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吧 关注:1,689,508贴子:26,477,347

回复:【无水】万古如斯(接盗八)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8.
车开到中途的一个服务区时,小花提议说吃了饭再走,我们于是下了车,准备在服务区的饭店里随便吃点凑合一下。
一下车,小花就特意走慢几步来到我身边,小声地问我:“吴邪,刚刚那个短信是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石绿珏,用更小的声音把我看到的东西跟小花说了,最后我拍着心脏感叹:“小花,真他娘的吓死我了,你说这女的到底是人是鬼?”
我看到小花面色有点严肃起来,心说难不成小花知道这是个什么道道?接着听小花非常认真地问我:“吴邪,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她的皮肤真是翠绿的?”
我点点头:“虽然只看到了一块皮肤,但是我确定我没眼花。”
小花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我先进去吃饭,我看他神神秘秘,心里更加没谱,不过我肚子也确实饿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
再和石绿珏坐到一块儿的时候,无论我怎么告诉自己要镇定,但看到她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没办法,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吧,不过这几年的历练到底是有用的,我最起码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吃完饭我们继续赶路,小花说照这个速度晚上六点左右就能到。他把酒店定在了离崂山不远的那个区,今天晚上我们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就进山。
“吴邪,我只开了三间房,今晚上你和我一间。”小花边开车边跟我说。
我点点头,就听到黑眼镜笑着说:“花儿爷,真是伤感,不和你睡一个房间我会失眠哦。”
“哦什么哦,你这语气听得我浑身发冷,快给我省省吧。”小花朝他一瞥,淡淡地道。
我知道小花这么安排是有目的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要告诉我关于石绿珏的事,我能看出来,小花绝对是知道点什么的。
我抬起眼睛去看石绿珏,很意外,她也在望着我。我们俩的视线一下子撞在了一起,我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可是接着我就发现,石绿珏看着我的眼神里,竟然有一种名为忧伤的东西在里面,那样的眼神让人看着有点难过,总觉得是有什么故事在里面的,根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目光,我也读不懂那种忧伤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想明白,她已经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刚才的一切都仿佛风过无痕,转眼她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气息。我叹息一声,也靠着车窗假寐,没一会儿就真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看到车窗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胖子看我醒了就跟我说:“天真,这城市真漂亮啊,你看那海里的灯塔,真好看。”
我朝着他指的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大海边一片朦胧,海中央一座白色的灯塔发着红色的光芒,美丽极了。
我看得有点愣神,突然听到石绿珏轻轻地说:“这叫作‘琴屿飘灯’,是这座城市非常著名的美景之一。”
这是今天从坐上车后她说的第一个长句子,之前她基本上都在沉默,安静地就像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一样。我刚想接上一句,就听到胖子问她是不是以前和小哥来的时候顺道逛了这个城市,还问她知不知道这城市有什么好吃的饭店之类的。
然后我听到她说:“不,我来过这个城市很多次,只是每次都只去崂山而已。只有一次例外,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带我来过一次海边,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带我去看风景。”
其实我能感觉到,石绿珏应该有个很悲惨的童年,虽然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算是个正常人,但是我想,她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亲生父母,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过人的智商被逼着参与进这件事来,她这种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应该也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而造就的吧。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有点死气沉沉的,其实现在想想,她也真的挺可怜。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到了小花订的酒店,这酒店几乎就在山脚下,我们一抬头就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崂山。不得不说,这座山确实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如果非要让我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飘渺。
等着拿房卡的时候,胖子已经和前台的大堂经理聊的热火朝天了。我走上前去,听到那个经理在跟胖子介绍崂山,就上心仔细听了听。原来青岛的气候一直是冬暖夏凉,并且基本上没有太大的灾害,在本地人的口口相传里,这些都归功于这座崂山。因为有崂山在这里镇着,所以那些妖魔鬼怪兴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他最后说,如果非要用科学道理来讲,那可能是因为崂山独特的的地理环境造就的好气候吧。
我就插了个话:“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崂山绿石都是什么价格?”
那经理指了指前台柜子上摆的盆景:“呐,这块就是上好的崂山绿石,是酒店开业时太清宫的真源道长送的。”他故作神秘,“若不是我们大老板和真源道长是忘年之交,我们也没有机会得到这么珍贵的礼物。崂山绿石也分很多种,平常人见到的,那都是些普通的崂山上的石头而已,我们这个才是真正的绿石。”
我仔细看着那块绿石,果然是极品,玉的色泽一看就非常纯正。那经理看我有兴趣,又跟我介绍道:“崂山绿石又叫崂山绿玉,石头的质地非常坚硬、细密,颜色是以绿色为基调,有墨绿、翠绿、灰绿等等,以翠绿为上品。我们的这个,就是翠绿色的上品了,您看,在这些石缝的夹层里面有些针状的结晶,那叫作‘挂翠’,上好的崂山玉石常常能够从里面看出山谷啊云霞啊清泉啊等等的造型,很漂亮的,碰上运气好,甚至能看到一块玉石里盛满了整个崂山的风景。”
我入神地望着这块绿石,但忽然的,我感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窜向脑门。因为我发现,这块石头的颜色,和我在车上看到的石绿珏瞳孔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这种翠绿翠绿的颜色,我决不会看错!



IP属地:山东30楼2012-06-12 20:40
收起回复
    “可是就算我要救他,也不能拿别人的生命来换,如果是这样,小哥也不会同意的吧!”我拍开他的手,“小花,我做不到,这他娘的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小花看着我,眼神里冷冰冰的:“吴邪,你想清楚,若是只能留一个,你是救张起灵还是救这个女人?而且,既然她自己都跟着来了,那就证明她知道结果是什么。”
    “小花,你别逼我,我们等瞎子联系到那个巫师再说,成么?”
    小花叹了口气:“好,吴邪,你记住,在这件事上,最后的决定权在你,因为要承受代价的,也是你。”
    我点点头,觉得手脚冰凉,只好站在窗前静静地抽着烟。
    忽然就想起了那句挺著名的台词:“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在来这趟之前,我想了很多,我想过我会受伤,会遇到无数的挫折,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我想了无数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想到要用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用别人的命来换闷油瓶的命。我记得在张家古楼里胖子对我说了句话,他说,别光顾着小哥,别人也是爹妈养的。
    是啊,无论闷油瓶对我有多么重要,可是石绿珏是无辜的,用那种方式,用她的命去换闷油瓶的命,我做不到!我忽然意识到,也许那年闷油瓶和她一起去崂山,却最终没有找到仙石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一点。闷油瓶最后还是走进了青铜门,或许他宁可让自己进去那里,也不会让一个无辜的生命为他牺牲。
    我敢说,我和他虽然没有多么圣洁多么高尚,我们也有自私的地方,但至少我宁可陪着闷油瓶去死,也不会拿别人的命去换他的命,这是我的底线,我相信,也是他的底线。
    我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看懂了今天石绿珏望着我时那个忧伤的眼神。将心比心,她的命运本身已经够凄惨了,甚至比闷油瓶还要惨,人不人鬼不鬼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明知道自己走这一趟的结局会是什么,可她还是跟着我们来了。在我看到她的那个样子之后,我对她的恐惧她不可能感觉不到,如果是我,我也会觉得很悲伤,甚至很委屈。
    我握紧了拳头,心中做了决定,我转过头去对小花说:“你们去吃饭吧,我不想吃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花看了看我,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给你带回来,你好好休息吧。”
    等他走了之后,我立刻给三叔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这个人是三叔过命的兄弟,我喊他陆叔叔,接触过不少次了,他和我算忘年之交,挺谈得来。这个人在国安部工作并且身居要职,经常对重要人物的电话进行监听。
    我打给他,告诉了他黑瞎子的号码,让他帮我监听这个号码今天的所有电话,然后把录音分段给我发过来。我对他说,这个人对能否找到我三叔至关重要,他同意了,并且答应明天把录音传到我的手机上。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因为我知道,在小花那里,即便有第二个解决办法,但如果那是能伤害到我的办法,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的。所以,我必须自己去寻找这件事情的真正解决办法。
    


