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筷子兄弟《父亲》
1999年3月的某一天。
那天阳光灿烂，温暖晴朗，草坪冒出嫩绿的新芽，不过还是有一丝寒气穿梭于空气中，春天才刚刚开始。只是我感受不到这微妙而又美丽的变化，因为我在这个小县城的人民医院里。
面对我的出生，全家都惊喜而又诧异，之前医生多次肯定绝对是个男孩，结果一个胖乎乎的女孩的哇哇大哭却传入他们的耳朵。幸好他们并不在意，只要我出生了就好。顿时，我成了全家人唯一珍贵的宝贝。他们在那个没有暖气的冰冷的医院里吵着要见我要抱我。
“沐沐，沐沐，睁开眼睛看看姑姑！”我的姑姑激动地说着，兴奋得不得了。
我爸爸拿手遮住我眼前的一点光芒，果然，我睁开了眼睛。爸爸连忙叫姑姑：“快来快来，睁开了！”
姑姑再次激动地来到我面前，结果被我眼睛一闭忽略不见。
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爸爸。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为了完成未了的情，来时将所有的爱倾注给女儿。我相信这个说法，也相信世上最美好的风景就是父亲和女儿。
亲爱的爸爸注定要用一生来疼爱我这个女儿。
我是他32岁才拥有的孩子。


11个月的时候。
我还不会走路，每天都被大人抱着。
那时还没有妹妹，我一直是家里最宠爱的孩子。
我的姑姑给我买了纯金的宝宝戒指，希望我一辈子天真快乐。她还给我买了鸭子玩具，这些鸭子可以一边走一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把我逗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也许姑姑希望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她一声“姑姑”。
然而我说的第一句话并没有叫她，并且至今都是大家的笑点，虽然我认为我当时十分聪明。
爸爸妈妈从工作单位回来了，自然抱着我玩。
妈妈抱着我，笑眯眯地说：“沐沐，沐沐，哈哈！”
我还处在目光呆滞，毫无记忆力，经常口水流三尺长的时期，妈妈当然自娱自乐。但是，当我看见刚进门的爸爸的时候，我开口说了人生第一句话。
我的牙齿才长几颗，却口齿清晰且大声喊道：“刘耀！”
仅仅两个字，我叫出了我爸爸的名字。
“诶。”亲爱的爸爸回答我。
全家人目瞪口呆，惊讶万分。

2岁的时候。
我已回家住了。那是个大院子，却很少有人在院子里玩耍、散步。每次都只有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水泥地上玩爸爸给我买的遥控汽车。现在想起来，如今孤僻的性格大概是从那时开始的。看着遥控汽车在前面缓慢地前进，我不笑，却很开心。
爸爸经常给我买玩具。当我窝在沙发上摆弄着一只彩色小熊的时候，爸爸给我带来了一只很大的蜘蛛玩具。拉动蜘蛛后面的绳子，蜘蛛就可以滑着前行。
“在路上看见的，觉得挺不错，就给你买来了。”爸爸蹲下来对我说。
现在我住进了大房子，曾经的所有玩具都住进了楼下的车库，任由灰尘落满它们全身。


4岁的时候。
爸爸经常和我玩。
提起我的脚要我倒立啊；上楼的时候说抓脚的妖怪来了吓得我迅速上了楼；经常让我坐在他肩上然后在家里跳来跳去害我胆战心惊······
爸爸说，你要天天开心，要有好心情，这样才能做好任何事情，知道吗？
他还说：“我希望我们能是很好的朋友。”
我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背，说：
“哥们儿。”


6岁的时候。爸爸逼着我每天背一首古诗，而我当时能有什么兴趣，每天勉勉强强死记硬背，然后在古诗的下面画正字，读一次画一下。后来真的越画越少，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好。
8岁的时候。暑假期间爸爸为我请了位家教，帮我预习下个年级的课程。每天早起晚睡，天天对着算式发呆。甚至因为好久没和妹妹玩而一个人在家偷偷落泪。我讨厌了学习。


