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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为谁红》作者:我是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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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les小说,很好看,剧情很真实,当中的“我”很痴情。


1楼2007-01-14 12:30回复
    笫一章 
      
       

      二十二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人们对年龄的真实感觉,常常都会是一种错觉。年青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老。而真正老了的时候,又会感觉自己还很年青。 

      看着时光的脚步每天从我身边溜来溜去,悄无声息,不着痕迹,我慌乱万分。我决定离开家乡,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流浪。我希望自己能够在陌生的异乡,找到一种轰轰烈烈的生活。 

      逃离似乎是年青时最爱做的游戏之一了。逃离父母的束缚,逃离熟悉的人群,逃离因熟悉而生厌的故土。在逃离中不断地失去,又在逃离中不断地获得。 

      我最终来到了海口。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中国内陆任何城市的地方。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我混在一堆鱼龙混杂鸡鸣鸭叫的人群里,从湛江那儿一个叫海安的码头出发,乘坐一艘日本进口的豪华快艇,越过琼州海峡,来到了这个孤悬天外的海南岛上。 

      出了秀英港口,是笔直的海秀大道。抬头望去,天空碧蓝如洗,云朵又大又白,不染一丝尘埃的样子。真是不到海南,不知什么是正宗的蓝天白云。 

      随之扑入眼帘的便是路两旁的椰子树。它们叶状独特,树冠优雅,修长挺拔,风姿绰约。椰子树,是的,不能不说的椰子树,那婀娜多姿的形态,实在叫人赏心悦目。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椰子树而来海南的。它们曾经出现在那个著名的电影《红色娘子军》里。我童年的时候,因为文化大革命,那个电影已被禁演。但根据那个电影改编的同名舞剧,正大红大紫着。它是十大样板戏之一,我被强迫着无数次地观看过它。椰子树作为那个舞剧最重要的背景,曾经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幼稚而清澈的眼前。 

      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故事影片《红色娘子军》又被人们翻出来复映。我曾偷偷摸摸地一连把它看了六遍。我一直没搞明白,当初我为什么会如此乐此不疲地,而且是自觉自愿地把这个电影看了这么多遍。 

      最不可思议的是,每次我都会被那首悲壮的红色娘子军连歌感动得热泪盈眶。一直到今天,一听到那熟悉的旋律,听到那几句熟悉的歌词:“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我依旧会热血沸腾。它叫我感动的已经不再是它的政治含义,而是我对童年生活的追忆和缅怀。 

      而椰子树亭亭玉立的身影,早已成为我深藏心底的一帧永远不会褪色的图画了。 

      难以磨灭的童年印迹,心里被人为地打上的种种烙印,不管是怎样混乱的底色,怎样的夸张和变形,却再也抹杀不掉了。 

      我对海口的美妙感觉,很快就被生存的危机冲淡了许多。 

      有一天早上,我从彻夜的乱梦中醒来时,一时间懵懵懂懂地竟然不知身在何处。我目光逡巡地打量着周围,试图找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闷热的小小的房间,布满水渍的肮脏的墙壁,头顶上锈迹斑斑吱哑作响的大吊扇,一张划痕累累的小木桌,桌上立着一个墨绿色的塑料壳的暖水瓶,这一切陌生而又可疑。 

      我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我来这儿究竟是想做什么的。我为自己瞬间的失忆感到了几分恐慌。 

      忽然我看到墙壁上贴着一张乳黄色的纸片,上面很醒目地书写了几个黑色大字:小心扒手,请保管好你的钱和贵重物品。我这才一下子醒悟过来,此时我正躺在海符路上那个叫农垦三招的破旧的小旅馆里。 

      我下意识地一遍遍地默读着那句话:小心扒手,请保管好你的钱和贵重物品。就象小时候背诵课文般地神思涣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间想起放在枕头下的钱包,连忙伸手去掏。 

      因为我睡觉不老实,枕头早已移动了90度了。掏了半天,也没摸到钱包。我一下子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区区一点小钱可关系我的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呀。


    2楼2007-01-14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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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9:5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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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子爬了起来,头脑登时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床上床下翻找了半天,原来是虚惊一场,钱包掉到床底下去了。我数了数包里的钱,只剩下80元钱了。我一下子意识到了我的艰难处境。 

        怕和别人住在一起太吵,我很奢侈地包了一个小单间。每天的住宿费是8元钱。也就是说,即使不吃不喝,十天之后,我就必须露宿街头。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得去找个活干。我再也不能象前些日子那么挑剔了。哪怕不给工钱,只要管吃管住,我就得干。别说我在海口举目无亲,即使是亲朋遍地,在这种金钱至上的地方,我也只能依靠自己去解决生存问题。 

        那时候,正值八十年代末期,海南才刚刚建省,国家又号称要在海南建一个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所以海口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游荡着一些从内地来找工作的人,他们被当地人统称为“大学生”。当时有个说法叫“十万人才下琼州”。 

        这些人中,有象我这样才出大学校门的小女生或小男生。也有一些三、四十岁,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梢,作最后一搏的准中年人或中年人。不管大家最初背井离乡来闯海南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有一点应该是共同的,那就是大家都想趁乱淘点金子出来。 

        在大学里,我是学中文专业的。据说那些学外语和经济类专业的人,工作特好找。如果是女孩子,尤其是未婚的,那就更不用愁了。可惜我三项只占了后两项,我只能徒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远见卓识。 

        其实前几天,也遇到过几个公司愿意要我,都被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有一个公司,我嫌它办公的地方太脏太乱。 

        另一个公司,是做粮食生意的。一想到整天要和大米白面五谷杂粮打交道,我觉得实在叫人受不了。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返乡务农的知识青年了。 

        还有一个公司,规模倒挺大的,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他们在一家很豪华的宾馆包了一层楼,给我的职位也不错,做总经理秘书。可我只上了一天的班,就再也不敢去了。 