    IP属地:山东32楼2012-06-12 20:40
    收起回复

      20.
      十点多的时候,小花他们回来了,给我拿回来不少吃的,说都是这里的特色菜。只可惜我也没什么心情吃了,只胡乱塞了几口就放在一边。
      黑眼镜看了看我,然后让我和小花去他们房间。在走廊上,我恰好看到正准备进自己房间的石绿珏,她看了看我,忽然对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有些愣住,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那种幸福的笑容,怎么看也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她脸上。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开心,只觉得有点不安。
      到了房间之后,我看到胖子和黑眼镜都是一脸沉重,我转头看了看小花,他却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心里一紧:“瞎子,你联系上那个萨满巫师了么?是什么情况?”我问黑眼镜,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小三爷,我已经问过了,萨满教确实有这种秘术,而且到现在还有极少数的巫师在偷偷摸摸地为一些有钱人做这件事,这仙石也确实需要用这种办法来保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黑眼镜看着我,只可惜他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什么。
      我看了看他们,心里还是忍住啐了一口,我要是全信他们才有鬼了。虽然我不够了解黑瞎子,虽然小花一直挺深藏不露,但是我他妈的还算了解那个死胖子!就凭他刚刚看我的那个眼神,我就知道他们在骗我,就算没骗我,也没全告诉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我沉默着,小花便过来拉起我往房间走:“吴邪,无论怎么样,今天先睡觉,保持好体力,明天随机应变。”
      我点点头,跟着小花回到房间,我知道也许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已经背着我制定了什么计划,但是他们不可能告诉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怨他们,因为我能理解小花他们的心情,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他们可能认为按照他们的计划来是对我最好的,只可惜,有些事情哪怕明明知道这样做是最划算的,可我依然不会去做,因为那样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
      人总是需要有底线的,一个没有底线的人还能称得上是人么?就如同有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宗教的狂热,而有的人却甘心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殉道。
      闷油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虽然有的时候我恨他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性格恨到牙根痒。但是我也得承认,这种认定的事就决不会放弃的性格确实让人钦佩,这得需要过人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
      我想闷油瓶并不是个傻子,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生活能力九级伤残,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他并非不懂,只可惜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走进那扇门,即便他心中也会有万千不舍。
      在这件事的抉择上,他的所作所为是血骨铮铮的汉子该做的,所以我敬佩他,我会用尽力气救他,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失却底线;而这十年,本应是我走进那扇青铜门里,他却代我去承受十年甚至更久的孤单,所以我爱他,并且将长久不忘。一个令我敬佩的男人,一个让我珍惜的男人,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遇见这样的一个人。
      我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脑袋里百转千回。过了一会儿,小花关上灯,在旁边的床上躺下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小花骨子里也是个很冷淡的人,话很少,但是我和他在一起从来不会担心冷场,因为我不会逼自己绞尽脑汁地去找话题,如果暂时没话说,我们可以安静相对很久。而我和闷油瓶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想方设法的找话题,要多小心翼翼就有多小心翼翼,我想,这就是对朋友和对喜欢的人的不同心情吧,谁也不能免俗。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小花出声道:“吴邪,你睡的还习惯么?”
      我笑出声来:“在斗里都照睡不误,更别说现在躺在五星级酒店里了。”
      小花也笑了笑,我听到他翻过身来,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你做了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接着又意识到现在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看不到我的动作,就“嗯”了一声。
      “吴邪,你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吧?”可能是这样的气氛太适合谈心,小花不自觉地就话多了起来。
      


      IP属地:山东33楼2012-06-12 20:44
      收起回复
        “不会的,我不是不懂,若不是因为我,你和小哥又没什么交集,何必为了他费心费力?你这样做,全都是看在我这个朋友的面子上,我没那么不知好歹。”我说的是真心话,对于小花,对于胖子,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小花叹息一声:“我们也都是没有办法,你也不要自责,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而且现在科学发达,从这里到长白山又用不了几天,肯定会来得及的。”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们这是已经做了决定,并且以为我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这样做了。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睡吧。”
        一夜无梦,早上四点多的时候,我被手机接连不断的声音震响,迷迷糊糊中拿过来打开,发现有十几封邮件发过来。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因为所有的邮件都来自陆叔叔,是十几个音频,我赶紧一个个地下载了下来。
        我听到小花嘴里嘟囔了句“才几点啊”,就又翻了个身继续睡,我爬起来瞅了瞅他,小花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枕头竟然被他抱到了怀里。我失笑一声,把我的枕头拿起来给他放在脑袋底下,没想到小花竟然拍了拍我的手:“谢谢。”
        我看了他一会儿,才拿着手机和耳机去了卫生间,我把水龙头打开,在微微的水声里,我插上耳机,开始一个个音频地听起来。
        前面八、九个是黑眼镜的私人电话,大概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也听不太懂。后来的两三个是他打给那个巫师的孙子,详细讲了这件事,然后约好在合适的时间再打过去,请那位老巫师接电话。
        最后一个,是黑眼镜和那位萨满巫师的通话,我仔细听完,一时间浑身冰凉,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直到小花在外面捶门,我才清醒过来,一看时间,我竟然在卫生间里呆了快一个小时。我听到小花在外面朝我吼:“吴邪,你他娘的在里面干什么啊,你是打飞机呢还是蒸桑拿呢,你知不知道人有三急?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我缓过劲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小花还在捶着门,这会儿的声音简直就是出离愤怒了,我觉得这样的小花特别有意思,完全不是在伙计面前那副大老板的派头,而是让人觉得很亲近。我一直都觉得小花是我们所有人中最显年轻的,因为他有一股珍贵的少年气。
        我慢悠悠地打开门,谁知一下子就被小花给拖了出来,我踉跄了一下,看着他箭一般地飞进卫生间,“砰”地把门关上,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不绝于耳。我苦笑了一声,慢慢地蹲在地上,心里乱得要命,只能再一次把手放在我的心脏处,听着它有力地跳动。
        我在心里对闷油瓶说:“小哥,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你替我挡血尸、砍粽子,你带着我闯机关、过险境,遇到危险,你怕害死我,让我一定要逃出去,最后,你还愿意用自己一生来换我的安逸。而你,你想要的,甚至只是一个能第一时间发现你消失的人。”
        我感觉到心脏又开始疼了起来,我笑了:“小哥,你要记住,我吴邪,堂堂七尺男儿,该担的责任我一点都不会含糊,该爱的人,我一生都不会放弃。”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IP属地:山东34楼2012-06-12 20:44
        收起回复

