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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椴武侠作品】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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椴公武侠的代表作,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部。洗练,硬朗,充分表现了金古黄梁温下的椴之写作技巧与风格


1楼2007-02-10 14:23回复
      她用力地用牙齿咬住唇角,象咬住那一点怀疑,一点失望,但她不会说出来。
      无论如何——她爱他,她这么对自己说,只此一点已经足够。齿印微白,点在那一抹苍艳的红中——刎于楚帐的虞姬面对着皓白的月、空空的楚帐、还有末世霸王、十面汉军,那一剑挥起时,该就是这样一种苍艳吧?
      “准确消息,明日午时、二刻、从西北角门入、再入千户门,攻百丈厅,这是他们的计划。据说三十死士仅余十七,他们会全力攻入。”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得那么详细,小再,如果你就是,你一定要仔细。
      那一晚,他们爱得很热烈,互相进入得也好深好深。
      他们醒来时,是二更,苏绛唇睁着一双清醒的眼看着默默的小再,说:“你走吧。”
      葛小再一愣。
      苏绛唇苦笑了下,没有必要说出她看破的一切了。她低着头,低声说:“明日一战,朱公候必胜了。他三个月的忌房期将满了,明天就满,他可能会来。”
      “你还小,他可能会看到你,知道这些。你不知道他的脾气,我——不能害了你。”
      葛小再咬了咬嘴唇,寒白的唇上咬出一抹孤红。他没有说话,如果要说,他们是不是都该有好多话要说?月以枯蕉之影映上纱窗,曾经那么绮柔的开始,只能面对这样一个苍凉的结束吗?
      苏绛唇走下床,她为葛小再穿鞋。他的脚好瘦,如第一次刺痛她时的那种瘦。
      她握着他的趾,真的不忍松开。
      鞋是她给他洗的,她真情愿可以洗上一生一世。但……佛说:爱别离——爱与别离相连。鞋穿好,苏绛唇说:“走吧。”
      葛小再站起,他紧闭着唇,闭成一抹孤傲。苏绛唇送他到门口,梨花院落不再是原来那个梨花院,一院的枝柯碎影。葛小再要走出门了,苏绛唇忽说:“抱抱我。”
      葛小再回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力抱住她,双臂箍得她直欲窒息,但她好喜欢。她说:“我有最后一个请求。”
      葛小再在她耳边轻问:“什么?”
      “再叫我一声若妍”。
      苏绛唇梦忆般的说,“若妍、若妍”,她要用情人的一声呼唤为自己招魂,为那个十三岁的一直躲在她心里哭的那个小女孩招魂,只要这一声,她的魂就终于可以飞出这一直重闭锁着她的公府朱门,飞向辽阔,飞向久远,飞向永恒。
      她轻轻盘弄着葛小再的扣子:“叫我若妍”。
      葛小再叫了:“若妍……”,声比风轻,两字在他唇齿间飘落,落在地上有如花开过。
      轻轻的,梦被触破。
      然后,他走了。
      苏绛唇眼泪滴下,——他、是三十死士的人!
      4 、你所见过的最惨烈的
      朱公候这一仗胜得容易,一切皆在他算中:午时、二刻、西角门。
      但他这一仗胜得也不容易,几近惨烈,敌方一共攻进十七人,从西角门攻入。
      朱公候府布置得可谓周当,但刺客斗志之盛,无可摧折。
      从西角门到垂花门,朱公府卫士伤折十一人,敌人伤折两人;从垂花门到千户门,朱公候卫士伤折二十三人,包括两名一等侍卫,但敌人也伤折至九人。
      剩下的人居然还能从千户门攻进了百丈厅!进百丈厅时,他们一个个已浑身浴血,且已只剩七人。
      但,公候府消息头目令狐于也被他们斩断一臂,护卫铁骑伤折十七!这七人见到了朱公候时,朱公候在百丈厅最深处,他用一道铁栅栅断厅口那七人的退路,他有第二道铁栅,可以生擒那七人,但他不用,他拨出了他的“公候剑”——‘三十死士’辱他太甚!十九年来,还无人敢此。他必要重创、且亲手重创他们,朱公府的威名才能重新重如千钧、稳如泰山的压住那些冤魂恶鬼的泛起。
      他与尉迟罢一起出手。
      朱公候不愧是高手,公候之剑,以知勇为锋、霸道为锷、无忌为势、残暴为焰;尉迟罢也是高手,他一出手就是“尉迟三千”,“尉迟三千”就是暗器三千,千千枚暗器如千千点雨向外洒落。
      那七人疲惫已极,但这一战,仍惨烈已极,一动上手就是杀手,毫不手软的杀手。“公候剑”一动,就向一向刺客口中刺去,那刺客躲之不及,任由它穿腭而出,但他闭口、用一口牙咬住了那口剑,死死地咬住那口剑,死了也咬住那口剑。朱公候一愕,大怒,带动死尸把另一刺客的流星双锺挡开,然后才叫了一声,剑将那死尸的额颅削开,才破额而出,他挡回的流星双锤反弹而回,那使锤人被自己的双锤击中胸口,却也抓住那一线之机射出了两支“太白刺”。
    


