老夫人说，“娘自然寿比天齐，不过既然现在都已准备好，咱们就等着好好瞧瞧这些孩子们的能耐吧。”
“说得是。”老夫人点头。
“那么就开始吧。”
……
慕容湛韬刚说完，坐于右侧的奚仲便引身而起，礼貌道：“既然如此，便由小侄先开个头吧。”说罢，他目光如炬的看向慕容紫英。
接收到奚仲锋利的眼神，紫英丝毫不躲闪，竟也以相同的气场回之。
顿时，台上气氛发生明显变化。众人心中皆开始紧张起来。
“呵……”奚仲眸光一转，缓缓道，“沾墨才题梅似雪。”
“挥毫又赋柳如烟。”未有停顿，慕容紫英紧接说。工整有序，但众人清楚这显然只是小试牛刀。
轮到慕容紫英出题，“冬去犹留诗意在。”依旧是简单的对子。
赵宁儿想了少许，“春来身入画图中。”也算平稳答上。她稍显得意地看向梦璃，笑出，“十里楼阁亭台序”。
梦璃委婉作答，“百家梁垣新燕始。”忽略对面刺眼的目光，她转而对坐于斜方的的公子道，“凉话独惆，何解千秋寂寥？”
“这……”那男子沉默，过了一会儿，他面色一红，“小姐高明。”随后他拿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算作弃权。
“柳姑娘的对子真绝…” “可不是，我也没想出来该如何对上呢。”身后，众人窃窃私语。
慕容湛韬也颇为欣赏的看着梦璃。虽是女子，却不骄不躁，所出对子看似委婉实则含了一丝须眉之意。
不想梦璃随意一对，竟有三人直接放弃回答。待到第四位时，那男子迟疑半响，不确定的说，“空语犹怅，只道万世悲思。”辞招算是规矩，便勉强过关。
于是，仅仅开始一轮，再转回奚仲时，就只留八人。
……
“冷声，踪无。”奚仲这次只言四字。
“温言，影归。”慕容紫英淡漠回应。
也许念及赵宁儿是女孩，紫英也不便刁难，“磨穿桑氏砚。”
此对取自典故两篇，赵宁儿曾读过，便知下联为何：“坚下董生帷。”
对完，她却不如先前那般高兴，心有不甘的看向梦璃。刚才那一轮她出尽了风头，这下自己还不得挫挫她的锐气！她冷笑道，“戏子何为，不过愚弄姿首。”
此上对一出，宾客皆哗然。这宁儿小姐竟如此重言，未免太过狠辣！
坐在旁侧的奚仲双目微眯，眼神里透出危险。
好一个明嘲暗讽！
梦璃脸色微白，她望向柳生，发现爹此时亦是面容怔怔。她心下紧收，这赵小姐怎可如此咄咄逼人？！
气极，梦璃神色愈发冰冷。


宴席结束后，宾客们便按照计划一同前往后园听戏。然而梦璃却先别了柳生，道是随后再去。
末冬的午后，云里微微渗出一寸阳光。打在身上，虽不暖，却能驱缓一点寒意。梦璃独自来到后园偏侧的凉亭里，静静坐下，看着亭下薄冰渐化的池水怔怔出神。须臾，她轻捋发梢，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她本不该如此轻易动怒。尽管是那赵小姐无故挑起诸多事端，但她也不至于那样明显的泄露了心里的情绪。
梦璃不知为何，只觉当时自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那全身冰冷、胸口作烫的感觉，好似整个血液都在逆流。虽然年初几次晕眩时，自己会偶尔察觉到丝丝摄骨的凉，可那种感受却是从未经历过的。
头一回，她没有仔细思考后果便冲动的逞了一时之快。这样一来，自己先前所做的隐忍又有何用？
这时，不远处的锣鼓已经开响，梦璃听到后，便作罢思绪。她不可以再给爹爹添麻烦了。起身踱步，梦璃踏出凉亭。
“姑娘？！”
突然，身后一道人声止住了她的脚步。梦璃一惊，回身，发现一名不知何时站在亭内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着了身灰白布衫，长发披于背上，腰佩一把幽蓝宝剑。
梦璃语气略带警惕，“…您是？”
可此时那中年人的脸上却带着梦璃不解的吃惊，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虽心有有疑惑，但梦璃见他似乎并没有恶意，便稍缓了声，答，“小女子名为柳梦璃。”
“…柳梦璃？”中年男子一字一顿念，“你家住何方，父母为谁？”
这种问法本是越了礼数，但梦璃瞧见他着急的模样，只好回应，“小女子乃姑苏人氏，家父名唤柳生，家母多年前就已去世。”其实柳生至今从未娶妻，就连妾都不曾有，不过当然这件事只有他们父女二人知晓罢了。
“姑苏……”那男子恢复了神色。惊觉自己的唐突，他略带歉意的说：“在下失礼了。”
