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有那么一种爱，叫做放手。但也有那么一种爱，叫做独享

吃完最后一口拉面，一脸满足的张豫西看着我道：“我真的没办法忍受我们家的老头子了，什么呀，简直是法西斯，着不让玩，那不让去，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听着张豫西的话，我撇嘴笑道：“说重点，你那点风流韵事在我们家早就传遍了，装什么。”
似乎没想到我已经知道他是为什么才来找我的，一向喜欢在我面前装疯卖傻的张豫西道：“霍良玉，你懂什么，我这是真爱。”
听到“真爱”俩字，嘴里的那口奶茶差点儿没喷张豫西一脸。忍住笑意，我对张豫西道：“从我们学校食堂出门往左拐，然后直走，看到操场进去，在操场中间喊一句你真的爱你那个搅动风雨的小妖精，张豫西，我不骗你，矿泉水瓶不砸死你，我都不姓霍。”
听我这么说，张豫西苦涩一笑道：“你爱信不信吧。”
我还真不信。
那个晚上，我和张豫西并没说什么，彼此就像以前一样臭贫，因为在准备出国，而以张爷爷的威信也足以让那堆朋友不敢招惹张豫西这个离家出走的大少爷，所以给他找住处这责任就落到了我这个青梅竹马的身上。而张豫西要做的就是安顿好了之后，和他那个所谓的真爱一起挑战他们家最高的权威张爷爷。而对这场即将发生的家庭战争，我很乐意当一个旁观者，或者是一个战争爆发的催化剂。
四处给朋友打了电话，终于在一个师哥的个人工作室帮张豫西找到了一个临时住所，把地址给他的时候，这厮一脸无辜道：“我身上就坐公交车的钱，你知道的，我是路痴。”
言下之意，就是要不你给我打车送我走，要不你就亲自送我走。自从上了大学，家我就很少回去，毕竟谁逃脱了被关了十八年的牢笼也不愿意回去。生活费，从我开始不回家的第一个月开始就越来越少，在上个月索性彻底停了。就像张豫西有一个会把他赶出家门的爷爷一样，霍敬晨对我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看来，只要断了我的一切，让我知道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有多难，我就会老老实实回去，然后认命地由他摆弄剩下的人生。只是他忘了，我是他的孙女，流着他的血，自然而然也秉承了他行自立的那种倔犟，所以即使活不下去，也不会轻易的低下头。
公车上，我看着身边低头听着音乐的张豫西，他长得真的很帅，侧脸是那种带着棱角的漂亮，皮肤白的几乎透明。记得十几岁刚懂得美的时候，我就很嫉妒张豫西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皮肤，而那时候的她只是傻兮兮的一笑，然后说：“男的帅点，女的丑点，以后要是结婚生孩子，不管生出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正好，不扎眼。
那时候听着张豫西的臭贫，我总是甩给他俩字：“扯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虽然依旧是那种臭贫的语调，却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亲近，那种感觉像是从我经历了所谓的爱情之后就变了。


张豫西来找我的那天，下起了雪，那是09年北京下的第一场雪，不大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覆在已经落地的雪花上，然后就那么层叠，就像是人生，从一岁，重叠到死。我不喜欢冬天，因为我一直都觉得冬天是一个年头的结束。而也正是这样一个冬天，改变了我的人生。
安顿好张豫西，嘱咐他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就坐着来时的公车回去，因为已经太晚，车厢里的人并不多，车载电视上播放着流行歌曲，听到张韶涵的那首《其实很爱你》的时候我傻傻的笑了起来，其实很爱你，是爱还是不爱。听着歌，看着公车玻璃窗上映着的那张脸，比较三年前，那张脸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变成短发，如果笑的再开心一点，或许，或许就是三年前，我十六岁那年遇到许迟时的样子


而那时候，看着许迟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和刚刚我送走的张豫西一样，消瘦，却挺拔。
初遇许迟，我以为这样的相遇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片段，不会因为出现更多的片段而编成故事，只是没想到，这才是我和许迟所有故事中的第一章。
再见许迟，已经是初见之后的第三天了，那天，我陪着爷爷来医院作例行的心脏检查，因为所有的一切秘书都已经安排好，我要做的就是在休息室里等，等到他们检查完，再和爷爷一起回家。那时候我和霍敬晨老先生的关系还很好，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孙女，又和他性格像，所以他疼爱我比疼爱大伯家的哥哥更多。只是后来因为很多事情，他的脾气越来越臭，而因为倔犟，我没再向他低过头。
