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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东东阿~~~《只怕相思苦》作者,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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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灵 

法海寺,坐落在石景山模式口翠微山南麓,始建于明朝正统四年,所以它跟发生于宋年间的白蛇传毫无任何关联,虽然白蛇传里那个恶和尚也叫法海,不过这个法海跟那个法海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是的,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 

  「啊~~~~~~」 

  一道几乎刺破耳膜的长鸣骇得年轻人差点回剑砍过去,幸好,他只来得及将两颗眼珠子回过去,眼前赫然是一位秀丽娇美的小女孩,不过七岁上下,他心头不由得一惊,左手慌忙拍击右手,硬生生止住剑势。 

  「小……小姑娘,你是唱戏的在练嗓门是不是?干啥叫得如此恐怖!」 

  「你杀了我的白娘娘!」小女孩噘高了红滟滟的唇,愤怒地指控。 

  咦?不会吧!他杀了人? 

  还是个女人! 

  怎地他自己不知道? 

  「哪里?哪里?」年轻人惊慌失措地转头四顾。 

  「那里呀!」 

  「那里?」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年轻人眼往下,茫然不解地看看地上断成两截的小白蛇,再望回那个怒气冲天的小女孩。「它?」 

  没错,这条小白蛇确实是他杀的,他认罪,可那也是因为他听得寺里有小孩子的声音,怕小白蛇吓到小孩子,于是顺手拔剑把它给杀了,他是好意耶,这样也有错? 

  「就是它!」小女孩气唬唬地跑过来蹲下去拎起半截蛇身--她居然不怕。「在这法海寺里的白蛇都是白娘娘的化身,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一条,你……你居然给人家杀了!」 

  白蛇是白娘娘? 

  她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可是这里并不是……」 

  「你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 

  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小姑娘,但它并非……」 

  「我不管,你要赔人家!」 

  「小姑娘……」年轻人啼笑皆非。 

  「不然我要到官府里告你喔!」小女孩两手扠腰凶巴巴地威胁。 

  真是有理讲不清! 

  「好好好,我赔你、我赔你,不过,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得着,所以明年的今日你再到这里来,我赔你另一条白蛇。」没可奈何,年轻人投降了。 

  有什么办法,面对大人,他大可和对方从早上辩到夜里,从今年辩到明年,从生辩到死,再谈不拢,大家摆开架式来打个你死我活也是可以的。 

  可是面对一个不懂道理只会耍赖的小鬼,除了投降之外,他又能如何? 

  「如果明年的今日你还找不着呢?」 

  「那就后年的今日。」 

  「如果后年的今日你还是找不着呢?」 

  「那就大后年的今日,若是又没有,便再往后延,总会有找着的一天的。」 

  于是,年轻人和小女孩就这样说下了约定。 

  但奇怪的是,白蛇虽不多,可也应该不会太难找才是,然而当他特意要找的时候偏偏找不着,怎么也找不着,无论如何就是找不着,所以他只好一年又一年的找,一年又一年的寻。 

  直至八年后…… 

   
  这一年,皑皑的雪花提早飘落,十月刚入中旬,金陵的石板道上已然覆盖上一层银白的初雪,沁寒的冬意在静谧里悄无声息地来临,幽幽扬起一片萧索寂寥的冷瑟。 

  此刻,近午时,在绵绵絮絮的飘雪中,翠微山南麓踽踽行来一条孤独的人影,二十四、五的年岁,清俊的五官异常秀气,恬淡的神情宁静安详,颀长的身躯透着斯文儒雅的气息,看似温驯柔和的好好先生,又像是饱读诗书的书香子弟。 

  这是一位非常清秀的书生型公子,可又若有似无地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神韵,也许是因为他那一身在银雪映照下显得格外鲜明的黑儒衫,他爱穿黑,却没注意到这一身黑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这也没什么,世间人百百种,什么样的人都有,爱穿黑就爱穿黑,没什么大不了的。 

  怪的是,他看似步步慢行,速度却奇快无比,不过眨个眼工夫而已,清秀公子已然来到法海寺前,正在大门前扫落叶积雪的小沙弥看得傻脸,不觉揉揉眼,以为眼睛花了。 
 
 
 



1楼2007-02-17 19:59回复
    「唔……秋香,天亮了吗?」 

      天亮? 

