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文吧 关注:4,750贴子:21,344

【授权转帖】《想念之诗》BY ryokutya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用户名: TV漫漫
 大人,我是百度TF文吧的吧主,很拜你的文章,想转载到吧中,既然是TF文吧,这么好的文章不能少呢!先谢谢大人了,就是<想念之诗>了.

用户名: ryokutya 
谢谢厚爱,转载请随意:P

ryokutya大人的地址:http://cq.netsh.com/bbs/814786/
 


IP属地:内蒙古1楼2007-02-04 20:04回复
    手冢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旁边的大石和菊丸已经商量好了要一起去南门那家新开的寿司店解决晚饭。
    菊丸用一种近乎热切的眼光盯着不二,“fuji,一起去吧。”然后,伸过一只手臂挽住旁边的大石,向前扯着,“oishi,快走吧,我饿得都快没气了……”说完,整张脸都跨了下来,好像如果不马上吃到饭,他下一秒钟就真的会断气一样。
    大石被拖着往前走,还不忘回头问一句,“tezuka,怎样,一起去吧?”
    手冢本能的想要拒绝。
    不二开口了,“一起去吧。” 
    不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柔和,隐含着盼望的语气,手冢没有办法拒绝。
    手冢轻轻地点了点头。在那一刹那,手冢看见不二的眼睛转了一下,就像是在周围划出了一道亮丽的弧线,使得阴沉的天光都明媚了起来。然后,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来。这次这个笑容非常的坦率和真挚,似乎是察觉了手冢刚才的气恼,而略带歉意。
    手冢立刻就释怀了,甚至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们在离南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那家寿司店。店面不算大,却布置得很是温馨舒适,可能因为刚开不久,没什么人在里面。老板是个好脾气的中年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菊丸欢呼一声,就抢先冲到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大石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手冢只好和不二坐在了他们对面。
    菊丸似乎真的是肚子饿了,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那一大盘寿司。他的吃相也非常的像一只猫,津津有味,带着一脸的满足。大石怕他噎着,到了一杯水给他放在手边。不二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然后低头吃自己的东西。手冢注意到不二的口味似乎很有些古怪,他点的都是一些口味很重的寿司。
    菊丸在消灭了面前的一大盘寿司以后,眼珠骨碌一转,探过头来,“fuji,你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给我尝尝。”说完顺手就在盘子里抄起一块,放在嘴里。
    两秒种以后,菊丸“啊——”的一声惨叫,用手捂着嘴,眼睛和眉毛都扭到一起去了,似乎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拼命的咳嗽。
    大石着急起来,拍着他的背,问道,“怎么了,eiji?”
    菊丸很努力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整张脸涨得通红。一边吸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水……水……”
    大石赶紧把杯子递给他。
    菊丸一口气喝完那杯水,苦着一张脸问不二,“fuji,你吃得到底是些什么啊?”
    不二笑得很欢畅,“芥末寿司,味道很不错吧。”然后侧过头看着手冢,扬了扬眉毛,“呐,tezuka,要不要适适啊?”
    手冢看了一眼菊丸,淡淡地开口,“不必客气了。”
    大石笑得弯了腰。
    菊丸对着天翻了一个白眼。

    在陆续解决掉几盘寿司以后,菊丸的精神头儿又来了,眉飞色舞的开始描述课堂上的趣事。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连手冢的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小弧度。
    说完,菊丸手里拿着一个星鳗寿司,咬了一口,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口气。
    大石很温柔地问他,“怎么了?eiji不是最喜欢吃星鳗寿司吗,是不是没吃够?”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这边的那一块也夹到菊丸盘子里。
    菊丸用手托着下巴,眼神有点迷糊,“不是啊。oishi,我总觉得这里的星鳗寿司不太一样啊……”
    “不一样?”
    “嗯,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反正和以前在家乡吃的不太一样呢。”
    不二静静地接口,“eiji,是想家了吧。”
    菊丸的眼睛亮了一下。
    大石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意示安慰。
    菊丸和大石的家乡在爱媛,一个靠海的小地方。
    大石的嘴角慢慢地溢出一丝笑意,“爱媛真是个小地方呢,站在高处,就能看清楚整个村子。不过靠着海,驾着船,可以捕到好多的鱼,又大又新鲜。eiji,最喜欢吃刚捕的鱼做成的寿司。”
    菊丸又高兴起来了,“是啊是啊,那时候最喜欢跑去海边等渔船了,然后把鱼拿给附近寿司店的老板。那味道,哗……”他对着天花板,做了一个惊叹的姿势。
    大石取笑他,“eiji……最贪吃了。”
    菊丸把头凑过去,“喂,oishi,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来飓风的时候?”
    大石忍住笑,向手冢和不二解释,“那时候我们那里,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飓风来的时候了。”
    


    IP属地:内蒙古4楼2007-02-04 20:06
    回复
      不二问,“热闹?”
      大石点头,“嗯,水都淹过了堤防,整个村子都积了水,大人都青了脸,我们小孩子却很兴奋。Eiji最胡闹,带着树叶做的帽子,在外面跑一整天。”想了一想,又补充道,“Eiji在家里面最小,他家里人都拿他没有办法。”说完摇了摇头,释然地一笑。
      菊丸眼睛开始放光,“整个村子的小孩子都是好朋友啊。过年的时候,兄弟姐妹大家聚在一起,好热闹啊。对了,还有oishi……”他伸手挽住大石的手臂,“oishi妈妈做的年糕最好吃了。吃饱了,就一起躺在天井里,看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真亮啊。”他一边说一边眨动着睫毛,大眼睛黑亮黑亮的闪,一副无限陶醉的样子。
      似乎是沉溺于菊丸所描述的景象,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菊丸停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嗳,tezuka和fuji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手冢是家里的独子,所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二怔了一下,答道,“有啊,有一个姐姐。”停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接道,“还有……一个弟弟……”
      菊丸接着说,“哗,真好。fuji的弟弟很可爱吧?你一定很疼他。”
      不二低头想了一下,似乎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似的,然后抬起头来,弯起嘴角凝聚出一个笑容,轻轻的“嗯”了一声。
      手冢下意识的注意到,不二低下头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种很奇异的神色,甚至连那个笑容看起来都非常的勉强。
      菊丸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兴趣被新端上来的鱼子寿司吸引走了。

      四个人从寿司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了蒙蒙小雨。
      菊丸“啊”的一声惊呼,做了一个真歹势的手势,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大家都没有带伞,只好站在屋檐下等雨停。
      天色很阴沉,雨始终没有下大,长长的雨丝细密地织着,好像永不断绝似的。
      菊丸填饱了肚子,似乎有点困倦的样子,站得东倒西歪。大石在旁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手冢和不二没有说话。
      等了一小会儿,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菊丸不耐烦了,冲进雨里,两只手在头顶上搭出一个棚子,抬头对大石嚷着,“oishi,走吧!”
      大石喊他,“eiji,等雨停了再走吧,会感冒的。”
      菊丸又冲回来,一把把大石头也拉进雨里,看着大石无奈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就这点雨算什么啊,快走吧,oishi……”然后拽着大石的手,开始向前冲。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在雨里小跑着向前。
      不二用眼睛询问手冢,嘴里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呐?”
      手冢点点头,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走吧。”