梦璃摇头，“无碍，那梦璃便先告辞了。”
“等等！”就在梦璃正要移步时，那男子却又开口了，他上前几步，道，“姑娘，近来身子可有不适？”
梦璃一愣，稍稍点头。
中年男子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过了一会儿，他从袖内掏出了一块通体无暇的翠玉，递到梦璃面前，“姑娘，这块玉你收着，随身佩戴，可行气化瘀。”
那玉玲珑剔透，梦璃一瞧便知不是凡品，摆手道，“小女子不能收。”
无奈男子却异常坚持，“无论如何你都得收下……这样吧，如若日后我们有缘相见，到时你再还我，可好？”
见他这般坚决，梦璃便不好再拒，“既然如此，梦璃便暂时收下了。”
她伸手接过玉，惊讶的感到掌心传来的阵阵温度。正要准备言谢，抬眼时却发现方才站在眼前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后日，慕容府正门前，柳生带着戏班众人准备离去。
“璃儿，好生照顾自己。”临行时，柳生对梦璃说。
梦璃瞳中略带不舍，“璃儿知道。”
柳生笑，“到了京城后，记得给家里来封信报平安。”
“嗯……”梦璃应，她缓缓道，“爹，路上小心。”
柳生点头，“好，那爹就先走了。”
尘土扬起，梦璃久久注视着前方离去的马车。
直至再看不见队伍踪影时，她转过身，恰巧遇见了从慕容府内走出的奚仲一行。
“奚公子，赵小姐。”
奚仲停步颔首，而那赵宁儿却罔若未闻，擦身从梦璃身旁走过。
“柳姑娘别介意。”奚仲好言劝慰。
梦璃摇头，“没关系，奚公子要离开了吗？”
“嗯，一会儿东西打点好后便走了。”
梦璃应，“嗯。”
“柳姑娘……”眼眸深深，奚仲似是有话要说。
“公子何事？”梦璃询问。
片刻，奚仲小声自语，“罢了……”他对梦璃道，“……柳姑娘，保重。在下就此别过。”
梦璃屈膝，没有注意奚仲方才的含糊言语，“多谢公子，梦璃也告辞了。”而等她经过奚仲身边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淡雅气息，心下不禁感到有些莫名。
……
梦璃回到房间后，便遣如儿出府置办些熏香用的材料，而她自己则留在房内整理剩下的琐物。
“咚咚……”敲门声突响。
梦璃打开门，瞧见一个穿着浅桃衣裳的小姑娘。
看到梦璃，小姑娘掩不住面上的欣喜神色，“姐姐……”
梦璃只觉眼熟，却一下想不起她是谁，“小妹妹，你是？”
“我是祝儿呀。”她急忙说，末了又解释，“庙会那天，是姐姐救了我……”
梦璃这才想起那日酒楼前被自己救下的小姑娘。悉心打扮过后，她显然比当时狼狈的模样可爱多了。
“原来是你呀。”梦璃微笑，又问：“祝儿怎么会在这里？”
祝儿答，“是慕容少爷见我可怜，便收了我作府里的丫鬟。”
想不到竟然是慕容公子。梦璃点头，“原来如此。”
“姐姐……”祝儿又说，“听说姐姐过几日便要离开洛阳了，我这才为了上次的事情赶来谢谢姐姐。”清澈的眼神里透着感激。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梦璃道：“姐姐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这时，祝儿从怀中掏出一根珠钗，定睛一看，原来是梦璃那日离去时留下的。她说：“姐姐，这钗我一直没舍得拿去换银子，现在我把她还给姐姐。”
梦璃接过那钗，她弯下腰，轻轻将它插在了祝儿的发髻上。
祝儿一愣，“姐姐……”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这珠钗便当作我送给你的礼物了。看看，多漂亮。”她婉言。
“谢谢姐姐。”
梦璃又笑，随后提醒：“既然来了慕容府，就要努力干活，不可以再做不好的事了。”
“嗯，我知道了。”祝儿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姐姐，我就先回去了。改日等姐姐有空时祝儿一定再过来。”
“好，去吧。”
等祝儿离开后，梦璃发现刚才与爹爹分别时的伤感顿时消了不少。 一切仿佛是有人刻意为之一般，总会在她情绪低落时相助。
此时，如儿正好回来，待她放下买来的东西后，主仆二人又再次忙活起来。


……
用过晚饭后，天色已暗，梦璃也不多留，便早早与紫英告别回了房。走在曲折的长廊中，梦璃忽然听到前方传来的隐隐琴音。
虽平似流水，却悲若断肠。
