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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奥英无差】Einschnitt 删去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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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掌上百度1楼2012-07-31 18:21回复
    Einschnitt
    ——删去的段落
    1924年8月,我还在那个法/国佬的维奥拉大酒店当经理。那个总是把钱财花在无用的娱乐上的法/国佬,安排我们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开会——他总喜欢那些适于游玩的地方。
    当时酒店生意很不景气,我为了节省开支,买了一张普通的卧铺票,很不走运,是中铺。车厢里十分吵闹,小贩的叫卖,孩子的哭闹还有争吵与闲聊,吵吵嚷嚷的总是无法安静。我只得把行李放好,拿出一本小说,坐在车窗旁自顾自地读着。我本想去餐车要杯红茶,却只剩下了咖啡,因耐不住喉咙干涩,便要了一杯。这一个下午就是这么过去的。
    我早早地爬上奯床,丝毫没有在意过身旁的乘客。可是躺上奯了奯床才发觉那杯咖啡的刺激还在,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法睡着。列车的中铺很是压抑,好像刚刚仰起头就要碰到天花板似的,床铺又窄,使我有些烦躁。三面都被木板包围着,右手边还有栏杆,我僵硬地躺在床上,好像躺在一口棺材里。熄灯后不久,那帮白天吵吵闹闹的家伙都睡得跟死猪似的,连鼾声都没有。这种气氛令人生厌,黑漆漆的车厢里没有台灯,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模糊地照进来,一片死气。窗帘被关得死死的,不留一点儿缝隙,因为远处坐着轻声聊天的列车员并不喜爱夜晚的风景。这简直像是一列运送尸体的火车,我好像唯一一具躺在床上,还有些许生命气息的“尸体”,或者说还没死透。虽说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可那时的我竟还会因自己的想象而感到恐惧——也许我马上就要看到主的光芒了吧。可我也没能想到,那道“预示着死亡的光芒”当真出现在我面前。那道刺眼的白光一晃而过,等我再睁开眼时,又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了。我本能地朝光的方向瞥了瞥,这才发现旁边中铺的先生小心地扒开了一点儿窗帘,露出窗外的风景。说是风景,也只是一片黑暗而已,夜晚的荒原和田地上,只有零碎的几处光亮,忽明忽暗。偶尔到了不知名的小站,列车并不逗留,才会有刚才那道光芒划过。没想到还有同我一样迟迟无法入睡的人啊。
    我也想过像他一样看看窗外打发时光,却又觉得不大合适。我害怕他发现我还没死透。我刻意地将被子盖好平躺着,右眼的余光瞟着他。我焦急地等着他,直到他关上了窗帘躺下为止。他好像睡熟了,我想着,随即趴起来扒开窗帘。这景色的确没什么看头,因为这列火车是慢车,要为快车和专列让路,所以途经的城市很少,也很小,窗外尽是一片片原野。但偶尔也有惊喜——小城虽不比巴/黎那样的繁华,灯火通明,只有稀疏的几处光亮,照映着那几座老式建筑,却能缓解久看黑暗的困乏。看久了,我便觉得脖子有些酸,就躺了下来。伴随着惊讶与愧疚,我这才发现他也正扒着窗帘看风景。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我还没睡下,那不如上去搭话?我是这么想,却又张不开嘴。之后呢,我就是那样一直盯着他。他的脸被窗帘挡住了大半,只看得见那深色的短发,白衬衫即使是睡觉时也收拾得干净利落,扣子一颗一颗规规矩矩地扣好。看上去是个严谨规矩的人,一点儿也不像我那个吊儿郎当的老板那样惹人生厌。他忽然将车窗轻轻打开,一阵冷风一下子吹开窗帘。
    “啊——嚏!”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哦,真是抱歉!”我们的声音一齐发出,彼此都感到窘迫。迟疑片刻,我开口道:“您也还没有睡么?”