      手冢和不二慢慢地在后面走。
      不二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雨水顺着他额前栗色的刘海,在白皙的脸颊上静静流淌。秋天的雨水颇有几分凉意,不时有风在那件白衬衫上吹出水纹来,使不二瘦削的侧影看起来,有点瑟缩的感觉。
      那种让人觉得漫不经心的感觉又抓住了手冢,自从菊丸那个问题以后,不二似乎就开始有点心不在焉。虽然后来他一直保持着笑容,但是那个笑容在手冢看起来非常的公式化。
      沉默着走了一小段,不二突然停了下来。
      手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家糕点店。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个小男孩,亲亲密密的挤在一起,头碰着头,个子矮的手里拿着一长条拉斯维加斯面包,个子高的举着伞微笑着,两个人看起来像两兄弟。
      不二就那样站在雨里,看得有点发痴,眼波里透露出一种非常温柔的神气来。
      手冢也站住了,轻声地问他,“怎么了?”
      不二侧过头来,目光游离,“没事。”又停了一小会儿,转过身来,继续向前,“走吧。”
      在他的转身的那一瞬间,手冢又看到了那种奇异的神色。不二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很深很深的颜色,隔着层层的水气变得有点迷离,这种颜色深沉得让手冢觉得,近似于感伤。
      这种神色,像是雨中的一个小火点,瞬间燃起,瞬间熄灭。

      走进校门,菊丸和大石早已经跑得不见了影踪。
      手冢站住了,镜片上凝聚着细小的水雾,茶色的眼眸隐在后面,看不出神情。
      不二给了他一个笑容,眉毛弯弯,嘴角弯弯,眼波被睫毛弯弯遮住,捕捉不到。朝手冢摆了摆手,意示告别。然后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校园里的灯光在雨雾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暗黄色,在他身后拖出一个很淡很瘦的影子。当那件白衬衫在转角处完全消失的时候,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校园里弥漫着古老的英文歌曲。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still remains with the sound of silence

      手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风一吹,就把那些音符吹得支离破碎,四处分散。
      my words like silent rain-drops fell 
      and echo-ed in the wells of silence
      雨开始下得大起来,铺天盖地。


      IP属地:内蒙古5楼2007-02-04 20:06
      回复
        2. The Same To You

        结果那天夜里,手冢始终无法睡得安稳,整夜都能听到外面的雨敲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吧嗒吧嗒,单调的音节不停的在耳边重复。辗转间,眼前总有个模糊的白色影子,每每想努力看清楚,那影像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所踪。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有淡淡的黑眼圈,好在不明显,戴上眼镜后就完全看不出来了。手冢后来把那天晚上的失眠归结于那场秋雨,和那首听起来颇有几分伤感的歌曲。

        那次以后,手冢又陆续见过不二几次,多半是和菊丸在一起。菊丸活泼好动,参加了很多社团活动。不二似乎很多才多艺,什么都会一点,所以菊丸有什么活动,总是要拉上他。
        不二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温和而有礼。手冢不得不承认不二的微笑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和他相处是一件非常自然和舒服的事情。但是手冢总是觉得那个微笑只是个被架空的表情,一成不变而没有任何的意义,并且不二微笑的同时眼睛里时常会流露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气。
        有一次,从图书馆出来,手冢看见不二和菊丸站在门口说话。菊丸显然是来找大石的,看见手冢,问明了情况,扬了扬手就跑走了。不二微笑着冲他打招呼,手冢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从他身边走过。不二穿着一件水蓝的长袖衬衫,白色薄毛衣搭在肩头,两只袖子在身前松松挽成一个节。阳光在栗色发丝边缘镶出一道淡淡的金边,看起来明媚而懒散。在擦肩的那一刹那,手冢几乎以为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不二眼中那个贴近于感伤的神气,只是自己的一种幻觉,而没有真实的存在过。
        这让手冢联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他把眼睛贴在镜片后面,看到里面的彩色碎屑飞扬交错,一瞬间华光异彩,在那一刻他以为他的眼睛已经牢牢的捕捉到了那镜片后的神奇,可是下一秒钟,随着角度的转动,那里面又一切如常。
        这种感觉非常的复杂,隐含着淡淡的失落。
        手冢不是一个喜欢捕风捉影的人,对于一切不确定的情绪,他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探究。只是那种微妙的感觉却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使得他每次看到那个不二式的标准笑容,心里多少会有一点儿不舒服。

        “fuji,他是个天才。”菊丸双手撑着下颌,眨巴着眼睛,用一种近乎夸张的声调宣布,然后好像突然电力中断似的一头栽进面前横七竖八的书堆里。
        菊丸是来复习功课的。中午吃过午饭,菊丸抱着书和一些五颜六色的袋子冲进了大石的寝室,声称要在这里做功课。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图书馆太静他会睡着,外面太吵他会走神。
        大石接过菊丸手里的书,给他倒了一杯开水,问他,“外面热不热?”菊丸一副热得要晕倒的样子,抢过那杯水,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晶莹的汗水顺着光洁的额头有乐感的滑落。
        大石把桌子清理出一块地方来,对手冢略有些歉意的微笑着。
        手冢正在看书,厚厚的一大本医书摊在膝头。下午他没有课,所以留在寝室里看书。
        菊丸进来的时候,手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不二并没有和他一起。
        菊丸坐下来一边开始看书,嘴里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手冢抬头一看,才发现他抱进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袋子,都是一些零食,现在他正抱着一袋子薯片猛嚼。
        嘴里塞满了东西,让他安静了片刻。但只是一会儿,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嗳,oishi,你知不知道前一阵子艺术学院办的那个摄影展?”
        “听说了,怎么?”
        “啊哈……”菊丸的好精神又来了,“你都不知道那个教我们公共文化课艺术史的老师有多臭屁,每次来上课眼睛都望着天,一张嘴就同学们,什么是艺术,艺术就是……”
        说到这里菊丸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眼睛往上翻,用故做深沉的语调重复着,“艺术就是……”然后抬起头来一摊手,“哈哈哈,别告诉我艺术就是这副德行。”
        大石被他逗得不行。
        菊丸转动着眼珠,“所以啊,你可以想见我们有多反感他了。听说这次这个摄影展是艺术学院主办的,在开展之前他们就放出话来说这次的最佳肯定是他们的。我们商学院当然很不服气了,可是又没有人精通这玩意。”菊丸一脸的不甘心,“后来,突然就想到fuji平时好像就很喜欢鼓捣这个,所以就把他拖去参赛了,结果……”菊丸拖长语调,故意卖关子。
        “结果怎么样?”大石追问他。


        IP属地:内蒙古6楼2007-02-04 20:08
        回复
          晚间的风若有若无地吹,恬淡、柔和。天空是没有全黑前的淡青色,清浅、润泽。
          手冢觉得自己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慢慢静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手冢坐在学校里的餐厅,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子。黑色的液体在洁白杯子的边缘画出层层浅褐色涟漪,然后重又黑白分明,两不相干,鲜明如初。
          不二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三明治,他在微笑。他和他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些影影绰绰的人群。不二并没有看见手冢,他是后进来的,和同学一起。
          还是那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却穿得纯粹明澈,就像他的眼睛,那样的漫不经心,却总在不经意间光华流传。
          手冢看见有个同学挥手对不二打招呼,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然后,不二站起身和他一起往餐厅外面走去,那个没有来得及吃完的三明治进了入口处的垃圾筒。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的缘故,不二脸上那个逐渐加深的笑容,反而显得模糊起来。
          头顶的炽白灯光像水银一样泻了满地,把整个餐厅映照了个彻底通透。
          随着玻璃门的开阖,那笑容和白衬衫的衣角终于消失不见,整个餐厅一切如初。
          原来即使没有隔着层层雨雾,即使是在光亮如白昼的地方,我也没法把你看得更清楚些,我也没有办法,原来如此。
          杯子里的咖啡冷得很彻底。
          手冢站起身往外面走。
          夜幕降临,天空是厚重深沉的蓝黑色,今夜没有星光。
          他是个发光体,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光华流离。
          而他,和他是不同的。
          他们是不同的。