    3楼2007-02-10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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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太白刺”一只失手,一只射中朱公候耳垂,朱公候大笑中将那人杀之。
        第三人却已以身为盾抱住了朱公候之剑,抱住后,他身上就炸开,这一炸之势强劲无比,朱公候只有弃剑,第四人这时乘势以大力鹰爪抓击朱公候之头——这是他们算好之招,牺牲三条性命换的就是这一搏之机。
        可惜朱公候于间不容发之际已避开,但那人仍抓下了他头上的金冠,纵声大笑。
        他们四人围攻朱公候,三人已死,但他毕竟,毕竟摘下了他痛恨痛切的公候之冠。
        他自知无幸,这时将那冠一把塞入口中,以牙咬之,不足泄愤,又以足蹋之,那金冠在他足下已成齑粉,他犹不解恨,纵声大骂。骂声未绝时,朱公候已一爪捣出他的心来。
        围攻尉迟罢的是另外三个人,一上来一人为掩护两个同党就已被他的暗器射杀,第二人也转眼伤倒,第三人就与他较上内力,四掌相交,尉迟罢内力如长江大河,那人却已如强驽之末。
        但这时,一蓬血花却从与尉迟罢较量内力的那名刺客胸口炸开,是伤倒在地的那人从同伴身后发出了那枚“血红蓬”。
        对手挡住了尉迟罢的视线,他想躲时,已然不及,那枚“血红蓬”穿过那刺客同伴身体,在尉迟罢眼前炸开。尉迟罢行走江湖,这一生都没见过这么恶毒的招术,有如自残,与他较力的那名刺客却运起全身之力催动穿过自己身体的那枚暗器向尉迟罢炸来。尉迟罢大惊、倒退、已然不及——如果不是及时赶到的朱公候拉了尉迟罢一把,那他丢掉的就不会只是半边脸。
        而会是整面。
        只有一个刺客还在地上喘气,他怨毒的望着朱公候道:“你赢了。”
        “但天上地下,你还是逃不脱我们最后的诅咒,三十死士已绝,但还有一根刺,最后一根刺会刺中你。”
        “你会灭门的!”
        一语方完,他咬舌自尽,但“灭门”两字穿出百丈厅,直透千户门,在整个朱公府内回响:灭门、灭门、灭门…… 
      第六章 最后的刺
       