        那个约有四十多岁的总经理,看上去衣冠楚楚,精明强干的样子。当天晚上,他就让我陪他请一帮银行的头头脑脑们吃饭。 

        那是我笫一次走进海南豪华的大酒店。富丽堂皇舒适怡人的就餐环境,衣冠楚楚谈吐高雅的饮食男女,给我的笫一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席间,我难免几分羞涩和拘谨。那帮银行的头头脑脑们对我倒是非常友善。他们七嘴八舌没完没了地夸奖我。我一直都没搞明白,怎么好象我成了那晚最重要的议题似的。他们说我看上去就象个单纯可爱的中学生。一点也看不出我居然已经大学毕业了。而且有个和蔼可亲的大胖子,竟然说我长得很象日本影星山口百惠。她当时在中国大陆曾经红极一时。我明知道他言过其实,可我心里还是乐开了花。那时候,山口百惠可是我心中的巨偶。 

        莫明其妙的是,他们一再关照我们总经理要好好待我,不要随便炒我鱿鱼。那是我笫一次听到炒鱿鱼这个词。突然之间,感觉广东话也有许多精妙之处。 

        叫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后来在回来的路上,那个在吃饭时一直笑容可掬彬彬有礼的总经理,居然在汽车上就对我动手动脚起来了。我的惨叫声肯定把司机吓了一跳,车子在怪叫声中来了一个急刹车。没等车子停稳,我就连滚带爬地从小车里逃了出来。 

        事后想想,当时我应该先扇那个色狼一个大嘴巴,然后再从容不迫地走开的。可惜我当时太缺乏对敌作战的实战经验了。 

        我有个和我本人个性极不吻合的名字。据说我老妈生我时,因为难产,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她躺在产床上,亦真亦幻地做了诸多恶梦。她顺手牵羊地就给我起了个名子叫吴梦。叫她始料不及的是,我长成人后,却成了个酷爱做梦的人。 

        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常常沉浸在形形色色的梦境中,陶醉于荒涎离奇的人和事。我甚至可以在青天白日之下,连篇累牍地做梦。梦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不可缺的伴侣。我在美梦中尽情享受虚无飘渺的快乐。我也在噩梦中,体验恐惧和无奈。我在梦中延伸我在生活中难以企及的一切。我常常因爱梦而远离尘嚣,我总是因多梦而变得苍白无力。千方百计摆脱梦的困扰,一直是我所做的最艰苦卓绝的努力。 

        但我深深知道,海口是个只相信奋斗不相信梦想的地方。 

        所以最后,我老老实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再一次去进行找工作的尝试。


      3楼2007-01-14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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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我和成荫要到郊区或路途远点的地方办事,我们便会乘坐这种车,感觉又吵又闹又好玩。 

          其实成萌将我从街头带回家的时候,她口袋里就只有200元钱了。那是她所有的流动资金。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敢把我弄回家。而且她还敢对我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是成荫。从她笫一眼看到我,她就知道,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我,而我只会对她言听计从。那时,她就彻底地明白了一点,或者说,她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我永远都会被她所左右。我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 

          刚开始,我们总是觉得自己是个没点实力的小广告公司,所以我们就专门跑一些小公司。其实那些小公司大部分都是皮包公司。他们做生意往往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赚一笔是一笔。他们根本就没有长远的发展计划。让他们从口袋里拿出钱来做广告,简直无异于去抢他们已经到了嘴里的肥肉。 

          我们马不停蹄地跑了许多天,却颗粒未收。我们的笫一个经济危机到来了。 

          有一天早上,我感觉成荫有点欲言又止的,我忙问她:“有什么事吗?” 

          成荫吞吞吐吐地说:“你身上还有钱吗?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她嘴角撇了撇,自嘲地笑道:“先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抵挡一下吧。从今天起,就算我给你打工好了。” 

          我起劲地推了她一把:“你胡说什么呀,同甘共苦吧。” 

          我把包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递给成荫。 

          我开玩笑说:“你可要记住,这是高利贷噢。” 

          成荫数了数钱,半真半假地说:“放心吧,我会让你得到加倍的补偿的。” 

          我们把手上的钱作了一下统筹分配。我们买了二箱方便面。又买了卫生纸,洗发膏,香皂等日用必须品,最后还剩余了约有十几元钱。 

          成荫把余钱放到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纸盒里时,非常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这些钱就留着每天买些青菜和水果吃吧,没有维生素,身体要受不了的。我相信上天不会对我们太残酷了。等到这个盒子空了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拉来广告的。” 

          成荫说话时,俊俏的脸上泛出一种坚毅而动人的光芒。那无与伦比的光芒在散发着海风的咸腥味的空气里,闪烁不定,又无处不在。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我们改变了战略方针。我们抱着有枣无枣打一杆的态度,专捡大公司跑。反正都是跑。一样的路,一样的时间。但万一能跑出点眉目出来,那可就真是三年不开市,开市吃三年了。 

          白天我们仍然出去跑个不停。每天晚上,我们就把当天的《海南日报》、《海南开发报》,以及《海南经济报》等一些比较有影响力的报纸好好研究一番,从上面找出做广告的公司,把它们的资料抄录下来,然后再商量决定笫二天去跑哪些公司。我们趁机还恶补了好几本有关广告方面的书籍。 

          我很惭愧,我不是一个坚忍不拔的人。有时候,我几乎被失败吓得胆战心惊了。每天早上,成荫一说要出去,我就会找出各种借口不愿出去,想借此逃避失败的折磨。成荫总是象哄小孩子似地给我说上一大堆道理,然后死拉硬拽地把我给拖出去。 

          记得有一次,成荫几乎是恳求似地对我说:“吴梦,再坚持一下,好吗?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热切而充满期待的眼睛,叫我感觉自己无力回绝她的任何要求。我只好乖乖地跟在她后边,再一次去接受失败的折磨。 

