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壹·《空空山》
【上】
　　黄龙谷旁，有一座空空山，居住着上古空空一族。他们身体无形无质，声若空谷回音，却拥有着无比强大、令人畏惧的力量。
　　只可惜，他们的能力受拘于空空山境内，一旦超出其界，哪怕半毫，其力量都将化为虚无。
　　传说，一旦在空空山上进行厮杀拼斗，就会惹怒空空一族，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出手，将动手之人的灵魂，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九年前，弋痕夕以神坠为诱饵，将山鬼谣引至空空山时，抱的就是借力空空族除掉山鬼谣的念头。按照他的计划，他将与山鬼谣在空空山顶决斗，激怒空空族人出手，对付他们两人。而他会在被对方杀死之前，及时取出体内的神坠，留在山顶。出发前他特意编了一个理由，拜托扰龙务必于五个时辰后来空空山山顶一趟，这样，神坠也终将回到玖宫岭的手中。
　　如果这个计划顺利，他，弋痕夕，将与山鬼谣同归于尽，替师傅报仇，也替玖宫岭除掉一个叛徒。
　　计划当日，山鬼谣果然上当，丝毫没有怀疑地赴约空空山。不过，令弋痕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扰龙因见他神色有异，竟邀上另外几位侠岚，暗中尾随他来到了空空山顶，并在他不敌山鬼谣，被对方一掌劈飞之际，骤然出手偷袭……
空空山顶，四周老松斜生，中央怪石嶙峋。
　　大风忽起，吹得山顶对峙众人衣袂翻飞。左边一方约莫七八人，其中豁然有弋痕夕、扰龙等人，而数十步之外，孑身而立者，正是一年前叛出玖宫岭的太极侠岚，山鬼谣。
　　此刻，众人面上皆是惊疑之色，片刻前四周毫无征兆响起的声音还萦绕在他们的脑海中——“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空空山上大打出手，视我空空一族禁令如无物！既然如此，就由我送你们去另外一个世界吧！”
　　那声音忽远忽近，上一刻还似天外之音，下一瞬仿佛就在耳边，蕴含其中的森然怒气让人心悸。正在围攻山鬼谣的侠岚们一时分神，山鬼谣趁机脱身而出，双方暂且住手。弋痕夕却是长叹一声，面若死灰，将空空族一事详细道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你引我来空空山的目的！”山鬼谣看着弋痕夕，目中闪过惊怒之色。
　　“不错，我的本意，就是和你同归于尽，替师傅报仇。”弋痕夕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里满是懊悔：“只是，我没有想到居然会连累其他人……”
　　“难怪你一直叫我们停手速速离开空空山！”扰龙双眉一皱，随即分开，大掌搭在弋痕夕肩头：“弋痕夕，是老子撺掇大家跟踪你到此，亏我还以为你瞒着我们来私会佳人，没想到……”说着扰龙忽然一捶自己的胸脯，高声道：“哼，若是咱都在这里给山鬼谣陪葬了，和你弋痕夕无关，都是我扰龙的错！”
　　弋痕夕闻言苦笑：“这时候计较这个，又有何用？”
　　对面的山鬼谣却是一声怪笑：“给我陪葬？你们几人还不够资格。”他轻蔑的口气立时引来剩余诸人的怒骂：
　　“闭嘴！你这个叛徒！”
　　“大家一起上，就是死，也要先送你上路！”
　　山鬼谣听得面不改色，似乎浑然不把骂话放在心上，但他背在身后的手光芒流转，不动声色地暗中聚炁。
“临死关头，你们居然还有力气争吵！看来，我有必要现在就动手送你们上路，以还我空空山一个清净！”突然，之前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音一落，山顶诸人蓦然感到一股无名巨力压在胸口，呼吸顿时不畅。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方叫了一声，不敌巨力，竟被压得跪倒在地。
　　“运转元炁！”脑中闪过在破碎虚空修行的画面，弋痕夕急忙大叫一声，提醒大家，余光扫见山鬼谣身上白光耀眼，竟是在巨力降临的刹那就已进入了运炁状态。一时间，山顶五色光芒大作，大家都竭力运炁与无名巨力抗衡。
　　“没有用的，这只是延长你们临死前的痛苦而已！”见状，上空传来的声音说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嘲意。旋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分明感到身上的压力开始增强，他们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目中的绝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样下去，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被巨力碾成肉末，逐一送命。