        1 、感业寺
        苏绛唇在感业寺里烧香。
        此时,已是三个月后。
        ——那一战胜后,朱公候极为兴奋,他终于清除了三十死士。虽然他自己一耳听力已废;左相尉迟罢半边脸被炸,说话困难,功力大丧;右卫消息头目令孤于也断了一臂,形同残废;但他觉得,还是:值!
        他把三十死士悬尸示众,遗撼的是,他们依旧是没脸的人,连最后死的十七人的面目也在一死之后烂了,不知他们吃的什么药。
        但不管怎么说,朱公候还是胜了。
        朱公候那天大笑着出的百丈厅,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梨花院。
        ——梨花院落、融融黄昏,柳絮池塘、淡荡风景,这才是候府气象。
        何况里面还有一个他几可夸之于帝王的女人:苏绛唇。
        他叫苏绛唇给他烧了一大木桶热水,他要洗去三个月的血腥、晦气与疲惫。
        苏绛唇是个细心的女人,水面上还漂着丁香花。
        朱公候洗得很仔细,他得意!得意着可以重新安享一切。富贵依旧是他的泼天富贵,而白骨、只配在地底支离。
        朱公候紧握了握手指,它们——不许出声,不许暴露,也不许叹息。
        那夜,朱公候在苏绛唇身上庆祝着他的胜利。他是该给自己一点什么奖励,这一仗,他干得太出色了,不是吗?
        苏绛唇木木地应付着朱公候,但小心地不让他查觉。足有三个月,她才有机会从他的纠缠中松一口气。她请假来到感业寺,消她的业。——朱公候夜夜见她都温柔如水,可知她已有三个月整整没睡?——她到现在都不知,也不敢探听,那最后死去的三十死士之中,有没有小再。
        他们都已没有面目,但有没有一个身材象小再的人?
        有没有?
        夜里,她睁着眼,听着萦绕在远远的空蒙中的叹息。
        2 、小债
        感业寺香烟撩绕。
        苏绛唇垂眉合掌。
        她把所有人都遣走。
        只留下她,和她那化不开的心事。
        从小再说他从小全家就被仇人杀光时,她就隐隐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但她宁愿不知——那么,他接触她,究竟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利用与报复吗?
      


      4楼2007-02-10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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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没有一丝爱过她?哪怕只是一丝。
          ——这一点对她很重要。
          可她、已永无机会去问一次。
          苏绛唇跪在蒲团上,泪水滴落在地里,“啪”地摔开了,碎了。
          身边有一个影子在慢慢变长,越来越长,但没有脚步声。
          苏绛唇惶然直身,这里是家庙,该没有人会进来的,她吩咐不许所有人进来的。
          然后她就嗅到了一份熟悉的气息。
          她的心定了一定,不会、这不会,她摇摇头,那一瞬间、她的心甚至没跳了—
          —是他,不可能,但是他,就是他!
          她回过头,满殿光尘中,她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一身白衣,恍如一梦。她轻轻道:“小再。”
          小再的脸上似添了丝皱纹,清苦清苦的,看一眼,苏若妍就如吃了一大口莲子心,那清苦直苦到她的心里。
          “小再”,苏若妍又叫了一声,在他面前,她永远不是苏绛唇,而是若妍,—