          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还是营养不良,比起我笫一次看到成荫时,她的脸色现在有些病态的苍白。正常情形下,成荫的皮肤会呈现出一种婴儿般的乳白色。阳光的曝晒,只会使它白里透红,愈加好看。但是现在,那美丽而健康的皮肤,变得越来越黯然无光。 

          成荫是个乐观而坚强的人。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一种意气风发的亢奋里。有时候,我怀疑她是装出来的。不管怎么说,她至少在表面上总是洒脱随意的样子。


        6楼2007-01-1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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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母相中了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儿是他们老友的儿子。我父母的老友俩口子,对我也非常满意。我父母非逼着我和那男孩子恋爱不可。 

            那男孩儿大学毕业,在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事业单位工作。人品,长相,性格都还不错,可我对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咸不淡地来往快半年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点我所憧憬的那种叫人心跳加快的感觉。越来越频繁的约会,越来越热烈的眼神,蠢蠢欲动的亲密接触,我知道那男孩儿对我开始一往情深了。怕自己欠他太多,我只好以逃避一了百了。 

            我说完这事,成荫看着我半天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成荫才轻轻地说道:“吴梦,千万要记住,任何事情,都不要轻易选择,也不要轻易放弃。” 

            成荫在倾听别人说话时,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常常显得寂寥而冷漠。后来,好多人都在我面前说过,他们最怕和成荫谈话时,她做出的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在我逐渐了解成荫之后才明白,她这种傲慢的姿态是与生俱来的,而绝非是在做秀。就象她在笑时,她可以在瞬间就绽放出天使般动人的光辉一样,她在不笑时,她冷冰冰的眼神,也可以使人轻意地就堕入惶恐不安的境地。 

            成荫的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左右别人的感受。 

            晚上回到家后,看着那张一万元的银行对账单,我们俩百感交集。 

            成荫眼圈红红地说:“吴梦,你知道吗,我真地差点就顶不住了。我前两天已经在心里合计好了,如果再跑不来钱,我就去当鸡婆了。” 

            她恶作剧似地凑近我说:“你看我这张脸,能卖个大价钱吗?” 

            望着成荫美丽而又憔悴的脸蛋,我生平笫一次感受到心疼别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我佯作生气的样子,一把推开她:“别胡说八道了。哪怕饿死,我们也不能干那事呀。” 

            成荫一本正经地说:“吴梦,别太学生气了。过去人们老爱说,人穷志不短,可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人穷志就短。这年头,没钱寸步难行。知道吗?现在的人是笑贫不笑娼的。” 

            我知道她说得句句都是大实话,可我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观点。 

            成荫一下子倒到床上,身体成了一个“大”字形状,半天都没吭声。 

            我以为她睡着了,便走过去给她脱鞋子。 

            成荫忽然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说:“吴梦,即使我做鸡婆,我也要让你跟着我。我要把你养在家里。我不能让你被那些臭男人给玷污了,我走到哪儿,都要把你带上。我要做你的保护神。你说好不好?” 

            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神狂热而呆滞。我想她可能真地醉了,而且醉得非常厉害。 
           


          8楼2007-01-1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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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笫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开心死了。或者说有钱的日子真是开心死了。 

              我们首先把原来租的那间农民房给退掉了,然后在一个靠近海口公园的宾馆里,租了一套带卫生间的分里外二间的大套房。我们买了崭新的办公桌和文件柜,还买了一套造型别致的木质沙发和茶几。 

              望着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成荫得意忘形地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办公的地方是公司的脸面,一定得布置得漂漂亮亮的,让人一看就觉得你有实力,就想给你生意做。” 

              看到她忙忙碌碌不亦乐乎的样子,我也大受感染,不由跟着她跑里跑外,忙了个天翻地覆。 

              成荫的精明和诡诈真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租房子的时候,她居然和那宾馆签了三年的租赁合同。我对这个时间期限表示怀疑时,她悄悄地说:“只有这样,才能把租金降到最低。管它究竟租几年,先占点便宜再说吧。” 

              这样做确实很划算。虽然多付了一点押金,可比起被砍到五折的房租来说,我们还是占大便宜了。 

              那个救了我们一命的公司叫南洋开发集团公司,它属下有三个贸易公司,号称除了不敢贩卖人和毒品以及军火,什么都敢买和卖。另外,它还有一个海藻加工基地,一个橡胶厂和一个速溶咖啡厂。和我们签完合同之后,那公司总经理姚辉就到新加坡考察什么项目去了。 

              所以,我们得以有这个空档,能够从容不迫地换办公室,做一些必要的美化我们实力的工作。 

              待到办公室布置停当,成荫便带着我到得胜沙路附近的一个服装市场,每人买了好几套从广州那边过来的时装。这些时装的布料、款式和做工都是当时在内地没有见过的。据说全是抄袭的最新的香港时装版。 

              我们又跑到友谊商场,可能它是当时海口最高档的商场了。我们买了眉笔,口红,眼影等一些进口化妆品。这些精致的东西,那时在内地更是难得一见。 

              买化妆品的时候,我们还闹了个笑话。 

              我和成荫几乎是同时,一眼就看中了一个法国产的天蓝色的眼影。看看标价竟然才三元多点钱。我们毫不犹豫地就让营业员开了单子。到收银处付款时,才发觉是三十多元钱。 

              原来这层楼是免税商场,所有的标价都是美元标价。 

              我和成荫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成荫一拍我的肩头爽快地说道:“买吧。”


            9楼2007-01-1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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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荫说,不要说永远。不要对未来有任何承诺,未来是不可预知的。你如果认为你可以把握未来,那你就是愚蠢的。 

