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时光，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已经走到了最后。
李知恩升上高三，开始紧张的学习。
“高考”两个字就像在头顶悬着的一把剑，随时都会掉下来，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学生：学
习、学习、再学习。
升上高三，对李知恩而言，意味着终于可以脱离朴尚玄的魔掌——其时广东省实行的是“3+X+综合”的高考模式，李知恩选的是历史，在历史班读书，而朴尚玄选的是化学，理所当然被分到化学班就读。
朴智妍也选了化学，跟朴尚玄和郑丙熙在同一个班读书。
历史班的教室跟化学班的教室分别在不同的两栋楼，平时几乎完全没有交集。
唯一将两个班牵到一起的是数学老师——两个班的数学老师是同一个人。
历史毕竟是文科，历史班大部分学生的数学头脑没有化学班学生的好，数学老师上课偶尔会拿两个班的学生比较。
历史班的学生不止一次听到数学老师在评讲试卷时说：“这道题我们班没人做出来，只有七
班的朴尚玄做出来了。”
彼时的李知恩坐在教室里，眼睛看着试卷的最后一道题，思绪飘得老远。
这样的话她在高中的前两年早就习以为常，但是不同的是，那时她跟朴尚玄在同一个教室读书，而现在，她在这一栋楼，他在另一栋楼。
突然觉得一个教室的空间虽然不大，却有着奇妙的作用。
以前她跟朴尚玄在同一个教室读书，起码还偶有交流，现在被分到不同的两栋楼，说话的机会直接降到了零点。
距离蓦然变大。
偶尔她在校园里看到朴尚玄跟朴相铉几个男生走过，脸上布着疏朗清澈的笑容，如孩童般纯真，如阳光般温暖。
有几次他的目光飘了过来，在她身上停留一两秒，同时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每当这个时
候，李知恩都抑制不了心底的喜悦，然后跟他回礼。
朴智妍生日那天，李知恩跟她一起去吃麦当劳庆祝。
两个女生随意聊了一下各自的近况，朴智妍提起早上的数学测验，不停地抱怨：“朴尚玄做题好快，我还没做完第二道大题他就已经在检查选择题了，跟他坐在一起压力好大……”
李知恩坐在一旁，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吃薯条。
想起一个已经在心里压了很久的问题，朴智妍自然地问道：“李知恩，为什么每次朴尚玄欺负你，你都不反抗？”这也几乎是以前六班的同学都好奇不已的一个问题。
李知恩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因为有时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朴智妍更好奇了：“谁啊？”
“你不认识的。”
李知恩放下可乐，目光毫无焦距地望出窗外，落到不知名的某个点上，过了很久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哦，对不起啊！”朴智妍忙不迭道歉。
“没什么。” 李知恩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喝饮料。
朴智妍虽然很想问那个人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她寂寥的神情，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三月份的时候，李知恩去湖南长沙参加了自主招生考试，被那所全国有名的语言学府提前录取。
就这样，高三的后半段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李知恩依然每天到学校上课，但是已经不用埋首题海，她所要做的只是每天晚上去西班牙语外教那里学习基础西班牙语。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复习中流逝，高三的学子们终于在六月七日那天迎来高考。
高考分数公布后，考生回学校拿成绩单。
李知恩虽然已经被提前录取，还是参加了高考。当天拿完成绩单，她走出历史班的教室，到教学楼一楼的楼梯口等朴智妍——朴智妍约了她一起去逛街。
朴智妍从楼梯上下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她旁边，“不好意思，我刚才跟我们班的人说话，现
在可以走了。”
李知恩随口问：“你们班的人考得怎么样？”
“很多人都没考好。今年的化学卷子出得很变态，题型前所未有，以前见都没见过，也就只
有朴尚玄那种人还能考那么高分。”朴智妍是化学班的学生，自然最为关注化学科的分数。


李知恩也听说过今年高考化学科的试题奇难无比，她想着朴智妍最后一句话，心里宽慰不
已：不管题目怎么变，他还是考得很好。
可是朴智妍下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
“不过……”朴智妍喃喃自语着，“我好像听说朴尚玄语文考砸了，只考了九十多分。”
李知恩一呆，过了很久才艰涩地发出声音：“怎么会这样？”
“好像是作文被判离题，只拿了二十多分。”朴智妍叹了口气，遗憾地摇摇头，“我听他们
说朴尚玄那天重感冒又发烧，烧得很厉害，影响到正常发挥了。”
他发烧？而且是在高考那几天发烧？
心脏像是被绞到了一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李知恩好不容易克制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装作平静地问：“那他总分考了多少？”
朴智妍报了一个分数，感慨不已地说道：“这就是我佩服他的地方：明明已经被语文一科拖
了这么多分，最后总分还是比我们这些人高出了一大截，他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李知恩以前听朴智妍说过，朴尚玄报考的是北大的工商管理专业，而语文作文跑题、只拿到九十多分基本就已经意味着他与北大无缘。
