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童话九 蓝色鸢尾花

蓝色鸢尾花
for Tsuki , for Tatsu .
天气实在是好得过头，阳光那么耀眼，天空那么蔚蓝，于是，白昼，也就那么的漫长。
　　萤火虫有些性急，她早早地就吃了晚饭，然后飞向山坡上最高最高的那颗丁香树。萤火虫在靠近树梢的一片叶子上坐好，心想，时间的确太早了点儿，一时半会儿，月亮还不会出来。
　　不过，顺便在这里静静地观赏景色也很不错。碧绿的山坡，银光粼粼的河流，黛青色的远山在澄明的空气里格外清新。太阳正低低地悬在西边的天幕，明晃晃的，让人不敢直视，酒红玫红橙红的云霞已开始聚集，过一会的晚霞，一定十分灿烂。
　　萤火虫正心满意足，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对自己说话，"小妹妹，你有没有看到鸢尾花？你知不知道，鸢尾花的山坡在哪里？"
　　萤火虫赶忙回头，原来身后的树枝上站着一只身材娇小的斑纹松鼠。
　　松鼠见萤火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于是上前一步，站在晃晃悠悠的细树枝上，比划着解释，“全部都是蓝色的鸢尾花，很大很大的一片，应该就在这附近的，你有没有看见？你知不知道鸢尾花在哪里?"
　　松鼠一边问还一边以手挡额向树下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十分纳闷，"真奇怪啊，我爬这么高都还没找到，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了，那片开满鸢尾花的山坡？"
　　萤火虫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认出来了，颤巍巍地站在细树枝上，让人看着就不由得担心的，这只满面皱纹毛色黯淡的斑纹松鼠，正是小金花鼠的奶奶。
不过，金花鼠奶奶可不是普通的奶奶，她是金花鼠家族的骄傲。小金花鼠曾多次得意洋洋地告诉萤火虫，说他奶奶年轻时，不仅在金花鼠家族内部被视为大美人，而且在整个松鼠家族都芳名远扬。更难得的是，她不单长得美，还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博览群书无所不晓的才女。
　　弄得萤火虫都很遗憾自己出生晚了点，无法亲眼目睹金花鼠奶奶曾经的绝代风华。
　　但是更加让人遗憾的是，这位才貌双全举世无双的金花鼠奶奶，由于现在上了年纪，患了老年痴呆，变成了老年痴呆奶奶。
　　说来老年痴呆其实是人生里难得的公平，可惜来得实在太晚，要不然，它真的能够给一生都黯淡无光的人很大的心理安慰。因为，不管年轻时有多美多聪明，一旦老年痴呆了，就和年轻时不美也不聪明的老年痴呆老人一样，脸上全是皱纹，脑子里只有糨糊。
　　所以，遵循老年痴呆公平原则，曾经的传奇美人金花鼠奶奶，也和所有的老年痴呆奶奶同样的稀里糊涂。她时常出了门，就迷路，回不了家，好几次都害得金花鼠全家总动员，深更半夜漫山遍野心急如焚到处找她。
我得赶在月亮出来前，赶紧把她送回家去，小金花鼠一家肯定都又在到处找她了，萤火虫心里打定了主意，“金花鼠奶奶”，萤火虫飞到她身边柔声说，“天晚了，我送您回家好不好？”
　　“不，不，不，我不要回家，"金花鼠奶奶像小孩子一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要找鸢尾花。" 金花鼠奶奶站在晃晃悠悠的树枝上拼命摇头，意志十分坚定。
　　"那么，" 萤火虫担心地瞅瞅颤巍巍的树枝，眨巴眨巴眼，"好的，金花鼠奶奶，我这就带您去看鸢尾花，好不好？"萤火虫尽量用听起来诚恳的语气来说这个笨拙的谎言。
　　但孩子一样天真的金花鼠奶奶立刻就上了当，“好的，好的，我这就跟你去。” 金花鼠奶奶很高兴，笑得眯起眼，“小妹妹，你真好，对了，你是谁呢？”
　　萤火虫有点心虚，“奶奶，您不记得我啦？我是萤火虫。我是您孙子小金花鼠的朋友，以前常去您家玩儿的。啊，奶奶您慢点，当心脚下。”
　　萤火虫紧张地领引着金花鼠奶奶慢慢地从树上爬下来。树很高，金花鼠奶奶虽然身子骨还硬朗，但手脚还是不怎么灵便了，萤火虫怕她一步没踩稳，从树上摔下去，那可就完蛋了。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花了好长的时间，她们终于回到地面，两人都累得直喘粗气。


　　“好的，下次我一定陪您去。”萤火虫说着，端详被面上漂亮的鸢尾花图案。
　　于是金花鼠奶奶轻轻笑着，把手伸出来，轻轻抚摸被面。“就像这样的鸢尾花，盛开的蓝色鸢尾花，那片山坡上全是这样美丽的鸢尾花。”