      清秀公子往上看了一下黑不隆咚的夜空,再垂眸望回两臂上的少女,眉毛微微挑高。 

      「好冷喔!秋香,」少女又咕哝,揪住衣襟的五指更紧。「再给我条被子好不好?」 

      被子? 

      清秀公子修长的剑眉掉下来打成一个秀秀气气的蝴蝶结。 

      「秋香……」 

      天际,曙光乍现,开始蒙蒙亮了。 

      「秋香?」 

      静默的片刻过去,揪住衣襟的柔荑蓦然松脱,困惑地平掌贴在他胸口摸来摸去,停住,紧闭的眼悄然打开,霎时间,昏沉沉的树林里彷佛射入了两道闪亮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赶走了阴森森的气氲。 

      这是一双多么明媚俏丽的眼儿啊!宛如夏日里的阳光,灿烂又耀眼,镶嵌在一张美得无法形容的芙蓉娇靥上,精致的五官,如羊脂玉般白嫩的肌肤,清丽绝伦完美无瑕,令人光是瞧着也醉了。 

      但是清秀公子没醉,他只用一双疑惑的眼神低眸望住怀中的少女,一声不吭,也许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而他怀中的少女则满眼迷惑,不解自己为何会躺在一个大男人怀里。 

      两双眼愣愕地相对好半天后-- 

      少女突然绽开一朵甜蜜蜜的笑容,「你好啊!」柔腻腻的嗓音带上三分娇慵。「啊!不对,应该说:早啊!」无论如何,先打个招呼再说。 

      清秀公子的眉梢又轻轻挑了起来,依然无言。 

      见状,少女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神态俏皮可爱,「那个……我被好多男人抱过,可没一个怀里比你更温暖舒服的呢!」她落落大方地想多说点话来打破这份尴尬,却不想这种话反倒让人心里犯嘀咕。 

      也说不定她是故意的。 

      疑惑的眼眯了起来,「好多……」清秀公子终于开口了,「男人?」他细声细气的问。 

      「是啊!好多,像是我爹啦、叔叔啦、大哥啦、二哥啦,还有堂哥,管家福伯和……哎呀!反正好多人,他们都抱过我,然后我就会……」少女忽地搂住他的脖子。「这样搂住他们撒娇,因为他们抱着我的时候都是要把我抓回去,或者打算赏我的屁屁一顿好打。」 

      闻言,清秀公子不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并将她轻轻放下,少女一落地即很自然的抬起柔荑摸摸包着如云青丝的玉色丝巾可曾掉了,再顺手扯扯紧身玉色袄裤,这一扯,玲珑剔透的窈窕身段益发醒目显眼。 

      这位少女至多十五、六岁,眉眼间犹有几许青涩,那一身凹凸有致的胴体却早已熟透了。 

      清秀公子只瞄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姑娘,这黑天夜里的……」 

      「不对,」少女往上指了指,更正他的错误。「天亮了。」 

      清秀公子顿了一下。「适才你在树上睡觉时,天可还没亮。」 

      「也对。」少女同意地点点头,「然后呢?」边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好似对他很感兴趣,边等待下文。 

      「这黑天夜里的,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该一人独自在外,」清秀公子好意提醒她。「而且在下还是个陌生男人,姑娘怎可如此毫无戒心?」别看他秀秀气气的,说不准也是只大野狼。 

      可惜少女不领情。 

      「有什么关系,只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了,不然刚刚你还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会先给你一掌劈得你半死再说!」少女满不在乎地说。「不骗你,我看人很准的喔!好人坏人的眼神我一见就分得出,从没错过半回哟!」 