“虽然他这个分数还是很高，可是估计上不了北大。”朴智妍兀自说个不停，“不过，以他
的分数上中大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明是热**人的六月盛夏，她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他上不了北大。
上不了北大……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句话。
也就是说，他去不了北京读大学。
而她的大学，在北京。
高二选科时，虽然在化学和历史之间有过挣扎，最后她还是选了比较擅长的历史。
曾经以为即使高三分别一年，以后起码会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
却原来，高考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就意味着大学的四年他要走向跟她不同的一个城市。
从今以后，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经过办公室，朴智妍向她交代道：“我进去交份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知恩站在办公室外面，不断有嘈杂的声音的声音传入耳朵。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的情景一清二楚呈现在眼前。
李知恩瞥了一眼，只见里面聚集了一堆学生排队准备填高考结果的确认表格，本来宽敞的办
公室显得异常拥挤。
朴尚玄和郑丙熙也在其中。朴尚玄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修长挺拔的身姿在一堆学生之中有几分鹤
立鸡群的味道。他侧头跟身旁的郑丙熙说着什么，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多么熟悉，却又，多么陌生。
一瞬间，心好像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向来是老师的骄傲，几次模拟考也一直维持着年级前十的排名，这个分数对他而言，只怕
非常难以接受的吧？
他的心是不是在哭泣？再洒脱的人，面对高考失利，都无法一笑置之吧？
有句话说，平时越是洒脱的人，在失败面前，自尊心反而越高。
他在办公室里面，而她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外，只隔着十米的距离。
可是她也只能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不能走过去安慰他。
那短短的十米，却像万水千山一样横亘在眼前。
她只能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
刚才听朴智妍说，他其它科都正常发挥，只有语文考砸了。
可是，即便只有一科发挥失常，在北大这样著名的学府面前，也是致命的。
“交完了！”朴智妍交完表，如释重负地从办公室出来，拉了她的手就走：“走，我们去看
电影！”
李知恩只得提起脚步，匆匆回头一瞥，朴尚玄跟郑丙熙相依而立站在语文老师桌子面前。
隔得有点远，那一眼的时间又如此匆促，什么都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办公室里的那个身影，是高三漫长的暑假里关于他的最后的记忆。
也是最深刻的记忆。


高三漫长的暑假随着夏日的温度在空气中一日一日蒸发掉，很快滑到了八月末。
下午李知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时，收到了一条短信：从明天起换新号，137××××5171，旧号作废。
一看就知道是**的短信。
李知恩将他的新号码存进手机，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想了很久，终于打了两个字发过去：收到。
过了几天，李知恩回医院复诊。
那天她刚好拿到北京的SIM卡，出了医院后，她坐在车上将北京的号码发给同学。
一个个地发。
陆续收到几个同学的回复短信，过了十几分钟，李知恩以为不会有回音了，便将手机收起来。
轿车一路开进了住宅区，她下车的时候才发现朴尚玄的短信：你什么时候开学？
——下个星期。
跟着妈妈进了家门，她忍不住问他：你呢？
他很快回复道：已经开学了啊。
——啊？
——在军训。有点烦。
这个人真没耐心。
李知恩想象着他烦躁的样子，嘴角浮现一丝疏浅的笑意。
还是问他：广州现在是不是很热？
——嗯。很热。
就这样，在他军训期间，偶尔会互发短信联系。
有一天晚上朴尚玄去参加合唱比赛，回来后给她发了条短信：唱完了。
此时李知恩正坐在电脑前上网，连忙回复：赶快喝水吧。
她之前听朴尚玄说过合唱比赛的排练很枯燥无味，而他那种没什么耐心的人，对这种事情最没兴趣了。
九月中旬，是她去北京报到的日子。
去北京的前一天，妈妈在餐桌上问她：“知恩，明天就要去北京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李知恩一边吃饭一边回答。
明天一走，就要等到寒假才能回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变了吧？
吃完饭，她回到房间跟李景望聊了几句，阖上手机就收到了朴尚玄的短信：你几号开学？
——明天。
——什么时候？
——早上七点半的飞机。
她拿着手机，心想：看来这个人今天心情不错。
在他军训期间，李知恩通过观察得出结论，这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极少会主动给人发短信，有时甚至懒得回复短信。
翌日早晨，李知恩坐爸爸的车去机场。妈妈陪她一起去北京报到，李景望在广州读书，自然
不能回来送她。
上了车，李知恩望着窗外，一边跟爸爸妈妈聊天。
窗外的景色飞逝而过，正是清晨，晨曦初现，有薄薄的雾霭笼罩在城市上空。虽然隔着车