    “是啊,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法入睡,也许是失眠吧。”他轻声回答,以提醒我身旁的人都已入睡。
    “是啊,”我放低了声音,用最礼貌的声音答道,“不在自己熟悉的家里,环境也不是很好,总是睡不着呀。”
    “谢谢您的关心,我也许就是因为没能练提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到现在也睡不着。”
    “那么您肯定是个优秀的提琴家吧。”我微笑着说,心里对他十分欣赏。
    “哦,这可不敢当啊,”他好像聊起兴头来,用胳膊支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摸出眼镜戴上,虽说看不太清表情,却感觉得到他十分兴奋,“我只是一个乐团的指挥,别说我们的首席了,连普通的提琴手都比不上呢。”
    


    来自掌上百度2楼2012-07-31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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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更加厉害了!”我有些吃惊,自己竟然遇到了一个乐团指挥,“我就不像您了,只是因为喝了杯不该喝的咖啡而已。”
      他只是优雅地笑了笑,轻轻咧开嘴,露出喜悦之情。
      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十分尽兴,直到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我们才发觉已经到了清晨。他那双深色的眼睛始终直视着我,并不能用迷人这个词来概括,而是一种吸引力,能让你感到赞许和认同,并对他产生尊敬。他就好像我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自然,我们也聊了不少事情,比如我们的老板,可最投缘的还是关于孩子的话题。
      “您一个人坐火车去意/大/利,是去度假吗?”
      “哦,不,我可不像我们那个游手好闲的老板那么有闲心,”他苦笑了两下,“我是去接在那儿旅游的两个孩子,而且为了节俭就买了普通卧铺票。”
      “孩子?”
      “是的,两个双胞胎,现在十五六岁了,正是累人的时候啊。”他无奈地说着,却不小心流露出宠爱的神色,“出发之前那两个小家伙打死都不让我送,非要自己出去,证明自己。可是到那儿玩了两天就不干了,哭着闹着要回家,又不敢自己坐火车了,还要我去接。”
      “可不是嘛,这会儿的孩子都是这样,”我不禁想起自家那个小鬼头,现在还在亲戚家不知怎么闹腾呢,“我家的小鬼也是这个年纪,我天天忙着工作,他母亲去世的又早,根本管不住,可到了关键时刻,又黏着你不走了。”
      “抱歉让您想起这么悲伤的事情,不过我也是这样啊。”他的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笑容。
      “没什么,至少我还有个儿子不是嘛,倒是您……”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四十出头了,但还没结婚,以前也有想过,可现在看来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了。”他自嘲似的说,我虽然有些疑惑,可出于礼貌,并没有打断,“我从前住在奥/地/利格拉茨,姐姐嫁到了巴黎。这两个孩子是我姐姐的儿子。她在生下他们不久就生病去世了,丈夫也跑了,就留下两个孩子,我只得从奥/地/利赶来抚养他们。说真的,我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也没照顾过弟弟妹妹,从小就专注于音乐,从没关心过别的,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这两个小家伙,而且天天跑到各地演出,也没有时间照顾。这样想想,也真是对不起他们,就是这样勉勉强强把他们拉扯大了。”他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努力抑制住自己愧疚与悲伤的泪水。我只能沉默。那时我才仔细看清他的面孔,五官如同他的为人一般端正,眉头紧蹙,右嘴角下有颗位置大小都恰巧合适的小痣,给人以严谨认真的印象。当时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也许是因为窗外的月光,或是他悲痛的心情。一阵冷风从窗外的原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眉头又皱紧了些。
      我费力地将列车年久失修的窗户关上,完全不似他的优雅:“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谢谢您,”他忽然从自己的心绪中走出来,还有些不大适应,停顿了片刻,“您刚才说您也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想必您也是十分宠爱他吧。”