          22.
          我还在研究那潭水,没想到石绿珏竟一下子跨过了登山道两边的木栏,直直地跳了下去,稳稳落在了水潭边一块突出来的大石板上。那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我们不禁都叫了声好。
          她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绳子朝这边甩了过来,小花伸手接住,把绳子拴好在木栏上,只见他用手一撑、一跳,顺着绳子就滑了下去,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块石板上。
          接下来,黑眼镜和胖子都滑了下去。轮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突然急速地跳动了起来,一瞬间就疼得我几乎站立不稳。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稳住心神,远远地看到小花他们都在担心地望着我。
          等我也落到那个石板上,小花问我:“吴邪,你刚才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好像站不住一样?”
          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就只觉得心脏很疼,好像有人在拼命地抓住我,不让我往下跳一样。”
          石绿珏抬起头来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现在必须游过这个潭,到那条瀑布的下面去。
          话一说完,她就直接穿着衣服跳进了这个潭子,迅速往前游去,我正想说难不成就这么穿着衣服游过去么?却没想到小花他们也直接跟她一样跳进了水潭里,游了起来。
          我一看大家都不怕,难道我还会怕么,也活动了一下准备往里跳。可是,就在我要下水的那一瞬间,刚刚那股疼痛又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我一下子蹲在了石板上,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花他们游得很快,这时已经快到了那条瀑布底下。我使劲掐住自己的手心,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直到我把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刚刚的那种感觉才稍稍止住。我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在拼命捏着我的心脏一样。
          这时小花已经在瀑布底下喊我,我跳下了水,只觉冰冷刺骨,手心的伤口被冰凉的水一刺激,更是疼得要命。等到我游到他们面前,小花一下子把我拉了上去,我才发现,原来这瀑布底下往里游竟然有一小片陆地,上面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绿色石头。
          胖子很担心地看着我:“天真,你他娘的到底怎么了,你现在看起来太不正常了。”
          我搓了搓自己的脸,摇摇头:“这会儿已经没事了。”然后我回过头去望着来时的方向,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四周蒸腾起一片雾气,隔着这层雾气回望刚刚游过来的路,竟然已经看不清楚了。
          我心里一悬,连忙问石绿珏:“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我们刚刚从那个石板游到这里,绝对不会超过百米,怎么往回看却看不到路了?”
          石绿珏看着我:“吴邪,我告诉过你,来到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觉得奇怪。”
          而接下来她做的事几乎把我吓了个半死,我只看到她把背包放下,随即转过身去就一件一件地开始往下脱衣服!
          我回过头去看着小花他们,果然,他们也没反应过来,胖子几乎要看掉了眼球,黑眼镜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好像还要给人家的身材打个分一样,而小花则是有点尴尬地侧了侧头。
          我正要劝住石绿珏,好歹等我们几个大男人离远点你再脱啊换啊吧,可是她却已经转过身来。
          下一秒,我听见我们几个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石绿珏从脖子到胸口处的皮肤整个都是绿色的,就是那种翠绿翠绿的颜色,我们甚至能看到她皮肤下面血管里流动的绿色血液,而在她的心口处,竟然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心脏的样子。
          我被吓住,她看着我们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接着,她蹲下在地上摸起一块绿色的石头,我这才看仔细,那些石头全都是比我在酒店大堂里看到的崂山绿石还要好的玉,只是这些玉石都有着尖尖的棱角,不知道是天然长成这样的,还是打磨成的。
          石绿珏看着我,忽然露出了极轻微的笑容,然后,她拿起那块石头往自己的手腕处一划,我立刻看到绿色的血液一滴滴地从她的手腕处落下来,几乎是同时,她的胸部以下本来正常的皮肤开始慢慢地变色,先是变成了淡青色,最后才变成了那种翠绿翠绿的颜色。她咬着嘴唇,似乎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很快,大概只有几分钟,她的整个上半身就全部变成翠绿色的了。
          我几乎看呆了,等我回过神来,我赶紧冲上去拉住她:“石绿珏,你疯了么?你不想活了?”
          她有些虚脱地倚在我的怀里,我感觉到她绿色的皮肤冰冷得吓人,赶忙脱下我的外套给她披上:“快点把衣服穿上,你不要命了?”
          她却突然笑了,看着我,眼睛里是那种幸福的表情:“吴邪,你不怕我吗?”
          我摇摇头:“我现在很心疼你,你是个傻姑娘。”
          我没想到,她听完我这句话却一下子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只好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我听到她说:“吴邪,从小到大谁都怕我,我没有朋友,长大后即便有了还算不错的同学,也不敢离别人太近,因为我怕被人喊成怪物。就连我的父亲收养我,也只是为了利用我。”
          她站直身体,擦了擦眼泪:“我以为你看到了我的样子,也会怕我,把我当成妖怪。是啊,我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人,我自己看到自己的这副样子,也会吓得要命。可是我没想到,你虽然也害怕,却不同意让我去做危险的事情,你现在竟然还敢离我这么近,还会抱着我安慰我,还愿意听我哭。吴邪,你对谁都是那么好,即便对我这么个妖怪,你也还是那么善良。”
          她披好我的衣服,轻轻地把头发理了理:“如果我没有一副这么奇怪的身体,我算不算是个漂亮的姑娘?”
          我点点头,对她微笑:“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
          “虽然我知道你是哄我的,可我还是很高兴。”她俏皮地笑了笑,眼角带着柔美的风情,“认识你真好,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接着,她转过身去,走到那条瀑布之下。冬天的瀑布水流极小,几乎已经断流,我们跟上去,这才发现那瀑布里面的峭壁上,竟然刻着一个人体的轮廓,看起来非常得逼真。
          石绿珏就这样走到了那瀑布下面,整个人都贴到了那个轮廓里面。很快,她手腕里流出的血液开始沿着这个轮廓流淌,等到整个人形轮廓被绿色的液体勾勒出来时,我们便听到了一声机关的巨响。接着,这面峭壁突然裂开,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里面正闪着绿幽幽的光芒。
          就在我们愣神的时候,石绿珏已经开始往那个洞口走了,她看到我们仍旧愣在原地,就朝我笑笑:“吴邪,不要惊讶,因为这里,并不是人间。”
          


          IP属地:山东36楼2012-06-12 20:47
          收起回复

            23.
            我们跟着她往前走,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就是四周都是绿莹莹的,根本看不清楚洞里面的构造,只能感觉到脚下的路非常滑。我想,我们现在走的地面应该都是绿石铺的,抑或这个山洞里面根本就是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
            我们走得小心翼翼,只有石绿珏毫无顾忌,走得飞快。走了一会儿,她才像想起什么一样停下来对我们说:“不用担心,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机关。”
            “啊?”我们四个人全都愣了,黑眼镜第一个问她:“是哑巴张破的?”
            “对,没错,是他。”
            “你们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进的门?”
            “不是,这种方式只是最简单的。”
            “那?”
            “他用他的血开的门,因为那不是最纯粹的打开这机关的血,所以有一些偏差,他的手腕被这机关弄伤了,也许……再也好不了了。”
            我想起他从雪坡上跳下来救我的时候又重新受了伤,我想那手腕应该是彻底断掉了,我不知道他这一年在那扇青铜门里是怎么过的,他的那只手,是不是已经废掉了?我不敢再想下去。
            胖子又问她:“那既然机关已经被小哥破掉了,你们还是没有拿到那仙石,是不是因为小哥不舍得让你当那个盛石头的容器?”
            我看了胖子一眼,这个死胖子咋说地这么直白,然后我就听到石绿珏说:“我之前并没有告诉过他养石女的用法,等我们找到了仙石,我才告诉的他,拿到仙石要放在我的心脏里才有用。其实我答应和他去的时候就已经想死了,你们不会了解一个像怪物一样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的心情,我真的早就想死了,我甚至盼着有一个人可以早一点来找我,让我快点死掉,我知道这是我的宿命。”
            “可是他知道之后,并没有这样做,对么?”小花轻声问。
            石绿珏沉默了很久才说:“是的,他是第一个在乎我的性命而不是利用我的人,你们不会懂,我从来都只是被人当作一个容器的,在他们眼里,我甚至连人都算不上。而他竟然会为了不伤害一个容器的性命,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抱住自己的双臂,浑身抖得厉害:“我第一次被当作人一样对待,那时我真的想为他去死,可是他把我打昏了。等我醒来,我们已经出去了。”
            小花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绿珏,你受委屈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小花,摇摇头:“这是我的命,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接着往前走去,走得很快,我们紧跟在她身后,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绿色的光,我们只能看到石绿珏模糊的影子。
            不知走了多久,视线开始清晰起来,终于,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我看到了一条玉龙。那条龙雕刻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通体碧绿,我甚至会以为这是一条真龙。
            石绿珏指着那条玉龙说:“到了,仙石就在那条龙的眼睛里。花儿爷,你去把它取出来吧,机关在上一次已经被张起灵全都破坏了,所以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危险。”
            她把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了下来,轻轻地铺在地上,随即躺了上去。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是安详的光彩,她望向我:“吴邪,我真喜欢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张起灵也是,你们都是好人,能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我知道她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等到小花把仙石取出来,就要放到她的心脏里去。她看我的眼神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可是最清晰的,是一种深深的宿命感,那代表着她认命了,也放弃了自己,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别人的人生。
            可是,我也曾说过,并且一直、永远都会这样认为下去,那就是,谁都有权利幸福,谁都不例外。
            我看到小花朝她点了点头,一步步朝着那条玉龙走过去,我喊住他:“小花,让我去吧。”
            小花回过头来,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吴邪,你听我说,除了绿珏,没有人能把这仙石带出去,我们必须要她做一下牺牲。你相信我,我会派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疗,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去拿吧。”我朝着那条玉龙走去,“我只是想亲手拿到能救小哥命的东西。”
            