          巧合或者故意。
          手冢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也没有再在校园里和不二遇到过。
          夏季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去找导师。导师递过来一份材料,手冢接过来,是一份病理分析命题。粗略地翻了一下,很复杂的课题,患者脑血管瘤,兼先天性心室瓣膜狭窄,时有心力衰竭的可能。导师很温和地说,这是一个研究性的拓展课题,由选定的学生完成,然后参加公开答辩,由资深的专家来审核。学院在普外科选中了你,另外一个脑外科的学生和你搭档。
          手冢翻到底页,签字那一栏。自己的名字在前,另外一个名字在后。
          fuji syusuke
          白纸黑字,清晰无比地跃入眼帘,没有躲闪的余地。
          一瞬间的怔忡,几秒钟的停顿。手冢握紧手中的那一叠纸张。
          导师用很期待的眼光看着他,继续说,你们都是医学院最棒的学生,相信一定能做到最好。说完伸出手,在手冢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鼓励。
          手冢轻轻点头,鞠躬,走出去。
          回到寝室,手冢把拿来的材料很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就去了图书馆。用一上午的时间详细地查找了所需的相关资料,走出图书馆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折返了回去,查找了一些有关脑外科的资料。
          下午准时到达教室,在走廊里转弯处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二站在教室门口,靠着走廊的墙壁,弯着眉,似乎熟悉的微笑静静展开。
          手冢走过去。
          不二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教室,“今天实验室都满了,图书馆谈话不方便,去我那里吧。”停了停,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oishi今天下午没课吧,Eiji去找他了,你那里恐怕不行呢。”
          手冢扬了扬眉,表示没意见,率先转身向前。

          不二住的地方在医学院的一隅,远离中心地带。三楼,房间在走廊尽头,比起其余的尺寸略小,是一个单人间。房间里不出意料的整洁而明净,每一样物品都在最恰如其分的位置上,让人觉得眼睛无比的舒适。外面有颗高大的扶桑树,生得枝叶繁茂,这会儿花开得正好,素淡的花香飘了满室。手冢知道不二为何选择这个地方了,安静、清爽、自成格局,非常非常的适合工作,和思考。
          微微环视,手冢就在桌子上看到了菊丸提到的那幅摄影作品。拍得是一些不知名的花朵,细小脆弱,却连成一片,向前延伸,生机无限。用光非常的柔和,角度也选得很专业。延伸的方向是渐强的光线,使得整幅图像在边框完结的时候,仍然给人以意犹未尽的感觉,无限憧憬。
          右下角有签名:Everlasting F.S。手冢注意到用的是一个动态的形容词,而非静态的名词。
          


          IP属地:内蒙古8楼2007-02-04 20:10
          回复
            照片的背面用略微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字:眼睛看到的都是好风景。
            手冢的睫毛轻轻扬了一下。
            面前伸过一只手来,手里拿着一杯清茶。低声说了句,谢谢。伸手接过,然后抬起头去看站在对面的人。
            微笑如恒。眼波如静止湖面,涟漪不起。不二的眼睛是很漂亮的蓝色,光线改变,会呈现出些微不同的变化。没有波澜的水面是沉静的蓝,静谧而幽深。
            手冢的心紧了一下。
            没有多余的话语,手冢很快将一切导入正题。不二推给他一份资料,关于脑血管瘤的病原、发病体征、治疗的各种手段一一列明,详尽却不烦琐,用词简洁而明了。在个别脑科专业术语上,还做了简单的标注。手冢有点吃惊,他原以为不二的漫不经心是不会去提前准备的,向对面看过去,回应他的是微笑如花。

            和不二的合作进行地超乎想象的顺利,手冢并不是一个特别善于讲述的人,他喜欢用最简单而直接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述。这种过分简约的风格,有时也会造成困扰。当听者用很困惑的眼睛看着他时,手冢会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迅速在脑海里重新组织词汇,然后很耐心的用另一种方式详细的再讲解一次。和不二在一起,显然不存在这种问题。不二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最精简的语句中,捕捉到最准确的意思。有时,他们的思维方式会惊人的相似,以至于只要手冢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不二就能明白他的全部想法。
            这样的合作是很令人愉悦的。不二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略低着头,像个对什么发生兴趣的孩子,眼睛慢慢地转动,长长的睫毛在瞳仁里切换出不同的光影。他没有在笑,没有了那份漫不经心的神气做掩饰,没有了那个一成不变的笑容做屏障,那眉眼的轮廓这样的真实,漂亮的惊人。手冢想,他是有些喜欢这种氛围的。
            最后一天的下午,他们在一起给分析报告做最后的核查,然后发现一个整和上的问题,商量好解决办法,各自行事。手冢做事情的时候非常的专心,专心到会忽略周围的一切事情。一直到天色一点一点的擦黑,手冢才从报告里抬起头来,长时间的工作,有点倦意,伸手揉揉额角,眼睛很酸涩,抬手摘了眼镜,眼睛眨动几下,舒服了很多。眼睛舒服了,自动开始寻找那个能让整个人都舒服的身影,看过去,手冢才发现不二很不对劲。
            栗色的刘海有点散乱地覆在前额上,遮住了眉毛和眼睛。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只手压在胃部,紧得那件白衬衫起了一片凌乱的褶皱,另一手垂在桌面上,手指微微弯曲,在深棕色桌面的映衬下苍白得惊人。
            心里立刻乱了一下,轻轻叫他,“fuji?”
            听到声音,不二抬起头来,一个微笑迅速展开,“呐?”
            “怎么了,你?”
            “没事。”干净利落的回答。
            明显安抚人的语气,手冢听了有点气恼。不再说话,眉紧蹙起来,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对面的人。
            不二的头垂了一下,顿了顿,然后抬起头,和手冢平视,“胃有点疼。”语气平静,眼波清亮如止水。
            有点疼?不二说话的时候,秀气的眉毛一边轻轻地拧着,嘴角保持着很平和的曲线,却因为疼痛轻轻地痉挛着。手冢觉得心里非常地闷,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似的,伴随着莫名的气恼,于是不说话,继续盯着对面的人。
            “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不二说完居然弯起眉毛又笑了一下。
            忍一忍?自己没发现的时候,不知道已经忍了多久了。手冢盯着那个苍白犹如水中花一样的笑容,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拧起来一样的疼,必须得立刻做点什么,才能停止这种莫名的疼痛感。走过去替他把书合上,如命令般的口气吐出两个字,“休息。”想了想,又接了句,“等我一下。”说完再不看一眼面前的人,转身走出房间,门在身后重重地合拢。
            手冢在学校里的餐厅转了一圈,用最快的速度买了一点热粥和软的糕点,然后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想起什么似的,又拐去药剂楼转了一圈。