      清秀公子颇不以为然地蹙起眉宇,少女不加理会,径自又说下去。 

      「至于我为什么独自一人摸黑跑出来……」她咧开小嘴儿嘿嘿一笑,模样儿既顽皮又调皮,还有点得意。「我逃家嘛!」 

      「逃家?」清秀公子的眉宇再度微微挑起来,声音更轻了,几乎风一吹就散。「姑娘不会恰好姓聂吧?」 

      少女听得一愣。「你怎么知道?」 

      「聂府么小姐?」语气已有九分确定。 

      「咦?你认识我吗?」少女更讶异了。「我可不认得你呢!」 

      「但姑娘该认得我大哥,」清秀公子慢吞吞地说。「八年前,金陵法海寺,小白蛇,记得吗?」


    3楼2007-02-17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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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聂冬雁稚气地皱皱鼻子。「他们都好做作,看了就讨厌!」转个身,她又继续往土路的另一头走去。 

        「我讨厌他们一见到我就露出那种眼发直头发昏的色鬼样,有的人还会流口水呢,恶心死了!还有,我也讨厌他们用尽心机来讨好我、谄媚我,另一方面又不厌其烦地在我面前抹黑别人,好龌龊又下流!我最讨厌他们在我面前是一个样,背着我又是另一个样,标准的两面人!」 

        回过身来,她面对着李慕白倒退走。 

        「可是你都不会,初见面的头一眼,你只是奇怪我是谁,怎会从树上掉下来,并没有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而且你对我好并不是想讨好我,更不想谄媚我,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即使如此,你也不会口是心非地欺骗我说其实你并不讨厌我,你不会承认--因为不想伤害我,但也不会否认--因为你不想说谎。」 

        说到这里,她眼底倏忽掠过一抹促狭。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耶!如果怎么也找不着合意的夫婿,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你喔!」 

        李慕白揽了一下眉,又不吭声了。 

        捉弄得逞,聂冬雁不禁乐得哈哈大笑,孩子气的直拍手,「上当了!上当了!真的上当了!」适才的愁绪早已不翼而飞。「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笑了好一阵子,她才止住银铃般的笑声。 

        「别怕、别怕,我只是说笑而已,别当真,我可没这么厚脸皮,人家明明不喜欢我,我还要硬缠上去……」她又皱了一下鼻子,「又不是真的没人要!」然后转正身子轻快地走去。「不过我大概会拿你作版本去找合意的夫婿,我想啊!只要有你一半好也就可以了。」 

        李慕白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她时而蹲下去采朵野花闻香,时而停下来对树上的松鼠吐舌头装鬼脸,时而开怀地发出率真的娇笑声,生动地展现出她这种年岁的少女该有的纯真烂漫。 

        或许她是任性狡黠的,但仍旧没有失去她的纯稚之心。 

        直至天幕将暗,李慕白方始轻轻提醒她,「聂姑娘,寺院里该已备好斋膳,我们该回去了。」 

        但由于他的说话声实在太过于轻细,又重复说了两次之后聂冬雁才听到。 

        「嗄?啊,难怪我的肚子在叫,原来都这么晚了。好,我们回寺庙里去吧!」 

        然后,她依然一路蹦蹦跳跳的玩回寺院里去,所以没留意到李慕白的两眼始终盯着她看……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在暖暖的阳春三月,他们竟然跑到云南去了。 

        离关外更远。 

        然后,在昆明郊外,聂冬雁初展身手,小小露了一下她的武功,因为他们碰上了出门在外最常见的危险状况--拦路抢劫。 

        「别担心、别担心,这种小毛贼,三两下就清洁溜溜了,连长剑都用不上!」 

        聂冬雁笑嘻嘻地偏腿下马,看上去兴奋得很,好像歇业许久的店家,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来场百年一次开张大活动。 

        好极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恰好让她舒展一下筋骨。 

        「李公子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不用觉得丢脸,我了解,读书人嘛,自然不习惯这种事,所以尽管闭上眼没关系,等我解决他们之后再通知你。」 