            IP属地:山东37楼2012-06-12 20:48
            收起回复
              小花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伸出手拦住了我:“吴邪,真的只有绿珏才能把这东西拿出去。”
              我慢慢地把他的手挥开:“放心吧,我现在只想救小哥。”
              他叹了一口气,放我往前走去,我看到石绿珏望着我的眼睛里有一种淡淡的从容,没有任何不舍,没有任何委屈,只是那种看透生死的淡然。
              我朝她微笑,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谢谢你,好姑娘。”
              她又露出了那种俏皮的笑容:“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你们两个会幸福的。”
              我点点头:“我会的。”
              我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这一刻,我和闷油瓶之间的很多镜头仿佛在我的眼前来回穿梭,我们如何相识,我们如何成为朋友,我们如何变成兄弟,我又是如何爱上他。
              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他看着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的心脏再次疼了起来,每走一步,就更疼一点,我摸着它的位置,我想:“小哥,你是不是看到了,感受到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你心疼了?”
              这算不算是我和他的心有灵犀?
              我笑着,走到了玉龙那里,用手在那条龙的眼睛里一碰,那颗仙石就掉了下来,稳稳地落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看到它如同一颗心脏般在跳动,翠玉晶莹,美得要命。
              只可惜,这么美丽的东西,为了让它能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
              也许美丽的东西总是伴着毁灭的后果,如果不付出代价,又如何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起今天早晨听到的那个电话录音,那个苍老的萨满巫师用颤抖的声音说着,如果没有养石女,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强行把仙石带出去。
              以心盛石,以血浇灌,每一分钟,都必须承受巨大的疼痛,直到仙石从心脏里取出来。
              我拿出早已藏在胸前口袋里的匕龘首,撩起衣服,只一下,锋利的刀刃就划破了我胸口的皮肤,伤口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听到小花和黑眼镜喊了一声“不好”,接着迅速地往我的方向跑来。
              我笑了,下一秒,我把那块仙石放到了我的伤口处,只一瞬,那块玉石就与我的血肉紧紧相连。
              随即,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巨大的疼痛,我弯下身子强忍着,却终究支撑不住,倒在了已经跑到我面前的小花怀里。
              “吴邪!”小花的声音再也不似以往平静,我只是勉强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努力扬起嘴角:“走吧,兄弟,我们快点去长白山。”
              昏迷之前,我想的只是,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再坚持一下,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小哥,你可得等着我。
              


              IP属地:山东38楼2012-06-12 20:48
              收起回复

                24.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车窗外面一片漆黑,感觉到车颠簸得很厉害,我刚想问问这是到了哪里,突然一股巨大的疼痛袭来,让我几乎掉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我听到小花在耳边喊我的名字,便努力转过头,才发现我正枕在小花的腿上,我们俩占了整个车后座。
                车灯开了,我看到黑眼镜正在开车,胖子坐在副驾驶上,少了石绿珏。小花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连忙跟我解释:“我们现在已经在往二道白河的路上了,估计再有一天就到了,绿珏的伤太重了,瞎子派人把她接回北京了,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的。”
                我点点头:“别担心我,尽量快点开。”
                “吴邪,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但是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我也没有办法了,可你知道以后要承受的是怎样的代价么?”
                “我能猜到,不过,我半点也不后悔。”我尽力让自己笑一笑,示意他放心:“我怎么感觉疼得轻了很多?”
                “吴邪,很抱歉,因为你疼得实在太厉害了,我们给你打了杜龘冷丁。”小花拿着纸巾给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都替你疼,这药是我自作主张给你打上的。”
                我点点头:“谢了,兄弟。”
                小花只是叹息了一声,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抚了抚:“吴邪,你真是条汉子。”
                我咳嗽了几声:“谢谢花儿爷这么高的评价,不过也算值了,你看,我现在是醉卧美人膝哪,这他娘的得多少年修来的福气,才能有幸在花儿爷的腿上睡一觉啊。”
                “你还有力气跟我在这里贫?”小花不禁气结。
                我费力地抬起手握了握他的:“让瞎子能开多快就开多快吧,我怕我坚持不了。”
                “放屁,你不会死的!”小花骂了我一句,转头却对黑眼镜大吼,“你没吃饭么,给我开,开到最快,听见没有!”
                我听到黑眼镜也叹息了一声,一反常态地没有和小花拌嘴,我能感觉出来,车的速度立刻又快了一些。
                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疼痛似乎又要席卷而来,我对小花说:“再给我打上点麻药吧,分量足点,我想留着力气见他。”
                小花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他抬起我的胳膊,我只觉得皮肤上一凉,过了一会儿,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就这样依靠着杜龘冷丁和麻药坚持着到了长白山,上山的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去的了,但是依稀能感觉到是很***换着把我背上去的,我猜小花应该雇了不少人,我真想对那些人说声谢谢,只可惜我半点力气都没有。
                心口的那颗仙石已经和我的身体彻底长在一起了,皮肤和仙石相连处的伤口一直都愈合不了,大概这就是那位巫师所说的以血浇灌吧。我只是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似乎在我身体里一点点地流走,但是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要坚持下去,否则一切就都是白费了。
                终于,在小花给我加到最大剂量的杜龘冷丁之后,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那扇青铜门前。
                那次我炸门的痕迹还在,我笑了,忽然也觉得后怕,如果上一次我被自己给炸死了,闷油瓶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小花对我说,绿珏告诉他,用仙石开青铜门的方法,是要用心脏和仙石相连地方的血来开门,但是至于开门之后会遇到什么,她也不知道。
                我让小花用刀子轻轻的将我心口处的皮肤割开,一点一点地放出血来,我指着那个凹槽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滴在那里。”
                小花的手一直在抖,我只是笑着,疼痛对我来说已经麻木了,我竟然还有力气跟他开玩笑:“你说女人生孩子会比这更疼么?”
                我看到小花的眼睛都红了:“你问我,我他妈的去问谁啊,要不你给张起灵生一个!”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让他给我生一个吧。”
                ………………
                血一滴滴地流进了那个凹槽,等到注满之后,我听到一阵空远的响声回彻在耳边。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果然,那扇门在我们的注视之中缓缓打开了,不一会儿,就有一队马脸阴兵列队从门里走出来,鹿角声也随之响起。我听到四周有人发出惊呼声,接着,小花对所有人说:“拿好自己的武器,要小心。”
                