等着霍敬晨老先生检查身体的时候，我无聊的坐在休息室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张豫西发短信，原本这样的跨国短信一天就要一块钱，但是那死小子既然说会给我报销，我也没理由给他省钱，所以就这么一条条的给他发。我一直都记得那天下午许迟的样子，牛仔裤换成了条纹的病人服，如果不是那副白色SONY耳机，或许我们就这么错过了也说不定。
看到门口一转而逝的身影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手机放在兜里就追了出去。医院有些暗的走廊里，我跟着前面那个穿着病人服的男孩，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我昨天看到的人。那时十六岁的霍良玉也是懂得害羞的女孩，所以没有大胆地就那么一拍，然后再傻乎乎的问上一句。那天跟着许迟的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所以他停下的时候就像初见得那天一样，我因为没有收住脚所以硬生生地撞在了他的身上。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大的冲击力，所以许迟只是踉跄地往前迈了几步，等他站稳回头的时候，我已经不管他是不是那天那个人转头要走了，其实那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他不是那天在机场的人，毕竟，以同样的方式撞到一个人，不是白痴就是傻瓜，后来明白这么奇妙的事情这世上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那就是缘分。
“喂......”
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不好意思的我回过头。再见，他还是在机场时候的样子，眉清目秀，只是一只手却被石膏还有绳子固定在了胸前，似乎没想到是我，回头的许迟也有些尴尬，想要把打着石膏的手藏起来，又不知道藏在哪里好，所以窘着一张脸，有些红红的。
看着许迟微红的脸，一向大胆的我道：“这是那天我撞的？”
听我如此说，许迟淡淡一笑道：“不是，你那有那么大的威力，是前两天被车碰的。”
那天下午，没有回休息室，我和许迟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边喝饮料，一边聊天。那天下午，我知道许迟才从临城转学回来，还不知道要转到哪儿，他问我那天去机场干什么，告诉他去送朋友，他一笑道：“男朋友？”
“切，才不是。”我不知道年少的我是怎么了，就是很倔犟，从小就不喜欢听别人说我和张豫西是一对，哪怕你说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能说我们是一对。我不喜欢别人用我和张豫西的人生来巩固他们的人生，让他们的人生彻底完美，而我的人生则成了彻彻底底的点缀。
霍老先生的秘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乐已经喝了一半，电话里，刘秘书问我在哪儿，他去了几次休息室都没找到我。我说会马上到停车场，刘秘书才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我和一直跟我聊天的许迟说：“我爷爷检查做完了，我得走了，再见。”
看着我，许迟道：“再见……”
转头离开的时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回头的时候，还坐在椅子上拿着雪碧的许迟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回头，那张脸一霎就窘了起来，而我看着有些窘得许迟道：“我叫霍良玉。”
“许迟。”
捻灭手中的烟，我看着宿舍窗外的大雪，每次下雪我都能想到许迟，而每次想到他，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到初见的时候，那时候似乎一切都傻得可以，却也透着一种我们所不知道危机的美好，而年少的我们，就这么傻傻的站在如履薄冰的时间中巴望着爱情，而结局却从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窗外越下越大，喝着茶的我看着阳台外的雪发着呆，宿舍妖精们来阳台洗手的时候，看着发呆的我，说我装文艺女青年。一笑，回过头看着宿舍的妖精们，我回嘴道：“什么叫装，姐本来就是好不好？”
听我这么说，同宿女生难得异口同声地道：“霍良玉，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一笑没有再臭贫，我关了阳台的门，把自己和那个世界隔开，而这个飘着雪花的世界里，只有那年的我，那年的许迟。

其实我和张豫西有很多的回忆，但是我却在高二因为少女的情窦初开就这么忘了一切和许迟走到了一起。其实那时候许迟一点也不帅，我身边的朋友都说，哪怕他有张豫西一半，你和他好也行，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不管被人怎么说，我都是固执如我的喜欢许迟。