        她没有想到,过去李慕白碰上这种事时,他又是怎么解决的。 

        自然,李慕白没有闭上眼,端坐马鞍上,既不害怕也不惊慌,平静地看着聂冬雁三两下解决那五个不入流的劫匪,然后得意洋洋地跳回马上继续前行,连她的马也好像很得意,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许多。 

        「聂姑娘果然家学深厚,那几个劫匪全然不是姑娘的对手。」 

        「那当然,我可是下过狠功夫苦练过的耶!」聂冬雁骄傲地昂起下巴。「我敢说连姊姊也比不上我。」 

        「但是聂姑娘并没有彻底解决他们。」李慕白细声「提醒」她。 

        「不用、不用,那种人济不了啥事,」聂冬雁不在意地挥挥手。「稍微教训他们一下就可以了啦!」 

        「那是对聂姑娘而言,可是对那些身无武功的人来讲,他们还是会要人命的。」李慕白轻轻道。


      7楼2007-02-17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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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聂冬雁稚气地皱皱鼻子。「他们都好做作,看了就讨厌!」转个身,她又继续往土路的另一头走去。 

          「我讨厌他们一见到我就露出那种眼发直头发昏的色鬼样,有的人还会流口水呢,恶心死了!还有,我也讨厌他们用尽心机来讨好我、谄媚我,另一方面又不厌其烦地在我面前抹黑别人,好龌龊又下流!我最讨厌他们在我面前是一个样,背着我又是另一个样,标准的两面人!」 

          回过身来,她面对着李慕白倒退走。 

          「可是你都不会,初见面的头一眼,你只是奇怪我是谁,怎会从树上掉下来,并没有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而且你对我好并不是想讨好我,更不想谄媚我,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即使如此,你也不会口是心非地欺骗我说其实你并不讨厌我,你不会承认--因为不想伤害我,但也不会否认--因为你不想说谎。」 

          说到这里,她眼底倏忽掠过一抹促狭。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耶!如果怎么也找不着合意的夫婿,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你喔!」 

          李慕白揽了一下眉,又不吭声了。 

          捉弄得逞,聂冬雁不禁乐得哈哈大笑,孩子气的直拍手,「上当了!上当了!真的上当了!」适才的愁绪早已不翼而飞。「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笑了好一阵子,她才止住银铃般的笑声。 

          「别怕、别怕,我只是说笑而已,别当真,我可没这么厚脸皮,人家明明不喜欢我,我还要硬缠上去……」她又皱了一下鼻子,「又不是真的没人要!」然后转正身子轻快地走去。「不过我大概会拿你作版本去找合意的夫婿,我想啊!只要有你一半好也就可以了。」 

          李慕白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她时而蹲下去采朵野花闻香,时而停下来对树上的松鼠吐舌头装鬼脸,时而开怀地发出率真的娇笑声,生动地展现出她这种年岁的少女该有的纯真烂漫。 

          或许她是任性狡黠的,但仍旧没有失去她的纯稚之心。 

          直至天幕将暗,李慕白方始轻轻提醒她,「聂姑娘,寺院里该已备好斋膳,我们该回去了。」 

          但由于他的说话声实在太过于轻细,又重复说了两次之后聂冬雁才听到。 

          「嗄?啊,难怪我的肚子在叫,原来都这么晚了。好,我们回寺庙里去吧!」 

          然后,她依然一路蹦蹦跳跳的玩回寺院里去,所以没留意到李慕白的两眼始终盯着她看……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在暖暖的阳春三月,他们竟然跑到云南去了。 

          离关外更远。 

          然后,在昆明郊外,聂冬雁初展身手,小小露了一下她的武功,因为他们碰上了出门在外最常见的危险状况--拦路抢劫。 

          「别担心、别担心,这种小毛贼,三两下就清洁溜溜了,连长剑都用不上!」 

          聂冬雁笑嘻嘻地偏腿下马,看上去兴奋得很,好像歇业许久的店家,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来场百年一次开张大活动。 