                IP属地:山东39楼2012-06-12 20:51
                收起回复

                  2.
                  他没说话,还是往前走,根本就把我的问题当放屁。他拉住我的手一直在使劲,拽得我生疼。
                  我忽然就控制不住我那一股子无名火,我是脾气好,我是不爱生气,可是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我甩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他:“是啊,我是冲动,是幼稚,胖子一直都喊我天真无邪,但我知道,这种形容词在很多时候就是傻不啦叽被人骗了还要替人数钱的同义词。可是你给我记住,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说我是个傻子,幼稚,冲动,做事不经过大脑,我都认了,但是,就你不行,你如果这么说了,你他娘的就是良心叫狗吃了!”
                  我承认我又冲动了,这点上闷油瓶说得没有错,可是我控制不住。谁能不上火啊,你全心全意为了一个人付出,结果人家施施然地回你一句,你就是个冲动鬼幼稚虫,你能不委屈么?
                  吼完了,我立刻又冷静了,一瞬间我几乎想闭上眼睛不看他,我似乎都能预感到他会对我说什么样的话,无非就是“你觉不觉得你很奇怪,我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或者“我没有让你来找我,是你自己自作主张”之类的。我不是没有被他用这样的语气给堵得脸红脖子粗过,虽然他可能没有恶意,只是不想我冒险,可是这样的话还是很伤害我的感情。
                  哎!我长叹一声,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何必呢,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该是和他吵架的时候。
                  就在我准备要迎接他那些冷冰冰的话语时,我看到闷油瓶突然就把手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
                  妈呀!不会吧,难不成他要掏武器捅我?不至于吧,我就是稍微吼了他一下而已,他就要杀我?忒白眼狼了吧!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对于他,我还是很敬畏的。小哥的脾气不算好,也不算有耐心,而我又打不过他,到时候该跑还得跑,该躲还是要躲的。这点我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可他只是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极小的琥珀瓶子,里面有一瓶底红通通的东西。我不禁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你的血。”
                  我愣了:“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他看了看我,还是慢慢解释给我听了:“这是一种蛊,叫作连心蛊。”
                  “连心蛊?谁给我下的?会死人么?”蛊毒这种东西谁被下了谁都会害怕,武侠小说里面都这么说,一旦被下了蛊,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眼神有点尴尬,我很少看到闷油瓶有这样的表情,很像作弊被老师抓住的感觉,虽然只是极轻极小的尴尬,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有了点活力。
                  “小哥,你快说啊,这种蛊会要人命么?”我推了推他,总觉得他欲言又止,很诡异的感觉。
                  他终于还是说话了:“是我给你下的。”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他的话消化了,接着又用了很长时间克制住自己揍他一拳的冲动,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问他:“为什么?”
                  他看着我,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你放心,蛊也分很多种,我给你下的这个蛊,没有毒,”他指了指我手中的那个瓶子,“而且现在我把你的血还给了你,这个蛊的契约就终止了。”
                  我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他又要往前走,我赶紧追上去拉住他:“你干嘛总是喜欢话说一半啊,你告诉了我结果,但是你没告诉我原因啊!”
                  “什么原因?”他还是冷冷淡淡的。
                  “还能有什么原因,你平白无故给老子下了蛊,现在难道不该解释一下么?”我加重手上的力气,“麻烦您不要用‘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个回答你无论放到哪个法庭上去,法官都会判此回答无效。”
                  他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回答这个问题:“我怕你出事。这种蛊可以让两个人的心有感应,如果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可以提醒你。”
                  “提醒我?”我忽然就懂了,“这段时间只要我一做危险的事情,我的心脏就疼得要命,那是因为你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在提醒我?”
                  “这只是一种感应,我不知道你确切做了什么,但是我会预感到你有危险。我的心脏疼的话,你的心脏也会疼,所以才叫作连心蛊。”
                  “你……”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有一些满满的情绪充溢着,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并没有经过你同意,”他看着我,“不过,现在已经终止了。”他放缓了口气,不再是冷冷的,“走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这次你怎么不三缄其口了?”我有点出乎意料。
                  “现在你知道与否都不再重要,因为现在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危险。我答应过你的,当有些事情我知道答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他的眼睛里是平淡的光华,突然又说了句:“我很感动。”
                  他说得很突兀,但是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想,他说的是我来救他这件事,他很感动。
                  “可是,你还是冲动了,因为你现在的情况很麻烦。”他接着说,指了指我的心口,“那个东西很难取出来。”
                  我知道,他感动是感动,可还是觉得我这样冒失太不成熟了,因为这样会让我处于危险之中。我笑了:“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他再次拽起我的手臂:“我会想办法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天地间一片苍白,我只能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但那已经足够了。
                  我看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他的脊背挺拔得如同一棵白杨。
                  我觉得很安心,即便在这冰冷的地方也如此温暖。我拉住他,把那个琥珀小瓶重新递还给他:“还是放在你那里,我安心点。”
                  他抬眼看了看我,我朝他灿烂地笑了笑:“拿着吧,千万别丢了,老子可不想再被你扎一针什么的。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弄的我的血啊,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好像笑了,但也许是我的幻觉吧,总之,他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也没有纠缠。我就这样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无所畏惧。


                  IP属地:山东42楼2012-06-12 21:37
                  收起回复

                    4.
                    他说到这里,我已经猜到了是谁破坏了这个平衡,于是插了句话:“是不是汪藏海?”
                    他点头:“不错,汪藏海在长白山上修建了云顶天宫,而这个地方,正是其中一处混沌所在。天宫的修建把这里的平衡给打破了,这一处混沌开始慢慢地扩大,如果不想办法镇住这里,整个世界有可能会重回原始浑蒙状态。”
                    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么,老九门所要共同守护的,就是这个秘密了?他们发现了门背后的东西,约定一起来守护它,但是其他人都违背了诺言,所以就一直由你们张家来守?”
                    “差不多,”他继续道,“每十年,都需要有一个人守在那里。这种情况类似于以人铸剑,以人的能量来抗衡被破坏的平衡,而十年后那人将与这片混沌化为一体。文锦他们和我之前进去的时候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张家上一个张起灵还在那里。”
                    “那现在呢?我用仙石打开了青铜门,并且我们俩又跳进了这个虫洞,后果是什么?”
                    “原本,你带着仙石进来,它的能量已经将这长白山上因为汪藏海修建天宫而造成的破坏修补到重新平衡,我需要把自己身上作为守护之人所余下的能量带进那个漩涡,使多余的能量都消融在这个漩涡里面,从而使东西两边重新平衡。可是没有想到,你跟着我跳了进来,因为你身上仙石的能量太大,我们并没有消失在漩涡中,而是通过这个虫洞被带到了这里,以至于使南迦巴瓦这边的平衡也因为这种巨大的能量而遭到了破坏,所以现在被用盘古的凿镇在这座山某处的混沌应该也在慢慢地扩大。而这里与长白山有所不同,在这里,为了维持平衡,仙石必须永远留在这片雪山上。”
                    “难道说,我这辈子都要带着这块石头作为一个镇山神兽留在这片雪山上?”我差点崩溃,“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当镇山神兽!”我拉住他:“如果照你这么说,只需要仙石镇着就行,那现在就有一个解决办法,你把这块石头从我心脏里挖出来!”
                    “不可能,你会死。”
                    “那也比一辈子在这里当神兽好。”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不会留在这里,也不会让你留在这里,我们要回去,回杭州,我要带你回家。”
                    他看着我:“吴邪,即便现在不去管这些玄妙的东西,不去在乎世界会不会重回浑蒙状态,只凭你现在心脏里带着那个东西,你一旦离开这两个地方,就会像之前那样疼得死去活来。”
                    “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不死心,难不成我真的要一辈子呆在这里?
                    “还有一个办法。”他站起来,把衣服脱下来重新递给我,“我们走吧。”
                    他快步往前走去,坚定得像个战士,我不知道为何又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跟上他,和他并排着走:“小哥,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办法。”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担心。”
                    我摇摇头:“我不担心别的,我就是担心你又要去搞什么自我牺牲。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我没办法不担心。”
                    他转头看了看我,指了指我的胸口:“自我牺牲的是你。”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又回过去:“可是明明这十年应该是我去守门的,比较起来,还是你的牺牲大吧。”
                    他一边走一边说:“比较谁牺牲大这种事有意义么?”
                    我发现他好像很喜欢反问某个词有意义么或者某件事有意义么,也许在他心里,除了必要的话和必要的事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意义。
                    可是,不是谁都能活得像他这么超脱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有幸见了些不普通的人,做了点不普通的事,可是我终究是一个会去在乎一些东西、纠结一些东西的小老百姓。
                    我想了想,还是扯住了他的袖子:“小哥,就算我们俩不用去计较谁的牺牲更大一点,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这个能救我的办法,它需要付出你多大的代价?”
                    他深深地望着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
                    我一看有门,赶紧接着说:“如果这个代价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那么我决不拦你,而且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去;如果这个代价需要拿你的命去换,那么很抱歉这是我不能允许的,我宁可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IP属地:山东44楼2012-06-12 21:38
                    收起回复