【中】
　　“吾儿住手！”眼见有人就要力竭，一个苍老声音乍然响起，低沉似钟，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感到身上一轻，同时各自闷哼一声，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原来，他们体内聚集的元炁，竟然都这一声低叱给震散了。
　　“遵命，父亲。”之前的声音疑惑却恭敬地回应道。
　　这种不见人影，只闻人声，对方还在堂而皇之交谈的感觉十分怪异，山顶上的诸人面面相觑，各自疑虑。
　　只听苍老的声音沉声道：“额发遮住左眼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齐齐一愣，视线一起挪到了弋痕夕身上。
　　“我？”弋痕夕吃了一惊，迟疑道：“我叫弋痕夕。”
　　“弋痕夕，你身上携带的神坠，可是月逐玉佩？”
　　“是！”弋痕夕再次一怔，脱口问道：“前辈如何知道？”
　　“将它拿出来。”苍老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急切。
　　弋痕夕双眉微微一蹙，不禁踌躇，心中权衡眼前情形片刻，还是依言手按胸口，将月逐玉佩取了出来。神坠离体刹那，强大的元炁仿佛充斥了整片山顶，不远处的山鬼谣双眸倏然一亮，目光直逼而来，落在弋痕夕手心的神坠之上。那视线如此灼热，弋痕夕有种山鬼谣会扑过来抢夺神坠的错觉，但凝神望去，对方却是一动未动。
　　苍老的声音良久都未响起，直到扰龙忍不住开始四处张望时，才唏嘘道：“没想到，事别三百年，月逐玉佩的传人，竟然会再次登顶空空山。”
“三百年？”弋痕夕、扰龙互望一眼，神情迷茫。
　　“看来，弋痕夕，你并不知道月逐玉佩真正的主人——那位参与了封印穹奇一役的上古侠岚的故事。”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一股追忆的味道：“当年九位上古侠岚中，月逐玉佩的主人以速度见长，却以侠义闻名。他天生豪迈，古道热肠，无数深受零害的上古部落，都得到了他毫无保留的援助，其中就有我们空空一族。封印穹奇之后，他将月逐玉佩传给学生，自己则携妻退隐。那时，我们这些受过他恩惠的族落先人无以为报，便相约立下誓言，每一任月逐玉佩的传人，都可携玉佩对我们提出任意一个请求。”
　　“任何一个请求？”弋痕夕身体一震。
　　“不错，任何一个请求。而我们，必将集全族上下之力，来满足这个请求。”苍老的声音感叹道：“上一次月逐玉佩守护者来此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晃便是四百年。”
　　弋痕夕从未听过月逐玉佩还牵连到这样一个誓约，念头一转，急声问道：“提出任意一个请求，是不是也包括放过我们，以及——替我除掉仇人？”
　　“那是自然。”
　　无一丝迟疑的回答让几步外的山鬼谣脸色大变，也让剩下的侠岚全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弋痕夕大喜道：“那么今日，我——”
　　“且慢！”苍老的声音蓦地一声大喝，截断了弋痕夕的话：“携月逐玉佩提出请求，有一个特殊的规则，年轻人，你可知道？”
　　“规则？”弋痕夕呆了一呆。
　　“呵呵，我老糊涂了，你连月逐玉佩的约定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它的规则。昔年，月逐玉佩的主人获悉我们各个部落为报答他立下誓言之后，心中感动，同时也宣布了这个规矩，目的在于防止传承神坠的守护者为了一己私欲，胡乱发号施令。弋痕夕，现在我就告诉你规则，你听清楚了。”
　　“是，前辈。”弋痕夕握紧神坠，恭声答道。
　　“作为这一届的月逐玉佩守护者，你只有一次对我空空族提出请求的机会，而且，这个请求，不能超过五个字。”
　　“不能超过五字？”弋痕夕一愣。
　　“不错，不能超过五字。若是超一字，请求无效，你也失去了这唯一一次机会。弋痕夕，即刻起你切勿再随意说话，你接下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对我们空空族提出的要求！”
　　苍老声音一顿，声音下一瞬变得无比凝重：“弋痕夕，你的思考时间以十数为限——”
　　弋痕夕心跳一滞，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数字跃入耳中：
　　“——十！”

