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生
文/石答



桃城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回家，离上次的争吵其实不过两天而已。

起因经过结果都很简单，不过是因为海堂再一次为了给乾扫墓而错过了自己的生日。每年都像例行公事一样。

到今年为止是乾离开的第七个年头了，也就是说桃城忍受著寂寞过完了七个生日，吹蜡烛的时候许的愿永远是“希望下一个生日海堂熏能在我身边”，而同样他也忍受了六年的失望。

乾的死亡原因是胃癌，对此桃城觉得可笑至极。医生解释的时候说可能因为乾的研究工作导致饮食不规律而造成，但其实他、海堂、还有大家都觉得，罪魁祸首也许是乾多年以来的研究内容所导致。

乾的研究内容是饮品开发，在他还活著的时候桃城就不止一次或者善意或者恶意地嘲笑，说这是全人类的悲哀！对於这点国中时候的同仁们一致同意，即使是一心向著学长的海堂也没有例外，说前辈开发的健康饮料其实真的很健康！而言外之意则是“良药苦口”。

接到乾病危通知的时候桃城愣愣地想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做健康饮品开发部主干技术人员的人就要死了，原因是胃癌！他想乾学长大约是用“神农氏尝百草”的精神来工作了，可惜他忘了自己并不是神农氏。

其实自国中毕业时的表白失败後桃城就和乾、海堂失去了联系，原因理所当然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

关於乾的病情也是患者本人通知他的，乾说我已经到了胃癌末期希望你能来一趟。桃城疑虑重重地挂下电话，那时候电话里乾的声音还是那麽精神。

桃城去探望的时候乾正独自坐在床上记录著什麽，笔记本的封面是蔬菜汁似的墨绿，和当年一样。桃城想乾学长的专一是不是也体现在了选购笔记本上？

那天乾的精神的确还是很好的，只是脸色过於苍白。桃城看到他的身边并没有什麽瓶瓶罐罐氧气面罩，於是他坚信乾学长不过是得了小病，而对自己开了这样一个玩笑的原因是需要收集数据。

他一直不承认其实那时侯他心底隐埋了恐惧，只是自我安慰被无限放大於是他才会有那样的想法。直到七年後的今天他也不承认。

乾对他说桃城好久不见，你还单身吗？

桃城故作开朗地笑笑说是啊到了今天我还在等当初被你抢走的那个人。其实眉宇间漠然如冰铸，不带点滴的情绪。

乾长长地吁了口气微微笑开，他说那就好，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你的情况了不过还是有点担心。既然这样的话以後常常来看我啊，海堂也会来的。

桃城定定地看了乾的眼，还和当年一样被厚重的镜片挡住，不漏分毫。他起身鞠躬告辞，寒暄啊客套啊念旧啊一句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在那之後直到乾的死讯为止他都没有想过再去探望一次，那竟然是他们的最後一面。

桃城是在乾的葬礼上第一次看到了成年後的海堂，褪去少年的盛气凌人他微挑的眉眼竟第一次让他觉得平和。和他自己一样海堂已然不是当年锐不可挡的蝮蛇，他尖利的棱角在没有他桃城的岁月里被磨去，就好象社会磨去了意气风发的杀球大胃王，而如今只剩下这个一日三餐定时定量以确保家计的桃城武。

唯一不同的是蝮蛇的利牙是因为爱情的滋润而被消磨，自己的则是因为人情的冷暖而被挫折。结果都一样可惜过程差太多。

然後桃城就顺理成章地代替乾接管了照顾海堂的任务，他从没有想过这个自国中以来就有的梦想会以一个人的死亡为代价得以实现。他想这不是我的错至少我从未诅咒得如此之狠。

然而时常海堂的某些举动会让桃城觉得乾其实并没有离开他们的生活，只是主角从有形变为无形，实质则并没有改变。好比海堂的工作笔记是墨绿的蔬菜汁色的封面，好比海堂的床头总放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而其实那只是摆饰，好比海堂唯一的固定饮料是乾生前开发的系列饮料而海堂喝的时候表情明明是万分的不情愿，桃城想也许乾还在世的时候就是这样折磨海堂的。

桃城一直觉得自己是爱著海堂的，不然他没有必要忍受海堂的这些怪癖和时常的沈默，他一直觉得床头的那副眼镜十分恐怖，他一直觉得乾正是透过它来看著他们，看他留在人世的宝贝有没有被自己照顾好。他想自己和海堂的结合是因为爱也是因为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