窗，李知恩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凉意。
手机一震，是朴尚玄的短信：你今天去北京？
李知恩这几天忙着军训一直没跟她联系，并不知道她今天去北京。
而他，竟然还记得她是今天的航班。虽然她昨天跟他说了今天去北京，但是她一直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还记得。
——对。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
发完短信后，李知恩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这个时侯，他早就晨练完了，应该在吃早餐。
手机很久都没有回音。
跟妈妈到了机场，办好行李托运，登机，然后找到位子坐好。
她的座位正好在窗边，透过狭小的玻璃板望出去，能看到广阔的机场上停着许多架飞机，准备起飞。
机舱里开始播放广播，其中一项是让乘客关掉所有电子通讯设备。
李知恩扣好安全带，一直握着手机，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美丽的空姐在机舱里来回走动，细细地检查头顶的行李架和踏脚板，并善意地提醒乘客关机。
手机还是毫无动静。而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她捏着手机，闭上眼睛，然后关掉手机。
飞机终于启动，在滑翔道上滑行一段距离后，加速，飞离地面，然后直直地插入云层。

校园里走动的人不多，蜿蜒的小径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往前延伸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将她的心也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是十一月吗？她是耐寒的人，一向是不怕冷的，从来都不觉得十一月的天气冷，可是此时却
浑身又僵又冷，全身的血液像是停止流动了一样。
他换号了。
而且已经换了一段时间了。
却没有通知她。
从今以后，连跟他联系都是奢望。
一生一世的朋友，已经没有着落点。
这下，终于可以死心了。
抬头就能看到远处外研社的大楼，砖红色的外墙猛烈地刺激着她的眼。
这样呆呆地站了很久，泪水终于从眼睛里涌出来。
有一滴眼泪滑到了嘴角边，是咸的。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心呢？她跟他，本来就只是高中同学而已，关系一向都谈不上亲密。
就这样拿着手机站在小道上，任由冷风掀起她的外套。寒风凛冽的深秋，她的唇边慢慢地挂上了一抹笑，无比料峭。
她伸手拭去泪珠，迈步走向宿舍楼。
晚上，她拿笔记本电脑上网的时候，在百度中搜索了一下“朴尚玄”这个名字。
搜索结果下面只有寥寥几则相关消息，其中有一个网页的标题叫做“朴尚玄的博客”。
可是他那样潇洒不羁的人怎么可能会写博客？
她点进那个博客，毫无意外地发现那个博客主人果然是另一个人——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
她将每个搜索结果都查看了一遍，终于在一份全国化学竞赛的得奖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后面的括号里有“N中”的字眼。
可是，除此以外，什么都搜不到。
关于他的其它消息，都搜不到。
熄灯之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大一寒假聚会的照
片。
照片上，他跟俞承浩站在一起，笑容清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华正茂。
也许是他受欢迎，关于他的照片也比较多。那时聚会临走前好几个人都有相互合影留念，朴智妍那时也过去跟他拍了一张合影，她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却一直没有跟他也拍一张合影。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有一张是他侧身站在水池边上，一手扶着栏杆，侧过头跟人说话，虽然笑着，却明显地心不在焉。
她将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眼睛越来越酸，两条银线滑过她的脸，点缀了黑夜。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会这么心痛。
她关了电脑，去厕所洗完脸后继续睡觉，然后作了一个梦。
梦里，周公完成了她的心愿。
她又看到了朴尚玄。
在高二那个教室里，朴尚玄坐在一旁嘲弄她：“李知恩，你有点脑子好不好……”
她将身子探过去，假装凶巴巴地：“你说什么？”伸出手作势要掐他。他一边躲开一边笑，笑容疏朗不羁。
她忽然想到这样他们又算是在一个班读书了。那一刻的心里异常满足。
他就坐在她旁边，触手可及。
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淡淡的清爽的男性气息。
安绍熙笑着对她说：“李知恩，你别理他……”
她对安绍熙笑了笑，看了朴尚玄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写作业。而朴尚玄，闲闲地坐在那里，靠在椅背上，看她写作业。
温馨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命运终究是眷顾她的。
那一刻的心里，突然觉得幸福来临得太及时。
在她失去他的联系方式时，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梦中。
可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是睡梦中的景象——这一层意识无比清晰。
其实她知道问题的所在。
她只要给朴智妍发条短信就能问到他的号码。
只不过，那样始终跟他告诉自己不一样。