          好极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恰好让她舒展一下筋骨。 

          「李公子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不用觉得丢脸,我了解,读书人嘛,自然不习惯这种事,所以尽管闭上眼没关系,等我解决他们之后再通知你。」 

          她没有想到,过去李慕白碰上这种事时,他又是怎么解决的。 

          自然,李慕白没有闭上眼,端坐马鞍上,既不害怕也不惊慌,平静地看着聂冬雁三两下解决那五个不入流的劫匪,然后得意洋洋地跳回马上继续前行,连她的马也好像很得意,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许多。 

          「聂姑娘果然家学深厚,那几个劫匪全然不是姑娘的对手。」 

          「那当然,我可是下过狠功夫苦练过的耶!」聂冬雁骄傲地昂起下巴。「我敢说连姊姊也比不上我。」 

          「但是聂姑娘并没有彻底解决他们。」李慕白细声「提醒」她。 

          「不用、不用,那种人济不了啥事,」聂冬雁不在意地挥挥手。「稍微教训他们一下就可以了啦!」 

          「那是对聂姑娘而言,可是对那些身无武功的人来讲,他们还是会要人命的。」李慕白轻轻道。 
        


        10楼2007-02-17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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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黄河再度决堤改道,沿海各省更是连连风灾,一批又一批的灾民仿佛潮水般涌入灾区附近的城镇,无助的眼神、乞讨的脏手、悲凉的处境、困窘的情景,几乎走到哪里见到哪里,令人眼热鼻酸。 

            贝齿紧咬下唇,眸眶盈盈含泪,聂冬雁满心酸楚,恨不得回家搬几车银子来救济他们,但是…… 

            李慕白全然无动于衷。 

            聂冬雁错愕地注视着李慕白,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清澈的眼神柔和依旧,并没有鄙夷,没有轻视,但也没有同情,没有悲悯,仿佛这一切他都看不见。 

            为什么?他瞎了吗?他真的瞧不见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多凄惨吗? 

            「你没瞧见这些灾民吗?」聂冬雁忍不住要问。 

            「瞧见了。」 

            原来他不是瞎子。 

            「那么……」聂冬雁依然紧盯住李慕白。「你不想救济他们吗?」 

            「不想。」李慕白毫不迟疑地否决,依然轻声细语,却看也不看聂冬雁一眼。 

            沉默一会儿。 

            「你不同情他们?」 

            「不。」 

            「不可怜他们?」 

            「不。」 

            「为什么?」聂冬雁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愤慨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宛如利矢般尖锐。「他们明明那么可怜,那么需要人家帮助呀!」 

            李慕白这才淡淡瞟她一眼,「需要帮助的人并不一定真的需要帮助,」他细声细气地说。「可怜的人也大有可能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两眼一眯,聂冬雁正待反驳回去,但不知为何,她又吞回破口大骂的冲动,换上若有所思的眼神注定李慕白。直至他们进客栈要了两间房梳洗一番后,李慕白来敲她的房门。 

            「聂姑娘,要用晚膳了吗?」 

            「要,不过……」她依然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瞧着他。「我们叫进房里来吃好不好?」 

            片刻后,在等待晚膳送来时,聂冬雁依旧怔楞地注视着李慕白,后者仍是半点异样神色都没有。 

            「记得小时候,外公送我一只小狗,我好喜欢它,因为它非常聪明、听话又忠实,」突然,聂冬雁说话了。「外公也说,狗是永远不会背叛人的,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才是。」 

            李慕白静静地倾听,眼神带着一丝困惑,显然是不明白聂冬雁无缘无故说这些干什么。 

            「但有一天,家里新来了一位奴仆,工作非常勤奋认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讨厌狗,避之唯恐不及。」聂冬雁继续说。「我想尽办法要让他明白小狗其实是非常忠实可爱的,但是他始终无法接受,不过我不肯认输,心想非要使他喜欢上我的小狗不可,于是硬逼他每天牵我的小狗出去散步、替它洗澡、喂它进食,直到我娘阻止我继续那种幼稚的行为……」 