放学和许迟一块去打游戏，一起放学，一起回家，做每个情侣都会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也和曾经的张豫西都做过，只是却没有和许迟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像是挣脱了一切的束缚，就这么干脆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和人生中。
我记得高二那一年，我和许迟几乎每个礼拜都出去，有时候出去玩，有时候去他家。记得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在距离附中不远的高档公寓里，我和许迟接了吻，两个人一起傻呼呼的做饭的时候，我低头找蔬菜，而许迟叫我，我回头的时候，许迟就在我身后低着头，然后唇就那么很偶像剧的轻轻的碰上了，然后是彼此都迅速的转头，那个下午因为那个吻，我和许迟笑了很久。大家都明白彼此的心，然后就这么正式的牵手在一起，只是这些事情我都没和大洋彼岸的张豫西说过一句。
后来原本延期到半年才回来的张豫西把在美国的时间延长到了一年，只是每次延长时间，他都会给我打电话，然后和我说对不起，还会从大洋彼岸给我邮寄来很多好东西安慰我受伤的心灵，殊不知那时候的我和许迟，过的甜蜜。
而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大洋彼岸的张豫西过得那么疼。
006
公车才停到学校门口，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接通，问我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回来。说了已经在学校门口，母亲就挂了电话，母亲曾经也是法大的学生，也曾经有过在法律界闯出一片天地的梦想，却在和父亲结婚后回归平淡，偶尔做做顾问，剩下的就只是把我还有霍敬晨老先生当成生命里的一切。
学校食堂，已经三个月没见的母亲就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看到我来，冲我招手。
几乎每个月，母亲都会来见我一次，只是这次或许是因为“老顽固”的原因，她隔了三个月才来。面对面的坐着，母亲看着我依旧是以前那种说教的语气：“你就真的这么倔犟？爷爷对你多好，从小把你抱大，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真的就这么忍心整整半年都不回去一次？”
没有说话，我喝着奶茶，其实那也不算是恨，就是倔犟，就是别人毁掉了我的幸福，我也不会要别人好过，就那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活着。
见我不说话，母亲又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也知道你想要反抗爷爷，只是良玉，爷爷老了，他也都是为了你好，他怕，怕他走了，没有人像他那么疼你，怕你被人骗。”
听着母亲的话，我冷冷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和母亲说：“妈，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毛孩子了，我知道爷爷想让我和张豫西结婚，想让我们就这么把两家的关系传承下去。可是我真的不想，我想要我的爱情，我想要我的人生和我的命运都攥在我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成为你们人生的点缀，其实我知道我反抗不了，毕竟你们有太多的手段让我心寒。可是现在一切不关我的事情了，张豫西也恋爱了，你也知道他爱那个女孩爱到什么程度，如果他和喜欢的人结了婚，我要怎么办，是等到他爷爷拆散了他们，然后你们再把伤痕累累的我和他凑在一起，还是就让我这么一直等，等十年，二十年，等他放弃了一切，耗尽所有的光阴，然后我们依旧是在一起这条路？”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母亲一脸惊讶，看着母亲惊讶的目光，我叹了口气道：“妈，公平吗？你的人生已经是这样，又干什么让我也走你的哪条路，你是霍林静雪，我呢，我是什么，张霍良玉，等到真正走上了哪条路，我甚至连一个决定自己名字的权利都没有。”
那个下午，和母亲的谈话就这么不欢而散，而母亲为什么来找我，她也没有说，走的时候一直没有说的母亲说：“有时间回家去看看吧，爷爷毕竟已经老了。”


没有回头，我就这么转头离开。
那天没有回宿舍，我打车去了附中，每次想到许迟我都会回来看看，路过附中的小卖部的时候，在里面买了一瓶可乐，一瓶雪碧。卖东西的老太太记性很好还记得我，给我找钱的时候还问，和你一块儿那个小伙子呢，你们得有两三年没来了。
“是呀，毕业都有两年了。”