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没有努力，只是一直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也没有勇气，跟他发信息的时候只要多聊几句，就能将话题进行下去，可是她没有。
因为距离太遥远，所以只能希冀跟他做朋友。
想他，想见他。
不可抑止地，希望能跟他见一面。
这样千盼万盼，终于迎来了大三的寒假。

是朴尚玄！
他竟然回来了。
这一刻真的是恍如隔世。
她怔怔地站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起来，才知道要坐下去。坐下去后，她推了推他的手：
“你不是去当交换生了吗？”
他稳稳地坐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地一笑，“我回来了。”
刹那间，喜悦如巨浪般袭过来。
时光匆遽，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两年没见，他的眉宇之间多了一股沉稳，不复往日的稚嫩与青涩。
可是没过多久，视野就开始暗下去，他的笑容也逐渐被黑暗掩盖。
她马上惊醒，不可避免地发现这是一个梦，心头卷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朴尚玄，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像在梦里那样轻松自在吗？
翌日，她拿了笔记本电脑到书房上网。她登上qq，从高一六班的群点进朴尚玄的页面。他的个人资料基本都是空的，只有昵称那一栏写了个“尚玄”。
她点进邮箱，里面有一封是导师发过来的邮件，是关于留学西班牙的。
看完邮件后，她给朴智妍发了两首歌，接着打开大一寒假聚会那个文件夹，将每张有朴尚玄的照片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登进163相册，将所有照片都传到上面，又把相册的属性设为私人，接着把电脑里那个文
件夹拖进回收站，再清空回收站。
下午，李知恩跟李景越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看了一会儿节目，李知恩扭头问道：“知恩，你在大学里有没有谈恋爱？”
李知恩将注意力从电视节目收回来：“没有。”
“趁着没毕业，早点找一个男朋友吧。毕业以后就不好找了。”李景越跟女朋友蔡恩琦都在中大读大学，大二正式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已经有五年多的感情。
李知恩笑了：“哥哥，妈妈都没跟我说这个，你怎么……”
“你一个女孩子，有一个男朋友照顾的话比较好。我跟我女朋友是大学同学，对这一点深有体会，而且毕业后就不好找男朋友了……”
李知恩平静地回答：“没有喜欢的人。”
李景越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也没办法。”转头继续看电视。
过了很久，李知恩端起杯子，唤道：“哥哥。”
李景越又转过头来：“什么事？”
“我想出国留学。”
说出来的时候，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李景越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想去就去吧，晚上跟爸爸妈妈说一下。你读语言的，到那个语种的国家体会一下总是有好处的……是去西班牙吗？”
李知恩一手握着杯子，指关节微微泛白，声音如同杯子里的白开水一样平淡：“嗯。”
望出窗外，一群鸟儿飞过，白色的翅膀在蓝色的天幕下一掠而过。
不管如何，她总是要生活的。

接下来的日子，李知恩开始积极准备去西班牙留学的事。
在等签证的那段日子里，她收拾东西时看到一张高一六班的同学联系表。
那份联系表是高三分班前言逸恺做的。上面有每个学生的家庭电话、手机号码、邮箱地址以及qq号。那时李知恩并没有qq和邮箱，所以只填了家庭电话。
她拿着那份联系表看了很久，心里翻腾着一个念头。
如果终其一生她跟他都没有机会再见面的话，那么，就跟他说几句话吧。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注册了一个新的邮箱。登陆后，她在地址那一栏输入朴尚玄的邮箱地址，想了很久打出一句话：你在澳大利亚的哪个城市留学？
她没有留下任何署名就发送出去。
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等到任何音讯。
她也分不清心中到底是放心还是绝望：这个邮箱，应该是被他弃置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总算可以给他寄邮件了。
在等签证的那段时间，她每隔几天就给朴尚玄发一封邮件。
因为知道他不可能会看到邮件，所以锲而不舍地写，然后寄过去。
这样的行为，已经成为了习惯。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说着一些不相关的事，偶尔附上一首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重点内容。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
这称得上是她所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她从来都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做些什么去改变。
在他离开后，她终于勇敢了一回。
邮件一封接一封发过去，虽然知道他看不到，心里还是很忐忑。
大四毕业后的那个七月，李知恩去西班牙的大使馆参加面试，然后顺利地拿到出国的签证。
拿到签证后，她发短信告知朴智妍自己要出国的事。