            IP属地:内蒙古9楼2007-02-04 20:10
            回复
              回来推开门,看见不二侧躺在床上,可能是真的很不舒服,身体蜷缩着,眉毛蹙得很紧。
              听见门响的声音,不二睁开眼睛,一个习惯性笑容。
              手冢看得很来气,把吃的东西递过去,简单的开口,“先吃东西。”
              不二坐起来,接过去,热粥的温度在手心里散开,似乎使他舒服了点,眉毛轻轻展开。
              手冢拖了张椅子,坐在对面看他吃东西。
              吃到一半,不二好像发现什么似的,盯着手冢瞧,笑意藏在眼睛里。
              手冢有点奇怪,看自己,手里还提着糕点盒子,坐得很端正,样子是有点古怪,不过也不用这样吧。
              不二眨眨眼,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手冢扬起一边眉毛,意示询问。
              不二指了指他的眼睛,“你刚才就这样出去了?”
              手冢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出门的时候太匆忙,眼镜摘下来后一直忘记带回去了。
              手冢有很好看的脸部轮廓线,近乎完美的曲线一路延展,清晰而深刻。因为皮肤白的缘故,冰雕雪刻般的好看,却也冰雪般的冷俊异常。浅茶色眼眸细长,眼角微微上翘,很妩媚的韵致,柔和了脸部的线条。只是这细微末节藏在镜片后面,就变成了凛冽纯粹,寒光流传,气势天成。
              在不二带着笑意的注视下,手冢略显尴尬,回身在桌子上找到眼镜,带好,转身,一切又如平常。
              不二不笑了,睫毛抖动了几下,眼睛里的光芒很认真,“谢谢。”
              手冢把手里的一个装着黑色液体的瓶子递过去。
              “什么?”
              “药。一个以前在中国教书的导师配的,中药,很管用。”又补充了一句,“西药,吃多了有副作用。”
              不二睁大了眼睛,笑意又回到眼睛里,非常疑惑的声音,“呐,tezuka拿我做试验?”
              手冢不理他,低头尝了一口,然后推过去,想了想,“绝对比芥末寿司的味道好。”
              不二笑得越来越欢畅,小孩子般的淘气,“tezuka,试过了?”
              继续不理他的调侃,“吃药。”
              不二吃药的样子很像个怕苦的小孩子,皱着眉头,眼睛不停地眨,手冢看得有点想笑。
              吃完药,手冢问他,“经常性的?”
              “不是。可能是中午忘了吃饭。”
              “忘了?”声音很硬。
              “嗯。中午的时候,有个同学来找,说社团里有点事情。”
              手冢不期然地联想到那个进了垃圾筒的三明治。这几天,上午要上课,下午要和他一起做分析报告,还要抽时间去图书馆查资料、写功课、做实验。中午居然还要去参见什么见鬼的社团活动,这么忙,难怪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看样子还不是一天两天了。中午总是不好好吃饭,难怪胃痛。
              暗暗皱紧眉头,“为什么不拒绝?”
              “拒绝?”栗色的头轻轻俯了一下,抬起的眼睛目光迷糊,“会觉得很……不忍心呢。”
              手冢立刻就明白了,菊丸眼中从容不迫的不二,众人面前微笑不变的天才,还没学会怎么拒绝别人。因为不忍心看到别人眼中的失望和为难,所以就为难自己。暗暗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能再说下去了,心里不舒服,很难控制住情绪。
              手冢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面,继续未完的分析报告。
              不二在那边叫他,“tezuka,一会儿叫醒我吧。”
              手冢不理他,生病的人就应该好好休息。

              屋子里很静,灯光很柔和。不二睡得似乎很不安稳,脸色白得很像他那件衬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在脸上投出一弧阴影,他不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憔悴。手冢突然有点想念那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和那个一成不变的笑容了,非常非常的想念。
              不二醒来的时候,将近晚上十点了。室内一灯如豆,手冢坐在灯下还在研究那份报告,坐得很正,背脊挺直,衬衫穿得服帖平展,因为认真身体微微紧绷着,异常英俊异常专注。不二看得有点出神。坐起身来,才发现头有点发沉。
              听到声响,手冢看过去。不二坐在那里,脸色不再苍白,却呈现出一种不太正常的红晕。走过去,手覆在细致的额头上。果然,很热。
              手冢的手很清凉,很舒服,不二轻轻颤了一下。
              手冢侧头看到窗帘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该死,忘记关窗户了。看来这次,非得吃西药了。倒了一杯水,把白色的药片递过去。
              不二手里握着药片,静静地开口,“tezuka,一个人没问题吗?”眼光看向桌面。
              手冢不答话,挑起一边眉毛,眼光很冷。怎么,怀疑我的能力?
              不二没动静。
              忍耐着,“吃药。”病人要听医生的话。
              转动眼睛,手冢忘了我也是医生?
              忍无可忍,“你现在是病人,病人没权利讲条件。”
              轻轻笑了一声,“呐,那我那一份,也拜托tezuka了。”

              西药的药效发挥得很快,不二很快就睡着了。这次睡得很安稳,浅浅的呼吸声在室内起伏,均匀绵长,一声一声,手冢突然觉得很安心。
              一切都整理好,手冢看了看表,十一点半。很疲倦,想回去,又觉得不太放心,伸手关了灯,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手冢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很暖,一看毯子盖在自己的肩头。往床上看过去,空的,没人。有点着急,眼睛环视四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五点钟的光景,晨光熹微,有层薄雾,像细纱一样的覆盖住整个天空。不二站在阳台上,就着还没熄灭的路灯,在看那份分析报告。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瘦,却挺得很直。从脖颈到肩膀到后背有很美好的弧线,因为直,而显得非常柔韧。栗色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扬起,脸部的线条干净清晰,柔和却不失力度。他看得非常仔细,非常专注,睫毛轻轻扫着,眼睛是漂亮的深蓝色,沉稳坚定。
              手冢在那一瞬间,推翻了以前的想法。毫无疑问,不二适合学医,而且他将会是个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这一点,手冢从来没有这样肯定过。
              心里有种很柔软的情绪慢慢浮现,手冢的睫毛轻轻扬了扬,上面沾染了清晨的雾气,略显沉重。
              他终于明白菊丸说他们很像的原因了。
              是的,他们很像。无论怎样的隐藏,里面都是一样的坚韧、一样的专注、一样的不服输,以及那种篆在灵魂中、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骄傲。


              IP属地:内蒙古10楼2007-02-04 20:10
              回复
                3. Everlasting

                答辩会在上午进行,地点在学校的礼堂,人来了很多,除了教授和专家,还有很多学生来旁听。
                手冢和不二站在角落里和导师商榷最后的细节问题。不二的脸上又挂着那个一如既往的微笑,平和而温煦的,没有任何起伏。礼堂里的灯光很亮,在不二的脸上铺出一片澄黄色的光晕,手冢无法从他的脸色上判断他的胃是否仍旧疼痛,他的眼神、微笑,在灯光下都是没有波折的温暖颜色。
                早上的时候,手冢曾经问他胃还疼不疼,令人安心的笑容平地传达着没事很好的讯息。
                手冢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并且站到阳台上去的,只是递到手里的那份报告,关于脑外科的部分已经全部修改好,专业而精准。
                夜里的风很凉吧,不知道胃疼的时候是不能吹冷风的吗?为什么还要站到那里去,他是不是真的不疼了没事了?仔仔细细地看对面的人,但是,没有用,手冢无法从那样的笑容里看出任何痕迹,不二似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没事了很好了。