      “是啊,可是心里宠爱,行动上却不知怎样教育他,更多的是教训吧,”我说道这里,沉默了片刻,“孩子虽然可爱,却很是让人头疼呢。他不知是受什么影响,都快成年了,却还总想着做什么英雄啊正义的使者之类的,但其实只是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而已。现在想想,也是我不好,没怎么关心过他,更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
      “是这样的啊,我们与他们的思维方式根本就是不同的,”他微微低下头思索着什么,“说起来我家的两个孩子可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啊,能让他们感兴趣的只是美食和女孩子,也真是让人头疼。想要管教,却又舍不得呀。”
      算了,虽说那之后我们还聊了很多,但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在这之前我们也聊了不少,记得最清楚的是关于我们的老板的,那大概是我引起的话头吧。
      “我们的老板总是喜欢这些方便玩乐的地方,根本不知道如何经营酒店,这次竟安排我们到佛罗伦萨开会,”我抱怨道,“可他也知道的,我们酒店的生意早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种人现在可不少见,我们乐团的老板也是这样,对于音乐简直是一窍不通,只是用我们来赚钱供他浪费罢了,”他语气有些愤怒,直直盯着面前的我,“现在团里有些前途的年轻人很多都跳槽了,我想我也离辞职不远了吧。”
      “我也有在考虑辞职去另谋一份营生,虽然大酒店看着豪华,可照这样下去,估计也离倒闭不远了。不过……还是放不下坚持了这么久的工作。”
      “嗬,我现在倒是有点儿想要看着乐团解散了,虽说在这儿有几个很欣赏的音乐家舍不得分开,可毕竟志趣相投的人最终总会相聚在一起共同努力的嘛。”我看得出他十分愤怒,正在心里暗自嘲讽着自己那无知的老板,刚刚还耷拉在一旁打着节拍的右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
      “嘘——这可得小声点儿说,”我调侃道,“别让他们听见了来报复咱们。”可这话音未落,车厢忽然开始颠簸摇晃,我一下子撞到了脑袋。
      “世界走到了不平稳的路段了啊!”我笑着感叹道。
      我记得我能感受得到那天我们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即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即使是苦笑与愧疚的笑。现在想起为什么儿时总是有那么多的欢笑,也许就是因为总能遇到能一起玩耍的伙伴,能够彼此理解;而到了成年,知音就越发难觅了。
      剩下的就是些零零碎碎的谈话,有抱怨也有夸赞,我们完全沉浸其中。直到车厢里的喧嚣重现,我们才发觉这列火车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来自掌上百度3楼2012-07-31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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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列车再一次开动。
        “半个小时后列车就将到达终点站佛罗伦萨了。”
        这时的我竟然变得手足无措,只是盯着对铺那位先生的脸,不知所措。
        “您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哦……我……”我努力思考着怎样解围,忽然灵光一现,掏出钱夹,打开看见里面那张儿子灿烂地在自己怀中笑着的照片,愣了一下,抑制住泪水掏出一张名片,“抱歉这张名片上现在还印着维奥拉大酒店的名字。”我笑了笑,保持着绅士的风度,又有些调侃。
        他看上去有些惊讶,好像不知所措的样子,但很快恢复了过来。他仔细看了看那张名片,拿出自己的钱夹郑重地将名片放进去,并没有掩饰里面那张与两个孩子的合影,那两个孩子笑得很欢,看样子相当幸福,可看着他们的舅舅表情却有些拘谨,显得过于严肃。
        “哦……谢谢您,亲爱的亚瑟 柯克兰先生!说实话,我想您是我此生所遇见的最投缘的人了。但是抱歉我只是来接孩子所以并没有带名片,没办法回礼,”他扶了扶眼镜,脸上稍有歉意,我刚要回答,他却先开了口,“不过我可以现在为您制作一张,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惊呆了,没法猜测出他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他在背包中找出一个白色硬纸板制成的盒子和剪刀,照着我的那张名片仔细地剪了起来,剪出的那张矩形的小纸片看着是那么的精致,形状方正,边角光滑,没有一点儿毛糙。他又掏出一根钢笔,趴在火车来回颠簸的小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显示单线,然后是双勾,最后将颜色涂匀称。我就是那样瞪直了眼睛看着他完成这张名片,足有一二十分钟。当他将那张纸片,不,应该说是名片递过来时,我简直惊呆了,那简直就和印刷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儿差别!