穿过面前的竹径，梦璃发现此时坐于亭中抚琴的男子正是方才与自己见过一面的怀朔公子。而他现在好像正忍受着巨大的痛处，额角已经微微渗出了些细汗。可他自己却丝毫不顾，依旧不停弹拨着身前的古琴。
“咳咳…咳咳咳……”终于，一阵刺耳的咳喘止住了他手底断断续续的琴声。
血染衣袖，面如白纸。看见他这种反应，梦璃不由吃惊。这分明是痨病的症状。
刚想上前问他如何，梦璃却收回了步子。这种病，自己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如果冒失的过去，说不准还会适得其反的刺激到他。想来他应该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的。于是梦璃便另取了一条路从怀朔身后绕过。
……
未察觉到梦璃的出现，怀朔目视着手心的血渍，兀自悲凉一笑。既命该如此，自己又何必强求。
只是，忽然想起曾经那个总会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娇俏少女，他胸口骤然一痛，轻叹：
“我怕是……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次日，晴空万里无云，出人意料的是个好天气。新芽浅出的别苑内，几只早醒的蝴蝶上下飞舞。
“柳小姐。”梦璃踱步于园林小道时，怀朔笑着迎面走来。
“怀公子。”梦璃礼回。
今日怀朔的气色似乎比昨夜好了许多，他问：“小姐休息得可好？”
梦璃点头。
怀朔微笑，“那在下就放心了，紫英早时出门前可是叮嘱过在下不可怠慢了姑娘。”而后他又问：“听闻姑娘是姑苏人氏？”
“嗯。”梦璃答。
“……都说南乡景色秀美无比，若是有机会，在下当真想前去看一看。”怀朔眼里带了丝向往。
虽知他身体不便，梦璃也不道破，只是说，“却是不比京城繁华。”
“是嘛……”怀朔有所思，“可惜，再繁华的日子也终有消逝的一天。”他低声喃语。
梦璃听见，未作回应。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怀朔略带歉意，随即转了话题，“不过京城也是有挺多好玩的去处，姑娘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四处走走。”
梦璃道，“公子说的是。”
怀朔目光静静留在不远处的亭榭里，久久，他仿佛陷入了某段回忆，以一种平淡的声音缓缓开口，“记得年少时，在下常常与紫英在此合奏琴箫，现在想来，那真是段快活时光。”
荫荫夏日里，他总会抚上一段琴，伴着紫英的箫声静静看着院中舞动的俏丽少女。
可曾经青梅竹马日子，如今却是一去不复返。
“昨夜曾隐约听闻一曲琴瑟，确是十分优美。”若不是出于对琴的喜爱，梦璃也不会偶然撞见当时那一幕。
怀朔含蓄道，“姑娘过奖，不过论起乐理，紫英实是比在下更胜一筹。”
听言，梦璃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慕容府内徜徉的箫声，“如此，有机会的话梦璃可得欣赏公子二人和鸣一回。”
怀朔笑，“在下却知姑娘才是真正的才艺无双。”
……
言谈间，几抹飘絮纷飞落下。
“又要快到春天了。”梦璃轻语。
“是啊。”怀朔面容有些惆怅。
不知明年这场时节里，自己还能否如现在这般安然。


【拾叁·弄墨】
人声喧哗的巷宇内，一紫绸小姐正慢慢走着，于她身侧紧跟着的红衣姑娘此时神情略显激动，好像在对她说些什么。
“小姐，你可别听刚才那算命的瞎说！”走在路上，如儿气鼓鼓道。
梦璃淡笑，似是并不在意，“这命理之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我看呀，他就是个江湖骗子。什么福祸之说，根本是胡乱编排出来的！”如儿越想起刚才那算命的对小姐说的话就越来气。
“如儿……”梦璃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宽慰道：“我并未把他所言放在心上。”
正说着，前方人群突然发出一声哄闹。
“哈哈，就凭你这穷酸样还想去见画眉姑娘？”人群前一壮汉嗤笑。
而他面前正站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此时那青年面目微红，辩驳道，“画眉姑娘说过只要能答出她所出之题就可以去见她……”