                九点正,报告会准时开始。
                手冢站在讲台上做讲解,清晰而流利。他并没有把十分的心思放在上面,事实上他也不需要,那些内容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甚至可以闭上眼睛毫不费力的把它们说明白。下意识的,手冢用眼光在礼堂里寻找另一个身影,下面的人很多,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楚。这么多的人,可是依然很静、很空,整个礼堂里好像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听起来那么的孤单。
                别过头的时候,却看到那个身影站在讲台旁边不远处。不二微侧着头,听得很用心,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是透明的黄色,瞳仁里有个金黄色的小亮点在闪烁,那样的色泽,遮盖了全场的灯光。手冢觉得那件衬衫的白色慢慢在眼前扩大,那么单纯的颜色,却可以填满眼睛所有的虚空。礼堂里开始弥漫充实而温暖的味道。
                普外科的部分陈述完毕,脑外科的部分由不二继续进行。从讲台上走下来,擦肩的那一刹那,手冢用眼睛把让人宁定的力量传递给不二,回报他的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很微小,可是里面的真挚非常多。
                不想坐到下面去,就像刚才不二那样,手冢站在讲台旁边不远的地方。他要站在他身边,离他近一点,在他身边。
                不二的声音低柔而清润,透净却力度十足。手冢听得有点出神。直到那一刻,啪的一声,全场一片漆黑。
                眼睛有点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手冢朝台上看过去,不二正在放幻灯片。幻灯机上好白好白的灯光洒在身上,在他身后的宽大屏幕上拉出一道狭长而瘦削的黑色剪影。因为四周很黑的缘故,显得台上的人异常分明,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白得好像透明。那一瞬间,手冢觉得心上就像有一跟锋利的钢丝线迅速划过,留下细致而深刻的伤痕,然后疼痛感缓慢向四周蔓延。
                手冢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一切又回到昨天晚上。不二由于疼痛而蹙紧的眉,他白得像衣服的脸色。这些影像如此清晰,就像是疼痛的感觉,然后脑海里的影像慢慢和台上的人重叠,真实得让手冢分不清。
                心里有个地方,还在持续地隐隐作痛,在无所依凭的黑暗里,手冢伸出手按住了身体上的某个部位。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放在了胃部,那一刻他觉得昨晚不二所有的疼痛他都已经感同身受了。

                答辩会非常的成功,如潮的掌声,导师欣慰而满意的神情,同学钦佩的目光。这些都不是重点,手冢心里有个非常清晰而坚定的念头。他走过去,十分郑重地对不二开口,“fuji,出来一下,有事。”似乎是惊讶于手冢过于严肃的表情,不二愣了一下,然后很顺从地跟了出去。
                一路上,手冢都没有说话,率先走在前头。一直走到学校医院的门口,才站住,转过身,对上不二有点疑惑的眼睛。
                很笃定的开口,没有反驳的余地,“你得看医生。”
                栗色的头立刻俯了下去,站着不动,鞋尖在地上磨蹭着。
                “呐,tezuka……”拖长了语调叫他,抬起的眼睛一闪而过的带着点祈求的味道。
                手冢又想笑了,原来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都一个样,不喜欢看医生。绷着表情,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也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伸手直接把他拖进去。
                


                IP属地:内蒙古11楼2007-02-04 20:11
                回复
                  检查完了,医生说胃一点事也没有,但是要注意按时的吃饭和正常的作息,这样以后才不会再痛。医生很有经验,温和而了解地提醒着,“当医生的很辛苦啊,作息时间不定,最容易得胃病。要注意身体啊,不要还没当医生,就把胃搞坏了。”
                  手冢用寒冰一样的目光瞪他,听见没有?
                  不二频频点头,对着他笑得好像一朵花。
                  手冢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医院里出来,不二要和同学一起去庆祝答辩会的成功,问手冢要不要一起去。手冢告诉他下午还有课,所以不去了。
                  临走的时候,不二想到什么似的,站定了,睫毛扬了扬,漂亮的眼睛是明净的蓝,对着手冢伸出手去,很真诚地开口,“真高兴能和tezuka一起合作。”
                  手冢握住那只手,有点凉。一瞬间的握紧,然后再松开。
                  太短暂,怎样才能把温度传递给他?

                  学期末的时候,开始忙碌起来。医学院的学生,在这个时候会更忙一点,除了要应付考试,还有很多的实验和课外实践。手冢作为普外科最好的学生,被学院的老教授带在身边,在学校附属的医院里实习。
                  医院里的日子果然和学校不同,更忙碌也更紧张。那里有一种气氛,宁重而肃穆,生死一线之间的事,毕竟不同于寻常。有时会连续不停的观摩手术、跟着查房、看各种各样的病历。总是有新的病患被送进来,一天下来没有让人喘息的机会。
                  傍晚的时候,终于可以停下来。手冢觉得一天站下来背都僵硬了,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休息一下。医院的走廊很长,墙壁洁白,这一片洁白带着微微的弧度一直延伸。手冢突然觉得心里很静,伸出手,掌心里的纹路深刻而沉稳。四指慢慢收拢,然后握牢,很神奇的感觉。觉得自己很重要,一双手里牢牢地握着些什么,别人把性命交给你,把信任交给你,然后你满满地握住了生命的契机。这种强烈被需要的感觉,让手冢觉得这样的充实和满足。毫无疑问,他喜欢做医生,天生的。
                  老教授和蔼地问他,是不是很累,很不习惯。
                  手冢很平静地回答他,“不,教授。”然后顿了顿,加重语气,“我想我喜欢这样,喜欢。”
                  老教授眼睛里的笑容那么深,带着穿过风霜岁月年华的了悟,抬起手指着那些穿着白大衣的人给他看,“你看,孩子,当你穿上那身白的时候,你就不同了。”
                  手冢明白,当你穿上那件白大衣,你就成为一名医生,病人把所有的软弱和希望都交到你手里,无论怎样的艰难和辛苦,对着病人你永远要眼神沉静态度温和,永远要镇定如恒而值得信赖。手冢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 
                  他的眼光一定泄露了他的想法,老教授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手冢觉得落在他肩膀上的不仅仅是责任和信赖那么简单,那是一种信念,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下去,他对着老教授清癯的背影深深鞠躬,他多么地尊敬他啊。
                  回到寝室的时候,手冢累得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意识模糊前的那一刻,想到的是,照顾病患是医生的天职,可是医生生病了,谁来照顾他们?那个和自己一样即将成为医生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IP属地:内蒙古12楼2007-02-04 20:11
                  回复
                    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想了一会儿,才了然,“tezuka,去学院看了那个艺术沙龙?”
                    手冢点点头,“你喜欢摄影。”
                    “嗯。非常喜欢。”
                    “可是,你选择了做医生。”手冢陈述事实。
                    不二轻笑了一声,“摄影是我的爱好,而医生……是我的职业。”
                    手冢盯着他。
                     “如果我说……”不二回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爱好和工作是可以脱节的,tezuka满意吗?”
                    有些时候我们必须要做一些事情,即使不喜欢或者违背了我们本来的意愿吗?
                    手冢看着他,蓝色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不明。
                    不二,你并没有说实话。
                    手冢不再看他,也不再开口。
                    空气里是尴尬的静寂,时间滞涩,生疏环绕。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冢听见不二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风吹送过来一样,飘忽而空灵的响起,“小时候很怕去医院,医院里那么大,很多扇门,进进出出很多的人。有些人被推进门里去,他们的亲人或者朋友就坐在外面的走廊里等,但是有些人进去了就永远不会出来了。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就觉得那些门很可怕,好想赶快离开那里。可是医院的走廊那么长,我绕来绕去,怎么也绕不出去……”他顿了顿,“走廊里那么静,好象只能听到我自己的脚步声,可是我怎么也绕不出去。”
                    不二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白,好像沉浸在某种思绪里,目光迷离。
                    “然后遇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叔叔,他牵着我的手把我领了出去。他的手很暖,很有力量,我跟在他身后,突然就不那么怕了。觉得只要跟着他走,无论怎样都能从那里走出去似的。后来,只要一看见那片白色,就会觉得很安心,闭上眼睛所有的疲倦和伤痛都可以暂时忘记了。”
                    “长大以后就想,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拉着别人的手,把别人从那些地方带出来。然后就去学医了,希望有一天能把所有的人都从那扇门里带出来。”不二侧着头笑了一下,把手掌在眼前静静摊开,“总觉得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这双手就可以牢牢的握住什么呢。”
                    “这种感觉,tezuka能明白吗?”
                    手冢深深地看着他,不二,这种感觉我怎么会不明白,你也想牢牢握住那些即将流逝的生命,是吗?
                    安静了一会儿,手冢问他,“为什么小时候总是去医院,你经常生病吗?”
                    “……不是。”很淡的声音。
                     “tezuka以为我是玻璃做的,一碰就会碎。”不二做了一个要散架的手势,看着手冢调皮的笑。
                    “可是后来做了医生才发现,无论你变得怎样的强,也没有办法把所有的病人从那里带出来。”不二接着说,“有的时候,会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看着那些期待的目光和信任的眼神,却无能为力,会觉得很不甘心。这种感觉积累得多了,就会慢慢变成一种压力。所以……”
                    “所以就找一个宣泄的渠道,把那些希望和憧憬都拍成照片,借助它们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愿望。”手冢代替他说下去。
                    不二不说话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震惊的神色来,然后他慢慢地拧起秀气的眉毛,水光一样的东西在眼睛里晃动,越来越亮。
                    手冢在那些亮光快要从他眼睛里掉出来的时候,别过了头。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
                    不二的照片,不二的人。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有些人任凭生命的率性和本真来生活,他们的快乐来源于体验本身,比如菊丸。有些人经历了很多事,他们体会,然后思考,发现生活本身的班驳,生命的脆弱,美好的易于流逝,他们的快乐来源于珍惜,比如不二。
                    不二的照片,不知名的花朵也好,雪地湖泊也好,他想传递的只是一种生命的力量。
                    Everlasting
                    他想将眼中的那些好风景无限的延续下去,虽然他比谁都清楚很多风景我们只能看它一时,不能看它一世。但是因为珍惜,所以仍然不遗余力的去记录,哪怕短暂、哪怕徒劳。
                    手冢心里那么的柔软,软得他都有点觉得发痛了。
                    不二,你不知道吗?
                    人有的时候,要活得单纯一点,才比较容易快乐。