        “抱歉让您见笑了,”他抬起了头,对我抱以微笑,“希望您能收下这张名片。”
        我接过名片时,愣了很久,只是呆呆地盯着那张名片,默默念着名片上的名字:“罗德里赫 埃德尔斯坦先生……”
        “您可不要嫌弃它啊,柯克兰先生,”他笑着看着我,让我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您可要知道有多少作曲家零零碎碎的灵感和草稿都是在这样子的小纸片上完成的啊。”
        “是呢,”我左顾右盼着调整好状态,整了整领子,随口答道,“只是可惜这些东西最后的结局通常是大部分被删去,修改得面目全非后扔掉或者压在箱子底吧……”
        “不,不是这样的,”他摇了摇头,一副认真的模样,“即使是删去的段落也会很有价值,它可能只是不适合在这首曲子的这一处出现。而且就算是压在箱子底或者被丢弃,等到有一天翻了出来,或是偶然的想了起来,也是相当有意义的。”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沉浸于将要离别的不舍而已。列车最终还是要驶入一个繁华的城市,车窗外便再没有一片片漆黑的原野和小城昏暗的几点灯光了。
        “再见了,柯克兰先生!”似乎是这句话话音刚落,列车便稳稳地停靠在了站台旁,最初上车时的喧嚣猛然重现,一下子充满了我的耳朵。
        “再见,埃德尔斯坦先生。”我目送着他拉着他那个小皮箱一步步走进人流。
        与罗德里赫 埃德尔斯坦先生的故事就是这样结束了。在那之后,我便又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那次会议的决议是酒店将要大幅度裁员以减轻开支负担,我也不敢怠慢,回到巴黎便辞了职,戴着我十五岁半的儿子另谋生路去了。
        到了今年,我已经一百零九岁了,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见证了美苏冷战,还度过了不知多少次经济危机,社会动乱,关于那位火车上偶遇的埃德尔斯坦先生自然是早已忘记,他的故事也早已在我脑海中删去。可也正是因为我经历了这些,才会在一百零九岁的生日上有了要写一本自己的回忆录的想法。自那以后,我开始翻箱倒柜,寻找我曾经的记忆。前些天,我的小曾孙翻出了这张名片,我才想起了那次令我不快的旅途中偶遇的知音罗德里赫 埃德尔斯坦先生。但与以往不同,关于他的回忆,在我脑海中竟然那样的清晰,历历在目,甚至他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感情与笑容的幅度,我也记得清楚明白。
        ※※※※※※※※※※※※※※※※※※※
        “让一让,老伙计,”两个约摸六七十岁小老头站在从巴黎前往奥/地/利格拉茨的火车卧铺车厢里,冲着坐在床边不知写些什么的老人家喊道,“我们要把行李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
        那两个小老头似乎很健谈,放好了行李也不停地跟老人搭话。
        “嘿,你是要去格拉茨旅游吗?”发色浅一些的那个问道。
        “算是吧,”亚瑟随口答着,又出于礼节问了一句,“那么您呢?”
        “哦……我们呀,是去祭奠把我们养大的舅舅,他在我们都结婚之后就回到奥/地/利了。”另一个抢话道。
        “这么说你们可真是孝顺呐。”他手中的笔忽然停下,好像很是震惊的样子,盯着本子边上放着的一张名片,又忽然将它收起来。
        亚瑟没敢继续询问,也没有再回答他们的话,两个人也失去了兴趣,找别人搭话去了。
        “毕竟我今年已经一百零九岁了,也算是活过头的人了,也许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那位罗德里赫 埃德尔斯坦先生了,也无从打探他的消息。但是我相信也希望,他会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家,同样是一个好长辈。”
        亚瑟在本子上这样写道,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局。他又想了想,将这段故作镇静又悲伤的话删去。
        =======<FIN>=======


        来自掌上百度10楼2012-07-31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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