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你我相遇，你迎风舞剑，我不知不觉停了手中的琴弦。
你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我看到春末的桃花纷纷扬扬，落在你的剑尖，落在你的眉眼。
你说你来自江南水乡，你来自一片飘渺的烟雾，你说烟雾里是你今生仅剩的向往。
那是你眸中都是比天光更亮的颜色，剑眉斜飞入鬓，只是站着我面前却像众生瞩目的不羁。
你邀我抚琴一曲，我欣然应许，便是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我们相约京都，我们相约漫天繁星之下，依旧抚弦舞剑，再续今日的缘分。


当真时过境迁，我怀抱古筝，踩碎了翩沓的红尘，踩碎了退缩的道路。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远，我不知道我在这里鸣筝几回，直到我的眼眸倒影了你的身影。
你说，你等了我好久，你找了我好久。
你说，我还是白衣好看。我看见你眉间多了一丝褶皱，你的眸中已不再是璀璨一片。
一路走来我听见太多流言，说奇男子半载之内权倾朝野，却愿意耗尽钱财寻找一个白衣抚琴的身影。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如今看来，你便是那传说中的奇男子了。
你将我白衣抚琴的身影捧到世人眼中，殊不知我来京都，只是为了与你的约定。
到了京都，到了你的府邸，我依旧抚琴，身边却鲜少有你舞剑的身影。


终于有下人说漏了嘴，原来你是将军，原来不久之后你就要带领十万大军东征。
琴弦忽断，纵使我自知失态，却也无法顾忌，我请人将我带到你的房门外。
你执意带我赏月，我看见十五的月亮高挂枝头。
你说你很累，你说你也不想，你说你别无选择，你说这是命中注定。
我说我不信，我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说我的家就在东方。
湖光水色在你瞳孔转了几个来回，你说你必须去，你说皇命不可违。
倘若是我求你？
眼眶干涩，映着波动的水光，你是否以为我落了泪。
不能。你终于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失望至极。我终是离开了你的府邸。


我走过来时的路，只是白衣染墨古筝遗落。
那时你已出征，我一路上苦学医药，我不知道我回家之后还看得见谁。
舟车劳顿，我看过了两个月圆，才恍然我已离开了好久。
越过这条河，便是东方，便是我的故土。
从河里倒映出的影子我甚至认不出自己，无论鬓角的白发，还是眼角的褶皱。
我终于来到了东方，却看见一片硝烟，颓废满城。破败的街道，将死的妇孺，倾塌的府邸，垂垂老矣的迟暮，孤苦无助的垂髫。
我的世界城倒墙塌。
我记得你说过江南是你今生仅剩的向往，可东方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信仰。
你一句皇命难违，一句命中注定，便将我的希冀绞碎。
我恨你，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恨，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在路上学的医术，半吊子而已，却也足够救活上百人。
我停在东方，却不复当年。


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为何而来。
皇命难违所以你杀我全村，命中注定所以我再无依靠。
你还想我怎样，你觉得这样还不够吗，你还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说，你要带我走，你要带我去江南。
我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可能。
我看见你的眸中失了所有颜色，徒留一片空荡荡的深邃。
你说，我还是白衣好看。
我冷笑，转身离开。你抓住我的手臂，像是禁锢，挣脱不开。
不要逼我更恨你。我用力拉扯，你手中便只剩一片黑色粗布。
你说，你辞了将军，交了府邸，退了下人，你专程来找我。
你还说，你是来赴约的。
可我早已封了古筝，此生不复。
你的约，来晚了。此后我再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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