          —若妍。
          葛小再没有说话,只是跪在地上,对她拜了一拜。
          苏绛唇愣住。
          然后他轻轻地问:“那天,他就进了你的房吗?”
          苏绛唇心里一冷,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苦苦地道:“是的。”
          小再很艰难地启齿:“那他——这三个月是不是都很亢奋?”
          苏绛唇的口里发苦——他为什么光问这些,不问她的爱、恐惧与担心,但她还是说:“是的。”
          葛小债轻轻一叹,然后忽然跪倒在她的身前,说:“妍姐,我、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只听他说:“但我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妍姐,我求你,你暂时间内就住在感业寺不要走,一个月之内别回朱公府,一定别回。”
          然后他掏出一个小袋,袋内有三十余粒药丸,他说:“一天吃一粒,记得,一天一定要吃一粒。”
          苏绛唇轻轻点着头,他说的她一定会依,但——为什么?
          葛小债却已站起身,他一步一退,已渐渐退到门口,一身白衣不知怎么让苏绛唇感到一种悲慨。只听他说:“记得一天一粒。我把一件事办完了,就来接你。从此一生一世,但求比翼。”
          3 、对决
          那一战的飞扬从此名传江湖。
          苏绛唇也是好多天后才听到:葛小债挑战朱公候!
          单人只剑,一身白衣,他与朱公候两人决战于朱公府。他们一开始是立在古玩楼顶,一直打到腾王阁之巅。葛小债年轻孤锐,朱公候轻伤已复,南昌城的百姓都在扬首观望。
          这一战与前面的刺杀不同,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年轻人说,他如胜,要在公候府领走一个女人。
          如果败,他死!
          南昌城百姓翘首仰望,这一战从朱公府的屋檐打起,葛小债身轻剑利,但明显不敌。但他有一股气,从日出战到日落,葛小债负伤十余处,直战到腾王阁巅,犹苦斗不息。
          不少人在心里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但,对决依然继续。
          对决的结果是:葛小债败。
          他在自知伤重后一跃投入了杨子江心里。从此——没有浮起。
          但这一败也败得光明磊落,每一个人都在猜测着他想要的是哪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倾国倾城值得如此舍生一战?连朱公候也在怀疑。
          可数日之后,朱公候已没心思怀疑了,他的公府内却接连有人蹊跷地暴毙。只要是朱公候接触过的人,不只是女人,还有那些女人再接触的人,包括她们的孩子,孩子的朋友,一个一个接连莫名其妙地暴毙。
          有人轻轻念着:报应呀!——仿佛一场恶咒来临,比刚过去不久的刺杀还来得迅急。这是瘟疫,无可抵御。尉迟罢也不能,他在三天之后就已死去。死前他只轻轻叹道:“他们终于练成了‘丧门刺’。”
          朱公候挺得最久,但也只是在苏绛唇入感业寺十一天之后暴毙。
          没有人知道死因,很多人都说,那是死于‘三十死士’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诅咒。
          ——灭门之咒。
          朱公府就这么轰然倒下。它荒凉得好快,没过多久,就已繁华断绝,府中之人也一个个生死支离。
          4 、遗刺
          当那一封信到了苏绛唇手中时,刚好一个月零三天。
        