拿着雪碧和可乐，我往附中的操场走，腊月的北京，才下过雪，四处都是没有融化的积雪。高二那年，我和许迟过得很幸福，幸福到我以为我在很多年之后一定会嫁给他，那时候甚至想过如果张豫西不回来，而是在美国继承他姑奶奶的一切财产，然后娶妻生子多好，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如果。
其实张豫西回来的那段时间，我和许迟的事情他就已经知道了，可是那时候我们只当彼此是兄妹，所以谁都没有计较那么多，大家相处的一直都很和平。只是高三那年的运动会，不擅长竞技的张豫西报了跳高和游泳，而许迟则依旧是跳高和长跑，那时候就连我都没想到张豫西会破了许迟的记录。记得那天，全校的目光都停在海绵垫子和那个不断升高的跳杆前面，最终许迟没有跳过一米八的高度，而累的躺在垫子上的张豫西却笑傲全场。而那场在所有人都看来是为了我的鄙视，我却固执的把目光都投注在了现场的身上，一眼都没有留给张豫西。
独自回学校的那天，因为已经放假，空荡荡的操场上只有我一个人，走了几圈，才要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操场的另一个出口进来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站在百米线的起点看着那人走过来。似乎也没想到这时候操场还有人，所以那人也是好奇，只是两个好奇的人看清彼此的时候，却像是隔了很远很远，而不是只有两米的距离。
我想过再见许迟的场景，或许是在公车上，或许是在某个商场，而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然后他会给我介绍女孩是谁，或者干脆在见面许迟并不理我，与我就像是路人这么擦肩而过，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我们高中生涯里一起走过了两年的操场上，而我手上还拿着他喜欢喝的雪碧。
许久，还是许迟说：“霍良玉，好久不见。”
淡淡一笑，我道：“是呀，真的很久了，已经整整两年了。”
坐在学校的看台上，我把雪碧递给许迟，然后喝着可乐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看着操场，就像是两年前高三的时候，他在跑，而我就在看台上给他加油助威一样。
高三那年的四月，离大考没有多久了，一张照片在学校流传起来，而照片的主角就是我和许迟，而更不巧的，那里面的我和他接着吻。其实那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碰到的吻，只是被人拍到却成了误会的开始，我想到就连那个传照片的人都没想到事情到最后会闹的那么大，后果又会那么严重。
因为我们所在的附中是全市有名的重点，对早恋这种事情向来管得很严，一封情书就足以严重警告，又何况是这样看得清楚的当事人的接吻照。接吻照曝光的当天，学校领导分别找我和许迟谈话，又在谈话之后找了我们双方的父母，那时候我以为事情会不了了之的结束，只是来学校见老师的却不是爸妈，而是霍敬晨。那天晚上，拿着我和许迟接吻的照片，霍敬晨找我谈了很久的话，他问我照片是不是真的，我点头，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和这个男孩恋爱，我依旧是点头。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这样简单的爱情会被他们放在一个不能容忍一定要拆散的位置上。那天晚上，我从没见过霍敬晨那么生气，简直要气炸了一样让我和许迟分手，说只要他在，就不能让我和别人谈恋爱，而年少的我就是这么倔犟，别人不让做什么，我就一定要做，所以那天我对霍敬晨说：“我喜欢他，所以我得和他在一起。”

2010年的大年初二，陪着张豫西的我早早就醒了，然后出医院，给张豫西买早点，没想到回医院的时候却在医院里遇到了刘秘书。
刘秘书跟着霍敬晨的时间从没有我就已经开始，而他们之间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的，有时候我觉得霍敬晨和刘秘书的关系比他和爸爸还好，或许就是爱屋及乌，霍敬晨疼我，刘秘书也疼我，似乎也没想到我也会在医院，刘秘书一脸的不知所措。
但是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还是他先问我怎么在医院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了张豫西生病，我在照顾他，刘秘书才放心地叹了口气。
看着我，一向疼我的刘秘书说：“良玉，你长大了，你得懂事了，不能再这么任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你得记得，全世界的人都会害你，但是家人，永远不会。”
我不知道刘秘书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了。
那天张豫西似乎是睡饿了，我回去的时候，他正好醒，看到我，昏迷了整整两天的张豫西一脸苍白，却还扯着一抹笑道：“我要是死了，你得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凭什么，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好不好？”