                    IP属地:内蒙古16楼2007-02-04 20:12
                    回复
                      4. Between You And Me

                      那天晚上酒吧台阶上,手冢和不二的对话并没有能够进行下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菊丸发现他们两个都不在pub里面,于是和大石开始四处寻找。
                      手冢听到身后 “砰”的一声响,门上挂着的装饰铃铛叮叮当当交错不绝,然后毫无意外的,菊丸那张脸就已经近在咫尺。
                      菊丸把头从他们两个中间伸过来,看看手冢,再看看不二,最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用一种了然的声音说,“原来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啊,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oishi……”菊丸偏过头去对大石挤眉弄眼,“有人嫌我们两个碍事哦。”
                      不二听了直笑,对着手冢眨眼睛,意思你看英二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手冢回望他一眼,早知道菊丸不会领你的情了。
                      不二点点头,笑得更加欢畅了。
                      菊丸看着他们,黑眼睛转个不停,有点疑惑,“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不二不理他,看着大石一直笑,难道你也不领我的情?
                      大石被他笑得很不好意思,出来打圆场,“eiji,别胡闹了。”然后告诉手冢和不二,酒吧老板谢谢英二帮忙弹了一晚上的琴,送了一个起司蛋糕给他们,叫大家一起进去吃。
                      菊丸很不甘心,盯着他们两个猛瞧,“你们……”他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大石拖进去了。
                      手冢站起身来,不二也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是好深好深的蓝,好像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一样,但是转瞬就被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紧接着眉毛嘴角弯出一个没有什么深意的笑容来。手冢转过身,推开酒吧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四个人围坐在吧台旁边吃蛋糕。栗子粉做的蜂蜜蛋糕,很大,金黄色的表皮,流淌出美丽的光泽,非常的甜。菊丸吃得很高兴,连那个笑容里也好像填满了蜂蜜的甜味似的。吃到后来,嘴角和手指上都沾着白色的奶油,菊丸顽皮起来,把手指上的奶油抹到大石的衣服上。大石太吃惊了,一时之间怔在那里,菊丸就趁着他发呆的工夫,用手指把更多的奶油抹在了大石的脸上、手上和身上。大石反应过来,抄起一块蛋糕向他砸过去。菊丸立刻还击,笑得肆无忌惮。最后这个小插曲,演变成了一场混战,连手冢和不二也没能幸免。
                      手冢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衬衫上的奶油渍,菊丸就有这种本事,可以让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菊丸还在酒吧里来回穿梭,灵活的躲闪着飞来的奶油,再把手里的丢出去,制造新的战端。一个大孩子,可以随时随地找到快乐,并把这些快乐播种出去,收获到最多的笑声。
                      那么,不二呢?蜂蜜蛋糕在他那件白色衬衫上开出了流金的花朵,左边的脸颊上沾着一小块白色的奶油,使他看起来小了很多。似乎被菊丸所感染了,完全沉浸在简单的游戏中。
                      脸上是孩子般毫无掩饰和防备的笑容,没有一点心机,也没有复杂的心绪在里面。
                      笑得明朗而真切,笑得手冢心里好暖。
                      俯下身,头静静枕在双臂上,袖子上栗子蛋糕的味道立刻在鼻端芬芳萦绕。手冢觉得有点恍惚,他想能看到不二这样的笑容是很好很好的,只是脑海里似乎有个很重要的疑问一闪而过,这样的清晰,可是太快了,手冢无法抓住它。
                      后来这个疑问就随着酒吧里的橙黄色灯光在空气里慢慢晕开去,而变得一片模糊。

                      只是那个夜晚以后,手冢和不二之间生出一些很微妙的氛围来。大多数时候,他依然微笑如花,他依然不言不语,很多话他永远不会说,他也永远都不会问。可是一种类似默契的东西,就那样浮在周围的空气里,虽然透明,却无处不在。
                      走得近了,很多事情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比如不二经常会看书看到很晚,会为一份病历分析在图书馆里坐上一整天,有时会待在实验室里忘记吃饭,他的功课好,并非平白无端的得来的,他有他的一份认真。只是这份认真很随意,没有太多的胜负之心。和手冢不同,手冢做任何事情,要么做到最好,要么不做。不二很少拒绝别人,别人拜托的事情却总能做到最好,时间不够用,就挤,所以有时候他真的会很忙很忙。
                      天才吗?这世界上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总是要付出一些,才能得到一些。不二付出的够多了,只是这一切都掩盖在那个笑容后面,永远从容,永远有条不紊。他不说,又有谁知道呢。很多东西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错过了。
                      