朴智妍申请了去新加坡留学，也在等出国的签证，收到她的信息颇为感慨：等你回来，都不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交友广阔，跟李知恩也算不上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是因为大学四年一直保持着联系，交情不错。
李知恩回复她：是啊，也不知道到时还能不能见面。
朴智妍，这个曾经的同桌，好像总是提醒着她，曾经有过那样的岁月。曾经跟他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在同一个教室里读书。
朴智妍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上次跟俞承浩聊q，他还提到了你。
彼时的李知恩，看着手机淡淡一笑：是吗？
出国的事，她只告诉了初中一个叫李智恩的好朋友和朴智妍，自然也没有特意通知俞承浩。
俞承浩，这个人在她心中总是跟另一个人联系在一起的——朴尚玄周围虽然围绕着很多朋友，但是跟俞承浩交情最深。那次寒假聚会俞承浩也说了，朴尚玄去澳大利亚的时候，他有去送行。
出国前一天，她给朴尚玄发了最后一封邮件。
朴尚玄：
我要走了，去西班牙留学。跟你那时一样。
一直在担心，想知道你的大学过得怎么样，怕你因为高考失利而影响心情，不想你不开心，
希望你能像高中那时一样笑口常开。
去年寒假同学聚会那时，听他们说你去澳大利亚当交换生了。这样很好。看来你在大学适应得很好。他们说你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当时我非常伤心。一直想见你一面，所以才去参加聚会，听到的却是你再也不回来的消息。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从高二就开始了。
我在想，这种感觉其实挺难受的。知道得太晚，或者说，能表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也许因为你看不到这封邮件，所以说得毫无顾忌。也许我们已经分别，所以我才说得这么放心。我在想，如果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话，我是绝对说不出来的。其实我是一个很会逃避问题的人，即使很喜欢也说不出口。
也许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曾经想，就这样跟你做朋友也不错，做一生一世的朋友，那有多好？不过，还是不行啊。我连你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你还是出国了。你的人生一定很精彩。


回到巴塞罗那，李知恩继续在那家中资企业工作。
周末的时候，李知恩去邻市巴达洛那旅游。她在当地的商店买了几张明信片，给爸爸妈妈、
李景越和蔡恩琦各写了几句话，填好地址后塞进街道的邮筒里。
经过报亭的时候，她顺便买了一份报纸，看到报纸首版上方的日期，才猛然意识到今天是六月十二日，朴尚玄的生日。
她坐到街边的一张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片。
那是一张米黄色的纸片，只有普通纸币的一半大小，很薄。
伊比利亚半岛细细碎碎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射了下来，照在那张纸片上，折射出淡淡的
光。
今天是他的生日，写点什么吧。
她凝神想了很久，提笔在卡片上写了一行字。
然后将纸片叠起来塞进钱包的夹缝里，再将钱包放进挎包里。
拿出手机，看那个名字和号码。
大学那几年，每逢朴尚玄生日，她都会给他发短信，到了大四那年，即使已经知道那是一个空号，还是发了一条祝福短信过去。
退出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她看了一下手表，正是下午两点的光景。而澳大利亚，应该已经是晚上了。
在西班牙的第五个年头，李知恩向经理递交了辞呈，开始准备回国的事宜。
彼时正是十二月，她准备在西班牙尽情玩几天再回国。
刚好她的初中同学裴秀智来巴塞罗那旅游。裴秀智给她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来西班牙的缘由。
裴秀智的男朋友金秀炫在西班牙公干，工作结束后有一个多星期的假期，她特意向上司请假
来西班牙跟男朋友玩几天。
李知恩听完后，对裴秀智说：“你先过来吧，我这几天还会留在巴塞罗那。反正金秀炫的工
作还没结束，我先带你到处走走，等他工作结束可以陪你的时候，我就自动闪开，去我的马德里旅游。”她跟裴秀智有十几年的情谊，彼此之间说话自是非常熟络。
裴秀智听了她的话，当即说道：“知恩，你真好！那我马上过来。”
裴秀智晚上抵达巴塞罗那，两个好朋友在宾馆休息了一晚。翌日中午，李知恩带她逛巴塞罗那。
裴秀智跟男朋友是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后来自然而然开始交往。
两年前李知恩回国参加李景越的婚礼，临走前约裴秀智出来见了一面，两人分别时金秀炫来接女朋友，当时裴秀智把李知恩介绍给金秀炫，说道：“这是我初中同学和最好的朋友李知恩。”
两个好朋友踩着街道上的积雪，一边走一边聊天，提起两年前这件事，李知恩装作无奈地
说：“你还真是对得起我，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交了男朋友那么久，竟然到那时才告诉
我。”
裴秀智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俏脸还是忍不住一红：“你平时又没问我，我总不能突然就冒
出一句‘我有男朋友了’吧？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李知恩点头，语气欣慰：“我知道。有一个人照顾你，我挺放心的。”裴秀智毕竟是她最好
的朋友，即使这几年因为她在海外减少了联系，但是十几年的情谊丝毫不受影响。
裴秀智眼眶一红，挽住她的手：“知恩，你真好。”
西班牙正处于冬季，街道上铺着一层积雪，空气都是冰凉的。但是由于临近圣诞节，整个城
