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齐
夜深月老,露重花疏,绿苔泠泠,东风撩香。我夜深不愿睡去。想着歌哥言说的那种江南怪病并未有所闻,不曾见到患者,更是无法医诊。想要调些解毒治病防伤的良药做备用,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心下乱了一层。干脆掩门熄了灯。
刚刚提了灯罩吹了灯苗,门外一声轻声惊叹击我耳膜一震。
“谁?”
“小齐。我刚要敲门,贺公子便熄灯了,真真不巧。”
“有什么事吗?”
“听闻公子用药天奇。所以一直想多与你说说家乡病征,看你今夜未曾熄灯,觉得时机正好。没曾想这样不巧扰你休息。望多见谅。”她音色冷冷,不像是抱歉的意思。
“小齐姑娘言重了。待我整理好屋子,这就和你去院里坐坐。”
我有一时的犹豫,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掂量一会儿,想了她白日里行动又一会儿,想了此次任务前因一会儿,这才出了门。出门时却不见她人影。正裹紧了袖里暗器四下寻了一圈,却听见身后远远嗓音婉转,“在院里畅谈未免饶得各位侠士休息,不如去你这后院梅林慢叙。”我心下疑她有诈,此时各房灯已俱灭,只留月明无痕。去哪里都是一样,若真遭她暗算,她也不一定斗得过我的暗器。
“嗯。小齐姑娘先行。”她闻言转身便走,步履匆匆,虽轻却也铿锵有力,看得出和三娘一样,不曾裹脚。
挪腾到林子,看见石桌上早就摆好酒水杯盏,她原来早就有备。把自己包装得像个天仙一样,行动飘渺,到底是真高人?还是假君子?
“公子坐。这酒是我偷得你们醉生梦死的。别误会,你歌哥答应的。”
我悄坐未动。看她斟杯,就自己挑了一个常用的杯盏,搁在眼前。她兀自给我斟了,又自己倒了半杯,悄声俏言:“我就不多饮了。白天里你歌哥他‘一杯酒一个朋友’,结果胡兄弟也来凑热闹,我刚喝了两盏就撑不住了,看来酒量着实不行。你随意。”说着自顾自仰头一干未尽,未见优雅含蓄如方才。
我还是未动。她忽像是受了羞辱,瞪大了眼睛,映着白月泛着凶光,其实是娇嗔罢了,“怕我给你下毒不成?好说歹说你们几个都不肯信任与我,这一路上你挡我防的,怎么办好事情!”
又抢了我的酒杯泼了地,猛斟一杯自念“小心我别药着你!”说着就干了。喝得猛又呛得够呛。好不容易咳好了才把酒杯摔在桌上。
我在一旁着实傻眼。待看她只顾气在那里,再无话说,才敢喘出大气。月下梅间,这不知是敌是友的娇俏丫头气恼模样倒是姗姗可爱,比方才心闲气轻,亭亭无痕的模样倒失了端庄,多了几分活色生香。只是前后判若两人,着实令人匪夷。这种姑娘我从未见识过,如今从天而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姑娘误会了。我酒量也不好,明天又要早起启程,不想醉熏。望你见谅。你不是说要与我说说病征吗?还请慢慢道来。”
“对不起。我……我这人,的确有些喜怒无常。来日方长,还望你能谅解我有口无心。家乡病征的确难见。女子腹痛如割,像是阴血淤积;可多日后面色紫涨,难道是脾胃刁征?”
“我想,这腹痛和面色紫涨,会不会是两种病?而且,得病的不全是闺女,敢问妇人和男子可也有得此病者?”
“也是有的。但比例要比闺女得病要小得多。而且,他们多是初期,听乡亲们说,这些个日月,得病的不再有妇人男子,竟全是闺阁女子了。”
“看来,这不管是疑难杂症的问题了。和贩人之事,脱不了干系。”说着我已早早放松警惕,独自拿了方才的杯子要斟酒。
“哎!那个……”她一脸尴尬,要说什么呀?
“怎么了?”看她盯着我酒杯,竟不知道该如何。
“那个杯子……我方才用过了!你再拿一个!”
“喂!这是我常用的杯啊!你的意思是,这杯子以后就只归你不归我了!凭什么你来了就抢我杯子啊?”
她听了我的话分明尴尬难当,恼羞成怒也莫过于此吧,“谁稀罕抢你那破杯子啊!只是这次我用过了,你再怎么样也要刷刷再用吧!”
“你在那麻烦什么?我又不曾嫌你!”
“你……”
正纳闷着没个分明,梅林路那头不知何时走出个熟悉壮影。想都甭想,就知道是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