那天，我们依旧像是以前一样臭贫，说着玩笑的话，却再没有曾经的那么轻松自然，我是因为许迟，却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张豫西为了谁。
寂静的病房里，我看杂志的时候，吃橘子的张豫西说道：“霍良玉，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十七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就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看都看腻了。”其实那时候的霍良玉真的太傻，那句张豫西用尽所有的勇气才说出口的话，她只当是他的耍贫嘴，所以一点都不留情地把一切打得烟消云散。然后就这么傻乎乎地在已经被自己踏碎了希望的张豫西面前，笑的那么欠揍。
2010年的大年初三那天，霍良玉的人生发生了很多事情，好事是张豫西醒了，坏事是，已经住了一个月医院的霍敬晨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刘秘书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静音的电话被父母打的发热，看着我，满眼通红的刘秘书说：“良玉，首长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听到“病危通知书”这几个字，和张豫西闹成一团的我愣住了，半年前才说过不想要我这么没出息、没担当的孙女的霍敬晨，怎么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身体已经病成这个样子。
那天，在霍敬晨的病房，已经两年没在他面前哭过的我，哭得泣不成声，我说我知道错了，我说让他别离开我，我说只要他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要，只是不管我说什么，他依旧闭着眼睛，气息微弱。而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太没良心了，霍敬晨对我那么好，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陪着他。
那天下午，病危的霍敬晨被推进抢救室，而我就在抢救室门口等着，等了足足五个小时，一边看着红色的灯，一边流着眼泪，而张豫西就这么陪着我，一刻都没松开过我因为害怕越来越冷的手。
那天或许是老天想让我赎罪吧，霍敬晨没死，抢救了五个小时的他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氧气面罩，做手术的副院长和刘秘书说：“老将军生命力真是顽强，年轻人这样的手术也只有百分之二十成活的几率。”
听到霍敬晨没事了，紧张了整整一天的我无力地倒在了张豫西的怀里，像是没了知觉，却在不停的流着眼泪。
008
北京的四月，街边开满了蔷薇花，浅淡的颜色把这个忙碌又虚幻的城市雕琢得温婉了许多，开车从学校回家的时候，霍敬晨正在院子里和刘秘书下棋，看到我回来，就像小时候一样，霍敬晨叫我，，来看看我赢了你刘伯伯多少局。看着他越来越老顽童的样子，我道：“你这么大岁数，刘伯伯怎么好意思赢你，老头子胜之不武。”
听到我又顶撞霍敬晨，刘秘书道：“良玉......”
“好了啦，我知道错了。”
霍敬晨的身体从手术之后就开始变好，而且是越来越好，好到可以健步如飞地带着我溜弯儿，而把刘秘书甩得远远地，好到可以不喝水再把他年轻时候打仗的故事和我说一通，而我从霍敬晨病好之后再没提过许迟，导师张豫西总是来，有时候是找我，有时候是被他爷爷带着来看霍敬晨。因为霍敬晨的事情，张豫西也害怕了，所以主动低头回家，但是和苏瑾珊的事情却依旧没有断，问他为什么不断了那段感情像我一样彻底当个孝子贤孙，他却道：“孝顺是孝顺，爱情是爱情。”
八宝扔在床上，从窗户向楼下看，小院里下棋的他们那么和谐好几次病危被消除那天，守着他的刘秘书和我说：“有些东西，失去了还能再回来，但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所以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明白刘秘书的意思，所以在那之后从没有反驳过霍敬晨一句，也再没有提过许迟，而就像曾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这么老老实实等着张豫西浪子回头。
只是人这一生有很多事情，是你自己以为明白，却真真正正糊涂的。
端茶给霍敬晨的时候，在书房的他正在给张爷爷打电话，似乎又是张豫西的事情，电话这边的霍敬晨道：“孩子愿意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吧，总不是我们这把老骨头能管得了的。何苦让大家都不高兴，我现在是想开了，咱们想得再好，也不如孩子过得好，咱们为他们想他还恨着咱们，何苦呢？”