        5楼2007-02-10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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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进府
           
            1 、绛唇
            那一个计划的名字叫做“刺”
            每一个都是“刺”——刺客的手臂上就刻着这个字,那不象刺青,而是用恨蚀出来的一个字。朱公府中的若妍每听说一次,心头就似长出了一棵刺。
            ——七个了,已经七个了,每一个都是那么惨烈,惨烈得让她无法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否则,她该是个很快乐的女人。
            朱公府中粉黛三千,公候最喜欢的是谁?答案:若妍。
            南昌城富庶风流,而城中每逢赛舟夺锦,在最热闹中最惹人注目的是谁?答案:还是若妍。
            如果她还只年方二八的话,她会为这一切很快乐与满足吧?但今年,她二十五了,二十五的女人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盯着西天外的一抹肜云,她这个年龄,已经能觉出身边这一场泼天富贵中蕴含的不安了。
            那不安甚至要爬上了她的眼角——她的左眼角,就在那里、岁月刚刚生起了一丝细纹。
            从有它的那一天起,若妍的眼中就多了一分成熟女人的魅力。她原来一直不知道这种魅力从何获得,可拥有了以后,她才知道:她不想要,真的不想要。
            她本姓苏,公候给她起了个小字,叫‘绛唇’。
            苏——绛——唇,一个美得浓郁的名字,一个美得浓郁的女人。
            2 、第八根刺
            第八根刺刺来时,苏绛唇躲无可躲。
            她亲眼看着那支剑象毒刺一样地刺来,盯住的是她的咽喉。身边的打斗乒乒乓乓,但那似乎只是为这一剑做背景。这一剑是所有纷扰中最刻毒的诅咒,没有人护得了她,因为那一剑——来自幽冥、来自仇恨。
            那一剑是从地底发出的,它发出前,苏绛唇正在城郊的“葛老茶房”歇脚。她端着一碗碧罗春,最被朱公候赞赏的绛唇这时正撮成一个圆圈,在轻轻吹气,吹得盖碗里的茶团团地转着。
            茶色碧青,青成一个春天。
            她身外,两个轿夫歇在门口,六个侍从坐在右首桌上,两个快刀护卫正站在她左侧,一个侍女则在理她在感业寺烧香收到的符。
            ——她到底许了什么样的心愿,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知道。
            别的客人见朱公府中的苏绛唇在这儿歇脚 ,也就没有人敢进来,两三个闲汉远远地在看,滚水灶前笑眯眯地站着店主葛老儿,他十七岁的孙子小再正在旁边劈柴。门口有一颗新栽的白杨,白杨好小,根下全是新土。
            这是个清晨,苏绛唇昨夜宿在感业寺——那寺是朱公府的家庙,一切似乎都是清新的,有生机的,包括那棵白杨。
            剑就是从那棵白杨根下发出,新土一翻,先露出的就是剑尖。然后,乒乒乓乓声起,苏绛唇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同时遭到密如阵雨的暗器侵袭,然后,那一剑对她而来、桌翻、椅翻,刀剑交火、那一剑不停,直向苏绛唇刺来。
            那一刻,苏绛唇觉得身边的一切仿佛静止了——这是第八根刺!它出现时,她身边的泼天富贵一样一样在瓦解,她听到耳珠、环佩在这一剑袭来带动的剑风里摇荡的声音,一切似乎变得很慢很慢,那伏在地底的危机终于显露出来。苏绛唇苦笑了下,这是一场宿命,——宿命中,她是为这场富贵陪葬的女人。
            3 、葛老儿
            如果不是葛老儿,苏绛唇美丽优柔的脖颈上肯定会穿出一个洞。
            如同被辣手折断的花茎——有谁悲怜过那朵花溅出的生命的汁血吗?
            苏绛唇心里苦苦地想着:我不要!为什么要让我为这场富贵陪葬呢?这场富贵不是我选择的,不是。我只不过长得漂亮,只不过偶然被朱公候看到,只不过他喜欢上了我,难道这都是我的错?
            她的心中苦涩一笑:在这一场生中,我只能注定是个柔弱、美丽而被动的女人,我无权选择,总是生活在选择我,我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对选择我的一切不动心,对那无意选中了我的富贵,对因好色选择了我的朱公候,对造化弄人才让其选中了我的泼天权势,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动、心。
            ——他们都说我是个有内蕴的女人,但有谁真能读懂,我那虽出尘泥、偶陷富贵、但还尽量一垢不染的心?
            素心。
            然后她眼里爆开了一朵沸腾的花,水花,冒着白烟的沸水,猛地泼了开来,腾腾热气中,那根‘刺’被阻了一阻。
          