市都沉浸在过节的喜庆中，比平时添了几分热闹。
李知恩考虑到金秀炫晚上会过来接裴秀智，只带着裴秀智在巴塞罗那的市中心大致地逛了一下，“那些有名的景点，还是到时让他跟你一起去吧，这样你们可以多一些共同的回忆。”
裴秀智使劲挽住她的手，坚决地摇头：“那种机会多的是，反正现在还有时间，你带我逛一
逛吧。”
李知恩点头：“好。”
走了几步路，裴秀智抱歉地说：“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这方面的事，所以我也不好意思主动
说……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事……”
李知恩侧过头看她，微笑着问：“你想听？”


嘻嘻，亲才对咯~

亲放心，这绝对不是悲文，我也喜欢这样的风格。

从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到车来车往的柏油马路。正是中午，冬日薄薄的阳光均匀地洒在街
道上，马路两边的绿化芒的叶子在阳光下映出层次不一的绿色，更显得葱茏繁盛。
李知恩打量了一下西餐厅的环境，上等的木制桌椅，虽然是中午，但是还有几张桌子是空
的，她在心里暗想只怕这家餐厅价格不菲。
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尹斗俊瞥到她手里的体坛周报，唇边浮上淡淡的笑意：“你喜欢看网
球？”
“不是。” 李知恩轻轻地摇了摇头，蝶翼般的眼睑微敛，说话声也开始变得飘忽，“只是对
澳大利亚这个国家比较感兴趣。”
没有人知道澳大利亚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在西班牙的那几年，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看国际新闻，只为了了解澳大利亚的近况。
尹斗俊“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毛：“以后想去澳大利亚？”
“如果可以的话。” 李知恩平静地回答，然后轻忽的笑了，“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去。”
“只要抱有希望，并且朝着那个目标努力，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但是，有些目标其实永远都没有可能实现的，因为……”她思考着措词，“没有现实基
础。”
尹斗俊扬了扬眉，“为什么这样说？”
好像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坐在飞机上，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仿佛经
历了沧海桑田，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吸引她的兴趣。
李知恩不由微微侧头，在脑海里搜索例子。
尹斗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偏着头，眉眼温和清浅，一头长发柔顺地垂在右侧的肩膀前，
发梢处自然卷起，更显得清丽脱俗。
终于想到怎么表达，李知恩将脑袋摆正，将那份《体坛周报》展开来，指着一张新闻图片，
说道：“譬如说吧，我希望可以跟费德勒说几句话，可是我们都知道，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打
比赛，而且他根本不认识我，我自然没有办法跟他说话……”
尹斗俊挑眉：“你可以去澳大利亚看他的比赛。”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好像永远都缺乏那种破釜沉舟的力量，不愿意去作那样的尝
试。”
李知恩牵起嘴角，“我这个人有点反复，有时会抱有希望，有时又会觉得那个希望已经不重
要了，只是像平常那样平淡地过日子。”
是反复吧？那时给他发了那封邮件，就是希望从此以后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他的事。可是后来
去了西班牙，却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他。
尹斗俊微微倾身，似乎很有兴趣：“那个希望很重要吗？”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李知恩放下报纸，望了窗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已经过了这
么久，早就习惯了。有时甚至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甚至觉得没有希望也不错，这样起码不会失望。”
尹斗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探究，没有作声。
李知恩突然觉得他的目光太凌厉，似乎再这么被他看下去的话心事就会无所遁形，连忙扯开话题：“尹先生，你事业有成，肯定不会这样想……”
从西餐厅出来，李知恩向尹斗俊告辞：“我还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先走了。”明天是星期
六，出门前蔡恩琦交代过她顺便买做蛋糕的材料回去。
“去哪里？我送你吧。”
李知恩想也不想就拒绝：“啊，不用！那家商场很近的，我自己走就行了。”
尹斗俊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微笑着与她的目光对视：“李知恩，你不知道吗？男士送女
士，是天经地义的事。”
李知恩微微一怔，然后顺从地点点头：“那好，谢谢你了！”
星期六的早晨依旧是一个晴天。
丝丝缕缕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木板上铺出一道金色的带子。
李知恩跟蔡恩琦早早就起来，开始研究做蛋糕。