                      IP属地:内蒙古17楼2007-02-04 20:14
                      回复
                        手冢看在眼里,默默不语。只是手冢每天会陪他一起吃饭,准时的,从不晚点。不二做报告的时候,桌子上总是早已放上事先整理好的资料,厚厚的一沓,非常齐全。晚上他坐在灯下静静地做功课,手冢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帮他处理那些同学拜托他做的事情。通常他做完功课,就跑去泡两杯茶,一杯放在手冢手边,一杯拿在手里,白色的雾气在他眼前氤氲。他就坐在对面撑着下颌看着他忙,闲闲地笑,一点也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有时他会放上一张CD,然后靠在床头看书。真静,只有他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和他偶尔翻动书页时很轻的哗的一声,然后那些音乐声响起,悠扬而闲适的在屋子里流淌。不止一次,手冢抬起头来,看见他把脸埋进书页,窝在那里睡着了,手里还乱七八糟的抱着个枕头,睡得一点形象也没有,香甜而懒散。淡淡的微笑在手冢嘴角慢慢浮现,他想这样就好,真的很好,他可一点也不想看到他那么忙碌、那么累,一点也不想。
                        不二照很多照片,有时拿去展览或者投递给杂志社。手冢就给那些照片起名字,或者写上一些相匹配的文字。有时那些照片里究竟有些什么,不二自己也说不清楚,手冢却仿佛总是懂得。所有的图像和文字都融合得那样恰如其分,一丝嫌隙也没有。菊丸看见了非常吃惊,点漆般的黑眼睛睁得老大,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用很迷糊的声音对大石说,“oishi,他们这些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与众不同的。”大石笑笑没说话。
                        不二呢?不二一点也不惊讶,无论手冢能做什么,无论手冢做得怎样的快怎样的好,不二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菊丸知道后更吃惊了,追着不二问原因,不二不说话,只是看着手冢淡淡的笑。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手冢深深的凝视他,想在他眼睛里看出那个答案。
                        在这样的眼光注视下,不二低下头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tezuka做不到的。后来那次一起做分析报告,晚上醒来的时候,看见tezuka坐在那里,就觉得很放心呢。”他说得很慢很慢,声音很低很低,“即使自己起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反正tezuka总有办法。”说完,他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手冢想问他,那你最后为什么还要起来,为什么生病了还要逞强,为什么不相信我?
                        似乎察觉了他的意思,不二侧着头没有说话,然后一个笑容慢慢在嘴角展开。
                        他的眼睛是好清好浅的颜色,浸润着天空的蓝色,透明的一般。他的笑容好纯好净,像四月的晴空,带着浓浓的暖意,可以让冰消雪融的那种。


                        IP属地:内蒙古18楼2007-02-04 20:14
                        回复
                          对着这样的笑容,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手冢在心里轻轻叹气。骄傲,他起来是因为他有他的骄傲。其实早就知道了,原本不必问的。手冢侧头看着他,白色衬衣裹着的身体轻盈而单薄,瘦弱的脊背总是挺得很直。他多骄傲,越是柔弱的外表,里面蕴藏的力量越坚韧。没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看着那个站得很直的侧影,不知为何手冢觉得心里有点空,以及一丝莫名的、淡淡的惆怅。
                          很快的,手冢就知道了一切并非毫无缘由的。

                          冬季学期将近一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很多事情发生之前总是一点征兆也没有,让人措手不及。有时也许,正是这种坦然的毫无防备,让我们更容易看清楚很多事情。
                          那天下午,手冢有一节医学史。课间休息的时候,手冢用铅笔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窗外的冬青树生得高大挺拔,颜色依然苍翠。冬季的校园并没有太多的景致,索性虽然已经是十一月,但是阳光依然充足,透过玻璃窗点点洒落在身上,和煦而温暖。
                          这个冬天的阳光好像总是让人觉得特别舒心呢,手冢有点想微笑。
                          教室前面有一阵小小的骚动,手冢看过去。菊丸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教室里,他正向后排他们坐的座位跑过来。他跑得那么急,以至于撞到了一些桌椅,他都没有发觉。
                          最后菊丸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的脸色有点白,额前的几缕刘海被汗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脸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大石被他吓着了,抓着他的手臂问他,“eiji,怎么了?!”
                          菊丸努力平复着呼吸,黑眼睛里都是慌乱,“你们快去看看吧,fuji他……出事了。”
                          手冢觉得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以至于一时之间他都没弄明白菊丸究竟在说些什么。隔了一秒,那些意识才慢慢回来,他好像听见菊丸说不二出事了。他,出事了。他,怎么了?
                          大石在说话,“他出什么事了?”
                          “他们系做实验的时候,一个酒精炉爆炸了。好像,好像……”菊丸结巴起来,“好像是伤到眼睛了。”
                          阳光在玻璃上闪,亮白亮白的晃得眼前一片模糊。
                          隐约中,手冢听见大石焦急的声音在问,“伤得严不严重?”
                          “好像挺严重的,被送到学校医院去了。我一听说,就跑过来告诉你们了。”菊丸用手比划着,说得又急又快,“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啊。”
                          手冢觉得耳边好静,好像一切声音都抽离了似的,他看见菊丸的嘴飞快的动着,他以为他会听不见菊丸在说些什么,可是事实上那些声音清晰无比,像一根根锐利无比的尖刺毫不留情的穿过他的耳鼓,然后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一片生疼。
                          “赶快过去吧。”菊丸说完,转身又跑走了。
                          大石看手冢一眼,“tezuka,我们也快去吧。”
                          手冢想说好,张开嘴才发觉喉咙里哽着一个硬块,根本发不出声音。这个硬块又大又沉,从喉咙里一直向下压迫着,使得他连脚步都不顺畅起来,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机械地随着大石往前走。

                          学校医院的走廊里,很多的人。手术还在进行中。
                          手冢轻轻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对面的门。门合得很严,里面挂着布帘,什么也看不见。门的上方亮着一盏灯,光芒透过玻璃灯罩映射出来,落得一地晶莹,血红色的。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了,怎么以前都没注意过,手术室外的灯光是这种触目惊心的颜色呢。不敢再看,也不想再看,手冢把头别过去。
                          菊丸坐不住,蹙着眉头,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答、答、答,脚步声不断响起。偏偏每一声都这样的清楚,好像直接踩在手冢心里一样,来来回回,踏得一片凌乱。
                          大石拍拍身边的椅子,对菊丸说,“eiji,你别绕了,绕得我头都晕了,坐下等吧。”
                          菊丸摇摇头,“我心里好急,坐不下。”
                          不二的同学站在旁边,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fuji也不至于……”
                          他们到学校医院的时候,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下午不二他们系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和不二一组的同学在调试酒精炉的火焰,不二听着觉得炉子的声音不太对,就低下头去关。下一秒钟,那个酒精炉就爆炸了,不二伸手把同学推开了。结果同学一点事情也没有,他自己被玻璃碎片炸伤了眼睛。
                          


                          IP属地:内蒙古19楼2007-02-04 20:15
                          回复
                            手冢平躺在学校一隅的草地上,这里很安静,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可以不被发觉的、不受任何打扰的思考一些事情。
                            双臂枕在脑后,抬起眼睛,上面是一棵有着茂盛树冠的凤凰木,落尽了树叶,只剩下了笔直修长的躯干。萧疏的枝条仪态优美,那些支支离离的树枝树桠错落的交织着,把天空的蓝色切割成小碎片。
                            似曾相识的颜色,手冢把眼睛闭起来。晴朗冬日的空气,清凛而干燥,手冢觉得自己终于又可以顺畅的呼吸了,胸前无形的重量也随着一呼一吸的动作,渐渐消逝。
                            心情慢慢平复,很多东西就清晰无比的浮出水面。他想他现在可以解释那种无法言说又沉闷至极的感觉了,毫无疑问的,他在生气。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大石说得对,不是那个同学的错。也……不是不二的错,他几乎可以重现当时的局面,一切都是出于本能,如果是他在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身边的同学。
                            一切只是个意外,没有谁有错,没有谁需要负上责任。
                            阳光顺着枝条间隙洒落下来,很多白色的圆圆的斑斑点点在地面上跳跃,幽幽的泛着光,很柔很美。手冢侧一个身,把头埋在手臂间,闻到地上青草芯子的味道,冰凉的,涩涩的。这种味道让手冢觉得嗓子里也跟着酸酸的,然后整颗心都跟着柔软起来,侵满了水似的涩重。他模糊的想,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呢?