          7楼2007-02-10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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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僵直不动。
              朱公府的侍卫出来招他进去时,他依旧不言不动。
              直到侍卫很小心地碰了碰他,才发现他肌肉已僵。那是什么样的毒药?竟有这么烈的毒性!片刻之间,能让人的肌肉僵直,而人——是站着死的。
              站立的姿式可能是因为不甘与恨。
              于是他被横着抬进了朱公府,‘千户门’内‘百丈厅’。
              ‘百丈厅’中,朱公候的脸也铁青。
              这是第九根“刺”。第九根“刺”下的战书只有莫名其妙的几句话:东山猛虎食人西山猛虎不食人南山猛虎不食人北山猛虎食人无抬头、无落款,朱公候不懂,站在他身边的尉迟罢也不懂,没有人懂。而刺客的脸已透青,这是第一个有脸的人。
              但是青面。
              青得有如没有面。
              朱公候一怒,拨出佩剑,一剑就向那具尸体扎去。
              公候府总管尉迟罢忽叫了一声:“小心!”
              但已来不及,那一剑刺中,从刺客身上就溅出了一蓬青血。朱公候一愣,下意识一避,衣袖挡脸,尉迟罢已叫道:“他服的是‘回天九五还阳散’!”
              他话声未落,就见那第九根刺已一偏头,一口咬在朱公候腿上,齿深及肉。
              朱公候痛叫一声,疾退,他一退之疾,竟然拨下了那两颗刺客咬入他腿肉的牙。
              那刺客却似已不知道痛,一跃而起,拨出还插在自己身上的‘公候剑’,一剑就向朱公候刺去。
              他的眼是直的、手是直的、腿也是直的,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之疾,但朱公候接得下。可他也已不敢接,他杀人万千,屠族九姓,却没见过这从地狱复活的尸‘刺’。他一躲。那剑太快,已一剑刺入他身后一名侍卫的心脏。那名侍卫叫都没未得及叫一声,脸就青了,中毒,毒比死亡来得还快!
              刺客的脸却已泛白。
              尉迟罢这时出手,一掌劈向他天灵,第九根“刺”天灵骨尽裂,神仙难救。但朱公候这时觉得,一股麻痒正从他的腿上升起,他觉得自己的脸象也在变绿。
              尉迟罢割开他裤管,就张口吸去。他感到朱公候身子轻轻在颤,他怕的不是毒。
              而是怨。
              那拚以尸刺只为咬他一口的怨!
              2 、唐门与忍术
              “——这‘回天九五还阳散’是唐门的。”
              “这种毒药在世上很罕见,唐门中人也罕用,因为,他除了让服者立死之外,别无大用。而唐门让一个人死的方法太多了,他们最想的是让一个人怎么半生不死。”
              “但这种药一但和扶桑忍术结和,掺以大悲禅定,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作用。”
              “以扶桑忍术之龟息,封住服药者口、鼻、身、眼、意,再服以‘回天九五散’和大小‘还阳丸’,服者立死。但他人虽死,却犹有一念不死——那个服药前他最念最切最恨的一念。”
              “所以,服了‘回天九五还阳散’的尸体是绝对不能动的,这药见血性而发,催动死者生前的最后一念。”
              “你一剑刺下,这药性就已发作,发作后,那死者就有一霎之生机,也就有了一刺之机、只一刺。”
              “但这刺是有毒的。这药太过霸道,用此药者,需三个月内不语不言,无情无欲,修以大定禅力,几乎没有人肯下这么大力气去谋刺一个人。”
              ——尉迟罢说到这里,心中眼中也觉空茫起来,他随朱公候起自草野,心里最知道,这堂皇气派的‘朱公府’其实是建立在一堆白骨上,富贵豪雄之下、是一片白骨支离。
              但十九年了,自从十九年前,朱公候谋杀最后一个对手刘继之后,这富贵越来越盛。富可压人,贵可镇邪,他们早以为这堂堂大宅早已把所有冤魂邪鬼永生压住,所有的旧冤都已沉埋,所有的白骨都已枯朽。
              但,是哪根白骨十九载犹未烂,从地府下冒出头来?
              “山中死士,死士三十”
              这一句绕口令的话是在第九根“刺”后还终于为消息头目令狐于探得。
              ——什么是山中死士?
              ——什么又是死士三十?
              白骨的生处,幽幽暗暗。在朱公候府外三十里不是有一片荒山?那座山上现在正长出一片荆棘,一片野刺。
              据说那就是死士三十的据点。
            