            「雁儿,你可有注意到,阿福的左手不太灵活?」 

            「注意到啦!娘,阿福的左手是不是受伤了?」 

            「不,他现在没有受伤,但许久以前,他的左手臂曾经断过,被狗咬断的,而且那只狗还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 

            「耶?怎……怎么会?」 

            「更糟糕的是,那只狗也咬死了他的妹妹。」 

            「天……天哪!」 

            「那一年大饥荒,他们一家人自己都没得吃,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喂狗呢?而狗儿虽是忠实的,可也不能说绝对没有例外。因此,雁儿……」


          14楼2007-02-1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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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因为别人跟我们不一样就认为人家一定是不对的,应该想想人家是否经历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而导致这种结果。」聂冬雁的双眼始终凝住李慕白不移。「我娘大约是这么说的,我想,你……应该就是这样吧?」 

              仿佛入定的老僧般,李慕白神色丝毫未变,始终平静如恒,但柔和的眼神里却跳跃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火焰,然后,他落下眼皮藏住那抹火焰。 

              良久……良久…… 

              「先父曾也是个武林中人,」他终于出声了。「虽非赫赫有名的人物,却也行走过江湖几多年,难免有些人死在他手中。直到他退出江湖成亲生子,回首年轻冲动时所做下的蠢事,决定要尽其所能的来赎罪……」 

              语声非常轻细,几乎听不见。 

              「于是,他成为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无论对方是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江湖中人,非江湖中人,只要上门来求助,他都不问原由、不计代价的帮助对方。这样十多年下来,接受过他济助的人不下数百人,若再加上捐款赈灾的数目,说是成千上万人也不为过……」 

              话说至此,他突然拂了一下衣袖。 

              「可有一回,他出门收帐时救了一位被仇家暗算的江湖同道回来,那是个白道中声望极高的大侠,先父不但救了他,更且推心置腹地与他成为至交好友,对他毫无戒心……」 

              万万没想到,那位李父视其为生平最至交的白道中人表面上光明磊落,实则暗中觊觎李家的万贯家财,竟然伙同贼人假作强盗洗劫李家,将李家上下七十几口人全数杀尽,包括李父,李慕白的四位兄姊,独独放过了李夫人与当时年仅八岁的李慕白。 

              留下李夫人,因为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垂涎李夫人的美色;留下李慕白,因为要拿李慕白来要胁李夫人顺从他。 

              而后,他对外扬言是受李父遗言之托照顾李家的孤儿寡母,不仅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李家的家产,连李家主母也顺便接收下来。 

              当然,这种说词不一定能尽信于人,但若是那些同样受过李父恩惠,并长住李家白吃白喝多年的十数位食客也异口同声为他「作证」的话,就算再有疑问也无从质疑起。 

              所以,没有人怀疑他,一个也没有。 

              「……为了我,李家唯一仅剩的孤儿,先母忍辱负重顺从那个畜生,暗中想尽办法要把我送出李家。一年后,她终于成功的避开那个畜生的耳目将我交托给可信之人,是夜便投环自缢追随先父而去,当时先母业已怀有身孕即将临盆,是那个畜生的骨肉,她早已打定主意不让那畜生的孩子有机会出世……」 

              说到这里,李慕白徐徐抬起双眸,目光依然清澈,依然柔和。 

              「先母在送我离开李家之前只告诉我两句话:这世上没有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只有忘恩负义的畜生。」 

              多么悲怆的往事,多么沉重的教训! 

              聂冬雁听得目瞪口呆,满心震撼。 

              两句遗言,包含了说不出的懊悔,道不完的怨怼,深刻的悲痛,无尽的愤怒,还有对人性的绝望。 

              原来狗真的会咬人! 

              她能怪他吗? 