“呦，这么说，你答出来了？”壮汉轻哼。
“这……”男子垂下脸，“没有……”
壮汉一挥手，堵住男子上前的动作，“那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甄玥阁可不是你能随意闹事的地方！”
……
“这位大婶，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啊？”好奇心作祟，如儿拉住从身旁经过的一位中年妇人。
“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妇人问。
如儿点头。
“那就难怪了……喏，你瞧……”妇人手指向不远处的楼阁，“那里是甄玥阁，是京城出了名的风雅处所，听说里头的姑娘个个生得水灵灵……”
见妇人这么一说，如儿有些惊讶，“那岂不是烟花之地？”
妇人摇头，“甄玥阁只是个供人吟诗作画的场所罢了，并非姑娘所言的花柳之事。”然后她又补充，“就如那壮汉所说，除非你能答对里头姑娘出的题目，否则，就算你是贵族子弟甚至皇亲国戚也休想入内。”
如儿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大婶。”
“哎，不谢。”
如儿回到梦璃身边，“小姐，这甄玥阁听起来可真有趣。”
梦璃点头道，“确是有所不同。”
随后二人走近，看见了高挂于楼阁门口的一副画。 而令人惊奇的是，那画上头竟只有寥寥几点墨滴罢了。
这画眉小姐只是挂了这副东西出来当题目，着实难倒了一旁苦思的众人。
“小姐，这也叫画？”如儿惊讶的对梦璃说。
梦璃不语，只是看着那画浅浅一笑。
这画眉姑娘真是有心了。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大叫：“这算什么题，我看画眉姑娘是故意出这怪题来作弄我们的吧？”
“你说什么？”守在门前的壮汉不让了。
被壮汉喝住，那人不敢再大声造次，却仍旧不断私语。
“如儿。”梦璃唤。
“小姐什么事？”如儿凑过来。
梦璃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如儿领会，“小姐，看我的吧！”
如儿走上前去，对那大汉道，“是不是只要答出这题就算过关了？”
壮汉瞧见这么个小姑娘，迟疑说，“是啊，姑娘可要试试？”
如儿胸有成竹的说，“拿纸笔来！”
周围人看到她这么自信的模样，也都好奇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纸笔摆好后，如儿走到那桌前，拿起毛笔，也照着门口的画上那般点了几笔。
随即，她端起桌上混墨用的一小杯水，一下全洒到了纸上。
顿时，纸上湿了一片，墨迹全部化开。
人群立刻嚷起来，“这姑娘是来捣乱的吧？”
如儿却当做没听见，只对那壮汉道，“好啦。”
壮汉一愣，为难的开口，“姑娘这么做可不算数吧。”
如儿不服气，“怎么不算了！”
见她如此，壮汉只料又是一个闹事之人，刚想撵她走，却发现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意鸾姑娘。”瞧清来人后，壮汉恭态度恭敬道。
“呀，原来是画眉小姐的贴身侍女意鸾姑娘！”四周又是一阵窃窃。
意鸾俏皮一笑，“丁大哥，这题已经答出了，你可不能赶人家走。”
“啊……”姓丁的壮汉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哈哈，我就说吧。”如儿得意。
意鸾走到如儿身边，对她说，“还请姑娘将答对这道题的人请出吧。”言语间竟是早已料到如儿并非真正作答之人。
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兴起之举居然真的答上了，梦璃有些踌躇，不知是否应该上前。
看梦璃一直未现身，如儿急了，索性走过去，“小姐……”
见到梦璃后，意鸾对她行礼，“不知这位小姐该如何称呼？”
事已至此，梦璃只能回应，“姑娘多礼，唤我梦璃就好。”
“原来是梦璃小姐”，意鸾对她笑，“我家小姐有请您到阁中一叙。”
既然她这般说了，梦璃也不好拒绝，便移步随她进了甄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