【下】
　　这个字宛如战鼓的重重一擂，弋痕夕的心脏随之重重一跃，旋即在胸腔中快速跳动起来，仿若千万战马放蹄狂奔。
　　五个字，他只能说五个字——弋痕夕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若这山巅之上，只有他和山鬼谣，他当毫不犹豫地说出：“放我杀他。”
　　但此时，山上有玖宫岭的其他侠岚，他若说出“放侠岚离开”，山鬼谣也是侠岚，会被一并放行。他若说“杀死山鬼谣”，剩余的他们违反了空空族的禁忌，也难逃一死。
　　牺牲他一人除掉山鬼谣，在弋痕夕看来，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但若代价是在场近十实力不凡、年轻热血的青年侠岚陪葬于此，未免太过惨重。
　　“八！”
　　“七！”
　　“六！”
　　“五！”
　　听着耳边的倒数声，弋痕夕心乱如麻，额角冒汗，握着神坠的手微微发抖，放眼望去身旁同伴都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连扰龙都把嘴抿成了一条泛白的线，生怕干扰到他。
　　“三！”
　　弋痕夕猛然拧头看向山鬼谣，对方也正静静盯着他，面色从容平静，目光意味不明。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光，那是金属性的元炁。自苍老嗓音一声震散在场众人体内元炁之后，山鬼谣是唯一一个再次纳炁聚炁、时刻处于蓄势待战状态的人。
　　“二——”
　　“放我们离开！”
　　弋痕夕的大叫和最后的“一”同时响起。
　　空空山顶，顷刻仅剩众人心跳之声。
　　良久，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死寂：“空空族接受你的请求，你们所有人，都可以离开了。月逐玉佩守护者弋痕夕，后会有期。”话声到了最后，已然飘远，尾音转瞬消散于风中。
　　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都是一松。弋痕夕闭上双眸，缓缓吁出一口气，攥紧神坠的手因用力过猛而指节泛白，后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打湿。
　　“弋痕夕，”山鬼谣突然冷哼一身，继而冷笑道：“你居然不打算趁机除掉我？我还当你会说——‘放我欲放者’！”
　　弋痕夕脸色一变，双目蓦然睁圆。山鬼谣将他脸上流露的后悔之色收入眼底，不急不缓地将头偏开，一字一顿道：“不过，如果月逐玉佩在我手上，我同样不会说这句话。”
　　直视着前方翻滚不休的云雾，山鬼谣双目散发着夺人的神采，语气冷酷而狂妄：“我山鬼谣要杀谁，必将亲自动手，绝不仰仗他人！”
　　弋痕夕心中一震，木然呆立，其他人竟也都一时失语。
　　“哈哈，弋痕夕，看好你的月逐玉佩，下一次见面，它可就归我了。”语毕，山鬼谣一声长笑，脚下白光乍现，转身离开，其势快若闪电，几乎是眨眼间，已至百米之外。
　　与此同时，他背后一个声音放声大叫道：“山鬼谣，下一次，我会堂堂正正和你一战，凭我自己的实力打败你！”
　　——拭目以待
　　山鬼谣暗暗一挑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身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一端。前方林海连绵，起伏似浪。
　　（全文完）


本文立意取自《大旗》。谨以它献给作者古龙前辈，及俺所喜欢的作品《大旗英雄传》。

篇贰·《上古侠岚传》炎城生日番外
送给@ 玖宫岭山鬼谣 七海的生日贺文，里面出场角色多为上古侠岚联文中的主角。游戏梗借自英国电视剧《Hustle》。七海，祝你生日快乐。