                我说,我终于搞清楚这一点了,我从没爱过别人。在大学时,我也谈过恋爱,可是,我没爱过那个男孩儿。我说,现在我明白了,那个男孩儿,我父母老友的儿子,我也从没爱过他。我对那男孩儿没有欲望。虽然我并不讨厌他,甚至有点喜欢他。可是对她,我有欲望。而且非常强烈。我想一天到晚都躺在她的怀中。抚摸她被她抚摸。亲吻她被她亲吻。我想每时每刻都徜徉在痴爱的长河里,让欲望之水淹没我。我想在精疲力竭的泅渡中,释放我积聚了二十二年的所有的激情。 

                成荫说,她也许没有我这样狂热,可她知道,她是爱我的。她极少说到爱字。偶尔会在我们相拥而泣时,才会说到这个字。她说她喜欢守口如瓶。她不愿让自己的爱成为别人的压力。她也不愿让自己成为爱的奴隶。她说以前她对别人从未说过爱字。我为她的话窃喜不已。我不是她笫一个最亲近的人。但我是她唯一说过我爱你的人。 

                我渴望得到成荫的爱如同一个饥渴交加的人渴望食物和水。她使我常常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惧之中。害怕失去她的恐惧经常叫我恶梦连绵。每次从梦中醒来,我不由自主地就去抓她的手。 

                有时候,成荫失眠了,或是心情不好,她就从床上起来,坐到沙发上抽烟。从梦中醒来时,我找不到她的手。巨大的恐惧会叫我一下子如堕深渊。我跑过去,紧紧地搂住她,哭个不停。我哭着说,别离开我,一刻也不要离开我。成荫总是叹息着把我搂到怀里,吻我,安慰我,直到我平息下来。 

                有时候,在梦里,我又回到了以泪洗面的童年。我又变成了那个被父亲的拳头打得四处逃窜的可怜的小女孩了。我又变成了那个被母亲辛酸的泪水搞得悲痛欲绝的小女孩了。 

                我曾经对人们相爱有过根深蒂固的怀疑。我父母给我的是一个永无安宁的家。吵架,打骂,眼泪和哭泣。无休无止的轮回。童年时代的我,在夜晚,常常躲在被窝里,偷偷饮泣。 

                父亲的性格极为暴躁。一句话不顺耳,开口就骂人。二句话不对心思,抬手就打人。打骂我母亲,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个极为乖巧的小女孩。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在全班名列前茅。我从不惹事生非。回到家后,除了做作业,我就是埋头看书。可是有时,我父亲还是会打我。 

                我的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他拥有一张他同龄人中比较罕见的大学文凭。我漂亮出众的母亲当初从好几个追求者中挑选了他,就是因为他有这个文凭。我母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被称为知识分子的人,却酷爱打人。 

                我曾被父亲打得口鼻流血。我曾被他打得象惊弓之鸟。直到我上了初中。有一次,他又向我挥起拳头时,我跑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要和他拚命。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敢打过我了。 

                母亲深深地爱着我。她甚至是对我过份宠爱。她想用这种过度的宠爱弥补父亲的冷酷和残暴,给我造成的种种伤害。可她对自己凄惨命运的无穷无尽的倾诉,总是叫我厌倦不已。我对自己的自私,非常自责。但我还是以最终的逃离,给了母亲最无情的报答。 

                我一直对成荫说,我要挣大把的钱,我要在海口买一幢大房子。我要把母亲接出来,让她在晚年能够快乐地生活。不再争吵,不再呕气。 

                母亲和父亲进入老年人之列之后,就不再打骂了。但是他们的口水之战从未停止过。 

                二十二年来,除了对母亲,有过类似的依恋,我从未如此依恋过任何人。 

                成荫总是忧心如焚地对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可以依恋我,但你不能依赖我。”她说,她要离开我一段时间,否则我会毁掉的。 

                我向她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如此纠缠她了。我求她千万不要离开我,即使是暂时的。她答应了我。


              14楼2007-01-14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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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成荫哭笑不得。这家伙竟然把内地人嘲讽海南的话搬到这儿来了。 

                  成荫连忙把话岔开,和姚总一连干了二杯酒。 

                  看着成荫一杯杯地喝酒,我真是心疼极了。可我的酒量又不行,不能替她挡挡。好在海南不象内地,他们不太劝酒。但姚总和陆科长看上去都有点酒瘾,他们老是找出各种借口自个喝,作为东道主的我们只好陪同他们喝。马明的酒量明显也不行。最后,成荫只好一个对俩,猛喝了一通。 

                  回到住处时,成荫吐得一塌胡涂。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里嘟嘟囔囊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先逼着她喝了两杯凉白开水,又泡上一大缸子茶叶水,加上一点红糖,放在一边凉着,准备让她歇会再喝。然后我端来一盆盆温水,给她洗脸擦身子。 

                  成荫拉着我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个劲说:“吴梦,你对我太好了。”她眼里有种婴儿般的迷惘困惑和虚弱无助。我笫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坚强如她,也是这般地需要别人的关怀呵护。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今世,我将会永远爱她疼她,有如疼爱我自己。 

                  我心疼地把成荫揽到怀里。成荫伸出两只手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腰。她枕着我的腿,闭着眼睛,像个乖巧的小狗,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怀里。我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和柔滑的脸颊,抚摸着她挺拔的鼻梁和饱满的嘴唇。她滚烫的体温灼烧了我,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去亲吻她。 

                  此时此刻,我真想一口把她吞到肚子里去,让她的血肉和我的血肉融为一体,让她与我永远都不要分离。 

                  我想我爱她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了,否则我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离奇的念头。 

                  海南似乎只有两个季节,春天和夏天。像三亚那边的南部地区,几乎是四季如夏。 

                  我遇见成荫的时候,是春节过后不久。那时是海南最好的时节了。风和日丽,温暖如春。可是,不知不觉间,天气骤然变热,夏天似乎一步就走了过来。 

                  热带的烈日果然名不虚传,一天到晚都是白晃晃的,烤得人浑身像是泡在一汪油里。走在马路上,会觉得小腿像是在被炭火烧烤。那种灼热得生疼的感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简直是无法想像的。 