                            手冢回到寝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亮着灯,大石和菊丸都在。
                            不同于以往,菊丸很安静,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那里面有太多的内容,甚至是带着一丝研判的。手冢分析不清,也不想分析,他只是觉得累,像自己和自己打了一场架似的,很累。
                            大石在说话,“fuji他一切还好,只是这两周恐怕都要住在医院里了。那个,tezuka……”
                            “你不去看看他吗?”菊丸接着把话说完。
                            手冢不出声。
                            菊丸想了一下,睫毛抖动着覆盖了黑亮眼睛,沉默了一会,睫毛扬起眼神平静坚持,他的声音很稳很柔和,“他在三楼。326,一直走到头,右边。”说完,他抓住大石的手臂,“oishi,我们出去走走。”
                            大石还想说什么,菊丸笑着冲他摇摇头。他们一起走了出去,菊丸体贴的把门关好。
                            手冢倒在床上,他想休息,他不想思考。可是,翻来覆去,他睡不着。最后,他放弃了。走出去,在校园里信步,没有发觉以前,已经自动站在学院医院的门前了。
                            有时,人的身体,比意识更加忠诚。
                            手冢在下面站了足足十分钟,然后脚步不受控制的开始向上。
                            夜晚的医院空荡而沉寂,走廊里只有半面的灯打开着,灯光在地面上分出界限,一半惨白一半阴影。手冢走在黑暗的那半边,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周围很静,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走廊很长,淹没在暗影里,仿佛没有尽头。
                            脑海里有个声音隐约浮现,那么轻柔无依的:医院的走廊那么长,我绕来绕去,怎么也绕不出去……可是我怎么也绕不出去。
                            手冢心里的某个地方要命的酸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就加快了脚步。
                            准确无误的找到那间病房,手在把手上停留了三秒钟,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鹅黄色的壁灯,不二躺在那里睡着了。雪白的枕头,雪白的绷带,浅栗色的发丝散落在上面。他现在可真像一个又轻又脆的玻璃娃娃了,白得透明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的关系,他的牙齿轻轻咬着嘴角,呼吸也不很均匀,又短又急。
                            他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这样毫不掩饰。
                            手冢坐在旁边,听着他有点费力的呼吸,心里酸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不二轻轻地喘息了一声,又动了动,看来是醒了。
                            手冢坐在那里,没有发出声音。
                            不二在枕头上转了转头,然后像是想起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安静地躺了几秒,随后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咬了咬嘴唇,不二伸出手,动作很慢。他顺着病床的边沿,摸到了床头柜,感觉了一下大概的方位,然后向着桌面试探着摸索过去。
                            应该是想喝水吧,手冢注视着不二的手,茫然无措的修长手指,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出几分羸弱。
                            就快要够到那个杯子时,不二的手突然碰倒了杯子边上的药瓶。刹那间他有些慌乱,用手在床头柜上轻拍了几下,想把它扶起来。但瓶子顺着桌面,滚落到地面上。
                            


                            IP属地:内蒙古21楼2007-02-04 20:15
                            回复
                              听到啪的清脆一声,不二愣住了,手在半空中停住。他慢慢低下头去,嘴角边扯出一个略带苦意的自嘲的笑容。那只手就这样僵在空气中,只是手指慢慢、慢慢地蜷曲起来。
                              那样一个漂亮的、徒劳的姿势。
                              那片酸酸涩涩的情绪就在手冢心里迅速蔓延,然后像湖面上的涟漪不断向四周扩散。
                              他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停留在半空中的手。
                              细致的、冰凉的手指在掌中轻轻颤动。
                              几秒钟的静寂,手冢听见不二的声音很轻的响起,带着点期盼的、不确定的颤音,“tezuka?”
                              手冢嗯了一声,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点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从旁边柜子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塞到他手里。
                              不二接过水杯,用水润润喉咙,牙齿轻轻扣着嘴唇,似乎想开口又犹豫着。手冢就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又酸又涩,又气有恼。
                              然后不二开口了,“呐……tezuka是在生气吗?”
                              原来你还知道我会生气啊?手冢狠狠地瞪他一眼,瞪完才想到他看不见的。
                              他……看不见。心里某个地方剧烈地疼痛起来。
                              一瞬间明镜一般,一切都清晰明了了。原来自己生气都是给担心逼出来的。他害怕他看不见,他的眼睛那么亮,里面那么多东西,他还要当医生呢,还要摄影呢,还有那么多好风景他从来没看过呢,这样的他,怎么能,看不见?
                              他不气他救同学,他只气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在乎自己,把自己弄得这么伤,让他担心让他着急。他也气自己,他出事的时候,他都不在他身边,都保护不了他。
                              不二的声音又响了,软软的祈谅的,“对不起。”
                              傻瓜,干嘛和我说对不起。手冢觉得那些压在胸口的东西终于都融化了,化成一汪温和的水在那里荡漾。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不是口渴吗,怎么不喝水了?”
                              不二握着杯子,“嘴里没味道,想吃甜的。”
                              手冢看见桌上放着一大袋子苹果,红红的表皮,很诱人。问他,“苹果?”
                              “好。”重重地点头。
                              苹果很大,在手掌里很不服帖,手冢有点费力地旋转小刀,然后看着苹果皮像细碎的纸屑,一截一截的四散下落。很生疏呢,以前从来没给人削过苹果。
                              不二侧着头仔细倾听着。
                              “呐,tezuka知道吗,如果苹果皮一直不会断的话,许一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愿望吗?手冢抬起头看着他。
                              橙黄色的灯光顺着他美好的脸部轮廓柔柔倾泻,悠然下滑到微微翘起的嘴角边,开出一朵淡色的小花。
                              在心里轻轻叹息。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苹果本来很大的,不过现在变小了很多,手冢稍微有点窘迫。
                              不二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脸上是恬淡的微笑。
                              一时的安静。手冢看着那个微笑相当沉默,他额头前的碎发静静垂在厚重的绷带上。
                              “疼不疼?”
                              话一出口,手冢就后悔了。问他,又有什么用呢?
                              果然,不二似乎震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出声。
                              一直都是这样。他永远微笑着,多伤多痛,他笑容依然完美。没有软弱,没有言语,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承担,从不依靠任何人。他不依赖你,你想保护他呢,可是他都不需要。
                              手冢觉得心里那种好空的感觉又回来了,一颗心在身体里东飘西荡,怎么也触不到边际,漫长而虚无。
                              他……都不需要。
                              “很疼,真的。”不二侧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掩盖了神情,“玻璃扎进眼睛里,锥心的疼。”他瑟缩了一下,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沉沉的,“然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好黑好黑,没有光亮。tezuka……”他在叫他呢,那么不知所措的声音,“那时有点害怕,害怕……再也看不见了。tezuka,我有点害怕。”
                              手冢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一下子往上涌,眼眶里沉沉的。这么疼,为什么还要笑呢,果然害怕呢,还要掖着藏着,好傻好傻。
                              “不会的。医生说,不会有任何问题。”笃定的、保证的声音。
                              “嗯。”
                              “很晚了吧,现在几点?tezuka不回去的话,宿舍楼要锁门了吧。”
                              十一点二十,还有十分钟锁门。他会害怕呢。不需要犹豫,手冢静静开口,“快十二点了。晚了,回不去了。”
                              “这样啊。”调皮的笑意在声音里跳跃。
                              折腾了一天,还这么好精神,手冢不理他,帮他把枕头放平,拉好被子,他现在应该好好睡一觉。


                              IP属地:内蒙古22楼2007-02-04 20:1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