　　自从十月份《上古侠岚传》开拍，整个剧组一派繁忙。因为聘请的群众演员数目不足，加上主演祈安和风循近日有事缠身，一个倩影难觅、一个神出鬼没，剩下的主演导演总监们只好纷纷抡起袖子自力更生、客串各种角色，苦不堪言。
　　炎城生日那天，剧组正在夸父岛取外景。中午休息时，所有人来到岛上最大的建筑物里，为炎城庆祝生日。
　　“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炎城又大一岁了。”“快来投入哥哥的怀抱……”大家依次上前嘻嘻哈哈送上祝福，直把炎城笑得合不拢嘴。不一会儿，轮到排在最后的大个子狄裂。他小心翼翼瞧了一眼炎城，踌躇了一下，还没说“生日快乐”，先满脸愧疚地闷声道了一句：“炎城，抱歉。”
　　原来今日上午拍摄了“狄裂救美”一幕，炎城客串了和狄裂交手的鱼怪。两人装模作样打斗时，狄裂力道没有控制好，把炎城硬生生从岸上打飞、跌入海中。可怜炎城不会游泳，鱼怪套装浸水后又格外沉重，让他结结实实吞了一肚子海水。
　　　　
　　此刻，落汤寿星似笑非笑，打量狄裂。狄裂看炎城不像在生气，以为他就要说出“没关系”三字，正待松一口气，却见对方突然向他勾了勾手指，笑道：“想道歉？陪我玩一个游戏。”　　
　　此言一出，一旁的阿芜、方九、槐树和惩阍立即露出“→.→”表情，看向炎城。旅思低声道：“强势围观，快进括号。”蓝宫言和惊雷立马也兴高采烈地进了括号。
　　狄裂则是一愣：“什么游戏？”
　　“喝酒。”炎城双目极有神，盯得狄裂有刹那发怔，半天方道：“好。”
　　十分钟后，大厅里唯一一张圆形石桌旁，围观众和打赌双方已各就各位。面对面而坐的炎城和狄裂面前各摆着三个杯子。不同之处在于，狄裂面前的杯子是小巧的瓷杯，只比茶盏略大几分。炎城前方的酒杯却很大，与其说是酒杯，不然说是海碗。
　　“规则很简单，谁先把自己面前的三杯酒喝完，谁就赢了。”炎城单手捞起一个篮球大小的酒缸，往两排整齐摆放的杯子里注酒，口中说道：“唯一的要求是，我们不能碰触对方的酒杯。”
　　“不能碰触对方的酒杯？”狄裂有些疑惑。
　　“是，身体的任何部位都不可以。”六个杯子很快被注满，炎城将空酒罐往桌上一搁，目光从最后一个满了的杯子上移开，落在略显茫然的狄裂脸上，道：“你如果赢了，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你如果输了——”他挑了挑眉毛，一脸不怀好意：“从此以后，你认我做老大。”
　　　
　　狄裂太阳穴微微一跳，回望炎城，似乎想从他的目光中猜出他的心思。但是以狄裂的智商，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炎城的酒量远胜狄裂，这点现场人人都知道，然而酒量大小可有天壤之别，这喝酒的速度却相差无几。两人面前的六只酒杯大小差距一目了然，炎城动作再迅速，他喝完一杯的时间，绝对足够狄裂干掉两杯。看上去，胜负似乎毫无悬念。

　　狄裂心中正在思量，耳边突然传来槐树的声音：“我押炎城赢QAQ。”
　　“+1.”阿芜道：“注意对性……哦，嘴滑，是队形= =。”

“+1.”方九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笑得很诡异。　　
　　“+1.”“+1.”剩下的人也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狄裂越听越是寒毛倒立，对面的炎城则笑容愈发灿烂。他心中显然笃定狄裂不会拒绝这个游戏，即使狄裂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个看似他占着赢面的游戏，一定有蹊跷之处。
　　“好。”沉默半天，狄裂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如果我赢了，还有一个条件。”
　　“可以。”炎城答得十分爽快：“什么条件都可以，反正，你不会是赢的那个。”
　　“+1.”所有人再次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于是游戏开始。事实上，因为酒杯大小有限，比的又是喝酒的速度。差不多是游戏刚刚开始，结果便水落石出。
　　炎城的反应比狄裂快，抢在前面端起了酒杯往口中灌酒，尽快如此，当他喝完第一杯酒时，狄裂的第二杯已经快到见底。不过，干掉第一杯酒的炎城却没有着急去端自己的第二杯酒，而是笑眯眯地看着狄裂喝酒，等狄裂杯子离开嘴巴、视线望向他时，才不慌不忙做了一个动作——
　　他将手中空了的酒杯，“啪”地倒扣在狄裂仅剩的那只还盛满酒的酒盏之上。
　　
　　屋内一静，狄裂呆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自己面前、屁股朝上的炎城的酒杯，下意识伸出手，想将自己的最后一杯酒拯救出来，但手即将碰到酒杯时，猛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动作一滞，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炎城动作帅气地将剩下的两杯酒一饮而尽，手腕一翻向狄裂一亮杯底，邪气地冲他笑道：“乖乖当我的跟班吧。”
　　狄裂：“……”
　　下一刻，“233333333”——众人发出的奇怪笑声响彻屋内。蓝宫言直呼“憨憨你好可怜”，旅思过来拍了拍狄裂的肩膀，很没有诚意地安慰道：“我同情你。”
　　游戏就那么结束了。据说，姗姗来迟的祈安和风循事后得闻此事，扼腕不已，觉得错过了说“＋１”的好机会。还据说，此后所有炎城剧本的拍摄场景里，那些被倒吊空中的部下、被捅脑瓜的沙人、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反派龙套里，总少不了炎城跟班的身影……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