                  公司的业务也如天气一般,越来越蒸蒸日上。成荫又招了二个业务员。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我们都叫他老周。他长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挺能吃苦耐劳的,就是大脑反应有点迟钝。好在勤能补拙,时不时地他也能拉点业务回来。 

                  另一个业务员是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叫王华。脑子还算灵光,就是太娇气。人长得小巧玲珑的,倒是叫人怜惜的样子。 

                  我和成荫总是开玩笑地赶她回老家去。成荫老爱说她:“你找个知疼知热的男人嫁掉算了,省得活受这份罪。” 

                  王华总是身子摇啊摇地娇滴滴地说:“不吗,我才不会这么早就把自己嫁了。要嫁早嫁了。我来海南,就是想锻炼自己的自立能力的。” 

                  我看她还挺有自虐精神的呢。 

                  马明仍在做他的美术设计工作。他的设计还是很有点水平的,就是仍然三句话不离“龟儿子”。我和成荫现在也懒得给他大扫除了,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倒是王华经常会为此呛他几句。 

                  我除了继续负责文字上的活,又兼了会计和出纳两个职。那时海南在财务管理上非常混乱,好多公司为了节约开支,都不聘请专职会计,随便找个靠得住的人做做账跑跑银行就算了。


                18楼2007-01-14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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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9:5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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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笫六章 
                    
                    

                    虽然我早已知道,成荫具有一往无前坚定不移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倔脾气,但这次,通过争取拿到广告牌经营权的奋斗,我才真正领教了她的无坚不摧的韧劲。 

                    原来我以为,只要我们设计好广告牌的尺寸,款式,所用材料,到工厂里订做一下,然后再去拉一些客户在上面发布广告就行了。谁知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必须去有关部门办理许多的批文和手续。从工商税务,到公安城管等部门,全都要一家一家地跑,一个一个部门地攻。陪笑脸,说好话,请吃饭,送礼品。我们这回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贪官污吏。有的胆大的家伙,干脆就直截了当地向我们伸手要钱。反正是雁过拔毛。只要手上有点权的,只要他能卡我们一下的。几乎没有人能让我们不费一分一厘就让我们过关的。 

                    那一段时间,我们天天出没于酒楼茶肆之间,陪人吃喝玩乐。我们就象一切在生意场上混的女人一样,逢场作戏,身不由己。我们必须出卖我们虚假的笑脸,用我们真实的悲伤,换取那一枚枚红色的通行证。 

                    我们要忍受那些男人假装随意,实际上是处心积虑的种种小动作。他们色迷迷的醉眼,常常叫我们感到自己体无完肤。我们还要瞅准时机,在他们吃得心满意足的时候,送上礼物甚至是红包,而且还要忍受他们装腔作势的推诿。好象他们拿了我们的东西,反而是给了我们多大的恩惠似的。 

                    当然也会遇到一些色胆包天的家伙,不是打成荫的主意就是打我的主意。每次面对这样贪婪的情色嘴脸,我们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又不能得罪他们,又不想让他们占我们的便宜,还要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把我们的事情给办了。这真是一件高难度的技术活。 

                    有几次,我实在不知怎么应付了,就把难题踢给了成荫。也不知她是怎么操作的,每次都让她有惊无险地给摆平了。而她自己的难题,却只能靠她自己去解决了。也真是难为她了。 

                    有一次,成荫真不真假不假地对我说:“你把什么难题都推给我,这样不行。以后我也要向你转嫁危机。我们要互帮互助。” 

                    我说:“那谁叫你是老板呢?反正我不管你的事。你要想逼良为娼,我就一走了之。要么,我就随便找个人嫁掉算了。” 

                    成荫说:“好了,居然威胁我。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告诉你,我还真想找个合适的人,把你给嫁掉了呢。” 

                    我说:“你真地这样想的吗,是不是觉得我碍你什么事了?” 

                    成荫说:“你这才真叫猪八戒倒打一耙呢。明明是你自己嚷嚷着要嫁人的。” 

                    后来有一天,成荫板着面孔,非常严肃地对我说:“吴梦,说实话,这些天来,我们在一起同甘共苦,渡过了许多难忘的日子。我真地感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但我们这样下去,对你太不公平了。我毕竟是受过创伤的人,目前这种选择,我是心甘情愿的。而你不同。对你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状态的,你并不知道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你应当去尝试另外的生活方式。如果你能遇到你喜欢的男人,我还是衷心希望你千万不要错过良机。” 

                    我说:“我知道,你这样说是为了我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对男人并不象你想像得那样无知。我以前也正儿八经地和男孩儿谈过恋爱。跟你好过之后,我才知道,那些所谓的恋爱对我来说,都只是游戏而已。你知道吗,只有你,才能让我找到爱的感觉。” 

                    成荫悲伤地说:“也许你我的相遇,是我们命里注定的劫难。” 

                    我说:“成荫,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不是对我们在一起已经厌倦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分手,对你来说,你会更加轻松一些?” 

                    成荫说:“我有时确实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我老想从目前这种状态里逃跑。我有时甚至想,也许我们俩分开,会对我们双方更好。”


                  20楼2007-01-14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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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没想到,成荫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伤心地说:“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吗?” 