                      5.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有一种从来没经历过的感觉,如果非要给这种感觉下个定义,我想可以称之为“恋爱的感觉”。
                      我没和任何人以恋人之名牵过手,也没以爱情之名拥抱过,在此之前我没有过类似的感受,但是我却很肯定地知道,此刻一定是恋爱的感觉,不会有错。
                      不过我绝对不会去和闷油瓶讨论这个问题。一来我觉得他也不怎么懂这个问题,二来这个问题也没有讨论的必要。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心有灵犀就行。
                      我就这么和他拥抱着,一直到他把我放开,对我说:“现在有件事很麻烦。”
                      我抬起眼来看着他:“怎么了?”
                      “你一个人在雪山上很麻烦,”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担忧,“可是下山你会更麻烦。”
                      我就知道,他一定要去找那个什么蜕仙草。我问他:“小哥,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摇摇头,又说:“吴邪,你别担心。”
                      我苦笑:“怎么可能不担心,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他指了指前面,“先不要说这些,我们快点往下走。”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山下的方向走去。大概走了几个小时以后,天色开始变暗。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我们的面前,竟然也是一扇青铜门,一扇比云顶天宫那里小一点的青铜门。
                      我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望着闷油瓶:“有……两扇?”
                      他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说:“嗯,这应该是一个界限。”
                      我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也就是说,出去了这扇门,我就又会恢复到疼痛的状态?”
                      “是的,”他点头,“我想这就是传说中南迦巴瓦峰的通天之门,也就是终极的两个节点。”
                      “那到底终极里面算什么?我进去之后发现自己对时间的感觉都不准确了。”
                      闷油瓶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说:“我用陈文锦给我解释的话来跟你解释吧,两扇青铜门之后的东西,其实是一种‘以太’。”
                      “就是哲学和物理学上的‘以太’?”我对这个名词只是大体听说过,并不是很了解。
                      “不算是。这里的‘以太’指的是它最初的含义,就是天上的神所呼吸的空气。但其实陈文锦说的也不是很对,她用这个词来代替这些物质,可能是为了表示这种物质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如果我来解释,我可能会认为这个东西很像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另一个平行空间。”
                      他的解释令我想起了一部电影,我说:“小哥,你还记得么,一年多前我跟着你上长白山的时候,我们曾经在一个小客栈里住过,我还到处去跟人家买装备,这里买只靴子、那里买副手套的。那天晚上我们俩在那个客栈里吃饭的时候,客栈里有日本游客放了一部电影,叫《关于莉莉周的一切》,我还记得你吃饭的时候竟然一直都在看。”
                      他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只好接着说了下去:“我以前就看过,那个电影里面,就用到了‘以太’的概念。不过它指的是莉莉周赋予大家的一个空间,无处不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以太内心世界,这个世界和现实的世界是不同的。我可以用这个含义来解释这两扇青铜门内的东西么?一个和我们现实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空间,走这两扇门,就像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听了,思考了一下,说:“可以。”
                      我叹了一口气:“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和你在一块儿,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惊讶了。”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看着那扇青铜门,似乎非常矛盾。
                      我知道他在考虑什么,所以抢在他面前对他说:“与其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个雪山上没吃没喝,我宁可和你一起下山,疼死也总比饿死好。”
                      他又考虑了半天,终于还是点点头:“确实。”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好久不见的鬼玺,拉着我就往门前走。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小哥,你说过给我下了连心蛊,那我心脏疼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疼?”
                      他的身形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会有一点疼。”
                      “一点疼?我看是一样疼吧!”我捶了下自己的脑袋,“该死,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你快点把那个瓶子还给我!”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说:“肯定没有你那么疼,这种蛊只是一种感应,更多是心理上的疼痛,比起物理上的疼痛会轻很多。”
                      “你还给我,”我又重复一遍,“不管怎么样,把它还给我。”
                      他没有再坚持,掏出那个小瓶递给我,我忍不住揍了他一拳:“小哥,你缺心眼么,若是我刚才没反应过来,咱俩出了门之后,岂不是我疼你也疼?”
                      他淡淡地摇摇头:“没什么。”
                      我无奈:“不必要的疼痛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你认为呢?”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就“嗯”了一声。
                      我看他要去开那扇门,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他之前对我说的,要去那个地方找那该死的草,心里又一阵紧张,就好像从这扇门出去之后,是离了虎穴又入狼口。
                      我问他:“小哥,我们出去之后要怎么办?我还是不赞同你去那个鬼地方。”
                      他拿出鬼玺,对着那扇青铜门中间的凹槽放进去,我只听到一阵巨响,接着,那扇门就开了。
                      没有什么马脸阴兵,也没有鹿角声响,只有不太清晰的远方。他转头对我说:“我给你的那个鬼玺,只可以开启这扇青铜门。”
                      我心里一阵无语:“所以你果然是个骗子。”
                      他拉起我往门外走:“先去墨脱,那里暖和。”
                      我跟着他往前走。虽然出了这扇门之后,我将面对很多棘手的问题,可是在这一刻,我却觉得心里平静得很。
                      我握着他的手,很想要这只手暖和一点,只可惜我的手也冰凉得要命。我想到刚才他说的“那里暖和”,心里就有点苦涩。很多人总是想当然地把闷油瓶当成神,他好像不怕冷,不怕累,吃也吃得很少,甚至都没有喜怒哀乐。他似乎就像是存在于那个平行空间里的神一样。可是此刻他告诉我,他想要去一个地方的原因,竟然是那个地方暖和。
                      他不是不怕冷,只是习惯了风雪;他也不是不会笑,只是没有人会在乎他的喜悦。
                      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小哥,等我们把这一切都解决好之后,你跟我回杭州怎么样?”
                      他没有作声,我只好再用力握了握:“杭州风景好,杭州很暖和,楼外楼的龙井虾仁非常好吃,上一次你去和我告别的时候,别的没怎么吃,就捡虾仁吃,我可是一直记得的。小哥,我打包票,你一定会喜欢上杭州的。”
                      我看到闷油瓶转过身来走近我,就着我们两手相握的姿势,他几乎要贴到了我的身上。
                      接着,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摸到了我的后脑勺上,用力按了一下。
                      意识模糊之前,我恨恨地想:“你大爷的闷油瓶,你把老子随便弄晕,这是弄上瘾来了?”