“春节之后就要开始上班，那挺不错的。”蔡恩琦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然后又回到桌子前。


不是哦!~ 虽然想告诉亲，但是我不能透剧。

不是哦!~ 虽然想告诉亲，但是我不能透剧。

一架飞机从城市的上空飞过，红色的警示灯从夜幕的这一头一直闪烁到那一头，最后终于在
湛蓝的夜幕中淡去。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下那个号码。
意料中的那句“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并没有传入耳朵，取而代之
的，是嘟嘟的待接通声。
只是几秒钟，却仿佛已历经沧海桑田。
她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手机，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当响起第四下嘟嘟声时，她终于仓惶地挂断手机。
然后怔怔地拿着手机，任由眼里水雾弥漫。
这个号码，终于还是被别人使用了，不再是一个空号。
那十一个承载着足以铭记一生的记忆的数字，也终于有了新的主人，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忆。
原来，那些曾经在心里反复播放的记忆，也有它的期限。
她长久地看着那个名字以及下面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闭上眼睛，摁下删除的选项。
朴尚玄，再见。
这一次，我们是彻底毫无关联了。
从今以后，我要把所有关于你的记忆，埋到心里最深的角落，不再轻易想起。
回到房间，她拿了笔记本电脑到书房上网。她登进163邮箱，给朴智妍发了一封邮件，告知自己回国的消息。
以前她都是用163的邮箱跟别人联系，只有那时给朴尚玄发邮件，注册了一个126的邮箱，后来
她就再也没有想过要登陆那个邮箱，只是偶尔用163的邮箱将几首百听不厌的歌曲发到那个邮箱。
手机突然震起来，是裴秀智的短信：嘿嘿，我过几天就可以稍微闲一点了。知恩，星期六晚上你有没有空？他说要请你吃顿饭，顺便庆祝你找到工作。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金秀炫。
李知恩收起所有的思绪，回了一条短信：当然有空。
——那过两天我给你发信息，再告诉你时间地点。
——好。
她将手机放好，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那时给他发邮件，几个月都没有收到回复，所以她也很放心地将最后那封邮件发过去。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想知道那些邮件到底有没有被他看到，还是都落得石沉大海的下场。
她登出163邮箱，点开126邮箱的登录页面，然后开始在地址一栏输入域名。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李景越的声音：“知恩，你不出去看电视？”他站在书房的门口，顺便将糖果盒伸到李知恩面前。
李知恩鼠标一滑，将网页关掉，抬起头笑了笑：“我关掉电脑就去。”
“妈妈刚才打电话给我，我跟她说我们星期天早上回去。她说到时一起去酒店吃顿饭。”
“哦。”李知恩阖上电脑屏幕，接过他递过来的糖果盒。

仁爱医院。
病房十分宽敞干净，空气中飘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裴秀智坐在白净的病床上，望了一眼窗
边的人。老板就是面子大啊，她只是小小地崴到了脚，就住进了这么好的病房。
她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机给李知恩发了一条短信：知恩，不好意思啊，我刚进了医院，估计今晚没法跟你一起吃饭了，非常对不起，我们推到下个星期吧？
不到半分钟，手机便响起来，裴秀智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立刻接通电话，欣喜不已地叫
道：“李知恩？”
一直侧身站在窗边不动的人，听到那声呼唤时慢慢地转过了身，深黑深邃的眸子里，倏然划过不知名的光芒。
李知恩开口就问：“你怎么住医院了？生病了？”
裴秀智的注意力都放在跟好朋友的对话上，她对着手机说道：“不是，我被车撞到了……”
上司就在旁边站着，她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尽情地说话。
李知恩在电话那头吓得脸都白了，声音也不由提高：“被车撞到了？你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只是崴到脚而已。不过我老板说最好检查一下，所以就把我送到医院来了。”
裴秀智再三向她保证。对于李景望的事，她知道颇多，明白好朋友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吓死我了。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看你方不方便？” 李知恩立即下了决定。
“你要过来看我？知恩你真是太好了。”裴秀智心中感动，还是说道：“不过这样会不会很
麻烦？而且真的不严重，要不等我出院后你再去我那里？”
“我大嫂刚好要出去，我坐她的车很方便的。你在哪家医院？” 李知恩又问了一遍。
“我在仁爱医院。”
“行了，我现在过去，到了再给你打电话。”李知恩挂上电话。
蔡恩琦在客厅收拾东西，李景越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听到她断断续续的通话，不约而
同问道：“谁被车撞了？”
“裴秀智，我初中同学。她住进医院了，我现在去看她。琦姐姐，你是不是要出去？顺便送
我一程吧。” 李知恩急急忙忙走进房间换衣服。
“好，你别急，我先送你去医院再去我表姐那里拿东西。她在哪家医院？”蔡恩琦披上外
套，接过李景越递过来的车钥匙。