10岁的时候。
我收到了一封来自16岁的我的一封信。
信中问道：
你还好吗？母亲是否还在动不动就发脾气？父亲还好吗？他头上是不是有了白发？
这封信很短，只是简简单单问了一下情况，我估算了一下，16岁我升入了高中。
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我看了太多的童话和动画片，每天躺在床上想的就是如何见到动漫人物。我是爱幻想的双鱼座。
但我可以保证，这的的确确是我写的，不会是家人好玩骗我的。家里除了我没人喜欢用钢笔写正楷。
为了给16岁的我回信，我跑到爸爸身后，观察他的头发。
“呀，爸爸！你头发上有一根白色的头发。”我喊道。
“是吗？”爸爸说，“那帮我拔一下。”
我没有看见爸爸眼中的失落。
我打算告诉16岁的我：
我不太好，因为大人们对我给予了太多希望，让我有些受不了。妈妈确实还在动不动就发脾气。爸爸挺好的，头发上有了一根白发，被我拔了下来。
这时，我才发现来的信封上并没有地址。然而10岁的我实在太小，不明白16岁的我到底想做什么。


12岁的时候。
我的视力急剧下降，快要成为高度近视了。但我却很清晰地看见了许多曾经不曾看见的。
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一直健康的爷爷也出现了问题。
妈妈的性格变得温和了，她一心想和我靠拢，开始接触各种明星。
坐在摩托车上，我看见了爸爸浓密的黑发中耀眼的白色。
我的喉咙有些哽咽，只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叛逆期来了，我做了很多我不想做的事情。
我经常嫌爷爷奶奶很烦，成天说着说那，对他们预期较为不耐烦。
妈妈温柔了，我却暴躁了。我这也不愿意那也想做，使她尴尬不已。
我开始反抗爸爸。曾经我认为世上最好的人就是爸爸，如今我认为对我最不好的人就是爸爸。他经常打击我，说我文章写的不好，成绩忽上忽下，脾气又坏。对此我通常沉默不语。
暑假时，我们一同坐火车去北京玩。
我在铺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火车里除了我和另外一个女人，其他人都不见了。
那个女人随意披散着头发，穿着简单的洗的有些发黄的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帆布鞋。她表情淡漠，神情忧郁。这个女人很像我幻想的长大后的我的样子。
她出乎意料地对我笑，然后说：“你好，我是24岁的你。”
我有些吃惊，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我不可思议般地望着眼前那个女人。
她咧着嘴笑了起来，像个小孩子。她接着说：“人是不是越长大越怕事？16岁的我们给10岁的我们写了一封信，10岁的我们都不会吃惊。而如今24的我和12岁的你在火车上遇见，你却下了一跳。”
“放轻松点。”她安慰着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对她说：“你好。”
她告诉我：
24岁这年的4月，我在人们的祝福下挽着父亲的胳膊向新郎走去。父亲已经老了，尽管远看似乎很年轻，走进一看可以很清晰地看见皱纹。父亲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开心的模样，只有我一个人眼眶很疼，喉咙发不出声音——我想哭了。父亲的笑很沧桑。他越来越沉默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愿意和我玩了。
说着说着，她就很伤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眼泪。
“我知道你现在对父亲又意见，但我希望你可以尽快改过来，不要等到父母老了再去心疼。”
“恩。”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爸爸叫起来的。
“快要到了，准备一下吧。”爸爸说。
“爸爸，你信不信，今年我会考个好成绩回来？我还会获奖，得很多奖项。让你和妈妈很骄傲地向外人夸奖我。”我认认真真地说。
爸爸笑了，笑得很开心。“那我和你妈妈会相当高兴的。”


我听了筷子兄弟的一首歌《父亲》：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想让你再变老啦
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
我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放肆地哭着。
马上就要13岁了，我似乎长大了很多。我不会再次犯这种错误了。
谢谢一路上有你的陪伴，亲爱的爸爸。




同双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