                      IP属地:山东46楼2012-06-12 21:41
                      收起回复

                        6.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架马车上,我听到马蹄“踢踢踏踏”的响声。刚要爬起来,就听到闷油瓶的声音:“别动。”
                        我的动作先于我的意识做出反应,我很听话地没有动,接着我才发现,我正枕在闷油瓶的腿上。
                        当然了,枕在他的腿上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个位置很尴尬。估计是我无意识的乱动,以至于完全躺到了不该躺的地方。
                        我咳嗽几声,脖子僵硬极了,却半点也不敢动弹。很快,闷油瓶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一托,就把我拽了起来。
                        他给我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于是我就变成了倚在他的怀里。我非常非常尴尬,但是接下来的疼痛又让我无暇尴尬。我心想,这还真是准,果然心脏又疼了起来,但瞬间我也明白了在出那扇门之前闷油瓶打晕我的原因。
                        我刚想把手放在心口处揉搓揉搓,闷油瓶的手已经先我一步覆上了我的心口。隔着衣服,他的动作并不算大,但是我却觉得心口疼得轻了很多,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很快就会到格当乡了,乡卫生院里会有止痛针,吴邪,你再忍忍。”
                        我就着这个姿势,笑着拍了拍他的大腿,告诉他我没事,不必太担心。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件很厚的军大衣,但衣服上的花纹却是藏式的,原本他把这件大衣铺在了我的身子底下,这会他把它又披在了我身上。
                        我艰难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和我一起披上这件衣服。他一开始并不理会我,但是很显然我的执着让他屈服了。他把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即又紧紧地环住我,这样,我就好像穿了两件衣服一样,一件是这件厚大衣,一件是闷油瓶。
                        于是立刻就觉得很暖和。我第一次和他以这么紧密的姿势贴合在一起,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
                        我们俩都没说话。我看着前面驾着马车的藏民,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壮硕而年轻的汉子。他技术很好,马车行得很平稳。我看到地面上有厚厚的积雪,但此刻天上并没有继续飘着雪花,也算我们幸运。
                        马蹄“哒哒”地响着,我靠在闷油瓶身上,静静地望着天。西藏的星星一个比一个亮,月亮也大得像脸盆一样,果然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首歌,叫作“没有阴影的家园”:
                        “没有阴影的月亮,没有阴影的树,没有阴影的家园,没有阴影的路。雨神拥抱初洗如婴的身体,我被你诱惑而来。
                        没有阴影的惹刹,没有阴影的幡,没有阴影的祈祷,没有阴影的灯。风神亲吻流年辗转的身体,我被你感召而来。”
                        在西藏这样的夜晚,我回想着这首歌的调子。它被那个有着蒲草般头发的女歌手唱得那么空灵,空灵得甚至有些吓人。我记得CD封面上她穿着氆氇站在雪山上的样子,她说只有西藏才是她没有阴影的家园。
                        我抬起头来看着闷油瓶。从我这个位置看过去,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有着坚毅的棱角和白皙的皮肤。我想看到他的眼睛,想看看那样淡然的眼睛在西藏的天空下,会不会更加清澈。
                        我努力抬高自己的头,稍微侧了侧,倚在他的肩线处,拼命探着头看他的眼睛。他终于回过头来,下巴和侧脸轻轻地触碰到我的嘴唇。我在那一瞬间,忽然看到了满天星斗一同落入他的眼中。
                        我想,就像那首歌词写的那样,雨神拥抱初洗如婴的身体,风神亲吻流年辗转的身体,我被你诱惑而来,我被你感召而来。
                        他把我的脑袋托了托,轻轻地问我:“看什么?”
                        我笑笑,以他察觉不到的弧度,然后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一句话。”
                        出乎我意料的,闷油瓶竟然接着问了句:“什么话。”
                        很少看到他对什么事情追根究底,这让我有点吃惊。其实我刚刚看着他眼睛的那一瞬间,忽然想到了我大学时曾看过的一首诗,那是我的一个同学为他喜欢的女生写的情诗,其中有一句,我一直都不能忘怀。
                        他说那个女孩:“你的眼睛,倒映了满天星河。”
                        我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此刻正在深深地望着我,那么亮,几乎要把西藏天空里最亮的星都比下去。
                        究竟要有多清澈的心,才能拥有这样一双眼睛,我淡淡微笑,对他说:“是一句诗。”
                        他把衣服裹紧了一点,我和他又离得更近了一些,他还是那样认真地注视着我,我知道,他想听我说。
                        他很少表现出这样的好奇心,我觉得此刻的他很像个孩子。鬼使神差的,我抬起手来,就这样用掌心覆盖住他那双亮得要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你的眼睛,倒映了满天星河。”
                        ………………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温暖,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但已经足够令人沉醉。
                        也是从那一天晚上开始,我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我面前的这个人曾经背负着怎样的秘密,有过怎样的冰冷情绪,但是既然我此刻能够温暖他,我就会用我一生来一直温暖他。
                        我问他:“小哥,你好像对西藏很熟悉。”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上的月亮。过了很久,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吴邪,我不记得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并没有对我说谎。我有点遗憾,但还是安慰地对他点点头:“没事,等你记起来再告诉我吧。”
                        他却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说这句话的他,还是一脸平静无波的样子,但是我总觉得他心里并非像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释然。我不知怎的,就觉得挺为他难过。
                        我对他说:“小哥,以前的事忘记了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有些好记忆忘记了让人很遗憾,但是不好的记忆给忘记了,未必不是件好事。从今以后,你只需要往前看就可以了。”
                        他低下头凝视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用一种带着些许试探的口气问我:“吴邪,如果有一天,我连你也忘记了,你会怎样?”
                        我心里一惊,只觉得心脏突然间又抽痛得厉害。他看出来我不舒服,把衣服裹得更紧一点,我几乎被他整个人环抱在胸前。我想,他也是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来让我安心吧。
                        所以我也往他的怀抱里靠了一下,想了想,认真地对他道:“如果有一天你忘记了我,我不强求你一定要想起我,但是我保证自己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是吴邪,我们以前关系有多好,所以重新认识了我的你,必须对我要和对别人不一样。”
                        他好像觉得我的话挺有意思,接着问了一句:“如果我根本不听你的呢?”
                        我想了很久,才道:“如果是那样,我还是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对你说,我是吴邪,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IP属地:山东47楼2012-06-12 21:44
                        收起回复
                          我忽然想到,闷油瓶不管是在斗里还是在五星级饭店里,不管是吃压缩饼干还是吃鸡鸭鱼肉,都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是把东西放到嘴里,两眼漠视前方,慢慢地咀嚼,然后安静地咽下去,半点表情都不带。所以你不太可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喜欢吃的是什么,讨厌吃的又是什么。
                          我一边嚼着面包一边问他:“我们几点去那个老藏医那里?”
                          闷油瓶想了想,问了大夫那个老藏医的确切位置,对我说:“你先睡一会儿,六点多从这里走。”
                          我看了看那个大夫,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兜里现在除了那七百万的存折之外,没有一分现金,我没想到闷油瓶在那扇青铜门里面呆了一年竟然还有钱坐马车买面包以及带我进医院!
                          我问他:“小哥,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啊?”
                          他看了看我,竟然从他左边的裤兜里掏出来一叠红票子,惊得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把那些钱全都递给了我,我下意识地接住,就看到他又把手往右边口袋里掏,竟然还有一叠!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把那些钱给他塞了回去:“你这是去抢劫了还是中彩票了……”
                          那边厢,那位大夫已经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这这这么多钱……”
                          我很担心,这人生地不熟的,闷油瓶这样纯粹叫闲得没事露富!他就不怕当地人听说我们俩有这么多红票子来谋财害命么?
                          他回答:“不是抢劫也不是中彩票,是有人给我的。”
                          我不自觉地摇头:“你骗我的吧……”
                          他也摇摇头:“没有骗你。”
                          我只好相信他,因为他没有骗我的必要。只是,这么好的事情……想到我现在口袋里的七百万是闷油瓶给我的,他对我的心意我懂……那么,这些钱如果是别人给闷油瓶的,又代表了什么呢?
                          我觉得此刻我的八卦之血蠢蠢欲动,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的情绪,他却三缄其口,只是让我赶紧睡觉。我知道现在他不想说,也不方便说,所以我决定等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再好好问问他。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说了句“别乱想”,就示意我躺在床上休息。我也觉得挺困的,就朝那个大夫笑笑,躺了下去。闷油瓶搬了个凳子坐在我的床头,看了我一会儿,竟然就这么趴在我的床头,很快就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我看了看四周,也没有其他能睡觉的地方了,就把腿往边上挪了挪,让他睡得能更舒服点。
                          那个大夫也朝我笑笑,关上门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你跟你坚普的感情真好,这真让我羡慕。”
                          我笑了,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闷油瓶睡觉的样子,终于没忍住,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的头发那么柔软,一如他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温柔。