                      成荫说:“这些想法和感情无关。吴梦,你听我说,我的心仍然和过去一样,丝毫都没改变。可是你想过吗,我们能这样厮守一辈子吗?我又能给你什么呢?对于婚姻和孩子,我都无所谓了。可是你不一样。随着年龄的增加,你会越来越渴望得到这些。可是我不能给你。你知道吗,每当想到这一点,我就会有犯罪的感觉。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婚姻。我父母的婚姻已经叫我明白了,有婚姻的生活未必就是幸福的。我也不想要孩子。我害怕承担责任。我害怕象我父母那样,不能给我的孩子一个幸福的家。我真地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成荫说:“其实婚姻生活并不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我和你母亲只是运气不好,我们没有找到真正的好男人。” 

                      我说:“那好吧,等到你找到真正的好男人的那一天,我马上就离开你。我会给你自由的,我也会为你祝福的。” 

                      说着说着我又泪流满面了。我厌恶自己随时泛滥的眼泪,就象厌恶一切多余的东西。这个毫无节制的分泌物,总是叫我内心的脆弱暴露无遗。 

                      成荫也默默地流泪了。平时她很少掉泪。她总说,眼泪于事无补,只能叫人徒增伤悲。她不喜欢纵容自己的脆弱。但是她泪水的闸门一旦打开,往往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我惊惶失措地拥住她,请求她原谅我。 

                      成荫紧紧地搂住我,泣不成声地说:“吴梦,你不知我心里有多矛盾。我想永远拥有你,可我又怕自己害了你。这种无形的压力时时刻刻都存在着,有时我真感到受不了了。” 

                      我说:“别这样说好吗?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不用任何人为我负责。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而且我感到很幸福。请你相信我。我真地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成荫把我搂得更紧了。我们都不再说话。语言的苍白无力是无法表达我们此时此刻的复杂动荡的心情的。她疯狂地吻着我,象是要把我吞噬了一般。我也热烈地回应着她。我们俩都浑身颤抖着,难以平静下来。 

                      我知道,那是因为痛苦助燃了激情。在绝望的深渊前,我们停留片刻。用无以复加的缠绵,为我们沉重的爱恋顶礼膜拜。 

                      相同的话题,被我们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刻,重复地提起。有时我们厌倦得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了。可是过了一段时期,我们又会老话重提。逃离和反逃离,轮流占有我们的头脑。我们为此痛不欲生。 

                      也许所有的不同寻常的情感,都有着这种跌宕起伏的发展曲线。悲欢离合往往在顷刻之间就演变完毕。一切都是无从把握的,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


                    21楼2007-01-14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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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荫曾经对我说,等到我们赚到五十万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洗手不干了。我们将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盖一栋小楼房,然后共渡我们的好时光。她说,如果我想把我母亲接过来,那就接过来好了。她说,也许她也会接一个她最亲近的亲人,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她说,那时,她会在附近开个小店,赚点钱来维持家用。而我,她说,她希望我能够写点东西。她觉得我肯定能写点东西出来。 

                        我曾经对写作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认为只有写作才是最高级的运动和最美妙的享受。虽然我从未写过什么,但我一直希望我的生活能够和写作有关。所以当初报考大学时我选择了中文系。 

                        但是来到海南以后,我才发现,对于生活来说,写作毫无意义。它只会让你远离生活,并让你面目可疑。写作除了对写作者来说,是一种淋漓尽致的宣泄,它对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力。所以我早已在心里放弃了对写作的憧憬。 

                        但是成荫说,她不允许我有这种想法。她说,她一直喜欢文学,她崇拜有文才的人。她笑着说,她一直认为我很有文才,她不崇拜我,但她欣赏我。她希望我不要让她失望。 

                        为了成荫的愿望,我开始在所有的空隙时间里,重又翻阅小说和其它文学书籍。成荫有时也会忙里偷闲地看上一、两篇我向她隆重推荐的小说。她其实是非常喜欢阅读的。她在看书的时候,总是非常专注和投入。我常常在她身边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从书中走出来。她总是随着书中人物的命运,或喜或悲,表情丰富极了。她变化多端的表情才是一本最耐人寻味的书呢。 

                        成荫非常聪明。她悟性极高。她的记忆力也惊人地好。我真怀疑她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她常常会在谈笑之间,很轻松地就把她刚刚听到或看到的东西,不失时机地又恰到好处地运用起来。可能这就叫活学活用吧。所以她总是给人一种博闻强记的感觉。 

                        一个美丽动人的年青女子,处处又是才华横溢的样子,而善变的性格又能迎合各色人等的各种不同的需要,有时我觉得成荫简直就不是人。她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精吧。介于人与妖精之间。 

                        爱上了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怪物,我注定只能成为悲剧人物。我何德何能,能够使我永远占有她呢。 

                        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远走高飞,离我而去。但我没想到,一切会来得那么快,会来得那么突然。


                      22楼2007-01-14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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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笫七章 
                          
                           
                          我们历尽艰难之后,终于在海口的主要街道上,竖起了一百个约二米见方的小广告牌。这些牌子全是用铝合金做的框架,造型非常漂亮。广告牌两面都是透明玻璃,里边可以镶嵌客户的广告招贴画,或者是纯粹的文字宣传材料。经过反复的核算,我们初步定了个价格。每个广告牌每年的广告费用为2000元人民币。 

                          我总觉得价格定得稍稍有些高了,因为当时一、二十平方米的大广告牌每年的费用一般才三千到四千元钱。但成荫说,我们这种广告牌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因为它们全部竖在闹市区。我们可以从人流量和车流量出发,去打动客户。事实证明她的决策是对的。 

                          成荫为了让这些广告牌迅速找到买主,她特意新招了几个业务员。那些业务员只有很少的底薪,主要的收入来自业务提成。也就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如果业务员在三个月内,一个业务也拉不到的话,将会自动解除雇用关系。 

                          我和成荫开玩笑说:“当初我最痛恨这种雇用方式了。我要不是被你鬼迷心窍了,那天,我才不会跟你走呢。” 

                          成荫说:“本来原始积累就是这么残酷的,没有剥削哪来剩余价值。” 

                          我说:“且不说马克思同志的理论是否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总之你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资本家了。” 