              不,她无法怪他。 

              明知他太偏激。 

              她还是无法怪他。 

              即使他心已太狠。 

              她依然无法怪他。 

              不但无法怪他,她更喜欢他了! 

              因为太心疼。


            15楼2007-02-1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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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望着那张秀气的容颜平铺着宁静柔和的表情,她似乎可以看见李慕白隐藏在平静表面下那颗受创的心仍在潺潺流着鲜红色的血。 

                为他心痛、为他悲伤、为他愤怒,激荡的情绪揪紧了她的心,扰乱了她的理智,她暗暗发誓,无论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是白道中哪一号了不得的大人物,她非替他报仇不可! 

                然而,仅仅七日后,她便悚然心惊的发现,他根本毋需别人为他报仇…… 

                

                天底下没良心的人比比皆是,趁火打劫者也是其中之一。 

                人家房子被淹了,一夕之间财产尽归乌有,这样已经够凄惨了,就算偷藏了一、两粒碎银子,或者几样珠宝首饰,那也是为了将来安身立命之用,不然叫人家要怎么活下去。 

                偏偏有人就是连丁点活路也不给他们留,不但硬是劫去他们唯一仅有的些微老本,还要捉走他们的妻子女儿,只要够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别想逃过被抓去卖的厄运。 

                没钱救济灾民,替他们除去那帮劫匪多少也算是帮上忙了吧? 

                聂冬雁这么认为,于是又拉着李慕白客串麻雀到处寻找那帮专拿灾民作目标的「恶螳螂」。 

                数日后,好不容易,终于让她找着了贼窝,就在石人山半山腰上,可是…… 

                「聂姑娘,你当真要单人匹马闯进去?」 

                「对啊!最多才十几二十来人,难不成还得找帮手?」 

                「但他们……」 

                「安啦、安啦,姑娘我应付得来啦!」 

                「可是……」 

                「不过几个贼匪,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可以……」 

                「够了!如果你害怕的话,躲远一点就是了嘛,别再啰唆了啦!」 

                不耐烦地把李慕白赶到路旁去发呆,聂冬雁便大剌剌地上前去叫山门,出来的果然只有十多人而已,也确实很好应付。 

                但当她提剑追着最后一个落荒而逃的贼人进入山寨里之后,方才察觉小小的山门里头竟是那样大一座山寨,那个狼狈逃命的贼人拉开嗓门吆喝几声,四面八方顿时涌出数不清的人影,保守估计起码有两、三百人。 

                聂冬雁一颗心顿时沉落谷底,开始品尝到后悔的滋味,再见领头的那三个家伙竟是施展轻功如飞掠来,明摆着就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这是诈欺! 

                不过这时反悔也来不及脱身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伫立在山寨正中央,任由那些盗匪层层迭迭包围住。 

                然而更教她心惊的是,那三个家伙其中之一身影一至便闪电般攫去她的面纱,她根本无法阻止,甚至被拿去面纱之后才察觉到不对——这表示她的武功远远不及对方。 

                霎时间,四周响起惊人的抽气声,旋即陷入一片窒息般的静默,两、三百双直勾勾的眼全盯在她的娇容上流口水,包括那个揭去她面纱的猥亵汉子,同样张口结舌,落地踉跄,差点跌跤。 

                怎么不干脆跌死算了! 

                聂冬雁忿忿的暗忖。 

                虽说她早已习惯人家垂涎的目光,但此刻这种处境实在不对头,搞不好小兔子真的要被吃掉了,就算没被吃掉,也会被口水淹死! 

                「小……小娘子,」好半天后,猥亵汉子才神魂不定地开了口,「你……你可是特意来加入我们的?」口水太泛滥,讲起话来有点像在水里吐泡泡,也好像是在吃自己的舌头。「没问题,押寨夫人的大位子就由你来坐……」 

                「作你的春秋大梦!」聂冬雁气得柳眉倒竖,美眸圆睁。「姑娘我是专程来要你的狗头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贼徒!」


              16楼2007-02-17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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