“对不起良玉，怎么会对不起良玉，是我们对不起豫西。”
放下电话已经是十分钟后，两个老头约定下周去钓鱼。挂了电话，似乎知道我已经进屋，放下电话坐在轮椅上的霍敬晨看着窗外道：“良玉，还恨爷爷吗？”
听着他的话，我摇头道：“我从没恨过您，就是太倔了，怎么都不肯低头。”
“豫西七月订婚。”
“哦。”
“如果还喜欢那个男孩就找回来吧，我不管了，你高兴就好，那孩子也不错，不卑不亢的，以后能照顾你。”他的声音越来越淡，似乎还有些沙哑。
而我听着那些话，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往下流，看到我又哭，霍敬晨像以前一样说我没出息。
而我却一边流泪一边埋怨他：“都怪你，说的那么感人干什么？”


那个下午，空荡荡的书房里，我陪着霍敬晨看着窗外的春花，像是整个世界都如窗外盛开的蔷薇花，美好，恬淡，再没有年少的倔犟，也没了爱情路上的分分合合。
六月末，距离张豫西订婚没多少天的时候，张豫西带着未婚妻约我喝茶，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咖啡厅，苏瑾珊还是那么温婉，张豫西说，他订婚，我一定要去，不去，等我结婚，他一分钱都不给我出，我笑着像是哄小孩一样说着：“好。”

那个下午一切都很和谐，我们三个一直在聊，聊我和张豫西小时候，聊第一次去酒吧被打，还是因为张豫西我才活着走了出来。而对我说的这一切，张豫西什么都不说，只是像小时候那样露着一口大白牙冲着我笑，然后我们桌上就会多出好多别的桌送来的点心、巧克力，看着桌子上平白多出来的东西，我开玩笑地和苏瑾珊说：“你命好，找这么一个帅哥，以后不想开火，往饭店里一坐，光送的菜就够吃一个星期的。”
听我这么说，苏瑾珊笑得很温婉。张豫西去厕所的时候，一直没说什么的苏瑾珊问我：“霍良玉，你和张豫西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真的一点都不爱他？”
看着苏瑾珊，和着太妃奶茶的我笑道：“你知道我这一生所追求的生活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不要过的太好，也不要过得太坏，只是真的承受不了那种被框在固有的形状里成长的爱。”
“可是他喜欢的是你。”我听得出苏瑾珊说那话的时候并不伤心。
淡淡一笑，我道：“但是他马上就要成为你的未婚夫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那句话，心里就变得很难受，像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就和苏瑾珊说，他们订婚我一定去，我就离开了咖啡店。
六月的北京，天气热的恼人，只是离开咖啡店的我却轻松了许多，那种感觉，像是把那十几年累积在心头的一切都放下，一霎就变得很轻，却也因为好像是丢了什么，而失控地在距离咖啡店不远的路口放声大哭。
只是我却不知道，追来的张豫西拿着淡紫色的订婚请柬在马路对面就这么看着大哭的我，踌躇很久，却终究没有走过来。

009
七月的时候，家里院子里的木槿花开了，粉嫩的花瓣被绿色衬托的夺目，散着一种雅致含蓄的香，推着霍敬晨看木槿花的时候，他说：“你奶奶年轻时候就喜欢木槿，那时候我们结婚，什么都没有，我就摘了一朵木槿花给她戴在头上，就这么就结了婚。”
“说了八百遍了。”
听我这么说，轮椅上的霍敬晨笑道：“真是个坏丫头。”
这几天霍敬晨的身体不好也不坏，偶尔张豫西的爷爷过来还能喝几杯酒，只是却开始话多了，不管谁都要说上两句，说刘秘书的儿子要是想读书，就让孩子读，说我爸不要把医院当成全部，家也得看顾着，说我妈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别总是为了他这个老头子，整天呆在家里，却没有一句是说我的。
张豫西订婚的那天，是七月十号，那天早上，霍敬晨起得很早，我去洗漱的时候，他就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木槿花，见我醒了，他说：“良玉，你今天不去行不行，在家陪爷爷一天，你爸妈今天都过去给你张爷爷帮忙，你刘伯伯的儿子今天毕业典礼......”
听他这么说，眼泪象是一下就要涌出来，我突然发现，这个倔犟的老头是这么怕孤单。
给张豫西打电话的时候，他的电话是关机状态，给母亲打电话说我不去了，让她告诉张豫西，等以后我再给他补送礼物，就挂了电话，那天，我做了早餐，我和霍敬晨吃完，他又开始给我讲他当兵时候九死一生那些事情，而我第一次没打岔那么耐心地听完，午饭也是我做的，他想吃面，我就煮了乌冬面，只是他吃的时候却说，总不如你奶奶做的好吃。那时候很想还嘴，却始终没说一句话，而是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那天下午，一直有午睡习惯的他却没有睡，叫我到书房的时候，躺在书房的那张老躺椅上，他说：“良玉呀，其实爷爷有很多事情没和你说，只是又怕以后你知道了怪我没告诉你，所以想现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