　　金花鼠奶奶的声音里充满柔情，“我就是在那里，在开满鸢尾花的山坡上，第一次遇见了小金花鼠的爷爷。“金花鼠奶奶的声音很轻很轻，"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金花鼠奶奶慢慢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萤火虫轻柔地把她的手放进被子，这时金花鼠奶奶梦呓似的说，“我真想再看看那些鸢尾花，我真想，我真想再见到他。”
　　然后金花鼠奶奶就没有再说话，她似乎真的睡过去了。
　　萤火虫看着这满是鸢尾花图案的缎被，随着金花鼠奶奶呼吸微微起伏。
原来，这就是金花鼠奶奶对鸢尾花执着的原因，萤火虫明白了。那些，盛开在内心深处的花，那个，珍藏在内心深处的人。
　　可怜的金花鼠奶奶，萤火虫看着她满是皱纹的睡脸，暗想，岁月彻底侵蚀了她，她曾经拥有过的最宝贵最美好的东西，外表的美丽，头脑的智慧，全部都被时光无情地掠夺殆尽。她在生命的最后，挣扎着保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只剩下，她内心的情感。
　　萤火虫在心里悄悄对金花鼠奶奶说，“奶奶，我总是用轮回来安慰自己，把希望寄托在来生，我没有你那么坚强。你能够接受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这个残酷的事实。所以，你竭尽全力，多活一天，就是多爱一天。" 萤火虫有点哽咽，"我要是，我要是能够像你那么豁达，能够像你那么坚强就好了，金花鼠奶奶。”
萤火虫和金花鼠一家告别，出门一看，西边的天空还留有余晖。
　　起风了，而且风很大。萤火虫测测风向，决定先顺风飞到小溪边再说。当萤火虫飞过溪边的灌木丛和乱石滩，来到面向西边的坡地时，萤火虫惊呆了。
　　斜斜的山坡上，开满了鸢尾花，而且，全是美丽的蓝色鸢尾花。疾风拂过，鸢尾花美丽的花瓣，如同蝴蝶的翅膀，在风中飞舞。金花鼠奶奶的鸢尾花山坡，原来，真的存在，原来，就在这里。
　　萤火虫痴痴地望着这片在风中起伏的蓝色花海，这里，就是金花鼠奶奶和金花鼠爷爷初次见面的地方。鸢尾花无言地盛开着，蓝色花瓣闪烁着绛紫和暗红交织的光芒。
　　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出现在这流光溢彩的花海之上，这情景想象起来都心悸。这简直是海市蜃楼，美得让人难以置信，不真实得让人满心哀伤。
　　萤火虫望着天空叹息，夜幕 即将降临，暗蓝的天空，深邃辽远。萤火虫突然发现，在远远的远远的天边，有着月亮极浅极淡的身影。
　　西边的地平线五彩斑斓，那是晚霞最后一瞬的灿烂辉煌，在蓝色鸢尾花的花海之上，是弯弯的苍白的月亮。萤火虫痴痴凝望，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景象。
萤火虫对着她的月亮微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鸢尾花是那么漂亮，怪不得金花鼠奶奶念念不忘。我肯定我也和金花鼠奶奶一样，彻底爱上这蓝色鸢尾花了。”
　　想起金花鼠奶奶，萤火虫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多年以后，我老了，比金花鼠奶奶更老，脑子更糊涂。不过，就算我把一切都遗忘了，但我只要看到这蓝色鸢尾花，我一定会记起你。因为，"
　　萤火虫的声音无比温柔，"因为，对我来说，蓝色鸢尾花只和你产生联系。”
　　萤火虫觉得心里溢满了甜蜜的忧伤，她轻声询问月亮，“你知不知道，蓝色鸢尾花的花语？" 萤火虫笑了，" 那是，暗暗倾慕。”
　　“原来，花语不仅可以诠释花，还可以诠释人。”萤火虫低声说，“蓝色鸢尾花，它诠释的，不正是我吗？在暗暗的倾慕里，度过一生。"
　　萤火虫把脸贴在蓝色鸢尾花冰凉芬芳的花瓣上，" 这真的是很美很美的花，也是很美很美的花语，虽然有一点点哀伤，你说，是不是？”
萤火虫抬头凝望月亮在天边淡淡的身影，此刻，霞光熄灭了，暮云四合。
　　夜色和雾气一起悄悄弥漫开来，白昼的喧哗和骚动渐渐平息，这世界，将在夜色中沉沉睡去。而一些隐秘的情感，暗暗的伤痛，却不愿沉睡，它们默默守着心事，在无人知晓的，更浓，更深，更温柔的，夜色中央。
　　而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啊，展开美丽的蓝色花瓣，展开所有甜蜜的忧伤，在淡淡的银色月光下，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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