            10楼2007-02-10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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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几个人都抬头看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你总要睁一回眼吧?只睁一回。
                “老九已成功?”
                一个老者点点头:“他是条汉子,硬汉,临死前他咬了朱公候一口,牙都种在了朱公候腿里。”
                “这是忌体之毒,那朱公候他起码三个月之内不能房事、忌女色。”
                “我们要的就是这个。”
                那声音干硬,无背景,无特色,只有直直的一线、那是恨。
                那是山中的一片刺。
                是山中死士,死士三十! 
              第四章 幽欢
               
                1 、厨房里的炸弹
                朱公府里的什么都大。
                连厨房也大。
                不大,如何供应那食客千余、粉妆十列、僮仆无数、骄主一人?
                南昌城里已议论纷纷,几乎人人都知朱公府出了事,否则不会对菜农检查得那么苛刻,不会要亲眼目睹每一头活猪被宰的全过程,不会连“清水源”那口井也派上二品待卫把守。
                但没有人敢说。
                人们在关了灯后说,悄声地说,害怕地说,兴奋地说:但厨房里还是炸了。
                ——而且是在给朱公候熬的一锅早上寅时喝的杏仁粥里炸的。
                炸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一府皆闻。然后,朱公府四处遇警,一座黑压压,霸沉沉的公候府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仿佛已陷入风雨飘荡中,不知来了多少敌人。
                没有人相信过朱公府的地会晃。
                就算泰山崩了,都有人信——但没人相信公候府的地会晃。
                它不会,因为朱公候身宽百丈、横揽九冀,上通天子、下伏百姓,它不会。
                这一轮袭击被击退。
                但这天,朱公府的家人走在那平整的公候府内院,走在金砖上、走在汉白玉桥上、走在“固若金汤”四个字的大牌匾下时,觉得,地如波浪。
                而他们是浪里的小舟,浪太大,舟太小了。
                2 、相濡
                苏绛唇很害怕。
                三天后,朱公府第二次遭袭时,梨花院落清清冷冷。
                没有声音——内院太深了,但苏绛唇还是马上感到了。
                因为——静,她全身止住。
                这时,响起了一声云板声。
                别人不知,她不可能不知那片云板声的特别含义,她的手一松,“咣啷”一声,手里的一只玉碗就落了,碎在廊前。
                然后,她全身颤抖。
                她又想起了葛老茶庄中她面对的那一剑。这些天她总在做梦,永远的恶梦,梦见整个朱公府在晃啊晃;梦见自己长了一双可怕的慧眼,看得到朱公府的过去未来,看得见内室暗室、地上地下、以及那密室暗室里锁住的那么多的罪恶与恐怖——内堂秘道,全是龌龊;而地下,地下的白骨一根根支离起来,朽朽的、颤颤的,但支撑起来,居然摇动了重如万钓的朱公府。
                有一种愤怒,有一种怨毒欲破土而出。
                她常常会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抖衣而颤——这场泼天的富贵要倒了,而她呢,她只是一具要陪葬其中的、后人视之为妲己褒姒的艳尸,可能连她们都不如,可能连名字都不会留下——那时她总不由抖衣而颤。
                她不怕死。
                她怕的是空——怕活了二十五年,只活了一场空!
                ……碗声清脆,在地上溅成几瓣,一双手臂却从她身后伸来,坚定的、清韧的、不容她回避的、给她以极大安慰的把她拥了起来,不知怎么、那手臂给她一种安然和信任。
                苏绛唇的身子抖得厉害,慢慢不抖时,她慢慢回过头,看是谁那么大胆,给了她安慰——是小再。
                他的脸在暗影中发着光——他原来不光只是清淡、不只是个秀气的小弟弟,他也有他的韧,如他伸来的臂。苏绛唇象第一次认识这个男孩,在这一场大乱中,天下板荡、瀚海枯竭,她觉得、他们是沙土中相濡以沫的两条鱼。
                3 、围袭
                第二次围袭是这样的。
                一霎间,什么都变了,在菜场买菜的朱公府大司条陈中被一刀割断了喉咙,杀他的是一个卖肉的屠夫。
                同时,跟了一个金辅掌柜两天、觉得那人很有些可疑的朱公府的快腿张云终于证实了他的怀疑:——那人是‘山中人’。
                一枚金戒永远地嵌入了他的脑海,可他已来不及说出。
              


              12楼2007-02-10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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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我是的一个全部看完的人。最后结局不错 ,很有新意 ,情的主题还是表露得很好的 ,总之很有大家手笔 ,很婉约 ,我不罔一


                IP属地:北京14楼2007-04-01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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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什么椴公真的还行 最好多放一


                  IP属地:北京15楼2007-04-01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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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谢谢大人
                    欢迎大人常来^o^


                    16楼2007-04-06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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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椴公的确很强,而且我把这本书买下来了= =||
                      看这种东西感觉很特别~~


                      IP属地:湖北17楼2007-07-08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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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椴很厉害的说。

                        这篇我是喜欢的,不过我还是最爱《长安古意》


                        19楼2007-07-30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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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古意的氛围我总不是很喜欢。

                          刺这种冷定别具风格的笔调我是没有免疫力- -


                          20楼2007-08-01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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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篇我也是喜欢的。

                            但觉得长安古意写的让人看的很激动。- - 有武侠的色彩啊~


                            21楼2007-08-04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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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要看激动就要去看金老先生和古老大师的=v=


                              ————————签名————————

                              最近萌上迹不二忍不二幸不二以及一切美型攻不二受了-_,=

                              当然,迹不二太王道了...|||我动摇了- -TF的地位撼动了呀啊=皿=


                              22楼2007-08-04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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