                          成荫捏了我的鼻子一下,笑嘻嘻地说:“那你就是资本家的走狗了,而且还是乏走狗。” 

                          广告牌的业务出其不意地好。三个月下来,五、六个业务员没有一个没拉到业务的,而且每个人都收获甚丰。一百个广告牌竟然全被卖掉了。 

                          成荫老是在我面前后悔当初价格定低了。她说:“要知道这玩意这么受欢迎,真地要好好宰它一大笔钱的。” 

                          我不高兴地说:“你就别这么贪得无厌了,要是当初价格定高了,说不准到现在,一个都没卖出去呢。” 

                          成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那倒也是。你真是我的阿斯匹林。” 

                          我莫名其妙,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成荫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笑嘻嘻地说:“我头脑一发热,你就给我降温呀。”被她不疼不痒地奚落了一下,我又好气又好笑。 

                          我上前抱住她,耍赖地说:“那我看你现在就热得不轻了,你赶紧把我给吃了吧。” 

                          成荫反抱住我,无可奈何地说:“又犯腻了不是?你呀,就不能给你好脸,老是蹬鼻子上脸的。”话虽这样说,她却忍不住地又凑过来亲我了。 

                          成荫的性格可以说是偏于爱说爱笑的。她说话时总是在自觉或不自觉之间,追求一种幽默的味道。用香港人爱用的词说,她这人特喜欢搞笑。


                        23楼2007-01-14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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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打开防盗门,就听见门口有汽车的刹车声。接着我听见成荫在兴高采烈地和别人告别。一个声音很沉稳的男人说了句什么,成荫颇有些夸张地大笑起来。 

                            这时我听到老王师傅从屋里边把大门打开了,成荫和那男子又说笑了几句,便踢里踏拉地走了进来。 

                            成荫看到我站在楼梯口先是一楞,随即便吩咐老王师傅把门锁好,然后她飞快地上了楼。我把防盗门一锁好,成荫便上前揽住我,眉飞色舞地说道:“宝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赵总已经答应把广告代理权给我们了。” 

                            成荫说话时,满嘴的酒气,烟味,扑面而来。我知道她为了这个业务,又吞下了好几两酒精,好几盎司的尼古丁。还有她那双细长柔美的手,也许要被那个臭男人,以各种借口摸过了好几回了。 

                            可我又能怎样呢?我没有任何能力,能够让她不被外界污染。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人生的浊流中上下漂浮,而我只能袖手旁观。只能这样残忍地看着。在眺望中让自己心力交瘁。这种折磨,真是生不如死。 

                            成荫的大脑肯定已被酒精烧迷糊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悦。 

                            她自顾自地又说到:“你知道吗,难怪那个分公司老总老是拖着不给我签合同,他压根就没有权决定这事。这事被总公司给控制了。十几家广告公司都在竞争这笔业务,我真是好不容易才拿下它的。明天,我无论如何都得逼着赵总把合同给我签了,以免夜长梦多。” 

                            我沉着脸说:“瞧你又是烟味又是酒气的,赶紧去洗个澡吧。” 

                            成荫凑近我说:“怎么了,宝贝,又不高兴了?我也是没办法呀。以后我尽量早点回来,好吗?” 

                            我实在受不了她这种故作乖巧的样子,只好挤出一点笑容说:“没事的,我只是担心你的健康。以后尽量少喝点酒,烟最好一根都不要抽了。好了,快去洗澡吧。” 

                            成荫做出一种娇滴滴的样子说:“知道了,我的小管家婆。今天你陪我洗澡,好不好?” 

                            我故意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我已经洗过了。” 

                            成荫哼哼叽叽地说:“不行,洗过了也要陪我再洗一遍。” 

                            在她未回来之前,我想好了许多惩罚她的办法。比如,无论她说什么,都不搭理她。或是躲到自己的屋子里,不给她开门,无论她怎样哀求我。可现在,在她拿捏作势的温柔面前,我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了。我乖乖地跟着她走向了浴室。 

                            丝绸一般细腻光滑的肌肤,在暗淡的灯光下,柔顺而充满热望。绵软温馨的躯体在清水的撞击中,象沾雨带露的荷花,娇艳而凄迷。熨贴细致的爱抚,清除了所有的隐痛。随意抛洒的热吻,象遍地开放的野花,在孤独的芬芳中,迅速地开放,然后枯萎。无孔不入的陶醉,有着登峰造极的惊喜。无能为力的沉沦,在肉欲的狂欢里,成为人生的盛宴。即使是饮鸩止渴,如此醉过,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可是,共浴爱河的狂欢也无力挽回即将远去的幸福。那个夜晚,并没有因为我们彻骨的愉悦,变成通往永恒的符号。它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耸立在那儿。那个夜晚,只能成为一种不详的征兆。 
                           


                          26楼2007-01-14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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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日子里,我学会了抽烟喝酒,学会了喃喃自语。每到黄昏时,我便会带上一本书或杂志,来到不远处的海滩上,或坐或立,任由思绪在令人迷惘的暮色里一泻千里。 

                              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成荫本来说好在外面吃晚饭的,她却早早地就回来了。她可能听老王师傅说我会在海边,便找了过来。 

                              当时,我坐在一片黑色的滩涂上,望着红得象是正在燃烧的晚霞,正心灰意懒地边抽烟,边回想着以前和成荫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泪水在我脸上纵横交错。周围没有人,我也就不去擦拭它们了。我喜欢被泪水淹没的感觉。它可以提醒我,我还在新鲜地活着。 

                              看到成荫时,我竟然一时间无悲无喜,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成荫走上前来,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她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对不起,吴梦。”她轻柔地吻着我的耳垂,吻着我浸满泪水的眼睛。她温柔香甜的气息在瞬间制造了一个真空地带,我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心脏缺氧一般地疼痛。 

                              成荫梦呓一般地说道:“宝贝,答应我,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好吗?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们挣到一百万时,我绝对就会洗手不干了。到时我会天天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你。好吗?” 

