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3
许言喜欢画画。
我的视角看过去,常常可以看到他一手托腮,一手握着2B铅笔在语文书,数学试卷,英语练习册上信笔涂鸦。有时是一些繁复的花纹,有时是一些不规则的几何图案。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画哪个人,他似乎从不为任何人作画。
因为这个,班上的女生们总在议论,尽管各种各样的猜测丝毫影响不了她们对许言无穷无尽的好感。
而我却一点也不在乎。他一定是有他的理由,所以我懒得去欺骗自己。
只是日子久了,我也就习惯了听斜前方传来的唰唰的铅笔与纸张轻轻摩擦的声音。每次我趴在课桌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的时候,这种细微的温暖的声响总让我感到特别安心。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Vol.4
那天是上完美术课,我作为值日生留下来打扫教室。
至于许言则是拥有永久特权,可以随意出入美术教室,甚至翘课的时候躲来这里画画,都是没有问题的。
陆续,所有人都走了。诺大的美术教室只剩下我和许言。他在画画,我在扫地。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他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擦过的声音。他沉静,我就越发拘谨。到后来根本连呼吸都压到最低,生怕打扰到他的专注。
是害怕被他讨厌吧?所以才会顾虑重重。
窗外蝉儿的叫声绵长而冗杂,时间嘀嗒嘀嗒走得那么缓慢那么悠闲。
“初夏……”
许言轻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仿佛感觉到血液的凝固,以及盛夏时节泡桐花渐次开放的声音。
他的声线温暖纯净,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我的名字念得这样好听,从此深深沉迷。
只是我那时的表现却与心中的悸动相去甚远。
因为太过惊讶,我在愣了片刻后猛地直起腰,而后果就是额头不幸撞在了支在一旁的画架上。
“白痴。”
我捂着额头,预备向他投去一个气愤的目光,但在我看到许言的那一瞬间,眼神却不自觉地变得柔软。
明亮的阳光穿透窗外手掌大小的梧桐叶子,洒下一片斑驳落在许言身上。他的周身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柔和了人心。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许言的笑,如同孩子般的笑容,浅浅的酒窝,纯净得毫无杂质。
夏日静谧的午后,我有过刹那的恍神。幸福,似乎触手可及。
“有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
他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到画上。在我以为他要结束这次短暂的交谈于是弯下腰继续扫地时,我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钻进我的耳朵——
“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后来的十分钟里,他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的尴尬。当我进行到最后一项,擦黑板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是他要走了吗……
许言从我身后静静走过,脚步声由渐强到减弱再到消失。
果真走了呢……过分啊,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他走后,我慢慢地停止了动作,垂下头去沉默了许久。
然后转身。愣住。
阳光下,我向他刚才在上面作画的画架走去。如同朝圣的信徒专注地心无杂念地走向我的天神。
在他的画架上有这样一幅画。
深绿,浅绿,墨绿,淡绿……各种绿色以一种纷乱的形式呈现在画面上。
那是夏日的浓阴,那是七月的梧桐,那是每当我走在街上抬头看天是总能见到的深深浅浅的绿色的梦境。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那层层叠叠未干的油彩。微笑。
蓦然,我看到画面右下角,隐没在绿色墨迹中的银色小字,潇洒而有力的字体——
To.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