                          IP属地:山东49楼2012-06-12 21:45
                          收起回复

                            8.
                            六点多的时候,闷油瓶准时叫醒了我,我怀疑他根本就没睡,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恢复体力的。
                            我们和那位大夫告别,在卫生院附近雇了一辆平板车,去往那个老藏医那里。
                            墨脱是全中国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县,交通很不方便,人们和外界的联系就靠着马车、牛车和平板车。我们坐在上面,路面很不平坦,颠得我的胃都快吐出来了。
                            我转过头去看闷油瓶,他还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虽然他的身体也随着板车颠簸不已,可是却半点也不像我这么锉。我怀疑他长了个铁胃,于是十分崇拜地看着他。
                            他看到我崇拜的目光,淡淡地对我说:“吴邪,你不必惊讶,我以前受过专门的训练。”
                            我很讶异:“你记得?”
                            他想了想:“有人告诉过我,张家的孩子从小就必须接受非常严格的训练,而这些技能是不会忘记的,就如同你学会了游泳,它不会因你的失忆而改变。”
                            我点点头,不由失神想到,不知道闷油瓶的童年是怎样的。看他对古墓机关这么通晓,也许张家的孩子从小就会被扔进古墓里面进行胆量训练,又或者到了一定年龄就让他们自己去找古墓,说不定闷油瓶还是他们的族长,他之所以会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从小就被进行了秘密训练……
                            等我脑补完闷油瓶的身世,也看完了四周的风景之后,忽然想起钱的事,就问道,“小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些钱是谁给你的了吧?”
                            他沉思了半天,却跟我说:“两天后告诉你。”
                            我不解:“现在告诉和两天后告诉有什么不同么?”
                            “不同。”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却示意我别问了,并和我说起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吴邪,你知道主巴大法会么?”
                            我点头:“听说过,是墨脱最隆重的宗教节日,为了庆祝丰收而举行的,一般都在丰收年的十一月或者十二月举行,时间大概是三到十八天。”
                            “嗯,有很多节目。”他说。
                            我心想他怎么会问这个,就说:“对了,现在正好是十二月,不知道他们今年是不是丰年,会有这个大法会么?”
                            他看了看我,慢慢地说:“明天是最后一天。”
                            我有点激动:“呀,真巧,小哥,你想去看看么?”
                            我问的时候也很没底,总觉得他不像是会想去这种地方的人,所以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可是没想到,他点点头:“吴邪,明天去看看吧。”
                            我一瞬间被他弄得都怔住了,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小哥,我没听错吧?你他娘的转性了啊……”
                            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之后,伸过手来,在我衣服领子的地方整了整,我低头,才看到我领口处有点歪,他正在给我把领子整理好。
                            忽然,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样的闷油瓶,温柔得太吓人,甚至会想和我一起去看看法会。他这样做,总让我觉得,他好像以为自己以后都没有机会和我去看这些东西了,才会想要提前去做个纪念。
                            我越来越担心起来:“小哥,你是不是知道去那个地方找蜕仙草太危险,你怕自己会出事,所以才要和我去看这个法会,你怕以后都没机会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他愣了愣,又深深地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说:“别担心。”
                            我抓住他的手,说不出话来。他也反握住我的手:“吴邪,你不会有事。”
                            我苦笑:“我知道,跟你在一块儿我是肯定没事了,但你呢?”
                            他不说话,只是把头转过去望着前方。
                            我把他拽回来,让他看着我:“小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看着我,只是那眼神很飘渺:“我可能不会答应你。”
                            我坚持着,使劲揪着他的衣服:“这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他的眼神又变得挺温和:“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个地方找那种草,你带着我一起去。”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要说什么,很快地接了下一句:“这不可能。”
                            “为什么?”我手上加大了力气。
                            “不为什么。”他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扯开,“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突然冷笑一声:“张起灵,你真有意思。”
                            


                            IP属地:山东50楼2012-06-12 21:47
                            收起回复
                              他明显一愣,大概是我这样喊他,让他觉得很不适应,他看我的眼神里也有点不一样的情绪。
                              我盯着他:“如果反过来,是我比你强,我也会多照顾你一点。但是你记住,我一定不会过度保护你,因为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是男人就不会愿意永远躲在另一个男人的身后,而是会想和他并肩。”
                              他又用那样的眼睛看着我,盛满了我不懂的情绪。我没有躲闪,深深望住他的眼睛:“我不是不知好歹,你一次次的救我,我还得了便宜卖乖。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时候,一个男人,在生与死之间,他会满心喜悦地选择与最重要的人共同面对危险,而不是用别人的生命换他能生活下去。如果你真的懂我,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
                              我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在说到“最重要的人”的那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光彩。
                              可是我找不到比这个词更恰当的形容了,所以我很坦然地把这个词说了出来。最后,我再次重复了一遍:“小哥,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
                              他一直在沉默着,我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他沉思的样子很像是坠入了另一个世界,不知道那个世界里有没有我的存在。
                              直到我们到了那个老藏医那里,他想要扶着我下车时,我挡住了他的手,朝他淡淡一笑,自己跳了下去,才道:“小哥,男人就是这样,可以在重要的人面前示弱,但却永远不会甘心看着他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眼前消失。”
                              我走到他面前,继续说:“只能看着你的背影,这种感觉一次就够了,真的,我他妈的已经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我拉着他的衣领:“不管你愿意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我都希望在这之前,我首先可以成为你的战友。”
                              他望着我坚定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好。”
                              我高兴地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搞定你这个闷油瓶真是比拯救世界还要难,累死老子了!”
                              他却忽然反手捏住我的手腕,用上了力气,我立刻觉得自己的手腕疼得像断了似的。我使劲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只好朝他道:“你在干什么?”
                              他继续加大力气,但眼神却平静如常,就那么一直定定地看着我,直到我有点心虚:“小哥,你干嘛啊,先放开,有话咱好好说,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有点不合乎君子之仪。”
                              他淡淡地问:“动口?”
                              我一下子想歪了,竟然有点窘迫,但很快我就装作没事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很多时候,暴力并非能够解决一切,要德治天下,以德服人……”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他却拦住了我的话,还是用那种淡淡的口气:“闷油瓶是我。”
                              他没有用疑问语气,他很确定这个外号是属于他的。
                              我打着哈哈:“这不是你不怎么爱说话么,不过现在这年头流行这样的冰山酷哥,很多人都好这一口的,所以小哥你这样的风格是很受欢迎的。”
                              他突然把我往他面前拽了一下,我几乎和他贴在一起了,随之我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你呢,也好这口?”
                              我看着他亮亮的眼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我很想说一句“去你娘的”,但我始终没胆量说出来。
                              最后,在他强大的、凶狠的气势下,我终于认命地点了点头:“还行。”
                              


                              IP属地:山东51楼2012-06-12 21:47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