                              依然是那种沁人心脾的体香,依然是那个温馨柔软的怀抱。从不轻易许诺的成荫,终于给了我一个确切的承诺。我想起成荫以前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她说的是五十万,而不是一百万。 

                              地上忽明忽暗的烟头,冒出一缕似有似无的烟雾。一阵轻风吹来,那烟雾便再也无影无踪了。 

                              从那天开始,有好长一段时间,成荫晚上总是早早地就回来了。如果遇到实在要她亲自出马的宴席,她总是要千方百计地把我一同拖去。 

                              虽然我一向厌恶纯粹是为了应酬而吃饭,但每次看到成荫煞费苦心的样子,我还是强作欢颜地去了。 

                              知道成荫还是如此在乎我,我不由欣慰万分,心情也就一天天好转起来了。 

                              有一天中午,成荫从外面回来,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她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吴梦,这几天正好没太有什么事,我们到三亚去玩玩吧。你不是早就心急火燎地要去亚龙湾看看吗?” 

                              我虽然去过三亚好多趟了,但因为每次都有急事缠身,所以就一直没有机会去被称为“东方夏威夷”的亚龙湾玩过。 

                              听到成荫这么说,我真是喜出望外。我说:“你又头脑发热了吧,怎么会突然有这个雅兴?” 

                              成荫伸手轻轻地扭了一下我的脸颊:“瞧你这个小样,一听到玩就乐成这样。真没出息。我算是看透了,你也就是个酒色犬马之徒而已。” 

                              我乐滋滋地说:“可有人偏偏就是喜欢这种人,那才更叫没出息呢。” 

                              成荫佯作恼怒地推开我:“别臭美了吧,快收拾东西去。” 

                              成荫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个马大哈,经常丢三拉四的。所以我们在一起时,琐琐碎碎的小事一向都是由我来料理的。 

                              我这人有个特没出息的毛病,晕车。平时我是最怕到下面县市出差了。 

                              当时从海口到其它县市共有三条线路。这儿的人们习惯称它们为东线,西线和中线。三条线都可以从海口到达三亚。 

                              不知什么原因,西线极少有人走。


                            28楼2007-01-14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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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9:4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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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难受至极,下了车,找个宾馆住下后,连饭也没吃,匆匆洗了一下澡,我往床上一躺,就再也不愿出去了。 

                                半夜醒来,看到成荫正躺在我身边注视着我,也不知她是否一直没睡。看到我醒了,成荫马上下床拿过来一盒我最爱吃的炒河粉,逼着我吃一点。 

                                我勉强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成荫发愁地说:“你什么东西都不吃,这怎么行呢。” 

                                我有气无力地说:“没事,一顿不吃要不了人命的。你要真心疼我,就过来好好抱抱我吧,我只想让你抱着我睡觉。”成荫端过来一个塑料盆,一杯温水,非逼着我漱一下口。她就这个毛病,对保护牙齿有种病态的狂热。亏了我长了一口好牙齿,否则要活活被她折磨死了。 

                                笫二天到三亚后,我们直接就去了亚龙湾。 

                                那时亚龙湾还没有进行开发,基本上处于一种原始状态。碧蓝碧蓝的海水,雪白雪白的沙子,岸边影影绰绰地立着一些野生的椰子树,沙滩上还有几只不知是搁浅的还是被遗弃的小木船。四处几乎没有人影,只有几个帐篷一样的小房子,透露出一点人的气息。 

                                我们先租了一间那种帐篷一样的小房子,把东西放下后,换上游泳衣,便到海边去玩。 

                                已经快到春节了,北方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可这儿却是烈日炎炎的夏季景象。想来真叫人觉得奇妙无比。 

                                那天正好有风,浪滔滚滚,一浪高过一浪,非常壮观。我这才真正明白了那个成语“波澜壮阔”的真实意境。 

                                我知道成荫上小学时,曾在少儿体校游泳队训练过两年。但没想到她的泳技如此之好。她就象条小银鱼似地在风口浪尖上上下翻飞,惹得我老是冲她提心吊胆地乱叫。成荫游累了,飘到我身边,也象我那样,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起伏。我们俩手拉着手,平躺在水面上,一会浮出水面,一会又被浪头打入水底。不管怎样,我们的手始终都不分开,那种感觉真好。 

                                过了一会,成荫说她想去深水区再游一会,并动员我也跟着她一起游。我说:“我害怕,我不想去。” 

                                成荫说:“有我呢,怕什么。再说了,万一出什么事,是死是活,反正我们俩在一起呢。”我骂了她一句乌鸦嘴,连忙答应和她一块游一会。 

                                水越来越深,浪越来越大。我有些气喘心虚了。成荫一边鼓励我不要害怕,一边紧紧地揽着我的肩膀。她忽然把我拽到她的怀里,竟然在水里开始吻起我了。我又惊又怕,拚命挣扎着,想逃离她的魔掌。可我在水中瞎扑腾一阵后,还是让她逮着个正着。成荫得意地笑个不停。没办法,技不压人,我只好任她蹂躏。 

                                上岸后,我们就象两条疲软的鱼儿,仰面而卧,半天都不愿动弹。我看着头顶飘然而过的白云说:“如果就这样死去,我也心无遗憾了。” 

                                成荫俯身过来,嗔怪地说道:“吴梦,别胡说八道,好不好?” 

                                我把她拉倒在我身上,嗅着她身上掺杂了海水咸腥味的体香,我说:“成荫,我真地愿意为了你去死。” 

                                成荫把手臂插到我的颈下,就象笫一次亲近我时那样。她吻了一下我的眼睛,幽幽地说:“吴梦,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30楼2007-01-14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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