“仁爱医院。” 李知恩换好衣服，走到玄关弯腰穿靴子，因为太急，套了两次才穿好，然后
利索地拉上拉链。
李景越靠到沙发上，笑着问蔡恩琦：“你知道怎么去仁爱医院吗？估计到时又打电话回来问
我。”
蔡恩琦瞪了他一眼：“你有意见吗？”
“没意见。不过——”李景越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机。
“不过什么？”蔡恩琦追问着。
李景越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轻地揽了揽她的肩膀：“不过，我还是跟你一起出去吧，看完你
表姐我们再去买菜。”
蔡恩琦嫣然一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那当然好啊。你自己说的呀，不许反悔！”
助理走进病房，直直走向伫立在窗边的颀长身影：“朴总。”
裴秀智也将目光转向窗边。
朴尚玄“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扶着窗沿，低头望向医院的门口，微垂的睫毛遮住了眼
眸，也遮起了所有的情绪。
医院的大门附近种了几株高大的梧桐树，即便是在冬天也依旧维持着生机，青绿色的叶子在
冬日的阳光下轻微抖动着，折射出淡淡的流光。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地从叶子间洒下来，在
地上圈出一个个形状不一的金色的影子。
过了几秒，他收回目光，转过头对助理吩咐道：“你先回去。”
裴秀智受宠若惊，连忙开口：“朴总，医生说我没事……”
朴尚玄一手轻轻地敲在窗沿上，淡淡的说，“裴秀智，我再等一会。”
助理走出病房的时候顺手将门带上，病房又安静下来。
几分钟过后，病房里响起低沉的声音：“裴秀智。”


裴秀智听到老板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应道：“朴总，什么事？”
老板这样站在病房里，虽然什么话也不说，但是毕竟是老板，何况是一个这么帅的老板，裴秀智只觉得自己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现在老板主动说话，不管他要说什么，裴秀智都欢迎之至。
她看到老板依旧站在窗边，侧脸线条刚毅，他轻蹙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你初中在哪个
学校读书？”
裴秀智没有想到老板竟然问这种问题，愣了好一会儿。
老板并不催促她，只是静立在窗边，清峻的眉眼间没有丝毫不耐。
半晌，裴秀智终于回过神来，脱口而出：“A中啊！”
朴尚玄微一颔首，仿佛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并不说话。
裴秀智觉得自己之前的回答太不礼貌，便重新回答道：“朴总，我初中在A中读书。”
朴尚玄依旧将视线转向窗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A中。”
A中。
她初中也是在A中读书。
有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平日的冷漠疏离淡去，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融在疏浅的夕阳中，无比地温和。
裴秀智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嗫嚅着开口：“朴总，我朋友等一下过
来看我，不影响吧？”
“不影响。”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窗边传过来。
裴秀智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想：老板今天心情似乎非常好、相当好。
“有什么影响？”老板似乎是觉得有趣，又加了一句。
看来老板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裴秀智忽然想起一件事，被老板愉悦心情所感染，她忍不住说道：“朴总，我这个朋友以前
也在N中读书，说不定她会认识你。”
在裴秀智的心里，老板这么出色，当年读书的时候也一定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她说的是“她会认识你”，而不是“你会认识她”。
黑色的车子在南新大道上平稳地行驶着，李景越一边开车一边问：“你同学怎么会被车撞
到？不严重吧？”
李知恩坐在后座右侧，答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崴到脚了，不过听她说似乎不太严
重。”
轿车下了环道，开上公路。
李知恩一边听蔡恩琦和李景越聊天，一边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远远地看到一栋恢弘壮阔的大楼，有几分熟悉，印象中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疑惑间，车子渐渐驶近，大楼正门上方那六个字变得越来越清晰——正是她在回国的飞机上
看到的圣庭假日酒店。
酒店设计是仿宫殿式的，大门装修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却又不至于显得俗气。门口外有
一座巨大的圆形喷泉，一道道雪白的水柱从泉眼里冒出，沿着特定的轨迹高高地喷射到半空
中，然后又准确无误地落回水池上。
车子开得很快，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酒店便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她收回目光，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额头。
唉，说过不再想这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