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暗夜之中,星星点点的营火呼应着边关冷清的月,我们,仿佛是上天来不及摘走的孤魂。
战甲沾了血垢,日子长了,血液凝固成一层浓黑的漆,侵入玄铁中,成了晕不开的标记,证明我们杀戮的罪恶。这是在战火中侥幸活下的寥寥人马,迎面的风混杂着弟兄们的忿恨或思念吹打在这些疲惫的脸庞。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阿樱姑娘……别唱了,你唱了一夜了,嗓子都哑了。你这……】王立啧了一声,不舍地偷瞄了这位倾城的佳人一眼。
阿樱是我们在途经荒村时发现的孤女,那时她抱着逝去的哥哥的尸体,蜷缩在柴火垛中,身上的衣衫褴褛,同那张闭月羞花的姣好面容好不相配。我想起了第一次瞧见师傅揭开面纱的那刻,这个女子给我的震撼也只有那时候能比拟了。
我坐在马上,身子微侧,向她伸出手,一言未发。我看着她灵动的眸子,闪烁着无暇的光芒,似雪山之巅遗落的天女的眼泪。现在她坐在我的身侧,用她天籁般的声音安慰一个失败的将士。
她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我记得我只是在马上时轻轻叹出这几句诗,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转瞬将将它编成了一首沁人心扉的歌谣。阿樱的声音着实唱得哑了,每一个音调却不失婉转凄美,我耳朵默默地听着,心底却难以抑制地万般纠葛。
【别唱了!】我猛的甩袖,盔甲上的一片碎甲竟在这一甩之下飞落,顷刻间猛然划破那张绝美的脸庞。阿樱一声不吭,甚至没有捂着伤口啜泣,而是瘫坐在地静默着凝望着我。她抿了抿唇,继而微启丹唇,继续唱道:【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我不忍再看那双眼,转过目光瞧见她左脸上细小的血痕。还好没有伤太深,我尽量装作不在意,转身离去。现在,只听得到王立为我失手造成的伤痕大惊小怪的呼叫,还有月夜之下一遍又一遍沉痛的叹息。
流浪的战士啊……要么回家,要么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