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Looking-glass Insects]
泉能够行走自如的那天,滨田原本是打算叫上梶山、梅原和三桥一起到家庭餐馆里开个庆祝会的,但泉说家庭餐馆里做得还不如滨田自己做的好吃,所以滨田并没有坚持下来。
为了让泉见证他当时说过的话有多么正确,也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滨田几乎透支他下个月的生活费去买食材。经过他的进行调理,美味佳肴渐渐填满了整张桌子,桌子中央甚至有滨田平时舍不得买的红酒。饭桌上气氛很是欢闹,但泉执拗地不许滨田喝酒,他自己也是分毫未沾。而三桥平时走路看起来就摇摇晃晃,酒量自然不言而喻。结果那瓶红酒几乎是梶山和梅原两人平分的。
不知是谁的提议,5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梅原感叹牌被恶鬼团长没收的时候,就是真心话大冒险拯救了军营单身汉的孤单岁月,泉吐槽说「你们当时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玩的」,梶山便拉开了他的包说打仗是必须的,玩也是必须的,其余4人一看,里面装满了各种娱乐道具,甚至还有体育器材。于是梅原和滨田就开始感叹「真怀念啊」云云。
梶山说这些道具都是大冒险用的,而三桥很不幸地成了第一个道具的实验品。
三桥由于自己的工作性质只能选择大冒险,众人思考了半晌,给出了「模仿最近流行的棒球动画中,主人公夸张的投球姿势,然后投一球」的指令。当三桥说着「好……好的」时,没人相信接下来他投出了一个连职棒选手见了都为之惭愧的直球……但称之为直球似乎也不太对。
「三桥,你太帅了!赶快去辞了你现在的工作,棒球之路才是你应该走的!」梶山激动得站了起来。
「不、不行。」三桥慌张地摇摇头,「志贺先生,还有,百枝参谋,他们……一定会生气,的。对、对了,我的……同事,阿部君,他会用梅干,转、转我的头……」
三桥的组织是有多恐怖啊……大家见三桥说着说着竟冒出了眼泪,「巨星养成计划」只好不了了之。
三桥的不走运很快就轮到了滨田,他见三桥的指令相对温和,于是也选了大冒险。再怎么说他也是打过棒球的,虽然在伤了手肘之后就没碰过了。没想到梶山从包里摸出了一套比基尼,并示意滨田穿上它摆个姿势。目睹了滨田的悲剧,几乎没有人敢选令人发指的大冒险了。
轮到泉的时候他也选了真心话,而滨田的问题「最近你打算做出的重大决定是什么」也被指出过于保守,毫无爆点可言。但泉在回答的时候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打算回去一趟,去收拾我还没有算清楚的烂账。」
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冲散了人群聚集的欢乐气氛。泉背向滨田看着灰色的天空,雨也没有停止下来的样子,而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反光里映出的自己,也仿佛是面目相似的陌生人。
「……你,要回去。」
「嗯。但我会回来,一定。」
滨田看着泉瘦小的背影,果然几个月的相处也无法让他摸透对方的想法,他想问泉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去了又要干什么,只是他对泉的了解告诉他,泉不会回答他,即使回答了也是谎言。就要出口的话语,只能拼命堵在嘴里和着苦涩使劲吞咽下去。
泉突然回过头,「不挽留我一下么?」
「你可以在临走前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滨田没有正面回答泉的问题,面对泉半开玩笑的话语,他想他再也按捺不住。可是他为什么如此想要了解关于泉的一切?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不相信我?」
泉还是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他看起来永远是那样淡定。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要我怎么跟你说,」泉突然抓起窗边柜子上的玩具狠狠摔到地上,一直以来戴在他脸上完美的面具渐渐的剥落,「我又怎么说的出口!」
泉大声吼完以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滨田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看到泉在窗边呆站了一会儿,便蹲伏在地上开始捡被他摔得散架,模样极其凄惨的玩具——那是泉给他叫的套餐赠品,也可以说是泉唯一给他的东西。泉试图拼装起它们,而滨田通过落地窗的反光看到,泉的组装过程极其艰难,明明屋内没有漏雨,他却不时抬起手来擦拭脸上不断淌落的水滴。
自己执意保持着两人微妙的平衡,是因为惟独泉是自己最不愿伤害的人。
如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话——
在没有开灯的小隔间内,他安静地站在可以看得到泉的位置,任凭黑暗和后悔吞噬他的身影。
「抽一张看看未来的运势吧。」
泉临走前,滨田拿出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副大阿尔克那,切好牌后递给对方。
泉看着他笑得毫无破绽,就像那天被他捡回来时那样,「如果我抽中了『恋人』的话,那我们就有可能在一起了?」
滨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看吧。」
泉用指甲在牌面上轻点着,然后抽出一张递给滨田,「7号,战车。」那一瞬间滨田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失望。
「战车正位,代表强烈的意志力,取得胜利和独占鳌头。祝你好运……」
泉用拉开房门的动作打断了滨田的话,「嗯,祝我好运。」
滨田站在窗前安静地目送了泉,然后有些失魂落魄的打扫起自己的房间来。在经过书桌时,他留意到台灯底下压着一张纸条,「滨田,其实我最初说的话里,只有后半句才是真的。当时我被黑道的人软禁,是因为我的真实身份是间谍。看完这张纸条,请立即销毁它吧。」那是泉的手迹。
滨田在那一刻终于明白,泉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本应该留住他的。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三桥的电话。
「我……我看到泉……其、其实我,也不肯定……」
电话那一端的语气很焦急,尽管滨田也很焦急,但为了情报他还是尽可能地去稳定对方的情绪,「三桥,你冷静点,说重点就可以了。」
「泉刚才,在超市旁边,的……巷子里,被、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